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大清 - 第11章
吳老狼
「哦,原來是這樣。」尚老漢奸也知道自己的大兒子不是什麼好鳥,喜歡用些收買籠絡之類的骯髒手段,頓時信以為真,忙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他對老子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尚之信不說話了,看看左右,旁邊的平南王府文武官員會意,趕緊一起拱手告退,全部都躲到九間殿外去,李天植也帶着殿內的侍衛和士兵退出九間殿,又關上殿門不許任何人接近。直到整個九間殿裡只剩下盧大縣令、尚老漢奸、尚之信和金光四人,尚之信這才向盧大縣令使個眼色,喝道:「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快給王爺磕頭?」
「卑職盧一峰,廣東海豐鹽場從六品運判,叩見平南王爺。」盧大縣令無可奈何,只好忍氣吞聲的沖尚老漢奸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前日卑職叩見王爺之聲,只因旁人在場,不敢誤了世子大事,未能向王爺及時坦白身份,失禮之處,還望王爺恕罪。」
「操你娘的!搞了半天,原來你還是老子藩府的從六品運判!」尚老漢奸破口大罵,心下里卻有些歡喜——老實說,其實尚老漢奸也挺欣賞盧大縣令的膽量和口才,現在得知盧大縣令其實是自己兒子的狗腿子,對盧大縣令的那點怨氣自然也就一掃而空了。惟有狗頭軍師金光哭喪起了臉,知道自己親弟弟那頓毒打算是白挨了。
第二十六章
大功告成(下)
「好了,事出有因,老子赦你無罪,起來吧。」尚老漢奸不耐煩的揮揮手,說道:「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稟報給老子,不許有半點隱瞞。」
「父王,這事讓孩兒來說吧。」尚之信接過話頭,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事情也很簡單,今年朝廷加緊了削弱吳三桂實力的步伐,又是收權又是減餉的,吳三桂老東西受不了了,擔心朝廷卸磨殺驢,兔死狗烹,就打起了自請撤藩用王位買一個終身平安的主意。」
「這麼說來,吳三桂老東西是真心想自請撤藩了?」尚老漢奸擔心的問道:「還有他打算怎麼撤藩?真是那個緩緩撤藩的法子?」
「不錯。」尚之信點頭,說道:「就象盧一峰說的一樣,吳三桂老東西撤藩,就是想用那個緩緩撤藩的法子,擺脫朝廷對他的猜忌,還有就是解決撤藩後的將士安置問題。至於他讓盧一峰來勸父王和他一起上表請求撤藩,就是沒安什麼好心了。」
「吳三桂老東西沒安什麼好心?」尚老漢奸警惕的問道。
「當然是拖父王你下水。」尚之信陰陰的說道:「他派人來勸你撤藩,同時又故意讓孔四貞和孔四貞背後的人知道這件事,這麼一來,父王你如果同意撤藩,等於就是和他站在了統一戰線,不管是向朝廷要求加軍餉,還是和朝廷談判撤藩的具體時間,都是把父王你綁到他吳三桂老東西的戰車上,與他同進共退!父王你不跟他走不行,不按他布置的走也行了。」
「原來如此!」尚老漢奸恍然大悟的吼叫起來,「搞了半天,吳三桂老東西是打這個缺德主意!老子差點就上他當了!」
「說起來,父王你讓盧一峰給吳三桂老東西帶話,說是讓吳三桂先和朝廷談撤藩條件,然後依法效仿,是誰給你出餿主意寫的?」尚之信冷笑說道:「父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盧一峰直接把這個口信帶給了吳三桂,帶給了孔四貞那個臭婊子,會有什麼後果?朝廷一看你準備效仿吳三桂緩緩撤藩,在軍餉和撤藩善後的問題上,會不會犧牲我們廣東的利益給吳三桂,樹立吳三桂這麼一個撤藩的榜樣?」
「他娘的,幸虧盧一峰是老子們的人!」尚老漢奸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回頭惡狠狠瞪一眼金光,瞪得金光把腦袋一縮,連大氣都不敢出上一口。
「算了,還好沒出大事,這件事就當不存在吧。盧一峰對我們尚家忠心耿耿,出去是不會亂說話。」一向看金光不順眼的尚之信難得大發一次慈悲,揮了揮手就把事情放過。
「對,對,盧一峰,這件事你做得很對,幸虧你馬上向之信報了信,否則麻煩就大了。」尚老漢奸連連點頭,極其難得的誇獎了盧大縣令幾句。末了,尚老漢奸又向兒子問道:「之信,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是不是該嚴詞拒絕吳三桂那個老東西,斷了他的念想?」
「父王,你是不是瘋了?」尚之信皺着眉頭叫嚷起來,「這種事能拒絕嗎?吳三桂邀請你聯名上表撤藩,還故意把消息泄露給了朝廷,父王你一口拒絕,皇上怎麼看你?朝廷怎麼看你?現在皇上和朝廷擺明了是想削弱吳三桂,你還想跳出來招皇上和朝廷猜忌?給吳三桂老東西擋槍眼?」
尚老漢奸呆了一呆,仔細一想也是——吳三桂都自請撤藩了,自己還拒絕吳三桂的邀請,堅決不肯撤藩,以康小麻子和朝廷上那幫大佬的小心眼,還不得把自己給恨死啊?
「那怎麼辦?」尚老漢奸拍起了腦門,為難說道:「這答應是被吳三桂老東西綁架,不答應是招來皇上和朝廷猜忌,進退兩難,我們具體該怎麼應對?置之不理,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吳三桂老東西已經把孔四貞婊子拉下了水,置之不理是肯定不行了。」尚之信搖頭,「在這件事上保持沉默,等於就是曖昧,曖昧就是代表着父王你不肯撤藩,朝廷照樣會對父王產生猜忌。」
「娘的!這下可真是難辦了!」尚老漢奸咬牙切齒起來,「吳三桂,你這個老東西果然是老子命里的對頭,故意坑老子啊!」
「父王,現在我們只有一個辦法了。」尚之信見時機已到,乘機說道:「拉吳三桂一把,幫這個老東西度過這個難關,然後讓這個老東西繼續當我們的擋箭牌去,我們的日子才能更好過點。」
「拉吳三桂老東西一把,幫他過什麼難關?」尚老漢奸瞪起了眼睛,粗氣吹得硬鬍子都飄了起來。
「行了吧,我的父王,你和吳三桂老東西那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暫時放在一旁行不行?」尚之信不耐煩的說道:「再說了,孩兒要你現在拉他一把,也是為了拉我們自己一把,更是為了日後推吳三桂老東西一把,讓他跌得更慘,到時候有的是你出氣的機會,順帶着還可以渾水摸魚給我們廣東拉點好處。否則的話,父王你現在就算不拉他這一把,他也跌不到那裡去,我們不但沒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反而可能招來更大的麻煩。」
尚老漢奸咬牙切齒半天,終於還是無力的坐下,惡狠狠問道:「說吧,老子現在應該怎麼拉吳三桂那老東西一把?將來又怎麼推他一把?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還有,我們如果現在不拉吳三桂一把,怎麼就會招來更多的麻煩了?」
「很簡單。」尚之信振振有辭的說道:「眼下吳三桂生出自請撤藩念頭,主要是因為朝廷把他逼得太緊了,又是收權又是削餉的,差不多都快把他的脖子給勒斷氣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如果對吳三桂的處境置之不理,那麼吳三桂老東西如果真的和朝廷達成了撤藩協議,那麼我們就被動了。到時候吳三桂老東西成了朝廷忠臣,耿繼茂那邊又有台灣鄭經在一旁虎視耽耽,朝廷對他們下手的可能性不大,我們豈不是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尚老漢奸緩緩點頭,覺得兒子說得十分有理——吳三桂如果撤了藩,交出了兵權政權,朝廷自然就不會猜忌他,耿繼茂的福建對朝廷來說又相對重要一些,自己的廣東自然而然的就要成為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了。盤算許久後,尚老漢奸終於又點頭說道:「不錯,現在不能讓吳三桂倒,他倒了,我們廣東的日子就難過了。你說吧,我們具體該怎麼辦?」
「父王總算是開竅了,為了我們廣東,和吳三桂那些爛事是該放放了。」尚之信嘲諷老爸一句,又說道:「其實我們也用不着太辛苦,只要父王給朝廷上一道奏表,要朝廷給我們廣東軍隊加餉五成就行了。至於理由嘛,台灣鄭逆騷擾廣東沿海,為保境安民計,不得不請求朝廷加餉鑄造武器打造戰船,藉以清剿台灣鄭逆。」
「為什麼要這麼做?」尚老漢奸追問道:「說詳細點。」
「因為……」尚之信本想自己回答,卻忽然忘了事前與盧大縣令共同商量的說詞。
還好,恰好咱們記憶力和隨機應變能力都不錯的盧大縣令就在現場,趕緊接着說道:「世子爺,你累了,讓卑職代為稟承王爺吧。王爺,其實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下官在平西王府臥底的時候,知道吳三桂在朝廷里有着很多的人脈和很強的實力,很多朝廷官員實際上都是站在吳三桂一邊的。世子爺認為,王爺你如果上了這道奏疏,向朝廷要求給廣東軍隊加餉,那麼不管能不能求下這筆軍餉,吳三桂就有了對付朝廷要求削餉的說詞,也有了和朝廷談判的籌碼,再加上吳三桂老東西本身所擁有的人脈和勢力,擺脫眼下的困境就很容易了。」
說到這,盧大縣令奸笑起來,「這麼一來,吳三桂老東西自然也就消弭削藩的念頭,繼續成為王爺和朝廷之間的緩衝牆,繼續讓吳三桂老東西站在前面,替王爺抵擋來自朝廷里那些奸臣佞賊的明槍暗箭。」
「主意倒是不錯。」尚老漢奸沉吟道:「可是這麼一來,老子不就成了出頭鳥了?朝廷還不得疑心老子是故意幫吳三桂老東西的忙啊?」
「這點更簡單了。」尚之信笑了起來,說道:「父王你忘了,加餉撤藩是吳三桂提出的策略,這點孔四貞已經知道了,也肯定秘密稟報給了皇上和朝廷了,父王你上這道表,皇上和朝廷肯定認為你已經是動心了,歡喜還來不及,怎麼還會疑心你?而到了事後,等這件事的風頭過了,父王你再悄悄告吳三桂老東西一個刁狀,就說你是中了吳三桂老東西的計,準備用求餉撤藩這個法子撤藩,結果卻被吳三桂老東西給賣了,你發現上當主動向朝廷坦白——這麼一來,皇上和朝廷還不得把吳三桂老東西給恨死啊?吳三桂老東西再想這一招來騙朝廷,朝廷還會相信他嗎?」
「妙計,就這麼辦!」尚老漢奸終於被兒子和盧大縣令的聯手蠱惑打動,一拍大腿喜道:「先拉吳三桂老東西一把,等過了這個風頭再把他賣了,讓他繼續給老子當擋箭牌,讓朝廷更加猜忌他,將來也好讓他死得更慘!期間還可以乘機撈一把好處,一舉三得!」
「金師爺,還楞着幹什麼?趕緊給老子準備文房四寶,老子要上表朝廷,請朝廷給老子的廣東軍隊加餉!」
第二十七章
出力不討好
金光妙筆生花的寫下一道求餉奏疏,尚老漢奸親自用了印並簽上名,尚之信親自安排人手送往了京城,咱們盧大縣令這趟歷經波折的廣州之行才算是大功告成——錯了,是超額完成,咱們差點忘了還有廣西提督孫延齡孫大綠帽,他可也是不幸同樣被盧大縣令忽悠了當上出頭鳥的。而咱們的平南王尚可喜尚老漢奸被兒子和外人聯手賣了還幫人數錢,竟然還極其難得讓人布置宴席,親自作陪款待咱們的盧大縣令用飯。
席間,尚老漢奸和心存疑惑的金光少不得問起尚之信是如何將盧大縣令收入麾下的,不過這些口水顯然是註定要浪費了,在從惠州返回廣州的途中,心懷鬼胎的尚之信和盧大縣令就已經商量好了應對口徑,現在說來自然是天衣無縫。什麼尚之信到雲南刺探吳三桂軍軍情,在滇池邊上偶遇盧大縣令,盧大縣令口吟七絕,尚之信慧眼識珠,相邀盧大縣令同船共飲,交談之下,尚之信發現盧大縣令滿腹才華,盧大縣令發現尚之信求賢若渴,然後就乾柴烈火、狼情妾意、姦夫淫婦狗男女,一下子就勾搭得如膠如漆了……
一番像模像樣的胡說八道下來,沒有發現半點破綻的金光徹底泄了氣,只能打起將來再慢慢收拾盧大縣令這個禍害自己兄弟的主意,那邊尚老漢奸則笑得嘴都合不攏,拍着盧大縣令的肩膀大笑道:「好,好,小子隱藏得夠深,竟然直接鑽進了吳三桂老東西的肚子裡去了!好好干,幫着老子板倒了吳三桂家那個老東西,老子虧待不了你,要什麼,老子就賞什麼!」
「老子要你的寶貝小女兒尚婉欹,你給嗎?」盧大縣令心中冷哼,臉上賠笑答道:「卑職謹遵王爺教誨,一定不辜負王爺期望,為王爺和世子爺鞍前馬後,赴湯蹈火,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哈哈哈哈哈……,說得好,有這個心就行。」尚老漢奸開心大笑,又隨口問道:「對了,你成親沒有?如果……」
「老漢奸想招我做女婿?是不是尚婉欹?」聽到『成親沒有』幾個字,咱們的盧大縣令兩隻耳朵馬上就立了起來!但很可惜的是,尚老漢奸接下來的話,卻讓盧大縣令成了泄了氣的皮球。
「如果已經成親了的話。」尚老漢奸笑眯眯的親切說道:「那就把你的妻兒父母都接到廣州來吧,本王在廣州內城給她們拔一套房子,讓她們安身,這麼一來,你在雲南那邊也可以後顧無憂了。哈哈,哈哈哈哈……」
「操!搞了半天是想扣押老子的家眷當人質,更好的控制老子。」盧大縣令大失所望,垂頭喪氣的答道:「多謝王爺關懷,但卑職至今尚未娶妻,父母也已在數年前雙雙過世,除了王爺和世子爺,還有在家鄉看守老房舊宅的舅父之外,卑職已經沒有一個親人了。」
「哦,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尚老漢奸也失望起來,忍不住看了大兒子尚之信一眼,心說你小子辦的什麼事,不拿住這個盧一峰的父母妻兒當人質,怎麼能放心把他安插在吳三桂那邊當內線?
「父王,既然你如此關心盧一峰的婚事,也是這個奴才的福分。」尚之信明白漢奸老爸的心思,又想把盧大縣令這個自己看好的人才逼到自己這邊來,便說道:「那孩兒提議,父王不如在廣州城中尋一個良家女子,為這個奴才定一門親事,既獎勵了這個奴才,也解決了他的終身大事,豈不是兩全其美?」
「好主意!」尚老漢奸鼓掌叫好,對兒子的提議十分贊同——握住了盧一峰的妻子家眷,也就不怕盧一峰在雲貴那邊耍花樣了。可就在尚老漢奸正要琢磨讓盧大縣令禍害那家閨女時,門外忽然跑來一個王府侍衛,慌慌張張的拱手奏道:「稟王爺,大事不好了,小格格又向藥王庵的主持提出要削髮為尼,藥王庵的主持慈堂師太不答應,小格格就不肯走,在那裡哭,卑職們又不敢拉她,請王爺示下。」
「死丫頭,怎麼又來了?」尚老漢奸一聽急了,他的兒女雖然足足有一百三十多人,其中也不乏尚之信、尚之孝和尚之節能才具出眾之輩,但唯一疼愛的也就是這個善良孝順的小女兒了。大急之下,尚老漢奸跳起來吼道:「快,馬上到後花園裡叫上十幾個婆子,去把那個死丫頭給老子架回來。順便告訴那個藥王庵的尼姑,她們要是敢讓婉欹落髮,老子就把她們統統抓到營里去當軍妓!」
「扎。」那侍衛打個千兒,連滾帶爬的沖了出去。
「行了,父王,小妹你也該管管了。」尚之信皺着眉頭不滿的說道:「三天兩頭鬧着要出家,咱們平南王府的臉都快被她給丟光了。要換成我的女兒敢這樣,我馬上就抽死她!」
「閉嘴!」尚老漢奸咆哮起來,「別的事老子可以不管,但婉欹的事老子一定得管,你要是敢碰她一根手指頭,就算你是老子的大兒子,老子也饒不了你!娘的,你們一百多個兄弟姐妹,那怕有一半象婉欹這麼孝順,老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那隨你吧,反正她的事我是懶得管。」尚之信懶洋洋的哼了一句。
「老子也不要你替她管!」尚老漢奸咆哮一句,又一腳踢開椅子,吼道:「來人,給老子備馬,老子要親自去藥王庵把那個死丫頭拉回來!」
「王爺,讓卑職陪你去吧。」盧大縣令當然不肯放棄和尚婉欹再次見面的機會,馬上站起來自告奮勇。盧大縣令又怕尚老漢奸不同意,便趕緊補充道:「王爺不要忘了,卑職上次說的笑話,可是把婉欹格格給逗樂了,卑職這次如果又能把格格逗高興了,王爺也好勸她一些。」
「那好,你隨老子來。」尚老漢奸也是病急亂投醫,壓根沒留心到盧大縣令的狼子野心,想都不想就一口答應。惟有尚之信抬頭看了看盧大縣令,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卻不作任何阻止。
當下尚老漢奸和盧大縣令領着一隊侍衛出府上馬,風急火燎的趕往藥王庵去阻止尚婉欹落髮為尼,好在藥王庵距離王府不算太遠,就在廣州外城的北門之外,尚老漢奸一行快馬加鞭,倒也沒花多少時間就趕到了已經被王府侍衛團團圍困的藥王庵前。只是其間少不得縱馬過市,橫衝直撞,驚得大人喊小孩哭,果子西瓜滿地滾,笤帚簸箕滿天飛,但只要沒撞到人踩死人,咱們的盧大縣令在良心上也就可以睜一眼閉一眼了。
到得藥王庵門口,尚老漢奸甩鞭下馬,也不理會過來行禮的一干侍衛,幾腳踢開他們就大步沖了進去,盧大縣令緊緊跟上。進得藥王庵大殿一看,果不其然,青衫素顏的尚婉欹果然正跪在一個老尼姑面前落淚,老尼姑則滿頭的大汗,正在拼命的擺手搖頭,連連拒絕。旁邊另外還有一大堆丫鬟、侍衛和庵里的尼姑,都在拼命的勸尚婉欹站起來。
「婉欹,你在幹什麼?」尚老漢奸紅着眼睛衝上去大吼,一把拉起尚婉欹手腕,吼道:「給老子站起來,跟老子回家,別在這裡給老子丟臉了。」
「父王,你就讓女兒落髮吧。」尚婉欹哭了起來,哽咽着說道:「女兒已經看破了紅塵,想要落髮為尼,在這藥王庵做陪伴青燈古佛,為父王你祈福延壽。」
「放屁!老子的女兒削髮為尼,老子的面子往那裡擱?」尚老漢奸咆哮,「走,想拜佛咱們家裡有佛堂,老子還可以給你專門修一座新佛堂,以後再也不准你來這個藥王庵了!你要是再背着我來,老子就一把火燒掉這座破廟!」
「父王,請恕女兒不孝。」尚婉欹死活不肯站起來,搖頭哽咽道:「女兒已經想通了,父王你這一生造了無數的殺孽,犯下無數的罪過,百年之後,只怕難登極樂,女兒身受你骨肉之恩,無以為報,情願許身佛門,削髮為尼,為父王念經誦佛,洗刷罪孽……」
說到這裡,尚婉欹已是泣不成聲,尚老漢奸則勃然大怒,舉起蒲扇大的手就想抽死這個女兒,但是看到愛女玉容上的病色,還有瘦得皮包骨頭的手腕,卻又心下不忍,只能強忍怒氣,放緩口氣勸道:「婉欹,你的孝心,父王明白,可你一個十六歲的大姑娘,怎麼就想着落髮為尼呢?大好的青春還在等着你,你怎麼就捨得放棄?這樣吧,你起來跟父王回家,父王答應你,以後一定少殺人,再選一些侍女家奴送進佛門,讓他們代你出家。」
「不,這樣的事,除了骨肉相連的女兒,還有誰能替代?」尚婉欹哭得梨花帶雨,連連搖頭。
「你這個死丫頭,真想把你父王氣死?」尚老漢奸氣得肚皮都快炸了,那邊藥王庵大大小小的尼姑和王府侍衛、丫鬟也一起勸說,但尚婉欹說什麼就是不聽,一個勁的只是哭泣,誰勸都不肯聽,還拼命的向尚老漢奸懇求,要求尚老漢奸同意她出家。尚老漢奸束手無策,正為難間,忽然看到躲在一旁看熱鬧的盧大縣令,忙一指盧大縣令喝道:「盧一峰,剛才你怎麼說的,能把婉欹逗樂?快過來勸她,如果你能把她逗樂了,讓她回心轉意,老子重重有賞!」
「完了,這怎麼逗啊?」盧大縣令小心眼犯愁,自己自告奮勇跟着尚老漢奸過來,不過是想在離開廣州之前再看一眼尚婉欹,所以才順嘴吹了一個牛,現在好了,尚婉欹這個怎麼看怎麼象叛逆少女倔骨頭連她父親都勸不動,自己一個外人怎麼勸啊?
「還楞着幹什麼?」尚老漢奸不耐煩的催促起來。
「沒辦法,賭一把吧。」盧大縣令被逼無奈,只得拉過一個小尼姑,在她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又命令道:「按我教你的說,說了,我給你五十兩銀子!不說,王爺收拾你,可沒人替你幫腔。」
「可……」那小尼姑紅着臉想要拒絕,可是看到殺人魔王尚老漢奸正在那裡吹鬍子瞪眼睛,又看到藥王庵里的同門們個個面如土色,體若篩糠,終於還是紅着臉點了點頭。盧大縣令鬆了口氣,這才放開她,陪笑着擠到尚婉欹面前。
「滾開!」尚婉欹對盧大縣令似乎十分反感,盧大縣令剛擠過來就收住哭泣,換了一副冰冷臉色,冷冷喝道:「象你這種心狠手辣的惡人,死後肯定是下十八層地獄,別和我說話。」
「小丫頭,還在記着上次我差點害死人的事啊。」盧大縣令心中苦笑,臉上則賠笑道:「郡主娘娘,你不想和下官說話也成,下官就只隨便說幾句,聽不聽隨便你。」
尚婉欹把臉扭開,還閉上了眼睛,懶得去看盧大縣令那張快要滴油的白胖臉皮。盧大縣令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說道:「郡主娘娘,你想犧牲自己的青春年華為王爺祈福,想法很好,孝心簡直是感天動地,我想就是西天如來和觀世音菩薩知道了,也一定會十分感動的。」
尚婉欹還是不說話,臉上表情卻有點放鬆,盧大縣令則自顧自的說道:「只是你削髮為尼這點,下官非常不贊同。至於原因嘛,郡主娘娘,你都不知道現在的尼姑都是些什麼人,你要是做了尼姑,不是毀了自己的清白名聲麼?」
「我怎麼毀了自己的清白名聲了?」尚婉欹繼續閉着眼睛冷冷的反問道。
「這樣吧,下官告訴你一件下官親眼目睹的事。」盧大縣令笑嘻嘻的說道:「上次在雲南,我到廟裡燒香,進廟門的時候,看到一個被廟裡掃地出門的和尚攔住一個尼姑,對她說:師太,你就從了老衲吧。」
「胡說八道!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尚婉欹憤怒反駁。
「是啊,下官當時也大為憤怒,就叫人把那個花和尚給打跑了。」盧大縣令振振有辭的說道:「可是到了第二天,下官又在山下遇到了那個尼姑和那個花和尚,不過這次換成了那個尼姑攔着那個花和尚,那個花和尚也好象一夜之間瘦了許多,對着尼姑又是磕頭抹眼淚的說:師太,你就饒了老衲吧。」
「饒了老衲,什麼意思?」尚婉欹睜開眼睛,回過頭好奇的問道。
「下官當時也奇怪,上前一問才知道。」盧大縣令聳聳肩膀,說道:「原來那個花和尚被那個尼姑拉到廟裡住了一晚上,做了一些對不起佛祖菩薩的事,第二天就拼命的磕頭求饒了。」
「哈哈哈哈哈……」尚老漢奸帶頭大笑起來,旁邊的王府侍衛也是忍俊不禁,藥王庵里的大小尼姑則個個滿臉通紅,恨不得把盧大縣令的臭嘴撕爛。惟有尚婉欹先是茫然不解,然後猛的回過神來,粉臉一紅,趕緊又扭開,重新閉上眼睛低聲羞澀罵道:「胡說,世上那有這樣的事?」
「怎麼沒有?更奇的還在後面!」盧大縣令大聲說道:「那時我剛問清楚原因,路上又來了一個道士,看到那個花和尚和尼姑拉拉扯扯,馬上就衝上來吼:禿驢,竟敢和貧道搶師太?緊接着,那個尼姑馬上又說——」
「大師,道長,你們一起來吧,貧尼還要趕時間。」
先前得到盧大縣令指點那個尼姑紅着臉接口回答,話音剛落,整個佛堂里先是一片寂靜,然後猛的一下子笑聲就差點衝破了房頂,包括不少尼姑在內,不少人乾脆都笑出了眼淚,尚婉欹雖然還想努力保持冰冷神色,可是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里出來,再次展現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動人笑容,又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死胖子,不得好死!」
罵歸罵,但經過這番折騰,又看到藥王庵的尼姑說出那樣的話——雖然是在盧大縣令的威逼利誘下說出來的,但藥王庵和佛門在尚婉欹心目中的神聖莊嚴還是一掃而空,意興闌珊,再也提不起和父親力抗到底堅持要削髮出家的興趣了。
「笑了!」已經笑得前仰後合的尚老漢奸看到女兒笑容,頓時大喜過望,趕緊拉起女兒,喜道:「婉欹,你笑了,又笑了!」
「父王,女兒可以和你回家。」尚婉欹花了許多力氣才收住笑容,咬牙切齒的說道:「但女兒有一個條件,你必須掌這個死胖子的嘴,懲治他在佛祖面前褻瀆佛門的罪過。」
「成,只要你別鬧了,跟父王回家,父王什麼都聽你的!」尚老漢奸大喜過望,馬上大吼,「來人……!」
「王爺,郡主娘娘,不用了,我自己來!」盧大縣令趕緊搶過回頭,又提起狗熊一般的肥掌,一邊輕輕抽自己的嘴巴,一邊哭喪着臉說道:「王爺,為了哄郡主娘娘開心,卑職又掏銀子又挨打,出力不討好,可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行,行,老子明白你的忠心了。」尚老漢奸高興的連拍盧大縣令肩膀,笑道:「放心,等婉欹出了這口氣,老子一定重重獎賞你的忠心。」
「不許賞!」尚婉欹搶過話頭,紅着臉瞪了盧大縣令一眼,說道:「象他這樣褻瀆佛門的壞人,女兒沒有親手抽他就算好的了,還想要賞賜?」
「郡主娘娘,你如果真的還沒有消氣。」盧大縣令乘機湊了上去,肥得快要滴油的臉上儘是涎笑,說道:「那郡主娘娘就請親自抽吧,反正下官皮粗肉厚的,撐得住打。」
「呸!抽你都髒了我的手!」尚婉欹怎麼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抽一個男人,向盧大縣令吐了一口唾沫,站起來紅着臉就急匆匆衝出佛堂去了。
「婉欹,等等父王。」尚老漢奸也是個過河拆橋的貨色,看到女兒已經回心轉意就忘了盧大縣令這個大功臣,趕緊追着尚婉欹跟了出去,後面的王府侍衛丫鬟也趕緊跟上。很快的,整個佛堂里就只剩下盧大縣令一個大男人和一大群尼姑……
「師太,這是答應你的五十兩銀子。」盧大縣令還算遵守承諾,很快就掏出許諾的五十兩銀子遞到那給自己幫腔的小尼姑面前。那小尼姑紅着臉不接,盧大縣令正奇怪間,卻見在場的尼姑都目露凶光、殺氣騰騰的看着自己,盧大縣令心中一慌,趕緊把銀子往那小尼姑手裡一塞,然後撒腿就往外跑……
「眾位師太,你們就饒了下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