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我為王 - 第4章

吳老狼

  休息了一段時間,好生調養了身體,也徹底融合了死鬼陳應良留下的記憶,熟悉了這個時代的基本情況,陳應良立即着手了開始準備前往遼東投軍,先是在房玄齡的幫助下,把柴家始終沒有派人來換回的定親玉佩賣了一個好價錢,換得了路費和生活費,然後陳應良給自己買了一匹馬,兩套路上換洗的結實衣服,然後又獨自一人到了大興城裡的鐵匠街,準備給自己買出門防身的武器。

  古代的士人都喜歡仗劍游天下,戶籍上仍然屬於士人的陳應良卻不喜歡寶劍這種華而不實的玩意,直接給自己買了一把糅鋼鍛制的橫刀,這玩意劈砍起來威力極強,遠比鐵匠師傅吹上了天的寶劍實用。同時讓陳應良暗暗歡喜的是,將門出身的死鬼陳應良記憶中竟然還有一套軍中刀法,雖不稀奇精妙,卻也不至於讓陳應良連刀都不會使。

  買好了刀挎在身上,時間尚早,想想自己一兩天內就要離開大興城了,乘着有點時間,陳應良便挎着刀在大興城內的街道上遊蕩了起來,欣賞這個時代的街景和風俗民情,也順便讓自己和大興城告個別——這一走,陳應良真不知道自己要過多少時間回來了。

  大業七年後天下漸亂,但關中一帶卻少有戰亂,做為大隋西都的大興自然是繁華依舊,街道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特別繁華的幾條街道上還時常擁擠得水泄不通,陳應良就在這麼一條街道上,被擠得滿身臭汗,好半天都沒逛完這條不到兩里的街道。

  好不容易走完了這條繁忙的商業街,陳應良汲取教訓,沒敢再去過於的繁華街道遊蕩了,選了一條比較冷清的街道閒逛,準備買點酒肉帶回家去回請房玄齡,結識房玄齡這些天來,房玄齡已經請陳應良喝過幾次酒了,陳應良承情頗多,現在手裡稍微寬裕一點,陳應良自然生出了回請房玄齡的心思。

  「你們想幹什麼?讓開,讓開!你們知道這位姐姐是什麼人麼?別自己找死!救命!快來人!快來人啊!」

  不男不女的聲音從路邊小巷子中傳來,陳應良好奇的走到了巷口一看,卻見小巷中並肩站了幾個潑皮打扮的男子,攔住了一個沒鬍子的白髮老頭和一名容貌清秀的綠衣少女,口中不乾不淨的說些下流話,那沒鬍子的白髮老頭急得滿頭大汗,用身體護住了那綠衣少女,用蘭花指指住了那幾個潑皮用娘娘腔大罵,「你們幾個小畜生,還不快滾遠點?敢碰到我家這位小姐一個頭髮,要你們全家的狗命!」

  「老不死的,滾遠點!」一個潑皮一把將那白髮老頭推翻在地上,伸手就去拉那綠衣少女,嚇得那綠衣少女連連後退,淫笑道:「小娘子,用不着怕,哥哥們就是看你遊街寂寞,想請你喝杯酒,沒別的意思。」

  來到這個時代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在現代社會吃慣了這行飯的陳應良也沒多想,下意識的大喝了一聲,「幹什麼?放開她!」又下意識的摸腰間配槍和手銬,結果槍和手銬都沒摸到,倒是摸到了今天才買的橫刀,陳應良也沒猶豫,立即就拔刀出鞘。

  不過有這聲大喝也足夠了,聽到了陳應良的聲音,正在怪笑的幾個潑皮立即回頭,看到陳應良手握橫刀站在巷內,幾個沒武器的潑皮難免都是臉色一變,那綠衣少女鬆了口氣,那白髮老頭則是趕緊爬了起來,一邊用身體重新護住那綠衣少女,一邊叫嚷道:「小哥,快殺了這幾個混帳,我給你負責,出人命我負責!」

  「小子,聰明的話趕快滾遠點,別自己找死!」一個首領模樣的潑皮惡狠狠的威脅道:「大興縣衙門的王班頭,那可是我姐夫!」

  「哈!」那白髮老頭笑出了聲來,扯着公鴨嗓子笑道:「縣衙的一個班頭,算什麼東西?我家主子的一根小指頭,就可以捏死他全家!」

  「我管你姐夫是誰。」陳應良沒理會那白髮老頭的話,沖那幾個潑皮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女子,聰明的話磕頭賠罪,馬上滾!不然的話,老子砍死你們也是自衛殺人!」

  「操你娘的!」那潑皮大怒,一邊從地上揀石頭,一邊吼,「哥幾個,上,打死這個多管閒事的混帳小子!」

  「打死他!」

  幾個潑皮顯然是常在這一帶橫行霸道慣了的,二話不說就沖了過來,陳應良趕緊提刀準備迎戰,可就在這時候,陳應良忽然聽到雙耳風響,一左一右各有一名男子沖了上來,二話不說就和那幾個潑皮動起了手,還三下兩下就把幾個潑皮打翻在了地上,徹底破壞了陳應良英雄救美的難得機會。但那兩名男子仍然不肯罷休,仍然對已經摔在地上的潑皮拳打腳踢,下手還特別的狠,專打要害,招招式式都是傷筋斷骨,其中一個潑皮還乾脆被一腳踏中胯下要害,痛得殺豬一樣的慘叫了一聲,直接就昏了過去。

  把幾個潑皮全部打成了重傷,那兩名男子又立即向那綠衣少女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小人等救護來遲,請小姐恕罪。」

  「你們這兩個混蛋,怎麼現在才來?」那白髮老頭又氣焰囂張起來,指着那兩個男子大罵,「你們知不知道,小姐她差點就遇危險了,要是她掉了一根頭髮,回去你們就得被主子碎屍萬段!」

  「小人等罪該萬死!」一名男子磕頭,解釋道:「小人等和小姐走散後,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這裡,小人等保護小姐不周,請小姐治罪。」

  那公鴨嗓子的白髮老頭本來還想詐唬,那綠衣少女卻攔住了他,聲音溫柔的說道:「謝叔,算了,他們能及時趕到就行了,我沒事,別罵他們了。你們都起來吧,不用擔心,回去我不會告訴娘的。」

  說罷,那綠衣少女又抬起頭來,向陳應良盈盈一拜,柔聲說道:「多謝公子拔刀相救,小女楊雨兒,謝過公子大恩。」

  楊雨兒給陳應良留下的印象極好,生得清秀可人也就罷了,言語舉止還異常的溫柔有禮,正是陳應良最喜歡的女人類型——娶了這樣的老婆,就算找了小三又暴露也不用擔心太過危險的後果。所以陳應良也趕緊把刀回鞘,向那楊雨兒拱手還禮,謙虛道:「楊姑娘不必客氣,在下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的救人只救了一半,我這刀倒是拔出來了,救下姑娘的卻不是我。」陳應良又笑着補充了一句,逗得楊雨兒莞爾一笑,對陳應良同樣是頗有好感。

  這時,巷口已然圍滿了聽到打鬥叫喊聲過來看熱鬧的路人,其中還出現了穿着公衣的公差身影,見此情景,楊雨兒向旁邊的白髮老頭使了一個眼色,那白髮老頭會意,立即上前去與公差交涉,楊雨兒的另外兩名隨從則守住了巷口,不許閒人進內,陳應良也意外的獲得了一點與楊雨兒單獨交談的短暫時間。

  「對了,還沒請問公子高姓大名,家住何方。」楊雨兒很有禮貌的說道。

  「高姓大名不敢當。」陳應良答道:「我叫陳應良,就是大興人。」

  「陳應良?」楊雨兒的反應十分奇怪,先是露出了一點回憶神情,然後又突然向陳應良問道:「陳公子,你可認識柴郡公府上的柴倩姑娘?」

  「楊姑娘,你怎麼會知道她?」陳應良大吃一驚。

  楊雨兒笑了,笑得花枝亂顫,既神秘又動人,道:「我和倩兒姐姐是朋友,還是很好的朋友,我還知道,前不久你還休了與你指腹為婚的倩兒姐姐。」

  「你連這事都知道?」陳應良有些傻眼了。

  楊雨兒點點頭,抿着紅唇輕笑道:「倩兒姐姐聽到這事,找你拼命的心都有,如果不是柴郡公死死攔着,不許把這事張揚出去,以倩兒姐姐的脾氣,肯定早就提着寶劍到你家門上砍人了。後來倩兒姐姐對我說起這事,還把你給……,給罵了幾句。」

  陳應良有些苦笑,也不說話,不願和楊雨兒在這個問題繼續下去,不料那楊雨兒卻是一個熱心腸的人,又微笑問道:「陳公子,其實倩兒姐姐也是一位好姑娘,怎麼樣?要不要我替你說幾句好話,替你和倩兒姐撮合一下,把你們的事繼續下去?」

  「多謝楊姑娘好意,但不必了。」陳應良堅決搖頭,答道:「我和她之間,絕對沒有任何可能。再說了,是她家裡的人主動提出退婚,我如果再去求她,豈不是讓她更加瞧不起我?」

  楊雨兒的神情竟然有些惋惜,又看了陳應良一眼,這才柔聲說道:「陳公子,既然你我有緣相識,你又救了我,那麼倩兒姐姐那邊,我會替你說話的,本來柴郡公想等風頭過了,再找你……。不過你放心,我會攔住他們的。」

  楊雨兒不這麼說還好,聽了她的這番話後,陳應良對柴家的火氣頓時又升上來了,心說好啊,原來你柴家父子果然在打秋後算帳的主意,準備等風頭過了再找我報仇,還封鎖消息怕有損你們的名聲!行,咱們走着瞧,看是你們找我算帳,還是我報柴紹那一腳之仇!

  這時,那白髮老頭已然回到了楊雨兒的身邊,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幾名衙役公差進了巷子後也不追問事情經過,只是默不作聲的把幾個潑皮給拖了出去,楊雨兒也又向陳應良行禮說道:「陳公子,時間不早,小女該回家了,我們有緣再會。」

  「有緣再會。」陳應良拱手行禮,主動讓到了路旁,讓楊雨兒領着那白髮老頭和兩名隨從出巷。

  目送着楊雨兒離去的背影,陳應良又在心裡嘀咕道:「楊姑娘,看來我們真的只能是有緣再會了,身邊跟着一個不男不女的老頭,兩個武藝高強的隨從,讓公差都不敢作聲的背景,還直接說了你姓楊,你以為我真的猜不出你的身份麼?不過嘛,我們相差太遠了,象你這樣的姑娘,現在的我,還真不敢打你的主意,有沒有緣分,我們以後再說吧。」

  與此同時,那白髮老頭也湊到了楊雨兒的耳邊,低聲說道:「公主殿下,奴婢沒敢暴露你的身份,只亮了奴婢自己的身份,說你是奴婢的遠房親戚,那幾個大興縣的公差,會替我們好好收拾那幾個潑皮。」

  楊雨兒點點頭,對白髮老頭的處理十分滿意,又回頭看了一眼巷中的陳應良,心中暗笑:「嘻嘻,生得挺俊,斯文有禮,還很有俠義心腸,倩兒姐姐,你說不定真要後悔了,這樣的公子,不正是你一直所期盼的如意郎君嗎?」

第六章

鄭重聲明

  楊雨兒這件事過後的第二天,把路上吃的乾糧也準備好了,陳應良決定在次日出發趕往遼東了。

  陳老三仍然攔着不想讓陳應良去遼東戰場冒險,陳應良怎麼說陳老三都是哭哭啼啼的阻止,直到陳應良說了柴家準備對自己秋後算帳的事,真心為了陳應良好的陳老三才流着眼淚同意陳應良離去,還表示願意隨陳應良同去遼東。

  陳應良謝絕了陳老三的好意,陳老三的年紀太大了,去遼東又有千里之遙,與陳應良同行不僅幫不了忙,還會成為陳應良的拖累,所以陳應良只是給陳老三留下了十貫錢度日,又說自己一旦安定下來後,就立即想辦法把陳老三接去身邊,至不濟也要給陳老三捎來生活費,好說歹說才讓哭得天昏地暗的陳老三同意留在大興。

  出于謹慎起見,已經決定報復柴家的陳應良又少不得叮囑陳老三,說柴家如果有人來打聽自己的去向,要陳老三告訴柴家,說自己去了川中投奔祖父的舊部謀求發展,還捏造了一個地名、一個人名和一個關係教給陳老三,陳老三含淚記住,並答應陳應良的另一個要求,在無法度日又聯繫陳應良的情況下,把陳家這座最後的小宅院賣了或者租出去,活着等待陳應良歸來。

  天色全黑的時候,房玄齡又拎着酒來到了陳應良的破爛小院裡,給陳應良送行,也給陳應良帶承諾的親筆舉薦信,心細的房玄齡故意沒把書信封口,讓陳應良看到書信內容,在書信上,未來的千古賢相房玄齡給了陳應良許多溢美之詞,力請他的父親、現在正當紅的遼東監軍房彥謙對陳應良予以重用。

  歷史上房玄齡有沒有對其他人如此推重,陳應良真不知道,但是能夠毫無利益予對方的情況下,能夠得到大名人房玄齡如此的無私幫助,陳應良胸中的感激之情還是難以言表,只能是端起了房玄齡自己帶來的酒,道:「喬松兄,大恩不言謝,小弟將來若有出頭之日,這份大恩,小弟必然百倍回報!借花獻佛,請了!」

  「賢弟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何勞言謝?」房玄齡笑着謙虛,又舉起了老陳家提供的破爛酒碗,道:「來,賢弟,為兄祝你這次遠赴遼東一帆風順,大展鴻圖,幹了!」

  「多謝兄長,幹了!」陳應良含笑答應,與房玄齡一起把碗中薄酒一飲而盡,豪氣萬丈。

  與房玄齡連干三大碗後,說了一些互相保重之類的話,又拜託了房玄齡代為照拂陳老三,陳應良突然問道:「兄長,這次伯父打算舉薦你到遼東為官,因為嫂子有孕在身你去不了,那麼以後兄長打算怎麼辦?以兄長的經天緯地之才,長期這麼閒居下去,豈不可惜?」

  「走一步算一步了。」房玄齡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微笑答道:「為兄心中雖然也有一些抱負,可是既沒有那樣的機緣施展抱負,又沒有賢弟這樣的勇氣出外闖蕩,敢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所以為兄現在打算謀定而後動,先在大興都城之中觀望天下形勢,待到機會出現,再做決定不遲。」

  「記得你是在李淵起兵後,就在這長安投靠的李二,看人的眼光和抓機會的本事是不錯。」陳應良心中嘀咕,暗道:「可惜,你只會坐在家裡等機會,不敢出門去找機會,所以也就是給李二當副手的命。」

  嘀咕完了,陳應良乘機對房玄齡說起了醞釀已久的話,道:「兄長,那么小弟有一句話想斗膽問你,如果將來有一天兄弟能夠出人頭地,能夠開府建衙,不知兄長可有興趣到小弟的幕府之中大展拳腳,施展抱負?」

  房玄齡差點沒笑出聲來,心說我這位賢弟可真有意思,現在還在靠我舉薦入仕,就已經開始考慮開府建衙後的幕僚問題了,還想讓我到他的幕府之中效力,這份高瞻遠矚,也遠得未免太過份了吧?暗暗捧腹之下,房玄齡微笑說道:「賢弟,你未免考慮得太遠了吧?愚兄為你舉薦的主薄、記室職位,距離開府建衙可不是只差着十七、八級。」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象兄長這樣的大才,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陳應良微笑答道:「小弟現在只想求兄長一句話,他日小弟若真是能有開府建衙、自建幕府那一天,兄長的官職又還在小弟之下,敢請兄長答應,屆時務必要到小弟的官署之中效力。」

  「那好,愚兄今天就應承了你。」房玄齡含笑答應,道:「如果賢弟真有開府建衙那一天,屆時賢弟又不嫌棄為兄才疏學淺,我就一定到小弟的帳下效力。」

  「擊掌為誓。」陳應良得寸進尺,乾脆舉起了手掌,房玄齡笑笑,伸手與陳應良的手掌重重一拍。

  「野心好大的小子,舉薦你入仕為官,真不知道是對是錯。」房玄齡心中嘀咕。

  「只能做到這一步了。」陳應良也在心中暗嘆,「以我現在的情況,如果叫房玄齡跟我走認我當老大,說不定他一個大耳摑子就抽過來了,也只能是先埋個引子,等以後再說吧。」

  是夜,陳應良與房玄齡盡歡而散,次日清晨,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初五的清晨,大興城門剛開,陳應良就辭別了相依為命多年的陳老三出發上路,還沒走最近的安化門出城,牽着馬獨自一人繞了不少遠路,從大興西城的延平門出了城,又城外辦了些事,這才策馬趕往東面的潼關方向,正式開始了自己的離家闖蕩之旅。

  ……

  鉅鹿郡公柴慎的府邸位於大興城內靠近西都皇城很近的太平坊,六月初五的這天早上,這位陳應良曾經名譽上的老丈人就一直右眼皮跳個不停,老是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可又不知道不對勁在了那裡,為此,柴慎還拿丫鬟當了出氣筒,打了端洗臉水不穩的丫鬟兩記耳光。

  正午過後,這種不安的感覺更加強烈,因為入宮當完值後,當柴慎領着一大群家丁回家享受新納的第十三房小妾時,路上忽然有不少人對柴慎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多是一臉的想笑不敢笑表情,柴慎對此滿頭霧水,差點以為自己穿錯了衣服,或者是臉上不小心沾了什麼污漬。

  更讓柴郡公疑惑不解的還在後面,進了權貴聚居的太平坊街區,柴慎迎面就撞到了政壇上的對頭太子左內副率裴信,對於這個貪財好色又志大才疏的同事,柴慎雖然不懼,卻也不願過於得罪他背後的關隴大世族聞喜裴家,便向往常那樣在馬上拱了拱手就準備擦騎而過,但柴慎說什麼都沒有想到的是,平時里仗着家族勢力趾高氣昂的裴信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主動的攔住了柴慎的馬,和柴慎客套聊天。

  裴信和柴慎聊天說的全是廢話,唯一談起的一件公事,說的也是兩天前在宮裡已經議定的事,柴慎暗笑裴信記性被狗吃光了之餘,又突然發現裴信眼睛裡儘是笑意,稍不留心還笑得連眼睛都眯了起來,笑得既古怪又神秘,就好象剛碰到了什麼說不出口的開心事了,明明都已經在肚子裡笑開了花,卻又不能把聲音笑出來,憋得難受,痛並快樂走。

  東一榔頭西一錘聊了許久,直到柴慎自己都受不了了提出告辭,裴信才領着他的隨從隊伍告辭離去,然而兩支隊伍背道而馳的走遠之後,柴慎好象又聽到了裴信莫名其妙的爆發出狂笑聲音,弄得柴慎忍不住回頭去看情況,見到裴信隊伍飛一般的逃開,柴慎便忍不住在肚子裡罵了一句,「有病!吃錯藥了?」

  被裴信這麼一耽擱,柴慎回到了家中時,今天同樣到皇宮當值的兒子柴紹已經找到了一步,還來到了大門前迎接柴慎,親自把柴慎攙下了馬後,不及進門,柴紹直接就對柴慎低聲說道:「父親,事情好象有點不對,孩兒從宮裡出來時,回家的路上一直有人在對孩兒指指點點,還不斷偷笑。」

  「什麼?你也碰到這情況?」柴慎一楞,然後心中剛當了一下,忙壓低聲音問道:「是不是我們和陳家的事,被人張揚開了?我不是已經再三嚴令,不許府里的奴僕家丁提起這件事嗎?」

  「應該不是。」柴紹答道:「剛才秀寧已經分析過了,如果是我們府里的奴僕不小心說漏了嘴,這事也只會慢慢傳開,不可能一下子就把事情張揚得眾人皆知,也不可能傳得這麼快。」

  「那會不會是姓陳那個窮小子自己散播的風聲?」柴慎警惕的問——這也是柴郡公最擔心的事。

  「應該也不太可能吧?」柴紹也有點拿不準,答道:「如果那個窮小子想把事情張揚出去,早就張揚了,何必要等這麼久?再說了,我們和陳家又沒有白紙黑字的婚書,就憑一塊玉佩,那個窮小子就算把事情張揚出去,又能有多少人相信?」

  「這倒也是。」柴慎仔細一想發現也是,以陳應良現在的家庭情況和個人地位,想要把退婚的事迅速傳開並且讓人相信,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陳應良就算這麼做了,散播消息的期間,也不可能瞞過柴家在京城裡的耳目,所以柴慎很快又否決了這個念頭。

  稍一盤算後,柴慎吩咐道:「派人出去打聽一下,看市面上有沒有不利於我們柴家的傳言。再有,再過段時間,想辦法把那窮小子除掉,永除後患,但記住,要保密。」

  「明白。」柴紹點頭,又表情猙獰的說道:「父親放心,孩兒這次要親自出手,解決那個又窮又硬的混小子,絕不給他出頭之日!」

  「姐夫!姐夫!」

  說話間,一匹快馬忽然從街道的盡頭沖了過來,遠遠就衝着柴家父子大喊大叫,還直接奔到了柴家父子旁邊才勒住馬,正準備進門的柴慎和柴紹扭頭一看,卻意外發現馬上騎士竟然是柴紹的妻弟、唐國公李淵的次子、方才年僅一十五歲的李二郎——大名叫做李世民。

  「二郎,何事如此焦急?」柴紹驚訝問道。

  李世民沒有答話,只是迅速甩鞭下馬,衝到了柴紹面前,壓低了聲音問道:「姐夫,倩兒姐姐是不是有一門指腹為婚的親事?」

  「什麼?」柴紹先是一驚,然後迅速醒悟過來,搖頭說道:「那有這樣的事?二郎你別聽外人胡說八道,你倩兒姐姐至今還是待字閨中,那有什麼指腹為婚的親事?」

  「沒有?」李世民也是一楞,疑惑說道:「那為什麼有人在延平門外的告示欄上,貼了一張用詞別致的鄭重聲明告諭全城,宣布與倩兒姐解除婚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就象是真的一樣,弄得半個大興城都轟動了。」

  「什麼?!」柴紹和柴慎同時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那個窮小子,貼了告示告諭全城?」

  「對!」李世民點頭,飛快說道:「小弟是聽家裡下人說的,聽說延平門那邊都已經轟動了,看熱鬧的人擠得水泄不通,小弟的家人廢了大好的勁,才擠進去遠遠看到。」

  「走!馬上去延平門!」柴慎柴郡公毫不遲疑,馬上沖向自己才騎回來的坐騎,上馬間踩滑了馬鐙差點摔了一交,家人上來攙扶,卻被柴慎一腳踢開。那邊柴紹也是滿臉鐵青的飛快上馬,與李世民、柴慎一起飛騎趕往大興商貿最集中的延平門。

  差不多是飛一般的趕到了商貿發達人流量龐大的大興延平門外,告示欄那一帶果然已經是人山人海,擠滿了看熱鬧的男女老少,其中還有相當不少是穿着僕役服色的權貴家丁,更有人高聲朗讀告示內容,讓不識字的百姓知道情況,笑聲不斷此起彼伏,人聲鼎沸到了極點。

  見此情景,愛面子的柴慎父子簡直是臉都白了,趕緊翻身下馬,衝到告示欄前查看情況,可是告示欄前已經圍得是水泄不通,柴家父子那裡能夠直接衝到近前?焦急之下,柴慎父子乾脆動用了馬鞭抽打開路,結果這麼一來,被馬鞭抽到的人就不樂意了,紛紛問道:「你們是誰?憑什麼打我們?」

  「大膽,還不快讓路?!」人群中突然有權貴家丁叫嚷了起來,大叫道:「這位就是柴郡公,還有柴紹大公子,敢攔他們的路,你們想找死啊?」

  「原來是柴郡公啊?」被打的百姓轉怒為喜,趕緊退後讓路,臉上帶着笑意讓路,其他的老百姓也是驚叫不斷,紛紛後退避讓,眨眼間就給柴家父子讓出了一條直通告示欄的道路。

  「糟了,怎麼是宇文家的人?」柴慎和柴紹都認出喊話那家丁乃是隋朝重臣宇文述的家丁,心裡頓時更是叫苦,知道這件事怎麼都肯定傳進宇文述家中了。但事到如今,柴家父子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是趕緊衝到了告示欄前查看情況,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之下,柴家父子的肺也頓時差點氣炸了。

  告示欄上有一張很大的嶄新告示,楷書工整,加有這個時代從所未見的標點符號,文字格式也與這個時代的普通告示截然不同,標題就是柴家父子這輩子從沒見過的『鄭重聲明』四個大字,內容則是:

  「本人陳應良,前朝許昌縣公陳萬敵之孫,大隋大興人氏,家住大興南城大通坊青石街,現鄭重聲明如下:一,本人與本朝右內率、鉅鹿郡公柴軍公之女柴倩解除婚約,並非柴郡公嫌貧愛富,願承認柴老太公與本人祖父訂下的婚約,不肯將愛女柴倩下嫁與指腹為婚的本人,而是本人自願解除婚約,休掉柴郡公的女兒,聽憑另嫁,絕不反悔!

  二,柴郡公之子柴紹登門退婚,逼迫本人上吊自殺未遂在先,毆打本人在後,實屬一片愛妹之心,並非倚強凌弱,欺壓貧困,這一點本人十分理解,所以本人絕不會計較此事,請柴紹公子放心。

  三,柴郡公父子為了面子,打算在風頭過後將我殺人滅口,不過只是民間傳言,本人相信柴郡公父子絕沒有這麼心狠手辣,鼠肚雞腸。

  以上信息之真偽,本人願負律法責任,詳細情況盡可諮詢本人的街坊鄰居,定有滿意答覆,並歡迎各位藝人將本人故事收錄入書,改編為戲曲、評書、話劇、歌劇或舞蹈劇等文藝節目交流傳播,本人絕不收取任何版權費用,也不追究版權責任。特此聲明,聲明人,鉅鹿柴郡公曾經的未來女婿陳應良。」

  「混帳!匹夫!老夫要你的狗命——!」

  咆哮着,眼睛赤紅的柴慎嘴唇和全身都哆嗦了,伸手就去扯布告,可惜陳應良故意用糨糊把紙質布告貼得極緊,半天多時間過去早就粘死在了布告欄上了,柴慎又那裡扯得下來?試了幾次無用,柴慎乾脆拔刀在手,揮刀猛砍起了布告欄,同樣雙眼血紅的柴紹也是毫不猶豫的拔刀猛砍,圍觀的大興軍民百姓卻是笑聲震天。

  「這個陳應良,做事還真是絕情!就算柴郡公不對,你也用不着把事情弄成這樣吧?」陳應良留給李世民的第一印象是這樣的。

  「應良賢弟,你還真是夠狠啊。」人群中的房玄齡苦笑,又回憶道:「不過,你在文中加那些點點圈圈倒是挺別出心裁來的,讀起來好方便。」

  「把這個布告欄,給我徹底砸碎,燒成灰,一點都不許剩!」這是柴慎氣昏前的咆哮,「再把那個兔崽子給我抓來,老夫要親手劈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