回到大明當才子 - 第42章

吳老狼

  「慢着。」正在為匆忙應戰準備不足犯愁的張大少爺眼睛一亮,趕緊叫住傳令兵,向他命令道:「用吊籃把建奴的使者絞上城來,帶來見我。」傳令兵領命而去,滿桂和馬世龍等將驚訝問道:「張兄弟,你見建奴的使者幹什麼?建奴的使者能說出什麼好話?」

  「別急,我自有主張。」張大少爺搖頭,卻不說明自己的用意。又過片刻後,建奴派來的使者被領到張大少爺面前,那建奴使者事前得過皇太極的叮囑,態度倒也還算和藹,按着大明風俗行了漢禮,又雙手呈上皇太極的書信和滿滿一箱金銀珠寶,向張大少爺恭敬說道:「張好古大人,昨天你在錦州城下打敗了我們大金大汗的第五個兒子,我們大汗雖然很生氣你的愚昧頑抗,但也很是欣賞你的本領,所以我們大汗說了,如果你願意開城投降,那麼我們大金軍隊就絕不傷害錦州城裡的任何一人,還把錦州城裡一半的財物賞賜給你。另外我們大汗聽說你還沒有成親,所以還想把最小的女兒聰古倫嫁給你,招你做女婿。」

  「你們大汗挺大方的嘛,不光拿我們錦州的東西賞給我,還打算把最小的女兒嫁給我——讓我養他女兒一輩子?」張大少爺嘲諷的笑着,先看看那封充滿威脅利誘的招降信,又看看滿滿一箱的金銀珠寶,微笑問道:「那你們大汗的小女兒聰古倫今年有多大了?漂不漂亮?」

  「回張大人,我們大汗的小女兒聰古倫格格今年十三歲,就象草原上的鮮花一樣美麗。」建奴使者毫不臉紅的吹噓道。張大少爺眼珠亂轉,半晌才問道:「那你們大汗說話算不算話?如果我投降過去,他言而無信,不僅不把女兒嫁給我,還殺我的頭給他兒子報仇,那我怎麼辦?」

  「張大人——!」馬世龍和滿桂等將一起跳了起來怒吼。張大少爺擺手,用眼色制止住他們,示意有話一會再說。那建奴使者則喜出望外,趕緊答道:「張大人請放心,我們大汗是天下最遵守承諾的人,就好象你們漢人李永芳一樣,我們大汗就把孫女嫁給了他。」

  張大少爺的三角眼轉得更加厲害,盤算半晌後,張大少爺才抓起一把建奴使者送來的金銀珠寶,故作貪婪的說道:「回去告訴你們大汗,要我投降,可以商量。不過我有兩個條件,第一,請大汗再賞我幾箱這樣的珠寶,第二,請你們大汗派一個夠分量的使者進錦州城招降,證明你們大汗招降我的誠意——當然了,如果大汗能把他的一個兒子派進城來談判,那我就更相信了。」

第一百零九章

再戰

  大明天啟五年臘月二十六清晨,建奴大軍主力騎兵率先渡過大凌河,在錦州東面的原小凌河驛站處與前鋒莽古爾泰軍會師,並就地紮下大營,下午申時過後,運輸輜重攻城武器的步兵隊伍也抵達小凌河驛,三路人馬共計十三萬大軍會師,鋪天蓋地,八色旗幟幾乎將小凌河驛方圓十里的冰天雪地完全掩蓋,以小凌河驛為中心的牛皮帳篷象墳包一樣連綿起伏,一望無際。到得夜裡,那浩瀚無邊的營火幾如海洋,即便隔着十幾里地站在錦州城牆上,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翻騰的火光,將東面的夜空被映得一片通紅。同時一想到那浩瀚無邊火光的就是敵人,錦州軍民無不心驚膽戰,張大少爺好不容易鼓舞起來的軍民士氣,也再一次沉淪了下去。

  經過連續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趕工,錦州最後的兩座夯土炮台終於建成,又匆匆澆上清水。藉助冬天的嚴寒將炮台加固,填補上了錦州城防的最後一個漏洞——當然了,臨時趕工的炮台,質量當然沒有前兩個那麼堅固,茅元儀甚至擔心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就算建奴不來破壞,光紅夷大炮的後坐力,就能把這兩座豆腐渣炮台摧毀。而張大少爺卻毫不擔心,自信滿滿的告訴茅元儀說,「放心,春暖冰融之前,建奴必定退兵!」茅元儀雖然不知道張大少爺的信心是從那裡來的,但也只好姑且相信。

  建奴大軍主力抵達的當天夜裡,上一次招降那名建奴使者又來了,除了又給張大少爺帶來了一箱金銀珠寶之外,還帶來一面努兒哈赤頒賜的免死鐵牌,並告訴張大少爺說,只要張大少爺開城投降,張大少爺就可以憑這面免死牌在建奴軍中三次免死,這個殊榮,漢人中目前也只有李永芳一人獲得。而張大少爺非常客氣的接見了建奴使者,擺下盛宴款待,並且毫不客氣的笑納了努兒哈赤孝敬的金銀珠寶,末了,張大少爺又對那名已為成功的建奴使者說道:「煩勞貴使回去稟報大汗,我已經基本相信大汗招降的誠意,無奈我的將領之中。手上沾有大金子民鮮血的人不在少數,他們都很擔心投降過去後遭到報復,所以還是請大汗派一名足夠分量的貝勒王子進城宣旨,赦免了他們的罪過,我才能說服他們開城獻降。」

  「張大人,你怎麼一定要堅持大汗的兒子進城談判?難道我不行嗎?」那建奴使者有些着急,說道:「我佟養性雖然祖上是漢人,但現在也已經入了女真籍,又是遼東八大姓之首,最早跟着大汗打天下的從龍第一家,在大金也算是身份尊貴,我辛苦一趟再去向大汗討要一張赦免旨意,再進城來宣旨赦免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大汗的兒子進城談判?」

  「佟大人,你誤會了。」張大少爺搖頭,微笑着解釋道:「不是我堅持要讓大汗的王子進錦州談判,而是想請大汗的王子進錦州城宣旨,否則的話,我真的沒辦法說服手下這些將領。」說着,張大少爺往旁邊的馬世龍一指,微笑說道:「佟大人如果不信,現在可以問問馬將軍。」

  「張大人說得對。」雖然不明白張大少爺為什麼堅持要讓努兒哈赤派兒子當使者,但出於對張大少爺的信任。馬世龍還是瓮聲瓮氣的幫腔道:「我們這些做將領的不象張大人一樣是文官,手上都沾有大金子民的鮮血,如果就這麼投降,就算大汗不追究我們的責任,被我們殺害那些大金將士的父母親人呢?要是找我們報仇怎麼辦?」

  「馬將軍,這點你放心,我們大金子民是全天下最仁慈的人民,只要你們歸降大汗,我們就是一家人,還怎麼會計較那些過去的仇恨?」佟養性繼續苦口婆心的勸說,試圖讓張大少爺和馬世龍等人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再說了,張大人和馬將軍你們也可以想一想,從古至今,又有什麼主帥或者主帥的兒子深入敵營的勸降的?就算我佟養性相信你們,大汗他也不得不擔心自己兒子的安全啊。」

  「誰說沒有?」張大少爺理直氣壯的說道:「當年唐朝的時候,大唐名將郭子儀郭老令公,就孤身深入回紇大營勸降,回紇大軍被郭老令公的勇氣感動,最終還不是投降了?努兒哈赤大汗英明神武,遠超唐宗宋祖,難道就不能學習郭子儀郭老令公,派一名王子進城招降?」

  論強詞狡辯,一百個佟養性都不是張大少爺的對手,被張大少爺引經據典駁斥得無話可說。咬牙盤算良久後,佟養性乾脆用出了武力威脅的無賴招數,威脅道:「張大人,你的要求根本不符合實際,決計不可能辦到。但我佟養性也提醒你一句。大汗的二十萬軍就在城外,你要是繼續執迷不悟,大汗放棄招降,到那時候,錦州城被大金天兵踏成齏粉不說,張大人你的前途,可也大大不妙!」

  「無所謂,要打就來吧。」耍無賴張大少爺更不怕佟養性,一聳肩膀說道:「其實我也希望大汗先來攻城試試,讓大汗親眼看看我究竟值不值得他花大價錢招攬。」

  話說到這步,佟養性也知道已經無法讓張大少爺回心轉意,無奈之下,佟養性也只好憤然告辭,臨別的時候,張大少爺又拿出一對鑲金煙槍和一大盒黑色藥膏交給佟養性,微笑着說道:「佟大人,這東西叫芙蓉膏,有強身健體、舒筋活血、提神醒腦和消腫止痛的奇效,對治療戰場舊傷引起的疼痛癰疽也有神效,貴比黃金,煩勞佟大人轉呈給努兒哈赤大汗,算是下官送給大汗的回禮。」

  說着,心地無比善良的張大少爺還專門教給了佟養性這種靈丹妙藥的吸食方法。免得努兒哈赤大汗拿着這玩意也不會吸食。佟養性也知道芙蓉膏是罕見的珍貴藥材,沒做多想便謝了接過,答應一定呈交給努兒哈赤。張大少爺親自把佟養性送上城牆,指揮親兵用吊藍把佟養性放下城牆,與佟養性親熱的揮手告辭。而佟養性前腳剛走,張大少爺後腳就喝道:「來人啊,組織人手連夜在城牆澆水,結冰加固,建奴明天很可能會來攻城!」

  佟養性帶着張大少爺的珍貴藥物回到建奴大營的時候,時間已是三更過後,但努兒哈赤和皇太極等一幫建奴首領仍然未睡。並立即召見了佟養性詢問招降經過。聽佟養性說完詳細經過後,努兒哈赤的眉頭不由皺成了一個川字,猶豫到底應不應該派一個兒子進城招降。而頗得努兒哈赤和皇太極信任的范文程則大叫道:「大汗,張好古那個小蠻子肯定不懷好意,千萬別上他的當。依奴才看來,我們還是直接攻城吧,打下錦州,把那個挑三揀四的小蠻子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準備招張大少爺做女婿,熱臉卻貼在了冷屁股上,努兒哈赤本來就有些惱怒,再被范文程這麼一鼓動,努兒哈赤難免動心,稍一沉吟就說道:「好吧,我明天親自去錦州城防的情況,如果錦州城不用花很大代價就能攻下,那就直接攻城!」范文程歡天喜地的答應,又毛遂自薦陪努兒哈赤巡視錦州城防,為大金軍隊攻打錦州出謀劃策,努兒哈赤順口答應,又瞟到了佟養性帶來的禮物,便打着呵欠順口問是何物。

  「大汗,這是西洋來的芙蓉膏,是一種很珍貴的藥物。」佟養性還算老實,不僅沒有貪污張大少爺的回禮,還如實把芙蓉膏和吸食辦法說了一遍。努兒哈赤一聽來了興趣,招手說道:「呈上來讓我試試,我這幾天身上的舊傷正疼得厲害,正好用得着。」

  「大汗,請小心啊,萬一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在芙蓉膏里下毒怎麼辦?」范文程大聲驚叫道。努兒哈赤則笑罵道:「狗奴才,你當張好古和你一樣傻,認為我不讓人試毒,就直接用他的藥?」說罷,努兒哈赤還真先讓侍衛試了毒,這才開始吸食靈藥,剛開始抽了兩口覺得沒什麼希奇。努兒哈赤正準備放棄,可抽了第三口後,努兒哈赤卻發現這種令人陶醉香濃煙霧確實有止疼提神的作用,便又猛吸幾口,笑道:「不錯,身上的舊傷還真不怎麼疼了,張好古那個小蠻子應該是真心送藥,看來招降他還是有希望。」

  ……

  臘月二十七清晨,大雪紛飛,精神矍鑠的努兒哈赤親領大軍向錦州進發,在錦州東門外的五里處擺下陣形,努兒哈赤又親自登上前日莽古爾泰吃癟的天然指揮台,向着錦州城牆張望。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努兒哈赤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雪花飛舞中,錦州城的東南西北四道城牆已經被積冰凍成一塊,遠遠看上去簡直就象是一座巨大冰城,城牆積冰厚達尺余,滑不留手,猿猴難攀,而在城牆之上,兩萬餘名明軍士兵已經是嚴陣以待,槍口炮口一起對準自家大軍,顯然準備充足。陪伴在努兒哈赤旁邊的范文程則不斷鼓譟道:「大汗,不用猶豫了,蠻子軍隊的德行你也不是不知道,看上去威風八面,實際上比豆腐還軟,我們的大軍只需要衝上去幾輪弓箭,就能把城上的蠻子兵射得鬼哭狼嚎,潰不成軍。」

  「閉嘴!」努兒哈赤喝住范文程的聒噪,又轉向佟養性喝道:「你再去一趟城下,給張好古最後一個機會開城投降,他要是仍然拒絕,我們就立即攻城!」

  「扎。」佟養性答應,拍馬趕往錦州城下喊話。過不多久,佟養性又頂着風雪跑回努兒哈赤面前,哭喪着臉說道:「大汗,張好古還是拒絕,他說我們沒誠意,不談了,要打就打到底!」

  「狗蠻子,就憑你也配和我說打到底?」努兒哈赤冷哼一聲,怒喝命令道:「莽古爾泰,你率本部騎兵為先鋒,沖至錦州東門城下以弓箭壓制城上蠻子守軍!費楊武(努兒哈赤侄),你率五千步兵抗沙包尾隨莽古爾泰,填平護城河!湯古代,你率一萬步兵,備足攻城武器列於陣前,等候命令!皇太極、阿濟格、達爾察(努兒哈赤侄),你們各率五千騎兵,襲擾錦州其他三門,牽制蠻子兵力。」

  「扎!」建奴諸將一起拱手答應。旁邊的范文程則不樂意了,試探着說道:「大汗,奴才認為應該四面同時進攻,讓張好古小蠻子顧此失彼。」

  話音未落,努兒哈赤已經一記大耳光抽在他臉上,罵道:「老子用兵還用你交?錦州的四面都有護城河,你去給我找這麼多步兵填河啊?」范文程唯唯稱諾,心中卻暗恨張大少爺,「狗蠻子,你閒着沒事把護城河的水放干做什麼?象寧遠城的護城河不放水多好,結成冰我們的攻城車就可以直接衝過去了。」

  調兵遣將完畢,軍隊迅速集結出城,先是莽古爾泰的上萬精騎衝鋒上前,拉弓搭箭對着城牆發射,妄圖以弓箭壓制城上守軍,只可惜張大少爺對此早有準備,莽古爾泰剛衝出不到半里,東門兩側的紅夷大炮就率先發威,隆隆巨響聲中,開花炮彈呼嘯而來,雜亂無章的落入建奴騎兵隊中,轟得建奴騎兵血肉橫飛,但莽古爾泰深知火炮發射緩慢的弱點,吶喊着只是衝鋒不止,拼命靠近錦州城牆。但他們再往前沖時,錦州東門城牆上的射程較近的二十餘門佛朗機炮又開始發威,開花炮彈落處,被直接轟中的建奴騎兵筋斷骨折,炮彈即便落地,也會因為巨大衝擊力而自動炸開,激射的彈片毒砂再度擊中建奴騎兵,炸得建奴哭爹喊娘。而佛朗機炮最大的優點就是分為子銃和母銃,多個子銃裝彈而母銃裝藥,發射速度遠高於紅夷大炮,所以莽古爾泰軍好不容易衝到錦州城下時,他的上萬軍隊已經被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轟死一百餘人,傷者無數——更可氣的是,到現在還沒機會反擊一刀一箭。

  「開火!」沒等莽古爾泰的軍隊放箭,城牆上已經傳來張大少爺聲嘶力竭的鬼哭狼嚎聲音。伴隨着朱紅令旗揮舞,錦州城牆上再一次向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無數支抬槍鳥銃三眼銃輪流開火,鋪天蓋地的羽箭也鋪天蓋地落下,雖說這些武器很難擊穿建奴身上的棉甲,卻又壓得建奴騎兵根本不敢抬頭——沒辦法,城上火力太密,一抬頭就有可能被打中沒有甲冑保護的面門,那可比打中其他地方更危險。更讓莽古爾泰感到鬱悶的是,張大少爺竟然把本來應該埋在地下的地雷也拿了出來,點燃後用簡易拋石機拋到護城河對面,重約三斤的地雷落地炸開,又炸得建奴騎兵雞飛狗跳,更有幾枚地雷凌空炸開,亂飛的鑄鐵彈片又讓周圍的建奴騎兵滿臉開花,慘叫着摔落戰馬。也炸得莽古爾泰簡直想放聲大吼,「張好古小蠻子你要不要臉?地雷應該埋在地下,被冰雪凍得土地僵硬炸不出來——你怎麼拿出來往別人頭上扔?」(注)

  儘管城牆上火力兇猛,但精銳無比的建奴鐵騎還是抽空向城牆上方放箭,多少壓制住了一些明軍火力,明軍士兵也開始陸續的中箭倒下,而張大少爺身為文官,卻仗劍守在城頭親自指揮戰鬥,不顧羽箭從耳邊嗖嗖飛過,泰然自若,嚇得已經升任張大少爺親兵隊長的張石頭舉着盾牌,戰戰兢兢的守在旁邊上遮下擋,生怕忽然一支流矢飛來,斷了張家十代單傳的根。而錦州守軍士兵看到張大少爺如此模樣,自然是信心大增,士氣鼓舞,不顧危險拼命放箭開槍,與建奴騎兵隔河對射,弄得馬世龍安排的督戰隊都沒怎麼起到作用。而在錦州其他三門,吳襄、趙率教和滿桂率領的三門守兵也和建奴牽制部隊展開交火,戰鬥同樣激烈。歷史上名聲頗為不錯的監軍太監紀用和茅元儀等人則在城中指揮民夫搬運守城武器,有條不紊,極大的支援了城牆戰鬥,只有率領的預備隊吳六奇急不可耐,只盼早些能夠大展身手。

  面對着錦州守軍的猛烈炮火,主戰場上的莽古爾泰軍有些吃不住勁了,損失極為重大,努兒哈赤在指揮台上見勢不妙,趕緊命令第二波攻城軍隊費楊武隊出擊,抗着沙包沖向錦州,妄圖迅速填平護城河。而張大少爺則冷眼已待,直到費楊武的步兵隊衝到護城河僅有二三十步,張大少爺才冷冷向後一揮手,只在眨眼之間,錦州城牆就飛起數十條水柱,劈頭蓋臉的落到費楊武軍步兵頭上——張大少爺加班加點造出來的幾百架水龍,可不光光只是為了噴水救火之用。而沖在最前面的費楊武正好被一條水柱噴中面門全身,感覺卻不象普通冰水那麼寒冷,費楊武鬱悶的用手一摸,立即驚訝叫道:「火油?!」

  「放火箭!」城上又傳來張大少爺聲嘶力竭的吶喊聲,建奴步兵的慘叫聲中,百餘枝火箭迎面射來——前面說過,建奴的棉甲是用棉花板壓而成,防身保暖,明軍的弓箭和火槍都很難射穿。可問題是,這種棉甲先被火油一澆,又被火箭射中引燃,那樂子可就大了。所以只在片刻間,無數建奴步兵身上就燃起了沖天大火,慘叫着滿地滾爬,到處亂竄,後面的建奴步兵見勢不妙,趕緊扔下沙包就跑,空氣迅速充滿了野豬肉被燒焦的香味和臭味。不過最慘的還是努兒哈赤的侄子費楊武,他不僅正好被一道火油噴中全身,還恰好被一支火箭射中,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個火人,眉毛鬍子一起着火,哭爹喊娘的在地上翻滾想要滅火,卻怎麼滾也滾不熄,最後好不容易想起應該脫去棉甲時,費楊武卻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

  註:明代地雷現在已經有實物出土,證明確實存在,出土的地雷為鑄鐵圓形,連殼帶藥重約1.7千克,為引發雷,明代每斤約等於590克。

第一百一十章

邊打邊談

  「是那個王八羔子說,張好古那個小蠻子來遼東,是來給我們大金送大禮的?」疼愛的侄子費楊武死訊傳來,為了趕時間急行軍打亂錦州城防部署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好好休息的努兒哈赤傷痛之下腦袋一暈,險些摔下戰馬,被建奴侍衛扶住以後,努兒哈赤猛喘幾口粗氣,再一次咆哮問道:「是誰去蠻子京城造的謠,把張好古這個小蠻子弄到了錦州?害死了我的親侄子?」

  土山上鴉雀無聲,不過每一個人的目光都明白無誤的盯着范文程,那意思仿佛都在說——就是這個王八羔子把張好古那個小瘟神招來的。而范文程本人這會也不叫嚷了,縮着腦袋微微發抖,生怕努兒哈赤一怒之下先把他給千刀萬剮了。還好,莽古爾泰的傳令兵及時趕到,救了范文程的一條小命,傳令兵向努兒哈赤稟報道:「啟稟大汗,城上蠻子火器與弓箭太猛,我軍傷亡慘重,莽古爾泰主子請示大汗,是否繼續攻城?」

  「攻?怎麼不攻?!」努兒哈赤放聲怒吼,又指着外孫蘇克薩哈吼道:「蘇克薩哈。你再帶五千步兵上去,把費楊武的軍隊也接管過來,不惜一切代價繼續填河,退後一步者,斬!今天我一定攻破這錦州城,為我的侄子報仇雪恨!」

  「扎!」蘇克薩哈拱手答應,一拍馬衝進大軍戰陣組織隊伍。片刻之後,又有五千步兵奔出本陣,抗着沙包大石快步沖向錦州東門。而張大少爺通過望遠鏡觀察到敵軍動作後,忙喝道:「韃子又來填河了,火銃弓箭繼續壓制建奴弓箭兵,紅夷大炮和佛朗機炮集中炮火,瞄準韃子步兵,給我狠狠的轟!這條護城河,我要建奴拿兩千條人命來填!」

  「轟隆!轟隆!轟隆!」張大少爺的命令傳達下去後,明軍的炮火迅速改變了目標,開始專門針對建奴步兵傾泄轟擊,同時地雷和萬人敵等守城武器也專門盯上了抗着沙包快跑逼近的建奴步兵。這麼一來,抗着重物奔跑不便的建奴步兵可倒了大霉,頭上大小炮彈亂飛,打在身上就是筋斷骨折,落地又是一堆彈片亂飛激射,運氣好的身上掛彩,運氣衰的射中要害,不是當場嗝屁就是捂着眼睛滿地打滾慘叫。地上則是冒着青煙的地雷和噴着火焰的萬人敵旋轉噴射,被地雷炸到的,腿腳分家。被萬人敵燒到的,衣褲起火,皮焦肉爛。不時還有一兩股摻雜有細微的穀殼火油伴隨着火箭噴下,燒車火人一樣的建奴步兵哭爹喊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護城河邊建奴士兵屍骸累累,焦臭沖天,填河進度卻進展緩慢。

  鏖戰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靠着城牆和護城河的保護,錦州守軍這邊雖然傷亡明顯較少,但物資的消耗卻是相當驚人,尤其是焚燒建奴士兵所用的火油,更是用一桶少一桶,根本無法補充,當用去錦州庫存火油的十分之一後,張大少爺不得下令停止噴油,以免將來的守城戰中無法焚燒建奴的其他攻城武器——張大少爺的目標是守住錦州一個冬天,現在戰鬥才剛剛開始。可是少了這個殺敵利器後,壓力大減的建奴步兵衝鋒速度難免更快,將一個又一個的沙包大石拋入護城河溝,甚至把同伴的屍體也扔進河中。導致河溝迅速變淺,逐漸填平。見此情景,張大少爺自然是心急如焚,而遠方的努兒哈赤則欣喜若狂,親臨陣前鼓舞士氣,準備發動第三波、同時也是對城牆破壞最大的裹鐵車進攻。

  「快,準備二十支火龍出水!」張大少爺敏銳的發現努兒哈赤帥旗向前方移動,趕緊喝令士兵準備水戰時才用的火龍出水,「瞄準建奴酋長的正黃旗,聽到命令,一起點火!」

  手忙腳亂抬來發射木架,瞄準努兒哈赤大旗所在裝好的火龍出水,張大少爺一聲令下,二十支火龍出水一起點火,噴射聲中,二十支火龍出水先後射出,飛出二三里後,火龍出水內隱藏的引線燃完,又引燃藏在龍嘴中的四支火箭,火箭呼嘯噴出龍嘴,繼續射向努兒哈赤帥旗所在的方向。努兒哈赤身旁的建奴將領侍衛發現危險,趕緊一起擁上以身為盾替努兒哈赤擋住火箭,呼嘯聲中,兩個建奴牛錄面門和胸口分別中箭,慘叫着摔下戰馬,一死一傷,另外的幾十支火箭因為準頭太差,不是划過努兒哈赤頭頂落到後方,就是偏出一兩里遠。射中其他無關疼癢的建奴士兵,只有一支火箭射穿建奴的正黃龍旗,將努兒哈赤的帥旗引燃,變成一面火旗。面對這樣的結果,雖說多少打擊了建奴軍隊的士氣,但張大少爺還是大叫可惜,大罵這個時代的二級火箭威力太小太原始;努兒哈赤則面露驚訝,沒想到張大少爺在這種時候還能冷靜施展擒賊先擒王的反敗為勝策略。

  「噢嗚——!」這時候,錦州城下忽然響起了建奴士兵令人噁心的歡呼聲,也代表着錦州城下的護城河已經被填平了一大截。努兒哈赤聞訊大喜,當即喝令第三撥進攻開始,吶喊聲中,努兒哈赤第四子湯古代親自率軍衝鋒,率領上萬建奴步兵抗着帶鈎雲梯,推着楯車和藏有鑿城士兵的裹鐵車沖向錦州城牆,莽古爾泰率領的騎兵則從前方退下,給攻城武器騰出進攻空間,蘇克薩哈率領的步兵則繼續填河不止,力爭擴大進攻空間。張大少爺也迅速調整部署,喝令道:「紅夷大炮,佛朗機炮,瞄準建奴的攻城武器,給我打!弓箭火銃。壓制建奴填河士兵!吳六奇,你的巨木隊和飛石隊做好準備!」

  吶喊廝殺聲中,第一架建奴裹鐵車衝到城下,堅硬鐵角瘋狂撞擊錦州城牆,妄圖將錦州城牆生生鑿塌,同時一架又一架的雲梯也搭上了錦州城牆,揮舞馬刀的建奴怪叫着向上攀爬,張大少爺一揮手,早等得不耐煩的吳六奇狂吼一聲,率領預備隊衝上,抬起巨木撞擊雲梯。雲梯應聲翻倒,上面的建奴士兵慘叫着摔落雪地;又有六名一組的力士抬起穿有鐵鏈的巨石拋下城牆,三百餘斤重的巨石落下之勢何等威猛,只一下去,建奴的裹鐵車就被砸得粉碎,躲在裹鐵車下鑿城的建奴士兵也被砸成肉醬,連哼都沒來得及,明軍士兵又手拉鐵鏈拽起巨石,重新擲下砸敵,如此循環不休,砸得建奴裹鐵鑿車根本無法靠近。而在另外一邊,手提雙斧的吳六奇則精赤上身,率領一隊精銳明軍在城頭奔走補救,偶然有幾個漏網之魚的建奴士兵爬上城牆,也迅速被吳六奇力可開山的純鐵巨斧劈得腦漿崩裂,屍骨不全,連人帶屍被踹下城牆,砸在自家士兵頭上。建奴攻得雖猛,卻絲毫沒有機會在錦州城牆之上立足。

  「扔萬人敵!」眼見城下建奴士兵越來越多,張大少爺又施展出他的無恥手段,一個接一個的萬人敵有序扔下,片刻間就在錦州東門城下形成一片噴焰火海,擁擠在城下的建奴步兵避無可避,被傷得鬼哭狼嚎,紛紛跳河逃生,更有甚者乾脆扔下武器掉頭就跑,結果又慘死在自家督戰士兵的雪亮鋼刀之下。見此情景,努兒哈赤不由氣得七竅生煙,大吼大叫退後一步者立斬。但不管怎麼說,準備充分又物資充足的錦州守軍在張大少爺的靈活指揮下,仍然不給建奴軍隊絲毫的可乘之機。最後張大少爺也發了狠,下令又噴出十桶火油,再以火箭引燃,燒得建奴士兵皮焦肉綻,再加上其他武器也一起發威,生生打退了建奴的這一波進攻,逼得湯古代和蘇克薩哈軍都不得不退後躲避鋒芒。

  連續幾波進攻都被打退。傷亡慘重卻連東門的護城河都沒有完全填平,面對這樣的戰果,努兒哈赤自然是氣得差點吐出血來,親自衝上前去揮鞭抽打擅自退卻湯古代和蘇克薩哈,勒令他們繼續攻城,湯古代則哭喪着答道:「阿瑪,兒臣不得不退啊,四十架裹鐵車,現在被蠻子砸得只剩下不到十架了,攻城武器不足,還拿什麼攻城?」

  努兒哈赤畢竟也是久經沙場的戰場老麻雀了,被兒子這麼一提醒,又看到錦州城牆下那些被砸得七零八碎的攻城鐵車和錦州城上不時落下的開花炮彈,努兒哈赤還是強咬牙齒命令道:「鳴金收兵,回去趕製攻城武器,明天再來攻城!」

  「鐺鐺鐺鐺!」建奴軍中終於響起了鳴金收兵的銅鑼,被城牆炮火槍彈壓得不敢抬頭的建奴士兵如蒙大赦,趕緊抱着腦袋扭頭就跑。看到建奴大軍潮水般退去的狼狽景象,錦州城上自然是再一次歡聲如雷,歡呼叫罵所聲聲傳十里。只有被興奮人群包圍的張大少爺十分冷靜,清楚今天自己勝得非常僥倖,主要是靠充足的守城物資殺退敵人,同時還有一個關鍵因素就是努兒哈赤過於輕敵,指揮並不完美,錦州城真正的考驗和血戰還在後面。如果再不想辦法激起錦州軍民的血性和鬥志,火油火藥這樣的守城物資一旦用盡,錦州城也就沒有明天了。

  「張石頭,去把陸萬齡叫來。」張大少爺吩咐道:「那小子肯定正躲在床底下尿褲子,去告訴他建奴已經退兵了,叫他馬上來見我。」

  ……

  鐵青着臉回到大營,努兒哈赤第一件事就是喝令馬上趕造一百輛攻城裹鐵車,明天天明之前務必完工,否則所有漢人工匠全部斬首,然後努兒哈赤一屁股坐到熊皮躺椅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皇太極走上去,柔聲安慰道:「阿瑪不必氣惱,今天我們雖然打了一個小敗仗,但也是因為我們過於輕敵才導致的失敗,下一次攻城,我們只要準備充分,耐心點穩紮穩打,攻下錦州不是難事。」

  「真的只是因為輕敵嗎?」努兒哈赤閉着眼睛冷哼,「難道你沒有留心到,張好古那個小蠻子指揮非常的有條理,從頭至尾就沒有給我們任何的機會?」

  「確實。」皇太極點頭承認,「那個小蠻子的指揮有條不紊,主次分明,對遠近火器的配合運用也幾乎是無懈可擊——現在看來,兒臣當初用計把他逼到遼東,招來的不是一隻肥羊,而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後悔的嘆了一口氣後,皇太極又說道:「不過阿瑪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張好古小蠻子今天能夠殺退我們,靠的就是火藥武器和火油,只要我們切斷他的後援,不讓他獲得補給,只等這些東西用完,他也就無計可施了。」

  「那我們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把他的守城武器耗完?」努兒哈赤睜開眼睛,殺氣騰騰的問道:「光是在今天,我們陣亡的將士就已經超過兩千人,再這麼打下去,我們還得犧牲多少將士才能拿下錦州?」

  皇太極默然無語——建奴軍隊最大的弱點就是人口基礎單薄,如果繼續和張大少爺這麼耗下去,就算能拿下錦州,建奴軍隊最終也只會是元氣大傷,失去繼續南下攻打寧遠和山海關的力量。沉默許久後,皇太極又小心翼翼的說道:「阿瑪,那我們再試試繼續招降張好古小蠻子怎麼樣?從佟養性前幾次進城招降來看,張好古小蠻子頑抗到底的決心也不是很大,還有錦州城裡的蠻子軍隊士兵,從今天來看他們也不是士氣很高,如果沒有城牆和火器的優勢,我們在野戰中一個衝鋒就能把他們徹底打跨。所以兒臣認為,招降錦州還是很有希望的。」

  「繼續招降?」努兒哈赤有些動心——招降如果能夠成功,不僅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錦州,還可以獲得張大少爺這麼一個難得的人才,對擅長利用漢奸的努兒哈赤父子來說,倒不失為一件兩全其美的好事。不過努兒哈赤也有些猶豫,遲疑問道:「招降好是好,不過我們今天白天才和張好古小蠻子打了一場仗,還打輸了,再派人去招降,丟面子不說,張好古小蠻子只怕也不會答應了。」

  「阿瑪請放心,阿瑪還記得張好古小蠻子對佟養性說的郭子儀典故嗎?」皇太極微笑說道:「當年鐵勒人聯合固懷恩聯合吐蕃、回紇、党項三十萬大軍,把郭子儀的一萬多軍隊重重包圍,郭子儀白天剛和回紇軍隊打了仗,晚上就親自進回紇軍營勸降,結果還不是成功了?張好古也曾對佟養性說過,他不怕和我們打仗,因為可以證明他值不值得我們花大價錢招降,現在他已經證明了自己是一個有用之才,值得我們不惜一切代價籠絡,我們再去招降於他,還不是順理成章?」

  努兒哈赤眼珠子亂轉,有些動心卻又覺得丟面子,可就在這時候,帳外親兵忽然飛奔進帳,單膝跪下稟報道:「啟稟大汗,錦州蠻子軍隊派來了一名使者,自稱叫陸萬齡,手打白旗求見大汗,說是有張好古蠻子的書信呈獻給大汗。」

  「陸萬齡?狗蠻子,他還有臉來見我?!」努兒哈赤怒吼咆哮。

  「陸萬齡?好!張好古小蠻子不絕使者來往,招降他更有希望了!」皇太極歡喜大叫。

第一百一十一章

城亡我亡

  再一次被張大少爺用刀逼着出使建奴大營的可憐蟲陸萬齡,被建奴侍衛的鋼刀押着,戰戰兢兢走進努兒哈赤的中軍大營時,第一眼就看到建奴酋長努兒哈赤高坐正中,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而在努兒哈赤座位兩側,建奴文武官員列隊侍立,正殺氣騰騰的瞪着自己,個別頭上裹着滲血紗布的建奴將領,眼神乾脆就能吃人!只有皇太極的臉色稍微好看些,但也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陸萬齡,你這個狗蠻子膽子不小啊。」努兒哈赤獰笑,慢條斯理的說道:「上次騙了我不說,這次還敢來見我,夠膽量,確實很夠膽量,就連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聽到這些話,又看到努兒哈赤醜陋黑臉上的猙獰笑容,陸萬齡陸監生簡直就象耗子見到貓一樣,第一反應是扔下隨身帶來的禮物掉頭就跑,可是建奴中軍大營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幾乎是瞬間攔住陸監生去路,還拔出鋼刀恐嚇。陸監生見無法逃脫也不遲疑,馬上又掉轉頭,衝到努兒哈赤面前雙膝跪下,眼淚說來就來,嚎啕大哭的說道:「大汗,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辜負了你的期望,奴才無能,上次回到錦州城裡就被張好古蠻子看出了破綻,張好古蠻子派東廠番役用三十六種酷刑折磨奴才,逼着奴才用假情報欺騙大汗,還逼着奴才招出了大汗在錦州城裡的內應,害得大汗在錦州城裡的內應被蠻子軍隊一網打盡!奴才沒用,奴才該死,求大汗饒命啊——!」

  努兒哈赤還沒問呢,陸監生就先把自己的所作所為竹筒倒豆子一般招得一乾二淨,這麼一來,饒是努兒哈赤殺氣正盛,也不禁逗得笑出聲來,問道:「陸萬齡,張好古小蠻子真的用三十六種酷刑折磨你了?那我看你怎麼和上次一模一樣,身上好象沒什麼用刑後留下的傷口啊?」陸萬齡哭喪着臉,哽咽着答道:「大汗聖明,張好古蠻子確實沒對奴才用刑,不過他威脅我說,如果奴才不說實話,他就要讓我把東廠的三十六種酷刑輪流嘗上一遍。奴才害怕,所以就……」

  「呵呵呵呵……」滿帳建奴將領都忍俊不禁,全都笑出聲來。努兒哈赤笑道:「搞了半天,原來是被張好古蠻子一嚇唬,你這個狗奴才就全招了,這世上膿包膽小到你這地步的,可真不多。」

  「是是是,奴才天生膽子就小,不過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心狠手辣,說得到做得到,奴才前幾天還親眼看到他指揮東廠番役給……人上刷洗,血肉模糊,白骨頭都刷出來了。」陸萬齡沒敢說被東廠番役上刷洗酷刑的人其實就是努兒哈赤的細作,免得刺激到建奴那根敏感的神經。而努兒哈赤也懶得和陸萬齡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是笑道:「好吧,狗奴才,看在你不是故意背叛我的份上,這次先饒你一命。我問你,張好古蠻子這次派你來,又打算幹什麼?」

  「奴才還……還是來送信。」陸萬齡伸手入懷,顫抖着掏出一封書信。雙手捧過頭頂。努兒哈赤向皇太極使個眼色,皇太極會意,上前接過書信打開,可是只看得一眼,皇太極就楞住了。努兒哈赤疑惑問道:「八阿哥,怎麼了?張好古小蠻子,在信上寫了什麼?」

  「回阿瑪,張好古的信上就寫了兩個字、一個人的名字——黃忠。」皇太極舉信答道。而建奴努兒哈赤的父子祖孫無不是《三國演義》一書的忠實崇拜者,聽到這個名字,立即就聯想起黃忠在《三國演義》一書上的形象和事跡,黃忠先事劉表,後事韓玄,在與劉備二弟關羽大戰中證明了自己的武勇和價值,韓玄敗亡後,黃忠誓死不降劉備,最後還是求賢若渴的劉備和諸葛亮親自登門拜訪,最後黃忠才投降了劉備——這段情節,努兒哈赤的幾個兒子十歲時就能倒背如流。

  「張好古小蠻子自比黃忠,是在暗示我繼續派人招降於他?」努兒哈赤心中盤算,越想越覺得象是這個意思。皇太極也沉聲說道:「阿瑪,張好古蠻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把自己比做黃忠,就是想要我們拿出誠意去招降他。依兒臣看,張好古這個小蠻子文武雙全,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確實值得我們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招降過來。」

  「貝勒爺,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就會耍點陰謀詭計,算什麼文武雙全?」范文程不服氣的插話道。皇太極瞟了范文程一眼。淡淡說道:「范先生,你的學問雖然不錯,可是在蠻子朝廷那邊,不過是一個小小秀才,張好古卻是新科探花!范先生你的祖上是范仲淹范學士,張好古的祖上卻是開漢三傑之一的張良張子房!——我說話難聽些,你拿什麼和張好古比?」

  范文程滿臉通紅——他祖先的名聲是不小,可是張大少爺的祖先名聲比起來,卻又差着十萬八千里,所以范文程也只好灰溜溜的退回原位。旁邊的陸萬齡也磕頭說道:「大汗,貝勒爺,奴才斗膽說一句,張好古那個小蠻子確實打算投降。今天奴才來的時候,張好古那個小蠻子就曾對奴才說過,說是今天錦州雖然打了勝仗,可全是靠着火器和火油的功勞,火器和火油一旦用完,錦州也就完了,所以他讓奴才告訴大汗,大汗如果真有劉備那樣的胸襟,就大可以再派使者進城談判。」

  不用嚇唬,光看陸萬齡那副膿包像,努兒哈赤和皇太極就知道他絕對不敢說謊。說的肯定是張大少爺的原話,所以努兒哈赤和皇太極難免更加心動——只是努兒哈赤父子徹底忘記了一點,既然是張大少爺的原話,那可信度就肯定得大打折扣。盤算了許久後,努兒哈赤站了起來,笑道:「好吧,既然張好古自比黃忠,那我做一次劉備又有何妨?我的阿哥們,張好古這個小蠻子堅持要讓你們其中一個進城招降,他才敢相信我的誠意,你們有誰敢去錦州一趟啊?」

  「兒臣願去。」建奴中公認胸襟最為寬廣的皇太極本想自告奮勇。衣角卻被人悄悄抓住,皇太極回頭一看,卻見抓住自己衣角的人竟然是剛才還被自己諷刺過的范文程,而范文程滿臉懇求之色,那眼神,簡直就象一隻要把落水主人拖上岸的忠狗。皇太極這麼一楞的時候,努兒哈赤的第十個兒子愛新覺羅·德格類已經站了出來,向努兒哈赤拱手說道:「阿瑪,兒臣願去。」

  「德格類,你不怕張好古小蠻子耍詐,騙你進城扣留於你?」努兒哈赤微笑着向德格類問道。德格類昂首答道:「回阿瑪,有阿瑪的十三萬大軍駐紮在錦州城外,給兒臣撐腰,兒臣有什麼可怕的?」

  「很好,不愧是我的兒子。」努兒哈赤鼓掌,又猙獰說道:「進城以後,張好古小蠻子如果有什麼不軌企圖,你可以告訴張好古小蠻子,他如果敢傷到你的一根毫毛,那我就要把錦州蠻子殺得雞犬不留,一個都不放過!」

  「兒臣多謝阿瑪!」德格類恭敬答應。佟養性也安慰說道:「大汗請放心,奴才兩次進錦州城和張好古蠻子談判,他都是以禮相待,十分禮貌。依奴才看來,十阿哥進城以後,不會有任何危險的。」

  於是乎,為了證明自己的心胸寬廣不亞於《三國演義》裡面的第一仁君劉備劉皇叔,也為了兵不血刃拿下錦州,努兒哈赤狠下心決定讓兒子德格類跟着陸萬齡進錦州招降了。臨別的時候,陸萬齡又拿出兩支鑲金煙槍和一包芙蓉膏獻給皇太極,並說道:「八貝勒,張好古說了,大汗的諸位王子之中,應該數你的心胸最為寬廣,第一個同意賜給錦州軍民一條活路,所以張好古讓我把這點禮物送給你,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張好古挺了解我的嘛。」皇太極被張大少爺的馬屁拍得全身舒坦。笑着接過禮物,又說道:「回去告訴張好古,就說我多謝他的禮物,讓他早些棄暗投明,過來和我一起享受榮華富貴。」

  ……

  陸萬齡和德格類帶着大把大把的金銀珠寶走了,努兒哈赤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皇太極雖然很相信十弟一定能馬到成功,但也有些提心弔膽,緊張之下,父子兩人徹夜未眠,為了打發時間和平靜焦躁心情,父子兩人自然而然的吸上了芙蓉膏。可是煙泡抽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不見德格類或者他的信使回來,急得努兒哈赤都埋怨上了兒子,「這個德格類,成功了的話,怎麼也不派人回來報一個信?難道說,他不知道阿瑪正在為他的安全擔心嗎?」皇太極沉默不語,只是繼續抽煙。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消息,到了天色朦朧將亮的時候,一個滿身雪花的斥候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撲通跪倒在努兒哈赤和皇太極面前,嚎啕大哭道:「大汗,大事不好了,十阿哥他……,他……」努兒哈赤從躺椅上一躍而起,血紅着雙眼大吼道:「十阿哥他怎麼了?」

  「蠻子不知道怎麼的,竟然抓到了十阿哥。」那斥候哭喊道:「現在蠻子把十阿哥扒光了衣服,捆在錦州城牆的一個木架上!」

  「張好古,狗蠻子——!」努兒哈赤差點暈厥過去,皇太極把他攙扶住後,努兒哈赤先是狠狠一記耳光抽在皇太極臉上,然後衝出大帳,跳上戰馬就沖向錦州,後面的皇太極不敢怠慢,趕緊下令全軍出動,跟着努兒哈赤追去……

  ……

  與此同時的錦州城牆上,雪花紛飛,張大少爺已經召集了錦州全城百姓和所有將領齊聚錦州東門城下,張大少爺自己則身着四品官服,手執一把牛耳尖刀,威風凜凜的站在被扒光衣服綁在十字架上的德格類身旁。眾人到齊之後,面對着萬千道驚疑不定的目光,張大少爺先是命令親兵抬出一口黑漆棺材,放在城頭,又指着棺材大叫道:「錦州的父老鄉親們,大明的將士們,你們一定很奇怪吧,我張好古為什麼叫人抬出一口棺材?這口棺材又是誰的?」

  說到這,張大少爺猛然提高音量,用幾乎撕破喉嚨的聲音吼道:「實話告訴你們,這口棺材,是我自己給自己準備的!我張好古,祖籍山東臨清,十代單傳,家裡就我一根獨苗!沒有娶妻,也沒有納妾,更沒有兒子,我為什麼要給自己準備棺材呢?因為我是朝廷命官,是朝廷派來保護你們家園的錦州兵備!所以我在來錦州之前,就已經做好了與錦州城共存亡的準備!如果我在戰場上不幸捐軀,麻煩你們把我的屍體裝進棺材裡,運回山東老家掩埋!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已經得過張大少爺指點的張石頭一夥親兵一起振臂高喊,接着馬世龍、滿桂、黑雲龍、麻登雲、趙率教、吳襄和吳六奇幾名將領也跟着高喊起來。受他們感染,無數的大明將士也是振臂高呼,「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喊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整齊,最後幾乎整個錦州城中都響起了憤怒的吶喊聲,「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喊了許久,張大少爺才雙手舉起向下揮動,示意眾人安靜,待到喊聲停歇,張大少爺這才又讓親兵搬出建奴送來的所有珠寶,當眾打開,再用牛角尖刀指着嘴被堵住的德格類叫道:「大明將士們,錦州的父老鄉親們,你們一定還奇怪,這個建奴是誰?我告訴你們,這個建奴叫做愛新覺羅·德格類,是建奴酋長努兒哈赤的第十個兒子,努兒哈赤派他帶着這些金銀珠寶進到錦州,想讓我打開城門投降,把我們錦州的大明百姓,變成他們建奴的奴隸!想讓建奴的鐵騎進城,搶掠你們的糧食財物,殺害你們的父母家人,凌辱你們的妻子女兒,把你們抓去當牛做馬,讓他們隨意鞭打殺害你們!你們說,你們答不答應?」

  「不答應!」這回沒有人帶頭,幾乎所有聽到張大少爺聲音的大明將士和錦州百姓都怒吼起來。張大少爺大聲吼道:「對,不答應,我不答應,你們也不答應!那你們說,對於這個建奴,你們說怎麼辦?」

  「殺——!」所有人都憤怒的揮舞起了手臂。張大少爺大聲咆哮,「對,殺——!把這個建奴凌遲處死,讓城外的建奴大軍知道,知道我們大明將士誓死保護錦州百姓的決心!也讓建奴的大軍知道,知道我們錦州百姓誓死保衛家園的決心!也讓建奴的大軍知道,知道我們錦州軍民百姓上下一心,城在我在,城亡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