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大清 - 第10章
吳老狼
「不好意思,我不識字。」那佐領推開公文,冷冷的說道:「所以幫不了你的忙,你要是一定要見大王子,就自己在這裡等吧,不過離營門遠一點,軍營重地,閒人不許逗留。」
「我有時間等就好了!我急匆匆趕來找尚之信,尚可喜那個老漢奸不起疑心才怪,說不定派來監視我的老漢奸走狗馬上就到惠州了!」盧大縣令急得滿頭大汗,只恨自己為什麼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七品縣令,如果官職稍微高點,這些老成精的兵油子也敢這麼對待自己?
「李將軍,李天植將軍!」盧大縣令正束手無策的時候,跟在盧大縣令背後的廣州三虎劉家兄弟忽然大聲嚷嚷起來,還不斷的向軍營里的一個將領招手,大聲叫道:「李將軍,還記得我們嗎?今年二月你招兵,專門考過我們拳腳和刀槍。」
「咦?是你們?」那偶爾路過此地的廣東將領回頭看見劉家兄弟,忙走過來驚訝問道:「你們怎麼又來了?最近王府沒貼出告示招兵啊?」
「將軍誤會了,我們已經找到活幹了,給這位大人當衙役,這次不是來當兵的。」劉真行個禮,又趕緊向盧大縣令介紹道:「大人,這位李將軍,就是我們上次在酒樓里對你說過那位李天植李將軍,脾氣很好的一個人,你有事就快對他說吧。」
「哈,想不到你們幾個還真管用。」盧大縣令大喜過望,忙向那穿着參將服色的李天植拱手說道:「李將軍,事情太急,我就長話短說了,下官叫盧一峰,是新任曲靖知縣,奉平西王爺之命前來叩見平南王爺的大王子,事情十分緊急,希望將軍能夠告訴下官大王子的去向,如果能引見一下更好,下官定有重謝。」
「大王子去惠州知府衙門了。」李天植確實是一個厚道人,沒有半點刁難就直接說道:「昨天惠州知府衙門調來的軍糧,既然有兩成多是霉爛糧食,大王子大發脾氣,親自去衙門找知府朱賁算帳去了。」
說罷,李天植又好心說道:「看你急成這樣,正好我現在有點時間,上次招兵的事又虧待了這三個壯士,就當我補償他們一個人情,領你去知府衙門吧。」
「多謝將軍,李將軍果然是厚道人啊。」盧大縣令大喜,忙拉着李天植的手哀求道:「李將軍,事情實在太急了,請馬上帶下官去拜見大王子,快,快。」
「急什麼?很近的,誤不了你的事,等我牽匹馬。」李天植笑笑,叫人牽來一匹戰馬,上馬領着盧大縣令一行便直接趕往惠州知府衙門。盧大縣令也不是那種迂腐不化的白眼狼,難得遇上李天植這樣的厚道人,自然少不得從吳三桂給自己的活動經費中拿出二十兩金砂送給李天植,李天植收了不提。
有了李天植的幫忙,盧大縣令很順利就進了惠州城,又直接尋到惠州知府衙門前,不過來到重兵把守的知府衙門前往里一看,盧大縣令卻瞪大了眼睛。知府衙門的大堂上,七八個穿着官服的官員被按在地上,十幾個廣東士兵掄着扳子,正在劈里啪啦的打着這些官員的屁股,真正的衙役們卻象一群受傷的小雞一樣縮在大堂一角,縮着腦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大堂上滿清官員們的慘叫聲、嚎叫聲和痛哭求饒聲此起彼伏,無比熱鬧。
「還好,看來大王子今天的脾氣不錯——本來我估摸着這些傢伙應該被大王子砍了幾個了。」李天植聳聳肩膀,說出一番讓盧大縣令瞠目結舌的話。末了,李天植又說道:「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進去給你們通報。」
盧大縣令等人謝了,李天植大步進衙,一直走到『明鏡高懸』牌匾下的知府座椅前,對着高坐正中的男子點頭哈腰說了一通,那男子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李天植很快又跑回堂下,沖盧大縣令說道:「盧大人,大王子同意見你了,你一個人進來,剩下的人在這裡等着。」
「多謝李將軍。」盧大縣令大喜,忙拱手道謝,又拿上必須的公文官防,屁顛屁顛的跑進惠州知府衙門大堂。但是到得大堂上走近了一看,盧大縣令不免又有些目瞪口呆——坐在公堂正中的尚可喜長子尚之信,竟然並不象滿清宣揚的那麼又矮又胖又丑,而是一個中等身材的清瘦男子,三十來歲的年紀,面白無須,五官端正,雖然算不上什麼特別的英俊瀟灑但是在容貌俊秀方面超過咱們的盧大縣令還是綽綽有餘的,算得上是一個頗有魅力的成熟男子。
還好,盧大縣令到了這個時代之後,發現自己被辮子戲辮子書洗腦坑騙也不是第一次了,也算是習慣了,所以也沒驚訝太多時間,很快就回過神來拱手鞠躬說道:「下官曲靖知縣盧一峰,拜見平南王世子,世子萬福金安。」
「你的事一會再說,先站一邊去。」尚之信揮揮手,不耐煩的把盧大縣令趕到一旁,又一拍桌子,吼道:「好了,別打了,把朱賁給老子押上來!」
「扎!」堂上施刑士兵整齊答應,一起停住用刑,又把一個屁股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官員拖到尚之信面前。那官員嚎啕大哭,強忍着股上疼痛,掙扎着拼命給尚之信磕頭,大哭說道:「世子爺饒命,饒命!卑職招,卑職什麼都招!朝廷給世子爺送來的五千石軍糧,確實有四百多石是卑職保管不善,不小心淋了雨水霉爛了,下官賠,下官傾家蕩產也賠!」
「操你娘的,當老子不識數?」尚之信大怒,抓起公案上的筆筒子就砸到那個倒霉的惠州知府朱賁腦袋上,咆哮道:「五千石糧食,一共霉爛了一千一百九十三石四斗三升,剩下好糧食裡面,也至少攙了兩成的穀殼米糠!你才給老子承認四百石,你當老子是二?!」
「這小子心很細啊,連幾斗幾升都記得這麼清楚。」盧大縣令暗暗打起了精神,心說這個尚之信外粗里細,看來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主,我還得加倍小心才行。操,老子命怎麼這麼苦,怎麼碰上的人都一個比一個難纏?歷史上康小麻子碰上的對手卻一個比一個蠢?老天爺,你不長眼啊!
「世子爺,冤枉啊!」朱賁嚎啕大哭着說道:「卑職對天發誓,在卑職手裡,就是霉爛了四百多石啊!其他的霉爛糧食,送到卑職手裡就是這樣啊!至於在軍糧里攙穀殼攙米糠,也是送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啊!請世子爺明鑑啊,就是殺了卑職,也不敢在你面前玩這樣的花樣啊!」
「世子爺,府台大人他說的全是實話啊!」大堂上的其他官員也大哭着紛紛叫起苦來,「在世子爺你的面前,我們長几個腦袋了,敢剋扣貪污世子爺你的軍糧?真是送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摻了穀殼米糠啊,在我們惠周府霉爛的糧食,我們認,加倍罰都行,但其他的糧食,殺了卑職們也不敢認啊!」
哭着喊着,幾個倒霉的惠州地方官員拼命磕頭,賭咒發誓說自己們只是保管不善導致四百多石軍糧霉爛,其他的則是別人的責任。而尚之信察言觀色,見這些倒霉蛋哭泣說話還算情真意切,不象作偽,這才又揮了揮手,喝道:「好吧,老子相信你們一次,也給你們一次機會,在你們手裡霉爛的四百多石軍糧,一天之內,加倍送到老子的軍營里!還有,把運送這批軍糧的公文找出來,老子要一個一個的查,查出誰敢讓老子的兒郎吃米糠,老子就要他全家到陰間裡去吃鬼糠!」
「多謝世子爺,多謝世子爺開恩。」幾個被尚之信打得滿屁股開花的倒霉蛋如蒙大赦,趕緊又拼命給的尚之信磕頭,痛哭流涕的向尚之信道謝。
「少他娘的廢話,還不快給老子籌糧去?」尚之信眼睛一瞪,嚇得幾個倒霉蛋官員差點尿了褲襠,趕緊捂着屁股,領着衙役師爺書辦連滾帶爬的衝出大堂籌糧去了。尚之信又罵了一句髒話,這才指指盧大縣令,命令道:「你,隨老子到後堂來。」
說罷,尚之信起身頭也不回的往後堂走,盧大縣令不敢怠慢,趕緊跟了上去,後面李天植則心領神會的帶着一大幫尚之信的親兵跟上,迅速把守住各處路口,以免旁人偷聽去了尚之信與盧大縣令的談話。
進了後堂,尚之信大模大樣的居中坐下,也不讓盧大縣令落座,只是叫親兵送來一杯茶,慢慢品了幾口,這才抬起頭來,斜着眼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盧大縣令,忽然獰笑說道:「你就是盧一峰?膽子不小啊,本世子本來還打算等回到廣州城就去找你算帳的,想不到你竟然還敢找上門來送死?」
「世子爺,你知道卑職?」盧大縣令有些驚訝的問道。
「廢話。」尚之信冷笑,「老子不光知道有你這麼一號人物,還知道在三天前,十月初三的晚上,你和老子的父親見了面,力勸父王上表朝廷,主動請求撤藩。」
「原來這小子在他的漢奸老子家裡也有眼線。」盧大縣令恍然大悟,忙微笑說道:「世子爺果然高明,料事如神,卑職佩服之至。」
「少說這些好聽的,老子早就聽膩了。」尚之信輕蔑的一揮手,又獰笑說道:「姓盧的,你的膽子確實不小,勸我老不死的爹主動請求撤藩就算了,竟然還敢跑到老子這裡來送死?你說,如果老子那個老不死的爹真的聽了你的主張,同意主動請求撤藩,那老子眼看到手的王位,不就被你給弄飛了?你自己說,老子應該怎麼收拾你,才能消此心頭之恨?」
面對出名殘暴的尚之信獰笑威脅,咱們的盧大縣令毫無懼色,胖得快要滴油的肥臉上反而露出開心微笑,不慌不忙的問道:「世子爺所言不差,卑職勸平南王爺主動上表請求撤藩,確實是有可能把世子爺的王位給弄沒了。不過下官有一點非常奇怪,世子爺剛才打的幾個地方官員裡面,有的是比卑職官職高的地方官員,代表着世子爺想弄死卑職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既然如此,世子爺為什麼不立即動手呢?」
「老子有個習慣。」尚之信的笑容益發猙獰,緩緩說道:「殺人之前,最喜歡聽那個即將被殺的人的哭喊求饒聲音,現在老子還沒聽到你的哭喊求饒聲音,怎麼捨得就這麼剁了你?」
「不見得吧?」盧大縣令也笑得益發開心,一字一句說道:「世子爺,你是聰明精細到極點的人,會象你那個老糊塗的父王一樣,認為卑職這個西選官兼平西王爺特使,是真心實意的勸他主動上表,請求朝廷允許三藩撤藩?」
尚之信收住獰笑,歪着頭看了盧大縣令許久,終於又露出一些微笑,點頭說道:「好小子,不愧是吳三桂派來的人,果然有膽有識,竟然敢在老子的面前,罵老子的老子——不過,老子就喜歡你這樣帶種帶把的!說吧,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派你來廣東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攤牌》。
註:李天植,史實人物,尚之信逼死尚可喜之後的廣州總兵,曾誅殺背叛尚之信投靠小麻子的廣東叛將王國棟,阻止尚之信弟尚之孝的奪權投清野心,最後與百餘廣東將士被康小麻子殺於拱北樓(現廣州北京路)。
第二十五章
攤牌
「說吧,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派你來廣州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麼?」尚之信打個呵欠,喝了口茶,懶洋洋的說道:「不用客套,有沒有企圖和陰謀儘管說,老子膽量很足,你就是說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準備造反了,老子也嚇不到。」
「世子爺說笑了,我家平西王爺對朝廷和皇上耿耿,怎麼可能會去做那些大逆不道之事?」盧大縣令一席話說得毫無廉恥,自然招來尚之信的一通白眼冷笑,但盧大縣令並不臉紅,只是沉聲說道:「至於王爺派卑職來廣東,真正目的也只有兩個字——結盟!」
「結盟?」尚之信放下茶杯,冷笑着問道:「吳三桂那個老小子想和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結盟?他給你交代這個差事的時候,是不是沒有睡醒在說夢話?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幾十年前和他在皮島的時候,好象就從來不對付吧?」
「世子誤會了。」盧大縣令搖頭,直接說道:「平西王爺不是想和平南王爺結盟,而是希望能和世子爺你結盟。」
「和我結盟?」尚之信又笑了起來,問道:「吳三桂老小子想和我結盟,對他有什麼好處?對我又有什麼好處?哦對了,吳三桂老小子想和我結盟,又是為了什麼目的?老子是平南王世子,朝廷重臣,違法亂紀的事,老子可不會去干。」
「世子爺請放心,平西王爺想和你結盟,不是想和你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而是想和你聯手發大財,一起把日子過好一點。」盧大縣令微笑說道:「至於結盟對世子爺有什麼好處,世子爺,好象平西王爺從來就是以豪爽大方聞名吧?還能虧待得了世子爺你?哦,對了,王爺這次讓卑職給世子爺帶來了五百兩金砂(約合古秤三十一斤),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望世子爺千萬不要嫌棄。」
明末清初的金銀比價波動極大,平均大概是一兩金子可兌十五兩白銀,同時因為明末清初時西歐和新大陸的白銀還沒有大量流入中國,白銀的購買里實際上是清朝中後期的三倍有餘,所以吳三桂出手這五百兩金砂,其實即便是對尚之信來說,也不算是一個小數目了。不過尚之信也就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平西王爺出手還挺大方嘛,不過他想讓你從我這裡拿去的,恐怕更多吧?」
「世子爺聖明,下官此次奉命前來拜見世子,確實是有事相求。」盧大縣令開門見山的說道:「王爺想請世子爺幫個忙,讓平南王爺上一道奏疏,要求朝廷給廣東軍隊加餉,態度最好還要強硬點。這麼一來,平西王爺就對世子爺感激不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尚之信瘋狂大笑起來,一邊狂笑着拍桌子,一邊抹着眼角笑出的淚水說道:「吳三桂老東西還真會做買賣,今年朝廷里又是彈劾他軍費開支浩大又是收他地方政務控制權的,把他逼得受不了了,就把主意打到我們廣東身上了,讓我們廣東要求軍餉——我們加了軍餉,朝廷還能再削他的軍餉嗎?果然是打的如意好算盤啊!」
「不錯,世子爺英明,正是如此。」盧大縣令沉聲說道:「其他也不要世子爺勞心,只要世子爺的廣東上了這道奏疏,不管朝廷給不給廣東軍隊加軍餉,王爺在朝廷里就有辦法說話了,目前的尷尬處境,也有辦法化解了。」
「沒錯。」尚之信點頭,坦白說道:「以吳三桂老東西在朝廷里的人脈和影響,只要我讓廣東軍隊給了他這個由頭,他花點銀子走點門路,就有辦法在和朝廷的軍餉談判問題上占據上風了。」
說到這,尚之信臉上露出些開心的笑容,笑眯眯的問道:「不過呢,老子為什麼要幫吳三桂這個大忙?老子按他的意思上了這道奏疏,他吳三桂的日子倒是好過了,替他當擋箭牌的老子怎麼辦?今年朝廷準備對吳三桂老東西動手的信號這麼明顯,老子不乘機對他吳三桂老東西落井下石向朝廷表忠心,反倒給朝廷添亂釜底抽薪,朝廷怎麼看老子?老子以後的小日子還過不過了?老子憑什麼,就憑這區區五百兩金砂,老子虧不虧?」
「世子說得很對。」盧大縣令點頭,很平靜的說道:「不錯,在這個敏感時刻上這樣的奏疏,世子爺想不擔干係是肯定不可能的,朝廷對世子爺不猜忌也是不可能的,而且上了這道奏疏之後,朝廷里那幫尚書中堂,只要沒有傻到家蠢到家,就一定明白世子爺已經和平西王爺秘密達成了聯盟,聯手對抗朝廷。憑此一點,光是平西王爺送給世子爺的五百兩金砂,對世子爺來說,確實是得不償失。可是——」
「可是什麼?」尚之信奸笑說道:「到關鍵了,在這一點上你如果說不動老子,那老子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可以滾蛋了,這次來廣東,也是白跑一趟了。」
「可是世子爺你想過沒有?」盧大縣令一字一句說道:「朝廷今年逼王爺同意了削減軍餉之後,下一個將要被削減軍餉的人是誰?」
尚之信收住了笑容,還算俊郎的臉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世子,朝廷今年逼平西王爺交出雲南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雲南軍隊的軍餉。」盧大縣令緩緩說道:「你不說話,這很正常,因為你的定藩是在廣東,不是在雲南。」
「明年,朝廷逼靖南王爺耿繼茂交出福建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福建的軍隊軍餉。世子爺你也可以不用說話,因為你的定藩是在廣東,不是在福建。」
「到了後年,朝廷逼着廣西的孔四貞或者孫延齡交出廣西的地方政務管理權,削減廣西軍隊的軍餉,世子爺你照樣可以不用說話,因為你的定藩是在繁華富庶的廣東,不是在窮鄉僻壤的廣西。」
「可是,世子爺。」盧大縣令說得更慢,「到了朝廷逼着平南王爺和世子爺你交出廣東的地方政務管理權的時候,還有削減廣東的軍隊軍餉的時候,還有人能為世子爺你說話嗎?」
尚之信低頭沉默不語,許久後,尚之信終於抬起頭來,微笑問道:「小子,老子很欣賞你,有沒有興趣離開吳三桂到老子的廣東來?老子虧待不了你,銀子,女人,官職,要什麼有什麼。」
「多謝世子錯愛。」盧大縣令嚴肅答道:「但盧一峰如果現在就答應了世子你的邀請,即便來了,世子你肯定也不會很看得起盧一峰。只有等那一天平西王爺不想要盧一峰了,或者盧一峰在平西王爺那裡混不下去了,盧一峰再來投奔世子,世子才會真正的重用盧一峰。」
「說得對,是這個道理。」尚之信大笑起來,說道:「如果你小子馬上就答應,老子反倒不會看得起你,倒是你一口拒絕,不忘舊主這點忠心,老子十分喜歡。就這麼辦吧,那天你要是跟着吳三桂混膩味了,就到廣東來,老子給你升三級留用!」
「多謝世子,下官記住了。」盧大縣令拱手道謝,又試探着問道:「世子,那卑職剛才說的事情?」
「既然你希望老子的廣東在軍餉談判的問題上支援吳三桂,那你為什麼還要勸我那個老不死的父王撤藩?」尚之信不答反問。
「世子見諒,下官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盧大縣令無可奈何的苦笑,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和個中隱情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好不容易說完,盧大縣令又補充道:「世子,現在你該明白了吧?就因為孔四貞的眼線就在門外,下官被逼無奈,這才不得不找了這麼一個藉口勸說王爺。但還好,王爺似乎也捨不得就放棄藩王大權,沒有答應,這才沒有誤了世子的大事。」
「孔四貞臭婊子,敢把手伸進老子的家裡,老子遲早有一天操死她!」尚之信咬牙切齒的罵了一句,又揮手說道:「不過還好,你也算歪打正着,我那個老不死的老子和吳三桂一輩子不對付,你要是直接勸他這麼做,他鐵定會把你小子抓起來,送給朝廷噁心一把吳三桂!老不死的,一輩子就是這麼鼠目寸光!」
「世子所言極是,就深謀遠慮而論,王爺確實是差世子你太遠了。」盧大縣令大點其頭,對尚之信的話深以為然——歷史上吳三桂起兵的時候,寫信勸尚可喜也起兵反清,尚老漢奸可是把吳三桂的使者連人帶信獻給康小麻子砍了的。
「不用拍馬屁了,桌子上有茶,渴了自己倒了喝,別打擾老子,讓老子仔細盤算盤算。」尚之信確實是和盧大縣令比較對眼,竟然還注意到了盧大縣令已經是又累又渴。又是一揮手後,尚之信躺回椅上閉起眼睛仔細盤算起來。盧大縣令也是早就渴得嗓子冒煙了的,趕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又喝了好幾杯茶,這才坐到尚之信旁邊耐心等待。
等了小半柱香時間,不見尚之信給出答覆,盧大縣令心裡正七上八下時,前堂處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緊接着,一隊平南王府的侍衛沖了進來,為首一個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與尚老漢奸的首席幕僚金光長得頗為相象,看到盧大縣令在場,那中年儒生臉上頓時一喜,忙喝道:「快,把盧一峰拿下!」
「扎!」幾個平南王府侍衛答應,衝上來就要鎖拿盧大縣令。這時,尚之信忽然睜開眼睛,冷笑問道:「金天林,幾天不見長膽子了?敢在老子面前拿人了?」
「回世子爺,這個叫盧一峰的狗賊,不是什麼好東西。」金天林擦着臉上的汗水說道:「他先是在王爺面前花言巧語騙王爺上表自請撤藩,我的兄長讓他告訴吳三桂,讓吳三桂先自請撤藩之後,他就馬上連夜來了惠州。王爺和我兄長擔心他是心懷不軌,就讓學生帶着人來抓他回去,準備嚴刑拷問他的真正目的。」
「是嗎?」尚之信笑了笑,站起來走到金天林面前,忽然抬手就給了金天林一記耳光,抽得金天林滿面開花,口鼻飆血!
「世子爺,學生做錯了什麼?」金天林捂着流血的嘴巴委屈問道。
「瞎了你娘的狗眼!」尚之信冷冷說道:「盧一峰,是老子安插在吳三桂那邊的內線,是老子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老子親自安排和布置的!敢抓老子的人,活膩味了?」
「什麼?」金天林和在場的平南王府都驚叫起來,再看盧大縣令的眼神都不同了。尚之信則又一腳把金天林踹了一個四腳朝天,喝道:「李天植,叫隊伍收拾行李,老子今天就回廣州!」
第二十六章
大功告成(上)
「世子回府——!」
伴隨着尚之信心腹侍衛張士選騎在馬上的一聲長喝,本來就肅立在內城城門兩旁的平南王府侍衛一起挺起了胸膛,齊聲高喝,「恭迎世子回府!」
緊接着,一眼望不到頭的尚之信隊伍就出現在了廣州街頭,披掛戴甲的三百緹騎開道,個個都是人高馬大,個個都是盔甲鮮明,駿馬錦鞍,威風無比;緹騎過去是同樣龐大的執旗儀仗和樂隊,各執彩旌,飄搖蔽天,吹吹打打,喧譁而又充滿奢華感;再然後才是尚之信和他的侍衛隊伍,身着一品官服的尚之信高居正中,全副武裝的百餘侍衛更持弓刀矛戟,前後環侍。而隊伍的最後,則是尚之信直接控制的嫡系親軍,前隊已進內城,後隊還在城外。當真是耀武揚威,氣派無比。
「太威風了。」看得眼呆的肖二郎羨慕的向盧大縣令說道:「少爺,要是那天你也能這麼威風就好了,小的多的不要,只要能在這樣的隊伍里給你牽牽馬,這輩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等着吧,總有一天我要超過他。」盧大縣令毫無廉恥的低聲對肖二郎冷哼一句,又吩咐道:「你和孔凡林、劉真他們先回驛館休息,等我消息。」肖二郎和孔凡林等人答應,叮囑了盧大縣令千萬小心注意安全,這才先回驛館休息。
這一次跟着尚之信重回平南王府,狐假虎威的盧大縣令總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次,進內城時不用被門官刁難了,進平南王府時也用不着通報了,身邊更沒有孔四貞的眼線監視了——上次代表孔四貞秘密警告盧大縣令那個侍衛,兩天前就已經被尚之信飛鴿傳書讓人把他和他的全家一起裝進麻袋,活生生埋進廢井裡去了!同時也是直到此刻,盧大縣令才算明白尚之信為什麼能在歷史上把他的漢奸老爸尚可喜活活逼死的原因了,整個廣州內城的守軍,還有大半個平南王府的侍衛,竟然都是由尚之信的親信心腹直接控制!這點在平時看不出來,可是到了尚之信回到廣州時,這些人馬上就跑到尚之信面前阿諛諂媚,報告尚可喜和尚之信兄弟姐妹近日來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無一遺漏,立即就顯示出了尚之信對廣州軍隊極高的控制力。
和趾高氣昂的尚之信及尚之信心腹親信截然相反的是,忠於尚可喜的文官武將一個個就象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再也神氣不起來了,以至於尚之信領着盧大縣令和一大幫親信來到尚老漢奸居住的九間殿時,路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而到得九間殿外後,尚之信剛努了努嘴,親信將領李天植立即帶着一大幫忠於尚之信的侍衛兵卒上前,毫不客氣的趕走了忠於尚老漢奸的侍衛,完全接管了整個九間殿的防務和控制權,原先的尚老漢奸侍衛則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見此情景,咱們的盧大縣令不僅不對尚之信惡子欺父的不孝之舉產生半點反感,反而大為幸災樂禍,「哈哈,活該!尚老漢奸你一輩子作孽無數,活該你生出這樣的兒子遭這樣的報應!」
跟着尚之信大搖大擺的進到九間殿,盧大縣令第一眼就看到尚老漢奸臉色鐵青的坐在大殿正中,金光縮頭縮腦的站在旁邊,旁邊少得可憐的幾個將官則畏手畏腳的站在兩旁,衝着尚之信不斷點頭哈腰。尚之信也不客氣,上前幾步衝着尚老漢奸象徵性的打了個千兒,大聲說道:「孩兒尚之信,給父王請安。幾日不見,不知父王病情可否痊癒?」
「還好,總算還沒被你給氣死!」尚老漢奸嘴唇哆嗦着恨恨答道。尚之信一笑,站直身體微笑說道:「父王說笑了,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孩兒孝順父王還來不及,又那裡敢氣死父王?」
「如果你不想氣死老子,那你為什麼帶兵進王府?」尚老漢奸咆哮起來,「還接管了九間殿的防務,你這是什麼意思?」
「父王,孩兒這是為了你好。」尚之信使個眼色,讓身後的心腹侍衛張士選捧出一份供詞,舉起供詞振振有辭的說道:「父王請看,這是孩兒前日令人抓捕那個王府侍衛古慶的招供供詞,他已經承認,他被定南王孔有德之女孔四貞收買,向孔四貞泄露了我平南王府的大量機密。孩兒被逼無奈,不得不領兵進府,準備替父王府對王府侍衛僕役進行甄別,看看還有沒有他的同黨,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安插進來的眼線。」
說罷,尚之信將供詞隨意往旁邊的一個尚老漢奸部將手裡一扔,那部將不敢怠慢,趕緊雙手把供詞捧到尚老漢奸面前。尚老漢奸接過看了,鐵青的臉色總算是有點放緩,順勢下台階道:「好吧,就算你有道理,可你發現王府里有叛徒,直接告訴老子不就行了,幹嘛要私自做主,還把這個侍衛的全家都殺了?」
「背叛平南王府者,不殺全家,王府何以立威?」尚之信傲然反問,又冷冷的說道:「至於為什麼不把他的事稟報給父王,孩兒也是吸取上次的教訓了,上次孩兒揪出來那個朝廷眼線,稟報給了父王,父王卻暗中把他放了!」
「你懂個屁!」尚老漢奸忍無可忍的咆哮起來,「朝廷的眼線你發現一個殺一個,朝廷怎麼看你?」
「可要是不殺,就有人會認為我們平南王府是豆腐捏的了。」尚之信毫不客氣的反駁道:「也正因為父王你的軟弱膽小,所以有些人才會得寸進尺,今天收買我們的侍衛,明天收買我們的部將!孩兒如果不矯枉過正,再這麼忍氣吞聲下去,到了後天,說不定就會有人想要我們的腦袋了。」
尚老漢奸啞口無言,這些年來他為了向韃子朝廷表示忠心,對韃子朝廷安插的眼線一直的是採取默許和縱容的態度,這麼一來,雖然尚老漢奸在韃子朝廷確實要比吳三桂和耿繼茂少犯猜忌一些,但尚老漢奸的王府和軍隊中的眼線內線,也確實逐年增多了起來,自然也就無法回答兒子的指責。努力壓下這口怒氣,尚老漢奸開始轉移話題,指着盧大縣令沖兒子說道:「那好吧,孔四貞婊子眼線的事暫且不去管他,這個盧一峰是怎麼回事?老子派金光的兄弟帶人去抓他,你不但阻止,怎麼還毒打金天林,把他裝進囚車押回廣州城?」
「很簡單,盧一峰是孩兒的人。」尚之信慢條斯理的說道:「康熙五年年底,孩兒用給吳三桂老東西慶壽為名,親自到雲南刺探吳三桂老東西的虛實,偶遇這位盧一峰盧大人,交談之下覺得他才華出眾,見識過人,是個難得的人才,就把他收到了麾下任用,又給了他一筆銀子,讓他以個人身份賄賂吳三桂次子吳應麒,藉機進入雲南官場,為孩兒和父王辦一些不方面親自出面和直接派人去辦的事情。金天林瞎了狗眼,竟然敢抓孩兒的人,孩兒當然得阻止。」
「盧一峰是你的人?」尚老漢奸和金光一起目瞪口呆,說什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白白胖胖的吳三桂狗腿子盧一峰,竟然是尚之信安插在吳三桂那邊的內線。回過神來後,尚老漢奸跳了起來,咆哮道:「既然他是你的人,那為什麼他拜見老子的時候,不直接說出來?」
「父王,你好象忘了,盧一峰叩見你的時候,你身邊恰好就有孔四貞婊子的眼線吧?」尚之信冷笑着反問道:「在那種情況下,盧一峰敢暴露真正身份嗎?」
「當然了,今天情況不同。」尚之信看了一眼在場的平南王府眾將官,微笑補充道:「今天在場這些大人和將軍,都是經得住考驗、對我平南王府忠心耿耿的能員幹吏,所以讓他們知道盧一峰的真正身份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