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 - 第2章

木子藍色

  洗澡溝其實是一條小河,流經後世的藍田、長安、灞橋。灞上由兩片緊靠一起的台塬組成,張家溝正是分割這兩片台原的溝界。

  而整個灞上,東鄰灞水,西臨產水,南嶺秦嶺,整個屬於大唐京兆府的寧民縣。隔着條灞水相鄰的東面,則是玉山縣,南面秦嶺山下那帶則是藍田縣。

  事實上,在後世,這三個縣都差不多是藍田縣境內。

  在唐以前,寧民縣也叫白鹿縣,因為白鹿原有大量柯五這樣的遷移安置的羌民,因此後來改為寧民縣,縣名本意是甘肅寧州移民而得名。

  洗澡溝,果然就是後世的鯨魚溝,不過此時的洗澡溝確實有點小,這裡還沒有經過後世的修建水庫,因此蓄水不多。

  總算確定了自己現在的所處的位置,張超心情有些大好。

  張超跟着柯五一起去打水,邊走邊聊。柯五雖是羌人,但他們祖上自十六國時期就移民過來,據他說,那時朝廷一次性移了五千戶羌民到這裡。因此整個寧民縣,其實羌人數量很多,不過經過了這麼多年,都幾百年過去了,因此這些羌人實際上也跟漢人無異。

  穿越前,張超其實來過白鹿原幾次,他以前家住西安,距離這裡並不遠,好幾次和騎友騎車過來,尤其是這洗澡溝,後世時可灞橋區和長安區的交界,鯨魚溝的水量可比現在大的多,溝內風光秀麗,一年四季景象各異,陽春山花遍野,而夏日又涼意襲來。還有不少的清泉與瀑布,算是相當難得了。

  柯五算是張家溝的原住民了,反倒是張老爹實際上是外來落戶的。

  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子裡,有二十個多府兵,編在同一個軍府,不過分成了幾班。與張超想象中有些不同的是,這些府兵平時跟普通百姓並沒有什麼不一樣,他們不是軍戶而是民戶,不打仗的時候也是歸地方官府管轄的。

  他們也不住軍府營地,而是就跟普通的百姓雜居。只是他們比普通百姓不同的是,他們種的田是不用交納租庸的,租庸也就是稅。

  「我們府兵無戰事不征行時,還要分班番上宿衛。平時,也會輪流到軍府參加集訓。」

  柯五打滿兩桶水,挑在肩上往回走,還未融化的雪地里,他去健步如飛。

  大唐的府兵基本上都集中布置在關中和河東地區,以府兵制為主的大唐,平時還要輪流抽調各地的府軍入京宿衛。

  按不同的距離遠近,規定輪班時間。比如五百里內五番,就是距京五百里內上番的軍府,士兵就分為五班,一班一年要輪值兩個多月。最遠的為十二番,每班只需要輪值一個月時間。不過他們在路上耗費的時間更長。

  番上之外,每年農閒時也還要集訓,此外軍府常年要保持四分之一的府兵在軍府操練鎮守,這也都是要輪流來的。

  其實府兵的負擔也不算輕,但一般人想當府兵還當不了,得是小地主或者自耕農,不但家裡得有錢,還得是家裡兄弟多的。家裡有財產,這樣才能置辦的起鎧甲軍械騾馬,家裡兄弟多。

  當府兵負擔雖不輕,可卻也是普通寒門子弟得以憑軍功入仕的難得機會,因此依然有許多人爭着想當府兵。

  柯五家裡就還算不錯,兄弟也多。而張老爹雖是老光棍一個,但他是個老軍,經驗豐富,打了半輩子仗的。

  「五叔,朝廷給你們分了多少田啊?」

  「我家分了十八畝。」柯五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對十八畝地很滿意。

  但這個結果卻讓張超大為驚訝,他記得好像唐朝的均田制是每丁一百畝田,其中二十畝永業田,八十畝口分田什麼的吧。怎麼輪到府兵了,卻反而只有十八畝。

  柯五聽了張超的疑問,只是呵呵一笑。

  「每丁均田一頃,你說的那是寬鄉均田。那些地方公田多人口少,因此官府能夠按照一丁百畝的均田上限足額授田。但我們這裡可是京畿,十足的狹鄉,人多地少,哪裡有那麼多田可授。能授十八畝,都已經非常不錯了。」

  一人一百畝,說的只是最高上限。如張家溝這地方,本來就靠近京師,再加上這裡還人多,而張家溝偏偏又是白鹿兩塊台原的中界,這裡有許多溝谷,因此地是比較少的。加之不少地還都是有主的,因此公地更少。

  柯五家以前也是有些地的,因此均田的時候,這裡的百姓均田是均田,但均的是這裡的公田。均下來的數字後,最後分下去時,還要減去那些地主們手裡已經有的私田。

  柯五手裡原來還有十二畝地,因為本來府兵是有優待的,每人有三十畝地,因為他已經有了十二畝,因此最後只分到了十八畝。

  而張老爹本來就是沒地,因此他倒是如數分到了三十畝。

  三十畝地,聽起來不少,不過張家溝的地比其它莊子的地都要差些,而且這個時代的農業技術也不發達,廣種簿收。

  尤其是張老爹還經常要上番宿衛和出征打戰,時常耽誤農時。

  「今年打敗了王世充和竇建德,眼看着終於要天下太平了,以後的日子會好過起來的。」柯五很樂觀,覺得日子在一天天變好,起碼比早些年隋末亂世時要好的多。當上了府兵,一年抽出幾個月時間上番宿衛和訓練鎮守,可免除了租庸啊。

  張超的腳步慢了下來,他腦子裡想着許多東西。

  很明顯,張家溝雖然是住在皇城腳下的京郊百姓,但很明顯日子過的並不好啊。張老爹都年過五十了,瞎了一隻眼,身上很多傷疤,可依然還要上戰場打仗。大唐給了他三十畝地,卻是收穫微薄,家裡只有一孔土窖洞,屋裡連個婆娘都沒有。

  起碼得再蓋一間窖洞吧,要不然他以後總不能一直再跟老爹擠一個床上啊。新窖洞一時半會不急,但張超覺得有一樣東西一定得馬上建。

  那就是火炕。

  冰天雪地的住在破窯洞裡還四處漏風,一晚上能凍醒好幾回。

  住窯洞,一定得盤火炕,要不然這個冬天沒法過了,張超一面向那間破窯洞走去,一面心裡堅定的對自己道。

  唐朝人好像還不會壘火炕,張超突然心神一動,這豈不是說自己找到了一條發家致富的路子。

  不用多久,我就會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嘿嘿~~

第3章

百無一用

  張超走在回村的路上,休閒鞋踩在還未融化的積雪上發出不吱不吱的響聲,雪地上留下一行腳印。

  沒有羽絨服沒有保暖內衣,身上滿是補丁的麻布夾襖擋不住冬日裡呼呼的寒風,張超打了個寒戰,伸手把領口扯緊了一些。

  天氣很冷,空氣很好。

  張家溝籠罩在白雪之中,村裡的樹也都光禿禿的掛着冰棱。

  從外面轉了一圈回來,張超發現老爹真的很窮。

  只有一個很破的窖洞,還只有一間,黑乎乎的。黑乎乎的床榻、破舊的矮桌。不足三十平的窖洞,既是臥室也是廚房,還兼着廳堂。

  窖洞進門就是一個土灶,也是黑乎乎的,上面架了一口鐵鍋,旁邊立了一個同樣黑乎乎還缺了一條腿的木櫃,似乎是一個碗櫃。

  灶門前還堆着劈開的木材,以及一捆麥杆。

  窖洞靠里的地方,則是一張床榻了,很簡單的一張木頭床,床上只有一床很單薄的被子,墊的還是乾草,尤其枕頭還是截圓木頭。

  說實話,張超都沒想過張老爹這麼窮。好歹也算是堂堂一個軍官了啊,居然是這麼副家徒四壁的模樣。

  這個家裡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張老爹的裝備了。

  在床邊,有一個木頭架子,架子上套着張老爹的鎧甲,一件擦拭的很鋥亮的明光甲,鎧甲胸部的那兩個護心銅鏡亮的都能當鏡子用了。老爹的鐵槍和橫刀、弓箭都擺在一邊。

  一個征戰半生數十年的老兵,臨到老了,除了身上的那滿身傷痕,也就只剩下這套戰甲和武器陪伴着他,見證着他了。

  張超很感激老爹,自己過的也這麼苦,居然還好心的把自己帶回來,還要收自己做兒子。若是遇上其它人,估計不會這麼好心。說不定自己還得想着要如何解釋自己的來路呢。

  想到這裡,張超真的很感激老爹,也打定主意要這裡安身落腳。

  老爹還在門口劈材,冬天到了,得多準備一些柴火好乾燥。

  張超打算幫忙做早飯,可他站在屋裡打量了好一會,卻沒找到家裡的糧食在哪。

  「老爹,家裡糧食在哪,我來做飯。」

  老爹停下長斧,「餓咧?餓咧就煮飯吃,糧食在碗櫃旁邊的壇里呢。」

  張超這才發現,在那個黑乎乎的碗櫃旁邊還有一個罈子,不注意還以為那是一個泡菜罈子呢。

  張超打開,發現裡面有個糧袋子,可拎起袋子,裡面卻是空的。

  武德元年,老爹棄王世充投唐。武德二年,隋秦王李世民征河東劉武周,武德三年到武德四年,一直在河南與王世充和竇建德作戰,每年只有很短的休兵時期回家。尤其是今年,從二月開打,一直打到了現在十月。

  實際上,王世充和竇建德雖然都被討滅或降或斬,可竇建德的舊部劉黑闥又在河北作亂,到如今,已經恢復了竇建德大部舊地。

  老爹雖然分了三十畝田,但連續在外作戰,根本沒時間耕種,田地都是租給別人種,但如今是大亂之後的開國之初,張家溝的人也多多少少每丁都有二三十畝地,缺牛少馬的情況下,自家地也顧不過來。加之今年還乾旱,因此就算處於關中平原的灞上張家溝,田裡的產量也不高。

  「爹,麼糧咧!」

  提着空糧袋子,張超很無奈的對門外的老爹喊道。想不到自己一穿越過來,不但得受凍,還得要挨餓啊。

  「缸里一點糧食都麼咧?」

  「麼咧。」

  「麼事,一會我去柯五家取點,下午我去趟軍府領點。」老爹倒是很淡定的樣子。他放下斧頭,拍了拍手走進屋來。

  「你等我會,我去取點糧就回來。」老爹說完提着面袋子走了。

  張超站在屋裡,有些發呆。

  來自後世的他,從沒有想過,會有朝一日會為吃飯的問題憂愁,也沒想到還真的要到借糧過日子的狀況。

  呆了一陣,他走到床邊,那裡放着他的那個包。

  老爹沒有動過,一個雙肩背包。

  打開包,裡面有台筆記本,一台平板、相機,還有充電器、充電寶,還有手機、鑰匙、錢包、耳機、香煙、打火機,還有一瓶香水,一包紙巾,還有口香糖、眼鏡、數據線、U盤,記事本、幾支筆還有幾本雜誌書籍。

  最後還找到一盒套套。

  越翻張超越有些無語,平時還真沒有發現,自己的這個包里居然裝了這麼多東西。

  剃鬚刀、瑞士軍刀、雨傘、鏡子、潤喉糖,還有指南針和一副望遠鏡……

  還有一個保溫杯……

  一包巧克力。

  還有一雙鞋子和一套換洗的衣服。

  加上現在身上還穿着的那套衣服鞋子,以及手上的那塊手錶,口袋裡的那個手機。

  張超發現自己帶來的東西真是不少。

  這些東西,拿出一兩樣到長安去,估計能換些錢吧?張超心想着,不說別的,就光是那面簡單的鏡子,大唐人應當沒有見過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東西了吧?

  十幾塊錢買的小鏡子,拿到長安去說不定就成了某樣稀世的琉璃寶鏡呢?

  不說換個萬八千金銀,換個萬八千斤糧食,總可以吧?張超心裡不由的有些幻想着。不過轉而他又收起了心裡的小激動,自己這副模樣,若冒然拿着這樣一件稀罕東西去長安交易,只怕就如同是一個孩童捧着一塊黃金在市場上招搖過市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普普通通的一面小鏡子,在大唐卻可能是珍寶。

  張超打消了那個念頭,他繼續看着包里的東西,每一樣都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就算是一副眼鏡,也非常特別啊。

  不行,自己對這個時代還一無所知的時候,最好還是不要冒然拿這些出來。想到這裡,張超把東西都又收進了包里,連口袋裡的那支手錶也被他放進了包內。

  將口袋裡的那個手機拿出來,有些不死心的舉着搖了搖,依然是沒有半點信號。

  苦笑兩聲,張超把手機關機,一併放入了包里。合上拉鏈,扣上密碼鎖,張超把包塞進了床下。除了床下,他暫時也沒其它地方塞了,好在老爹一直沒動過他的包,以後估計也不會去翻。

  老爹還沒有回來,閒的無事的張超開始打量起家裡的這個床來。簡單的木頭床榻,沒有像樣的被褥,好久沒有住人,因此還帶着股子濕潮的霉味。

  雖然長安冬天不比江南的濕冷,是乾冷,可晚上只墊着乾草蓋子薄被子還是太冷啊。必須盤火炕。

  對於一個北方人來說,火炕絕不陌生,也許那些都市裡的九零後零零後們已經不清楚這些了,但張超是很清楚的。壘一個火炕並不難,燒炕也廢不了太多的柴火。

  窖洞不算大,但在裡面盤個火炕還是足夠的。

  張超以前小時候家裡就有炕,對於壘炕他也見過很多次,熟悉的很。他甚至都不需要畫圖什麼的,腦子裡馬上就有了一副結構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