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害大清 - 第9章
吳老狼
「嗯。」那黑胖小子點頭,又說道:「不過你們最好準備好跌打藥,我和爹娘走散了,身上沒錢,一會沒辦法給你們買跌打藥。」
「好狂的小子,看招!」劉真勃然大怒,掄起常人大腿粗的胳膊,當胸就往那黑胖小子胸口狠狠一拳,不曾想拳頭剛結結實實的撞到胸口上,劉真自己先慘叫起來,「媽呀!疼死我了!」慘叫着,劉真抱着拳頭上躥下跳,不斷抖動手指,顯得痛苦無比。
「大哥,你怎麼了?」劉旭關心兄長,趕緊拉住劉真問道。
「耍詐!」劉真指着那黑胖小子慘叫道:「這小子耍詐,在胸口藏有鐵板!娘的,疼死我了!」
「我沒藏鐵板。」黑胖小子搖頭,解開上衣露出赤裸的胸膛,說道:「你們看,我沒藏什麼鐵板。」
廣州三虎定睛一看,見那黑胖小子胸口皮膚雖然粗糙無比,卻真沒有藏有什麼鐵板護心鏡之類的防具。那黑胖小子又把衣服一扔,精赤着上身傻笑道:「來,現在我連衣服都脫了,你們繼續打!」
「我來!」劉旭大吼一聲,上前蹲好馬步,收拳在腰,又是一聲大吼,右拳當胸擊出,拳肉交加,又是一聲悶響之後,劉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是抱着右拳慘叫起來,疼得眼淚鼻涕一起亂流,「媽呀!疼死我了!這小子是鐵打的?怎麼胸口這麼硬?」
「我來!」第三虎沈欣也是不知死活的跳了出來,後腿兩步凌空跳起,右腳狠狠踢在那黑胖小子胸口上,結果很自然的,那黑胖小子還是安然無恙,沈欣卻殺豬一樣的慘叫起來,落地連站都站不穩,直接就抱着右腳在地上打起滾來,慘叫道:「金鐘罩,這肯定是江湖上傳說的金鐘罩!」
「不是金鐘罩。」那黑胖小子搖頭說道:「是金剛不壞神功,我剛滿月的時候,我娘就每天把我泡進藥水裡,再用竹片、鐵條、柴枝把身體層層包裹起來練功。我娘說了,我這金剛不壞神功,已經超過不少南少林的高僧了。」
「金剛不壞神功?」廣州三虎面面相窺,頭一次聽說這樣的怪功夫,也頭一次聽說這樣古怪的功夫。這邊孔凡林等平西王府侍衛也個個目瞪口呆,頭一次見識到這樣的神奇功夫,惟有咱們的盧大縣令雙眼放光,心裡升起這麼一個念頭,「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的手下,那麼將來到了反清戰場上,不就等於是有了一塊人體盾牌了?決定了,無論如何要把這個傻小子弄過來當我的狗腿子!」
「三兒,三兒!」也就在這時候,曾經兩次與盧大縣令偶遇的那個趕車老者和美貌少婦擠進了人群,雙雙上去拉住那黑胖小子,異口同聲的埋怨道:「你這傻小子,是不是又打架了?爹娘就知道,只要有打架的地方,就一定有你!」
「我沒打架,我是和他們較量功夫。」黑胖小子委屈的答道。
那趕車老者見兒子無恙,鬆了口氣後忙轉向那三個被兒子教訓的倒霉蛋,拱手說道:「三位壯士,犬子世玉年幼無知,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包涵,不知三位壯士可否受傷?」
「世玉?」盧大縣令忽然發現情況有點不對了,趕緊上前向那趕車老者拱手問道:「敢問這位老先生,是否姓方名德?」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那趕車老者驚訝反問道。盧大縣令目瞪口呆,忙又轉向那美貌少婦拱手問道:「再請問這位夫人,是否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苗翠花苗夫人?」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美貌少婦同樣吃驚反問。
「不會吧,全蒙對了?這麼說……」盧大縣令張口結舌,看看方德,再看看苗翠花,最後再看看矮胖黝黑還滿臉傻乎乎的黑胖小子,半晌才吼了一句,「我操!原來方世玉長這個德行!」
第二十二章
丟西瓜揀芝麻
「我操!原來方世玉長這個德行?!」明白了眼前這個比自己胖、比自己矮和比自己還丑的小黑胖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方世玉!電影電視上那個風流倜儻、英俊瀟灑的方世玉!反差如此之大,以至於咱們的盧大縣令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了,瞪圓着眼睛衝着那小黑胖子吼道:「你真是方世玉?是不是我認錯人了?」
「我是方世玉,怎麼了?」小黑胖子搔着腦袋回答,不明白盧大縣令為什麼這麼激動這麼緊張。
盧大縣令張口結舌,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旁邊方德和苗翠花面面相窺,也搞不懂眼睛前這個胖子漢奸為什麼這麼清楚自己一家的名字,更不明白這個大白胖子為什麼這麼激動。稍微盤算後,方德試探着問道:「敢問這位先生,你是怎麼知道草民一家姓名的?難道你認識我們?」
「這個……」盧大縣令也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露出了些破綻,不過盧大縣令也不着急,眼睛稍微一轉就馬上還禮說道:「方前輩不必謙虛,廣東方家精研武藝,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早就已經是大名鼎鼎,名動天下,晚輩雖然遠在雲南,也常聞方前輩之名如雷貫耳,尤其是方前輩的小公子方世玉方公子,晚輩更是打小……更是早就仰慕已久,只恨無緣得見。所以今天聽到方世玉方小俠的名字,晚輩就立即猜到了前輩和苗夫人的名字。」
「真是這樣嗎?」方德將信將疑,心說我們方家是稍微有一點名氣,可是名氣也只限於肇慶一帶,根本談不上什麼名動天下,你遠在雲南就能聽說我們一家人的名字,恐怕有點懸乎吧?想到這裡,在共冢祭拜時已經察覺盧大縣令西選官身份的方德暗暗打了一個寒戰,心中驚叫道:「難道說,我們方家暗地裡反清復明的事,已經被吳三桂那個狗漢奸的走狗給盯上了?」
「方大俠,苗夫人,相請不如偶遇。」盧大縣令親熱的說道:「既然晚輩有緣與你們相遇,那麼晚輩想做一個東,請方前輩一家到酒樓里吃過飯怎麼樣?」說着,盧大縣令還順便一指已經逐漸站了起來的廣州三虎,隨口說道:「還有這三位壯士,梁山好漢不打不相識,也一同去喝杯水酒如何?剛才的梁子,在酒桌上碰一杯就化解了吧。」
「多謝先生,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劉家兄弟一聽大喜,趕緊一口答應——剛才被方世玉一攪場,他們連賣藝的錢都沒來得及討,正在發愁今天只怕得餓肚子,現在盧大縣令自願做冤大頭,三兄弟那還有不一口答應的道理。
「好啊,那我也不客氣了。」方世玉一聽有人請客,馬上又是歡呼起來,「我喜歡吃脆皮烤乳豬,要三隻!」
「沒問題,到了酒樓就馬上單獨給方少俠點三隻烤乳豬。」一心想把方德一家拉到手下當狗腿子的盧大縣令眉開眼笑答應。
不曾想天不遂人願,方德忽然一把拉住兒子,向方世玉使個眼色,又向盧大縣令拱手說道:「多謝先生美意,只是先生誤會了,老朽一家雖然略通一點拳腳,卻只是為了經商運貨途中防身之用,別無他意,更沒有先生說的那麼誇張的聲名。至於先生相邀,萬分抱歉,老朽一家今日就得北上杭州販絲,實在無法赴約,請先生恕罪。」
「爹,我們不是去泉州少林寺……?」方世玉急了,脫口反駁卻被方德用眼神打斷。當下方德又向盧大縣令一拱手,說一句「告辭」,然後拉起兒子和老婆轉身就走,盧大縣令急了,趕緊上前去拉方世玉,焦急道:「方大俠,方少俠,請留步。」
「別碰我兒子!」苗翠花忽然一個手刀砍在盧大縣令的手腕上,把盧大縣令的肥手打開,冷冷罵了一句,「狗漢奸!」罵完,苗翠花拉起方世玉方德大步就走,倒是方世玉有點不服氣,「爹,娘,我餓了,我要吃烤乳豬……」
「傻兒子,要吃烤乳豬娘買給你,別吃那人的,小心吃壞肚子……」
「他娘的,你說什麼?」孔凡林聽到苗翠花的話不樂意了,上前兩步就要追。盧大縣令忙拉住他,低聲說道:「不要追,追上去你也打不過他們。」孔凡林仔細一想方世玉剛才顯露出來的武藝,打了個寒戰,終於還是訕訕退下。
「奇怪,苗翠花那個熟女兼人妻怎麼罵我狗漢奸?」盧大縣令有些納悶,再仔細一回憶,盧大縣令恍然大悟,「對了,在共冢的時候,孔凡林這個白痴提起過我是西選官,苗翠花一家當然得認為我是狗漢奸了。操,這下子麻煩了,想把方世玉收過來當狗腿子,恐怕可能性不大了。」
「這位先生,方大俠一家已經走了,你還請我們吃飯嗎?」劉真怯生生的問道——廣州三虎雖然無論人品武藝都是三流角色,可是盧大縣令真正想請客的人是方德一家這點,廣州三虎還是夠眼力看得出來的。
「哈哈,當然請。」還好,盧大縣令不是個小氣和勢利眼的小人,雖然在想要收服方世玉當狗腿子這件事上遭了些挫折,但還是哈哈大笑着拉起廣州三虎的手,笑道:「走,你們帶路,去廣州最好的館子,好好喝幾盅。」
「多謝先生,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劉真大喜,又拿出空癟的錢袋,苦笑說道:「不瞞先生,我們兄弟三個其實全身上下一文錢都沒有了,就連胸口碎大石用的石板都是在石場賒的,原打算着討幾個錢去還帳,結果被方少俠這麼一鬧,石場上的帳都不知道怎麼還了。」
「哈哈,小事一樁,二郎,拿五兩銀子給劉壯士們還帳。」盧大縣令大度的一揮手,又拉起劉真等人就走,笑道:「別說這些不痛快的事,先喝酒去。」劉家兄弟千恩萬謝,忙上前帶路,把盧大縣令一行一路領到了廣州最好的酒樓雲香樓。
進了酒樓,叫了四桌上好酒席,盧大縣令一行就開始吃喝上了。期間,盧大縣令和廣州三虎少不得互相打聽身份來歷,當聽到盧大縣令是一個現任在職官員時,廣州三虎一起都嚇了一跳,趕緊把對盧大縣令的稱呼也給改了,又自我介紹說自己們三兄弟是廣州花縣人,自幼習武,跟着父母長輩靠打把式賣藝為生,後來父母年紀大了回了老家種田,劉真等表兄弟三人便單獨跑起了江湖,只是運氣太差,一直沒有發達的機會,經常窮得沒有隔夜之米,所以三兄弟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取到媳婦,最後到了今天碰到盧大縣令和方世玉一家。
「三位壯士,既然你們自幼以習武為生,那麼身手一定不錯了。」盧大縣令好奇問道:「既然如此,三位壯士為什麼不去投軍呢?當兵雖然軍餉不高,可是怎麼也比在江湖上飢一餐飽一頓的好吧?」
「大人,不是我們不想投軍。」劉旭哭喪着臉說道:「不瞞大人說,其實我們三兄弟今年來廣州,就是聽說平南王府的大王子招兵,專門跑來投軍尋條活路的。」
「那沒選上?招兵的將軍這麼沒眼力?」盧大縣令有些奇怪,劉家三兄弟的武藝高低盧大縣令雖然看不出來,可是光憑這三兄弟的滿身疙瘩肉和南方人中少見的高個頭,不管到了那支軍隊裡都應該是搶手貨的。
「不是招兵的將軍看不上我們,是平南王爺和朝廷都不許大王子招兵了。」劉家兄弟的表哥沈欣也哭喪起了臉,解釋道:「本來去投軍的時候,我們三兄弟不管是負重跑步還是弓箭刀槍都過了關的,大王子身邊的李天植李將軍還誇獎我們三兄弟是好身手,準備讓我們進軍營就當個火長的。可是王爺一聲令下,說是朝廷不許廣東軍隊再擴軍了,所以今年大王子招的八百精兵一個都沒要,全部打發回家了。」
「既然大王子身邊的人那麼欣賞你們,為什麼不單獨留下你們三兄弟呢?」盧大縣令單獨追問道:「大王子身邊多招三四個親兵,應該沒多大問題吧?你們沒求那個姓張的將軍?」
「大人,我們都快窮得餓死了,怎麼可能沒求那位李將軍?」劉真無可奈何的說道:「可是那位叫李天植的將軍說,現在朝廷把王爺的軍隊盯得很緊,多一個少一個都不行,為了這大王子和王爺都不知吵多少架了,所以他不敢再惹王爺發火,叫我們先回家等着,看以後有沒有機會。」
盧大縣令不說話了,心裡盤算,「照這麼說來,尚之信那個野心勃勃的反骨仔在針對軍隊方面,確實和他的漢奸老爸尚可喜有着不小的矛盾,尚之信想增強實力,尚可喜老漢奸怕韃子朝廷猜忌,所以不許兒子擴軍——這樣的矛盾,我能不能利用一下?」
「盧大人。」盧大縣令沉思的時候,劉真、劉旭兄弟和他們的表哥沈欣低聲商量了一下,忽然一起離席跪下,向盧大縣令磕頭說道:「大人,情況你也知道了,小的們真的是無路可走了,求大人發發慈悲收留我們吧。反正大人你就要當上縣令了,身邊缺的就是人,帶上我們兄弟三個,餉銀大人你看着給,管吃管住就行,我們三兄弟一定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操!本來想把方世玉拉來當狗腿子的,結果怎麼來了這三個打把勢賣大力丸的無名小卒?」盧大縣令有些苦笑,稍一盤算後,手裡其實嚴重缺人、尤其是缺有點本事的人的盧大縣令揮揮手,微笑說道:「起來吧,既然你們想跟我走,那我就收下你們,餉銀和我的其他家丁一樣。以後你們三個只要好好聽話,對我忠心,我就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謝大人,謝大人。」三兄弟大喜過望,趕緊一起磕頭道謝,喜不自禁。但包括盧大縣令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偶爾良心發現收留的廣州三虎,竟然成了自己在反清道路上的三個得力助手,幫着自己做了無數傷天害理的缺德事,並且成為了滿清朝廷重金懸賞索命榜上的光榮三員,這是後話,暫且擱下不提。
第二十二章
絕境反擊
和盧大縣令預料的一樣,接見盧大縣令的那個晚上,尚老漢奸確實失眠了,而失眠的原因恰好就是孔四貞專門給盧大縣令寫的那封介紹信。本來呢,這封信只是孔四貞知道尚老漢奸與吳三桂知道的惡劣關係,擔心尚老漢奸不肯接見盧大縣令,所以才隨手寫的一封信,信上也只是虛偽的問候一下尚老漢奸,還有就是希望尚老漢奸能夠接見一下持書人,並沒有半個字提到撤藩問題,更沒強制性要求尚老漢奸必須採納盧大縣令的意見。
事情壞就壞在盧大縣令這個壞種身上,如果盧大縣令早早就拿出這封信,說明孔四貞的意思,尚老漢奸肯定不會有多餘想法,了不起就是破費一點銀子設宴款待盧大縣令這個大清禍害,也就給足孔四貞的面子了。但盧大縣令這個壞種卻偏偏不這麼幹,偏偏要先說了緩緩撤藩的方略,然後才神神秘秘的拿出孔四貞的信,還要死不死的偏偏不說出孔四貞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麼一來,換成你,你能不懷疑孔四貞的真正用意?
「唉,真是麻煩啊。」第六次看完孔四貞那封沒什麼乾貨的介紹信,兩眼布滿血絲的尚老漢奸重新躺回睡椅上,口中喃喃念叨:「四格格這封信到底是什麼意思呢?難道她是想暗示我,想讓我採取這個緩緩撤藩的方略,每年從朝廷里多要一些軍餉安頓軍士,然後待到時機成熟就上表請求撤藩?如果這真是孔四貞那個小騷貨的意思,那麼也就是說,她背後那個人也是這個意思了。」
「王爺,王爺,小的金光叩見王爺。」金光的聲音打斷了尚老漢奸喃喃自語,又關心的問道:「王爺,看你的眼圈發黑,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
「怎麼可能休息得好?」尚老漢奸揮揮手讓金光站起來,嘆氣說道:「發愁啊,你說孔四貞這個小婊子也真是會坑人,她有什麼話對老夫直說不就行了,幹嘛要打這個啞謎,讓老夫都給頭疼死了。」
「王爺說的是,四格格這次確實是太讓人費解了。」金光諂媚的附和道:「她明知道王爺你和吳三桂那個老東西一輩子不對付,還偏偏寫這麼一封信,交給吳三桂那個老東西的狗腿子送來,還說那些奇怪的話,簡直就是故意讓人猜謎嘛。」
「金師爺,你說這會不會就是皇上的意思?」尚老漢奸問道:「會不會是皇上打主意用這個方略撤藩,可是又怕落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罵名,所以才用這個婉轉的法子,通過孔四貞的手,又通過那個什麼盧胖子的手,把這個撤藩方略送到本王手中?暗示本王依法行事?」
「有這個可能。」金光點頭,又陰陰的說道:「不過王爺,這件事學生總覺得有一點奇怪,如果四格格和她背後的皇上真打算用這個法子撤藩,為什麼不直接對王爺你說,或者直接對王爺你發出暗示,為什麼偏偏要通過一個七品縣令、還是一個西選官七品縣令的手告訴你?」
「是啊,本王也是奇怪這點。」尚老漢奸沉吟道:「本來呢,上表要求朝廷給廣東軍隊加餉,讓將士們逐年攢上一點積蓄,對本王和對本王的軍隊都有好處,本王可以接受,也可以去試一試——畢竟,幾年後能不能順利撤藩還誰也說不準,能夠先拿到一點好處,也總好過一點好處。可是本王就是不明白孔,四貞為什麼要讓一個西選官暗示本王這麼做,所以本王才遲遲不敢下定決心。」
「王爺,這會不會是吳三桂老東西的詭計?」金光聲音益發陰冷,緩緩說道:「今年以來,朝廷明顯加快了削弱吳三桂實力的腳步,戶部侍郎王煦彈劾吳三桂軍費開支巨大的奏章,雖然被鰲拜鰲相爺給駁了,但皇上還是下旨抄取節錄明發天下,擺明了是變相表示對吳三桂的不滿,逼着吳三桂主動在軍餉問題上讓步。王爺,你如果在這個時候上表請求加餉,可就幫了吳三桂的大忙了——畢竟,朝廷不能對三藩問題上過於偏心吧?」
「想讓老子幫吳三桂老東西的忙,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尚老漢奸鬚髮怒張,咆哮道:「如果這真是吳三桂老東西搞的鬼,那老子就馬上上表請求削餉,噁心死這條老狗!」
「沒錯。」金光點頭,附和道:「除了噁心吳三桂那個老東西之外,還有就是讓皇上和朝廷知道王爺的忠心,免得讓皇上萬歲爺和朝廷懷疑三藩已經暗中串聯,暗中結盟對抗朝廷,招來皇上和朝廷對王爺的猜忌與提防。」
「可孔四貞小婊子的這封信,又怎麼解釋?」尚老漢奸抓起孔四貞的那封書信,憤怒的摔在地上,罵道:「他娘的,這個臭婊子,那怕在書信里說清楚一句也好啊,幹嘛要讓老子猜這個啞謎?萬一老子猜錯了,皇上和朝廷真是打算採取這個緩緩撤藩的方略,那老子就真的里外不是人了!臭婊子,下次見面,非在床上操死你不可!」
金光苦起了臉,他也實在搞不懂孔四貞為什麼給尚老漢奸這封信——當然了,如果金光和尚老漢奸知道孔四貞這封信其實只是一封很普通的介紹信,那麼一定會聯手把盧大縣令這個壞種給活活掐死的!沉思許久後,金光試探着問道:「王爺,反正廣州離桂林不算太遠,要不咱們派個人去問問四格格,看看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本王的面子往那裡擱?」尚老漢奸拉長了臉,哼道:「她老子孔有德和本王是兄弟,她就是老子的侄女,現在她和老子打啞謎,老子猜不出來還要去求她,不讓別人笑掉大牙啊?再說了,這種事能問清楚嗎?如果問清楚了,本王還有轉圜餘地嗎?倒不如就這麼打啞謎,實在不行本王還可以裝糊塗。」
尚老漢奸這話倒是大實話,他雖然對滿清朝廷和康小麻子確實是忠心耿耿,可並不代表他就捨得這麼輕易的就放棄藩王地位,更捨不得就這麼放棄一手控制的廣東政治、經濟和軍事大權,還有這些權勢帶來的榮華富貴和金錢美女!在這種情況下,尚老漢奸當然不敢直接向孔四貞問清楚這個問題——如果問清楚了,證明孔四貞背後的康小麻子確實準備撤藩,那麼尚老漢奸聽命令就得放棄藩王的地位和權勢,不聽命令就等於是不願撤藩,被證明心懷異志,徹徹底底的里外不是人了。倒不如就這麼藏着掖着,起碼還有一個裝糊塗的轉圜餘地——這麼一來,自然也就白白便宜了咱們的盧大縣令了。
「王爺所慮極是,這事如果問清楚了,證明確實是皇上和朝廷已經下定決心撤藩,那王爺就完全被動了。」金光皺起眉頭,承認老奸巨滑的尚老漢奸所慮極是。仔細盤算了許久後,金光試探着問道:「王爺,既然如此,那我們這麼辦行不行?」
「怎麼辦?說。」尚老漢奸打起精神坐直身體。
「既然這個緩緩撤藩的方略是吳三桂派來的使者提出來的,我們何不把這個皮球踢回吳三桂那邊去?」金光陰陰的說道:「王爺可以這麼答覆吳三桂派來的那個盧一峰,讓他告訴吳三桂,只要吳三桂決心採納這個撤藩方略,那麼王爺你可以全力支持——但條件是,這個方略必須由吳三桂先去和朝廷談判,不管吳三桂和朝廷談得如何,王爺你依法效仿就是了。」
「辦法倒是不錯。」尚老漢奸沉吟,半晌才說道:「可要是吳三桂那個老東西萬一吃錯了藥,真的和朝廷達成了這個撤藩方略怎麼辦?到時候我不就得跟着他一起撤藩了?吳三桂那個雲南是出了名的窮地方,丟了可惜不到那裡去,老子的廣東和雲南、貴州比起來,可是一個富得流油的好地方。」
「歸根到底,你還是捨不得撤藩啊!」金光在心中冷笑一聲,又諂媚的說道:「王爺不必擔心,你捨不得富庶的廣東,吳三桂那個老東西也未必捨得就這麼放棄貧窮的雲南貴州,我們這麼做,關鍵是要把皮球踢回去給吳三桂那個老東西,讓他去為這個問題頭疼,同時還拖延時間查看風色,免得要求加軍餉當了出頭鳥,變相的幫了吳三桂這個大忙。」
說罷,金光又奸笑着補充道:「退一萬步說,就算吳三桂真的和朝廷達成了這個緩緩撤藩的方略,只要不是立即撤藩,時間長了,夜長了夢就多,能不能撤藩還是兩回事,王爺還可以乘這個機會,從朝廷手裡多撈一點好處不是?」
尚老漢奸三角眼亂轉,盤算了許久,尚老漢奸一拍桌子,下定決心道:「好,就按這個法子辦,把皮球先踢回去給吳三桂那條老狗再說!本王懶得見那條吳三桂派來的走狗了,你去見他,告訴他,只要吳三桂同意這個方略,那本王也同意這個方略,但前提條件必須是吳三桂去和朝廷談判,不管談成什麼樣的撤藩計劃,老子依法效仿就行了!」
……
金光這個狗頭軍師確實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種,他把皮球踢還吳三桂的建議雖然有一多半是出於無奈,卻歪打正着的打中了咱們盧大縣令的要害!以至於他把尚老漢奸這個採納自己建議做出的決定告訴給盧大縣令時,盧大縣令的肥腦門上頓時出了一頭的油汗!
盧大縣令是真的慌了,吳三桂派盧大縣令來廣州的目的,是勸說尚老漢奸父子和吳三桂建立聯盟,共同對抗滿清朝廷,還有就是讓尚老漢奸父子上表清廷要求加餉,為吳三桂即將與滿清朝廷展開的軍餉問題談判增加談判籌碼。結果盧大縣令必須得拿着這麼一個聯手撤藩的結果回到雲南向吳三桂交差,吳三桂還不得剝了盧大縣令的肥皮啊?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是怪盧大縣令無能,關鍵是這件事中忽然插上了孔四貞這麼一槓子,出現了滿清朝廷的魔影,陰錯陽差才出現了這麼結果。不過還是那句話,不管中間有多少波折和意外,有多少的無奈和被迫,盧大縣令如果拿着這麼一個結果答覆吳三桂,吳三桂還是非得剝盧大縣令肥皮不可!一時之間,咱們畢竟還嫩點的盧大縣令是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辦好了。
「怎麼辦?怎麼辦?」送走了奸笑不止的金光,剛才還能保持不動聲色的盧大縣令回到房中就狠揪起了小辮子發起了愁,哀嘆道:「完了,弄巧成拙了!如果就拿這麼一個答案回去答覆吳三桂那個老漢奸,那麼就是老師也救不了我了,吳三桂那個老漢奸肯定要把我剁了餵狗,本來餵狗都沒什麼——萬一吳三桂老漢奸把我做成雲腿進貢給康小麻子,那我不是更慘了?怎麼辦?怎麼辦?」
「要不跑吧?」盧大縣令忽然生出這麼一個念頭,「反正廣東離台灣不算太遠,從海路跑到台灣去投奔鄭經去,幫鄭經和陳永華反清復明去?」
想到這裡,盧大縣令心中大動,心說去投奔鄭經其實也不錯,起碼是大明忠臣名聲好,可是我就這麼過去,能象在吳三桂這邊這樣,在鄭經的台灣獲得重用嗎?我在吳三桂這邊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縣令,可好歹有一個深得吳三桂信任的劉玄初當老師,做什麼事都方便得多,在鄭經台灣我有什麼?還有,孔凡林這幫壞種可是吳三桂派來監視我的眼線,我如果跑路去投奔鄭經,他們會不理不問?再說了,我跑了老師怎麼辦,我可是他向吳三桂舉薦的人,他能不受到牽連?
「大人,我們回來了。」正發愁的時候,中午才被盧大縣令收入麾下效力的廣州三虎進到房間,每個人身上還穿着一套新買的新衣服,歡天喜地的向盧大縣令道謝道:「多謝大人賞賜的銀子,我們都買好新衣服新鞋子了,還有之前欠的房租和石板錢也付清了,從現在開始,我們哥幾個就跟定你們了,大人你有什麼事,儘管向我們吩咐罷,小的們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一下眉頭。」
「可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盧大縣令心中哀嘆,但就在這時,盧大縣令看看滿面感激笑容的廣州三虎,忽然心中一動,跳起來喝道:「你們三個,知道去惠州的路不?有多遠?」
「回大人,我們知道,還去過惠州。」劉真飛快答道:「不算太遠,離廣州大概有三百二十里,騎馬的話大概是兩天多時間能到,走路的話,大概四五天吧。」
「很好。」盧大縣令飛快吩咐道:「快,去叫肖二郎和孔凡林,讓他們準備六匹快馬,你們三個帶路,我們馬上去惠州。」
「大人,天快黑了。」劉旭好心勸道:「要不明天天亮再去吧,晚上路不好走。」
「再不好走也得走!」盧大縣令大吼起來,「你們要想繼續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就馬上帶我去惠州找尚之信,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也是我最後的機會!」
第二十四章
尚之信
留下其他侍衛和家丁在驛館裡等待,盧大縣令帶着孔凡林、肖二郎和廣州三虎就連夜踏上了趕往惠州的道路。臨走的時候,為了預防萬一,盧大縣令還特別向留守驛館的侍衛和家丁叮囑,「記住,如果有人來打聽我的情況,就說我到東莞探望親戚去了,最多三五天就回來,然後馬上回雲南。」
「大人,如果平南王府那些王八蛋不相信呢?」侍衛副隊長羅克敵沉聲說道:「卑職剛才派人在驛館周圍轉了一圈,發現了幾個模樣不善的人,很可能就是平南王府出來的走狗。」
「信不信隨他們了。」盧大縣令冷冷說道:「如果這次去惠州,我能順利說動尚之信站在我們這邊,這些兔崽子自然有尚之信去收拾他們。如果說不服,反正是輸,也不在乎有沒有輸徹底了。」
「明白,請大人放心,屬下們等你回來。」羅克敵等侍衛抱拳答應,肖二郎手下那幫家丁也紛紛叮囑盧大縣令千萬小心——他們可還等着跟盧大縣令去曲靖享福,可不希望盧大縣令出了什麼意外。盧大縣令則不再羅嗦,牽馬出了驛館,趕在外城城門關閉之前出城,連夜趕往惠州去了,後面則自有平南王府派出來的眼線飛報金光等人不提。
為了預防尚老漢奸派人攔截盤問節外生枝,盧大縣令一行六人離開廣州後一路都不敢歇息,日夜不停的快馬加鞭只是趕往惠州,吃飯喝水都是在戰馬上解決,實在撐不住了停下來休息小半個時辰,然後又馬上上馬趕路。很幸運的是,盧大縣令新收的三個狗腿子沈欣、劉真和劉旭三兄弟在這個時候發揮了大作用,仗着熟悉地形,帶着盧大縣令專挑近路直路奔馳,不僅甩開了尚老漢奸和金光派來的尾巴,還大大加快了行路速度,到了第三天清晨,同時也是前清康麻子六年的十月初七的早晨,盧大縣令一行六人,終於來到了尚可喜長子尚之信臨時駐紮的惠州城外。
老實說,因為後世滿清對尚之信嗜殺如狂的記載——雖然是真是假誰也不知道,滿清在抹黑歷史這方面一向是非常出色的,總之,盧大縣令對尚之信的印象並不算好,還有一點反感。但是,至少尚之信在歷史上起兵反清了,還大義滅親逼死他那個鐵杆漢奸老爸尚可喜,所以就憑這一點,盧大縣令對他的印象就比對他那個漢奸老爸尚可喜的印象好上百倍。同時,尚之信目前也是盧大縣令擺脫窘境的唯一希望了。
盧大縣令的運氣實在一般,到惠州城後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跑到軍營求見尚之信,卻被營前守卒告知尚之信不在營中,盧大縣令再硬起頭皮問起尚之信去向時,那鎮守營門的佐領立即把眼睛一鼓,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打聽我軍主帥去向,是何居心?快滾,再羅嗦一句,把你們全部當細作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