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末我為王 - 第7章

吳老狼

  說到這,陳應良乾脆站起身來,向樊子蓋拱手大聲問道:「草民最後請問樊大人,今後的平叛戰場上,大人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象裴大人這樣,屢敗屢戰,寧死不屈?還是希望我大隋將士人人都象達奚善意一樣,未戰先逃,甚至從賊謀逆?!」

  大殿中鴉雀無聲,樊子蓋臉上古板倔強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沉思,病弱中年人卻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才向樊子蓋說道:「樊大人,給裴大人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吧,今天這場仗,最大的罪人是達奚善意,你我也有干係,裴大人雖然兵敗,在戰場上的表現卻也算得上是可圈可點。」

  眾目睽睽下,樊子蓋繼續默不作聲,雪白的眉毛紋絲不動,又過了許久,被衛士抬着的裴弘策都已經急得重新滿頭大汗時,樊子蓋才輕輕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說道:「放了吧。」

  衛士依令放開裴弘策,死裡逃生的裴弘策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然後趕緊衝着樊子蓋拼命磕頭,連聲說道:「謝樊留守不殺之恩,謝留守大人不殺之恩。」

  「別謝老夫,謝你旁邊的小子。」樊子蓋冷哼道:「如果不是他,你今天是死定了!但記住,沒有下次!」

  裴弘策又向樊子蓋磕了幾個頭,這才扭頭來看陳應良,嘴裡雖然沒有說話道謝,但那感激涕零的眼神,卻也一切盡在無言中。

  「陳應良,聽你剛才的談吐,好象頗知兵事啊。」那病弱中年人向陳應良微笑說道:「怎麼樣,願不願意到我麾下來效力?我的麾下,正缺你這樣的人。」

  「謝大人厚愛,但草民更想繼續跟隨裴大人。」陳應良朗聲答道:「樊大人既然給了裴大人立功贖罪的機會,那麼草民想要陪着裴大人立功贖罪,以謝今日咆哮朝堂之罪。」

  「那麼隨便你。」那病弱中年人笑了笑,道:「別後悔噢,我的官比他大。」

  「草民只求為國效力,不敢貪圖官職高低。」陳應良嘴上說得無比動聽,心裡卻冷哼道:「你當老子傻啊?老子救了裴弘策兩次,他又是個大貪官,跟着他不僅可以混一個忠心耿耿的美名,還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睡美女,跟着你,你敢保證給我這些麼?」

  「那你就隨着裴弘策戴罪立功吧。」樊子蓋揮手說道:「你們下去休息吧,明天開朝會討論軍情,別來遲了。」

  裴弘策和陳應良一起答應,行禮告退,然而就在陳應良跨出殿門時,樊子蓋突然又說道:「陳小子,你的口舌技巧不錯,把屢戰屢敗換了個秩序,變成屢敗屢戰,意思就完全不同了,別當老夫是老糊塗,這點口舌技巧,老夫還懂。」

  「草民該死。」陳應良趕緊又轉身行禮請罪。

  「你一個草民咆哮朝堂,早就該死了。」樊子蓋冷笑,又揮手說道:「不過看在你說得算是有點道理的份上,老夫也給你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跟着裴弘策好好干,希望你的真才實學,比你的口舌技巧更出色。」

  陳應良答應,行禮後與裴弘策出殿,而下了大殿後,裴弘策一把抓住了陳應良的手腕,壓低了聲音激動說道:「賢侄,別的話叔父也不說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侄子了,只要叔父我還有一口飯吃,就不會讓你餓着!」

  「別那麼客氣,安排棟別墅樓給我住,出入有寶馬,吃飯每頓飯二十來個菜,晚上再安排兩個漂亮丫鬟服侍我睡覺,基本上也就馬馬虎虎了。反正你是大貪官,有的是錢。」這是陳大隊長的心裡話。

第十一章

第一個考驗

  也是到了裴弘策的家門口,陳應良才從裴府的門匾上發現,裴弘策這傢伙居然還有着黎國公的爵號,然後不等陳應良慶幸自己抱上了一個爵位與李淵相等的權貴大腿,整個人就已經淹沒在了黎國公府的巨大熱情之中。

  不得不承認,別看裴弘策在歷史上默默無聞——至少頗為熟悉隋唐歷史的陳應良此前就沒聽過他的名字,實際上卻還算是一個講義氣的權貴高官,看在兩次救命的份上,陳應良期盼的別墅樓當天就有了,每頓飯二十來個菜很是補充了一下陳應良現在這具身體長期以來虧欠的營養,漂亮丫鬟還不是陳應良所期盼的兩名,而是足足六名。

  除此之外,裴弘策還把他的獨生子裴行方叫了出來,讓裴行方和陳應良拜了把子做了兄弟,僅有十四歲的裴行方也不象大部分權貴人家的公子哥那樣傲慢無禮,而是很有禮貌的向陳應良再三拜謝救父之恩,對陳應良口稱兄長,極盡禮儀,也讓陳應良多少明白了聞喜裴家能夠千年不衰的原因——對後代的家教確實有方。

  順便說一句,裴弘策這個兒子裴行方,是聞喜裴家在歷史上出現的第三十七名大將,還當過幽州刺史兼都督,直接與契丹突厥正面硬拼數十年,而象裴行方這樣的傑出將領,聞喜裴家從古在今一共出現了五十九名!

  救下裴弘策似乎就是陳應良命運轉折的開始,一切都按着陳應良希望的那樣發展,為了報答陳應良的恩情,裴弘策甚至讓陳應良在自己麾下自選職位,還表示六品以下的正式官職都毫無問題,大不了裴弘策出面請本家哥哥兼隋煬帝面前第一紅人裴規幫忙就是了。而陳應良也沒有好高騖遠,僅僅只是向裴弘策請求了一個相當於秘書的記室職位,裴弘策大笑後一口答應,對不貪心的陳應良印象更佳。

  陳應良當然不是不想儘快正式仕途,是陳應良非常清楚,自己現在向裴弘策要個正式官職容易,但再想更進一步就難了,畢竟陳應良現在的年齡和資歷放在這裡,剛入仕途就想往上爬簡直就是比登天還難。給裴弘策當秘書雖然不是大隋朝廷的正式編制,卻可以獲得裴弘策的部分權力和直接影響裴弘策的軍政決策,而且如今叛軍即將兵臨東都城下,一度親自率領軍隊平叛的裴弘策,必然要在平叛戰中重新擔任角色,間接為陳應良贏得更多表現機會!在如何投機鑽營方面,陳大隊長的算盤打得精着呢!

  秘書不是那麼好當,一頓飯二十來個菜也不是那麼好吃,一夜時間過去,第二天清晨,戴罪立功的裴弘策早早就去了皇城報到,與樊子蓋等東都重臣商議平叛大計,陳應良則留在黎國公府里等待裴弘策歸來,然後再隨裴弘策到河南贊治衙門正式上任,可是從早上等到了中午,陳應良都沒有等到裴弘策的半點影子。

  考慮到裴弘策頭一天差點被樊子蓋推出殿外斬首,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陳應良找到了裴行方稍做商議,乾脆領了兩名裴府下人出門,直接到東都皇城的正門來迎接裴弘策,順便打聽裴弘策到底有沒有人頭落地,被樊子蓋和楊侗等人翻舊帳又推出殿外砍了。

  讓陳應良鬆了口氣的是,當他領着兩個裴府下人來到東都皇城的正門端門外時,正好趕上了東都百官從端門出來,裴弘策也在其中,腦袋也安安穩穩的還在脖子上,惟獨就是臉色有些難看,滿面愁容顯得憂心忡忡。陳應良不敢怠慢,趕緊迎到了裴弘策面前,行禮恭敬說道:「小侄陳應良,見過叔父。」

  「應良賢侄怎麼來了?」裴弘策先是一楞,然後強作笑容說道:「差點忘了,叔父今天要帶你去河南贊治府上任,等不及了吧?走,叔父帶你去贊治府,給你介紹同僚。」

  「小侄不是為自己的事來的。」陳應良解釋道:「小侄是見叔父久久不歸,擔心叔父的情況,就和行方公子商量了一下,來這裡迎你。」

  說罷,陳應良也趕緊體貼的補充道:「叔父,你在朝里站了大半天的班,一定累了和餓了吧,還是先回府去休息一下,小侄的事,可以慢慢再說。」

  「還是賢侄懂事。」裴弘策讚揚了一句,又嘆道:「餓和累倒沒什麼,關鍵還是……,唉。」

  「為什麼這麼唉聲嘆氣?」陳應良心中狐疑,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忙壓低聲音問道:「叔父如此憂慮,莫非是樊留守又要叔父你統兵出城,去迎戰楊玄感逆賊?」

  「你怎麼知道?」裴弘策大吃一驚。

  「小侄是猜到的。」陳應良如實答道:「叔父神情憂慮,還滿面愁容,小侄斗膽揣測,想必是樊留守覺得叔父熟悉敵情,又想要叔父率軍迎戰逆賊,而叔父憂心東都守軍久疏戰場,士氣低落,軍心沮喪,不僅難以擊敗逆賊,還會耽誤國事,所以才如此擔憂。」

  裴弘策瞪大了眼睛,打量了半晌陳應良半晌,然後才說道:「賢侄,你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猜到樊留守要派我出戰就算了,怎麼連原因都能猜到?」

  「小侄瞎猜,僥倖而已。」陳應良謙虛了一句,又好奇問道:「不過叔父,小侄有個問題早就想問你了,大隋十二衛的右武衛就駐紮在東都,右武衛的軍中戰將如雲,為什麼樊留守一定要派叔父你率兵平叛?右武衛那些將領都上那去了?」

  「賢侄雖然聰明,卻有所不知。」裴弘策先看看左右無人,然後才低聲說道:「右武衛的精銳老將,去年就已經被皇帝丟光在了遼東,就連右武衛大將軍李景李柱國,去年也不幸在幽州被亂賊殺害,剩下的將領沒有一個有實戰經驗,就連現在主持軍隊的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就是你昨天見過那個病秧子,也是文官出身,從沒有統兵作戰的經驗,還身體不行三天兩頭告病,所以樊留守根本不敢派皇甫無逸出戰,也不敢相信那些新提拔上來的右武將領。」

  「叔父就倒霉了。」裴弘策苦笑着補充道:「聞喜裴家是出了名的文武雙全,名將輩出,叔父又兼着將作監的差使,常年指揮幾萬幾十萬的士兵民夫營造土木,統兵經驗反倒比誰都多,所以樊留守左挑右選,遠觀近看,就說什麼都要讓叔父挑這個重擔子了。」

  當然,裴弘策沒有把實話說完,之前樊子蓋決定派他統兵出戰,還有一個原因是裴弘策自己覺得機會難得,又覺得自己熟讀兵書深通韜略,貪圖軍功之下才主動請纓,結果殘酷的現實不僅粉碎了裴弘策的名將美夢,還導致樊子蓋賴上了他。

  「樊老頭還真會趕鴨子上架,也不怕我這位叔父再來一次全軍覆沒。」陳應良心裡嘀咕,又稍一盤算後,陳應良再問道:「叔父,那麼樊留守讓你何時出兵迎戰?」

  「何時出兵,還沒決定。」裴弘策繼續苦笑,說道:「托賢侄的福,樊留守也明白了知己知彼這個道理,所以想先探明敵情和做好準備再說,但肯定要出城交戰,樊留守發話了,絕對不能讓賊軍碰到東都城牆,必須要在野戰中擊敗賊軍!國子監祭酒楊汪提議守城待援,樊留守直接下令砍人,楊汪把腦袋都磕破了,樊留守才大發慈悲饒了他。」

  「樊子蓋這個老頭還真是不只一般的頑固啊。」陳應良心裡琢磨,暗道:「雖說東都守軍的情況,我還不太了解,可是從裴弘策全軍覆沒這點來看,野戰中碰上楊玄感肯定是凶多吉少,昨天裴弘策又吃了一個大敗仗,這會肯定已經是嚴重動搖軍心和士氣了,這時候最聰明的作法,應該是憑藉東都城防工事和楊玄感抗衡,耗光楊玄感的銳氣,也打出東都軍隊的士氣,然後再圖謀反攻啊?」

  這時,裴弘策已經開口催促陳應良隨自己到河南贊治衙門上任,陳應良點頭答應,但是親手把裴弘策攙上坐騎後,陳應良卻改了主意,向裴弘策說道:「叔父,如果你不想去和楊玄感逆賊打野戰,那么小侄或許有一個法子,可以讓樊留守改變主意,放棄不切實際的野戰計劃,改為據城堅守待援。」

  「賢侄有何妙計,能讓樊留守那樣的固執人改變心意?」裴弘策大奇問道。

  「小侄還沒完全想好。」陳應良答道:「小侄現在需要地圖,還有皇帝陛下親征高句麗的進兵路線,如果叔父還能為小侄提供關中一帶的大隋兵力部署圖,那么小侄也許就有辦法讓樊留守改變心意,不再逼迫叔父率軍野戰,選擇據城而守,等待援軍。」

  「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但你有多少把握?」裴弘策大喜問道。

  「叔父面前,小侄不敢口出狂言。」陳應良恭敬答道:「小侄認為,或許有個六七成的把握,而且小侄可以保證,就算樊留守不肯改變心意,叔父也不會有任何危險。」

  「那好,叔父先聽了你的計策再說。」裴弘策點頭,然後吩咐道:「走,我們先回府,賢侄你到贊治府上任的事改天再說,反正你就算不去當差,叔父也可以養你一輩子。」

  陳應良含笑點頭,心中嘀咕,「沒辦法了,只能是先想辦法讓樊子蓋那個老頑固改變守城戰術了,不然的話,裴弘策被老頑固逼着出城野戰,老子也要跟着倒霉!還好,象樊子蓋這樣的老頑固,滿腦袋都是忠君愛國愛百姓,只要在這些方面做文章,就不難讓這個老東西改變主意!」

  裴弘策答應讓陳應良試試,當然是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碰碰運氣,如果覺得不靠譜就絕對不會採納,但考慮到陳應良昨天展露的能把死人說活的忽悠能力,裴弘策對這個新認下的本家侄子還是有點期待的,所以回到家裡後,裴弘策乾脆讓陳應良進到了自己的書房,讓陳應良隨意查閱地圖和公文,對陳應良偶爾提出的幾個問題也是有問必答,言無不盡。

  或許是讓陳應良註定要讓裴弘策的緣故吧,看了許久的地圖公文後,陳應良都還一直在沉思盤算,半天都沒再說一句話,相反倒是樊子蓋派人來破口大罵,指責裴弘策不去衙門辦差的瀆職行為,對陳應良大失所望的裴弘策也沒遲疑,立即就去了衙門辦差,留下陳應良繼續在自己的書房裡隨意折騰。

  叛軍已然抵達東都郊區,全面戒嚴的東都城裡一片慌亂,做為東都重臣的裴弘策當然是有辦不完的差和理不完的事,這一出門就一直到了天色全黑才回到家中,然而當裴弘策筋疲力盡的回到家中時,卻第一眼就看到大侄子陳應良已經守到門前迎接,在不抱任何希望的情況下,裴弘策隨口問道:「賢侄,辦法想出來沒有?」

  陳應良笑笑,答道:「叔父請放心,小侄沒敢偷懶,辦法已經想出來了。」

  「什麼妙計?」裴弘策飛快問,還在剎那間忘記了一天的疲憊與疲勞。

  「戰術不足,用戰略來彌補。」陳應良微笑答道。

  ……

  幾乎同一時間,偃師附近的楊玄感叛軍大營軍中,叛軍主帥楊玄感的寢帳戒備森嚴,老楚國公楊素留下來的舊部親兵把寢帳護衛得水泄不通,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肅穆間,帳簾掀開,一名楊玄感的心腹親兵走出帳來,大步走到了旁邊最近的一座寢帳門外,在帳門前小心翼翼的說道:「李軍師,楊公有請,想與你商議攻取東都的大事。」

  「知道了,請楊公稍等,我隨後就來。」

  帳內傳來大聲答應,楊玄感的心腹親兵隔着帳簾行禮答應,隨即離開。而在這頂與楊玄感寢帳相鄰的寢帳中,一名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盤坐在地,手裡拿着大隋地圖,苦笑着搖頭,心中暗嘆,「楊玄感啊楊玄感,你還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啊,我給你獻的三條戰略大計上中下,你偏以下計為上計,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些什麼啊!」

  搖頭苦笑完了,那中年男子把地圖扔在地上,起身出帳,大步走到了旁邊的楊玄感帳前,在帳門前拱手行禮,大聲說道:「啟稟楊公,麾下李密求見。」

  「軍師不必多禮,快快請進。」帳內傳來楊玄感親切的聲音。

  「謝楊公。」李密答應,又在心中嘆道:「看在他對我的尊敬份上,盡力而為吧,戰略不足,我用戰術來替他彌補!」

  註:樊子蓋殺了裴弘策還要殺楊汪,楊汪磕頭賠罪到額頭出血,皆為史實。順便,楊某人的曾孫女在歷史上也頗有名氣——好象是叫楊玉環神馬的。

第十二章(上)

為了大隋

  東都隋軍慘敗的第三天,同時也是大隋大業九年六月十四這天,楊玄感親自率領的叛軍主力順利抵達東都城下,和歷史一樣的駐紮在了東都東大門上春門外,大業元年方才修築的大隋東都新城,也在八歲這年,迎來他的第一次攻防大戰。

  事實上,包括楊玄感自己都沒有想到進兵會這麼順利,自打在汲郡渡過了黃河後,沿途隋軍無不是望風而降,包括千古名關虎牢關都是乖乖投降,儲藏了上千萬石軍糧的洛口大倉也是如此,投降獻糧,為楊玄感的隊伍提供了足夠揮霍好幾年時間的軍糧,東都守軍出兵平叛,又被楊玄感的兩個弟弟輕鬆擊敗,繳獲了上萬套精兵裝備與無數戰馬輜重,緩解了叛軍隊伍裝備不足的燃眉之急。

  最讓楊玄感得意的還是民眾對他的擁戴,苦於隋煬帝的肆意揮霍國力,早就期盼着改變現狀的百姓民眾爭相依附叛軍,叛軍西進路上,每天都有數以千計的百姓趕來投奔叛軍,招募兵員的地方熱鬧得如同集市,六月初三那天黎陽起兵時,楊玄感的麾下還只有八千軍隊,可是僅僅才過了十一天,叛軍的軍隊規模就已經超過了五萬之巨,並且數量還在迅速的增加中!

  軍隊有了,軍糧裝了,武器盔甲和戰馬輜重也有了,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了,志得意滿之下,在上春門外,當着無數軍民百姓的面,楊玄感喊出了自己在起兵後喊出過無數次的千古名言,「我身為上柱國,家累鉅萬金,至於富貴,無所求也。今不顧滅族者,但為天下解倒懸之急耳!」

  還別說,楊玄感的感人演講還真是起到了作用,抵達東都的當天,竟然就有城外百姓送來了牛羊美酒犒勞叛軍,才一個上午時間,自願加入叛軍的底層百姓就有兩千多人,楊玄感哈哈大笑,益發感覺自己起兵的選擇對了,也益發的覺得天下唾手可得了,叛軍隊伍的上上下下也是士氣大振,對攻破東都充滿信心。

  叛軍隊伍中只有一個人例外,這個人就是楊玄感叛軍的軍師李密,眺望着東都城高大宏偉城牆,李密的心中還充滿了憂慮,「城樓二十二座,城牆高四丈五尺,厚達三丈,高度超過大興九尺,厚度超過七尺,護城河寬兩丈,深丈半,引入洛水活水!這樣的堅城,正面強攻的話,可不容易拿下啊。」

  喃喃念完,李密又去眺望西北方的東都皇城方向,心中祈禱,「樊子蓋,樊留守,你可一定要再派軍隊出城交戰啊,最好是把東都城裡的主力都派出來,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希望迅速拿下東都,讓楊玄感那個蠢貨贏得一線成功希望。這個蠢貨,如果採納我的上策中策,該有多好啊?」

  ……

  李密的祈禱很有機會成功,同一時間的東都城內,親自登城觀察了敵情之後,確認了楊玄感沒有立即攻城的打算,隋煬帝任命的東都留守樊子蓋立即返回皇城,請越王楊侗撞響景陽鍾召集百官議事,年僅九歲的楊侗對樊子蓋言聽計從,立即命令內侍敲鐘,聽到鐘聲後,東都城裡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都不敢怠慢,也是紛紛飛馬趕到皇城,進重光門到東宮議事大殿上參與朝會,其中自然也包括陳應良目前的金主河南贊治裴弘策。

  所謂朝會其實就是樊子蓋的一言堂,百官到齊後,樊子蓋先是大概介紹了一下城外軍情,然後立即分派任務,安排了十一名東都重臣督守除上春門外的其他城門,統率城門守軍,要求這十一名官員吃住都在城樓之中,不可擅離崗位一步,城門在人在,城門失殺全家!楊玄感駐軍的上春門,則被樊子蓋託付給了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身體不好的皇甫無逸也沒有遲疑,立即就隨着其他十一名東都重臣領令受命。

  安排好了城門職守官員,又分配好了守門軍隊,在手裡還有一萬預備隊的情況下,樊子蓋突然又開口說道:「賊兵遠來,十一天裡行軍六百里,期間又在臨清關打了一仗,隊伍必然十分疲憊,且剛到東都立足未穩,所以老夫應該認為,東都應該再出軍一支,與楊玄感逆賊戰於東都城外,力爭擊潰逆賊,至不濟也要打一個勝仗,打出朝廷的威風,也打擊楊玄感逆賊的囂張氣焰,免得從逆之人越來越多。」

  樊子蓋說這番話時,議事大殿裡鴉雀無聲,幾乎所有人都在偷看裴弘策,不少人的目光中還有些幸災樂禍——樊子蓋安排的城門職守官員中,可沒有裴弘策的名字,所以在場的文武官員就是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樊子蓋會派誰出城去戴罪立功,和勢頭正盛的楊玄感叛軍決一死戰。

  讓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目前戴罪在身的裴弘策竟然表現得十分鎮定,就好象沒有聽出樊子蓋的弦外之音一樣,而樊子蓋也沒有客氣,很快就衝着裴弘策說道:「裴大人,這裡的朝臣中,只有你和楊玄感逆賊交過手,有經驗可期,有教訓可鑑,也是你將功贖罪的最好機會,出城決戰的主將人選,當然是非你莫屬,別再讓陛下、殿下和朝廷失望了。」

  眾目睽睽中,裴弘策不慌不忙的出班,向樊子蓋拱手說道:「下官願意領命。」

  「咦?」包括樊子蓋本人在內許多東都文武都驚訝出聲,樊子蓋當然是驚訝於裴弘策的答應之爽快,其他的文武官員則是驚訝於裴弘策竟然還沒被楊玄感打怕。

  驚訝歸驚訝,稍一錯神後,樊子蓋還是露出了欣慰微笑,點頭說道:「很好,裴大人果然是忠君愛國之人,屢敗屢戰,從不氣餒,這份毅力值得我們學習。布防時,老夫留了六千預備隊,分一半與你如何?老夫也不指望你能一戰拿下楊玄感逆賊的首級,只要你打一個勝仗,讓楊玄感逆賊不敢窺視東都半眼!」

  「樊留守,下官願意統兵出戰!」裴弘策突然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但是做為大隋臣子,為家國天下計,也為了報答皇帝陛下的如天之恩,下官這一仗,只能敗,絕對不能勝!」

  「什麼?!」

  裴弘策此言一出,滿殿震驚,老頑固樊子蓋更是差點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樊子蓋頓時鬚髮怒張的咆哮起來,大吼道:「裴弘策,你說什麼?你統兵出戰,只能敗?不能勝?!」

  「正是如此!」裴弘策鄭重點頭,大聲說道:「樊留守稍安勿躁,請聽下官一言,聽完之後,留守你就能明白下官的良苦用心,也能明白下官對大隋的一片赤忱忠心!如果樊留守覺得下官的話沒有道理,不是為了大隋的家國天下計,下官乞斬首級!」

  「裴弘策,大殿之上,可沒有戲言!」樊子蓋大怒說道:「你如果胡說八道,無理狡辯,可別怪老夫新帳老帳一起算!」

  「樊留守放心,聽了下官愚見就知道了。」裴弘策毫無懼色,大聲說道:「下官昨夜回家時,徹夜未眠,左思右想,尋思的就是如何擊敗楊玄感逆賊,讓楊逆不敢偷窺東都半眼!然而,下官突然又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這才發現下官絕不能打走楊玄感逆賊,必須要堅守東都城池,引誘楊逆來攻!」

  說到這,裴弘策頓了一頓,看了一眼咬牙切齒的樊子蓋,然後才說道:「樊留守一定想問,下官是想到了什麼重要問題,才會生出這樣的心思?下官不敢欺瞞越王殿下,也不敢欺瞞樊留守,下官是設身處地的替楊玄感逆賊想了一想,假設下官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那麼要怎麼做才能篡奪大隋天下,又要怎麼做會自取滅亡,被我大隋軍隊輕鬆平定?」

  「假設你自己就是楊玄感逆賊?」樊子蓋再次驚訝了,道:「你這話倒是新鮮,竟然替楊玄感逆賊琢磨起了謀逆之計。」

  「樊留守,這叫換位思考。」裴弘策說了一個昨天晚上才學的新鮮名詞,然後又說道:「下官認為,楊玄感造反謀逆,在戰略上有上中下三策可以選擇。而今他兵臨東都,正是他的戰略下策,所以下官必須要讓誘導他繼續錯誤下去,而不能把他打走,讓他去選擇上策中策,對大隋朝廷造成更多的禍亂。樊留守,你想聽聽楊玄感逆賊的上中下三策嗎?聽完你就明白了。」

  「說來聽聽。」樊子蓋冷哼答道。

  「下官認為,楊玄感逆賊的上策,應該是奔襲涿郡,奪占臨渝關(山海關)!」

  裴弘策這句話驚得樊子蓋直接跳了起來,東都文武百官也都是人人臉上變色,裴弘策卻神色如常,繼續大聲說道:「請樊留守想想,如果楊玄感逆賊,並且奪取了臨渝關,那麼會對我們大隋天下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天子正統兵親征高句麗,且已攻入了高句麗境內,臨渝關若失,皇上親自率領的三十萬大軍,不僅糧道立斷,還會馬上面臨高麗蠻夷的反撲,契丹突厥的包夾,後果如何,樊留守你敢想象嗎?越王殿下,諸位大人,你們敢想象嗎?!」

第十二章(下)

為了大隋

  沒有人敢作聲,樊子蓋老頑固也是臉色大變,心中揣揣,暗暗慶幸楊玄感沒這麼做,但稍一盤算後,樊子蓋又大聲說道:「這不可能,臨渝關距離東都和黎陽那麼遠,楊玄感逆賊不可能拿下臨渝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