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好地主 - 第7章
木子藍色
張超正擦着桌子,七娘子的小女兒蘭兒卻在一邊盯着他的帽子下的短髮看。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你現在是張大叔的兒子?」小姑娘又問。
「是的,我叫張超,你可以叫我哥哥。」
大姑娘蓮兒則站在稍遠一點,暗暗打量着張超,卻沒上前來。兩姐妹對張超似乎都有些好奇,又有些害羞。
「三郎,一起來吃飯了。」柯山在一邊叫張超,吃飯的府兵大都吃飽走了,現在他們也終於有空吃飯了。
裡面的兩張桌子已經擺上了切好的熟食,還有打來的米酒。
就幾盤熟肉,外加點煎豆子、煮筍乾之類,但兩桌人卻都直呼今天老爹破費了。
有酒有肉,再配上湯餅,大家都覺得非常豐盛了。
老爹以前有過兩個兒子,因此他現在收張超為子,便把張超呼為三郎。
「三郎,你來敬大家一杯。」
張超笑着站起來,端着滿滿的一杯酒,向着眾人敬過。
「各位叔伯,我是晚輩,就先干為敬。」
張超一口喝盡杯中酒,酒入喉,只感覺一股子衝勁帶着些酸味。這酒味道真是很怪,口感極差。
但眾人卻喝的非常高興。
這酒是在鄉上店裡打的,雖不是新豐酒這樣的名酒,可也不便宜,算是能上點檔次的,價格比糧食貴多了。一群府兵,能有喝酒的機會可不多。
酒雖不好喝,但這酒也醉不到張超,喝慣了後世的酒,這種酒就跟啤酒差不多了。張超頻頻舉杯敬酒,這讓眾人都覺得這個後生很有禮貌,別看剛從山上下來還俗,但禮貌還是很好的了。
酒足飯飽,柳隊頭和其餘幾個伙長都各自離去,就只剩下了柯五等本村的府兵。
老爹今天非常高興,滿面紅光,臉上那道划過左眼的刀疤也泛着紫光。「我打算明天就請鄉老里正村正,還有車騎府的將軍、校尉以及各旅帥、隊頭等來家裡吃席。明天,大家見證,我正式收三郎為子。」
老爹沒有兒子,收一個兒子,這就是當親兒子了。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因為老爹這裡沒宗族親戚,那麼鄉親同袍就是見證了。
「辦了酒席,正好請里正幫忙把三郎落下戶籍。」
戶籍身份是非常重要的,沒有戶籍身份,那就是黑戶,遇到官府盤查,弄不好就得被抓起來。而有了戶口,就能分田,同時也意味着要對國家承擔租賦勞役等,尤其是對於二十一歲以上已經成丁的男丁來說。
朝廷三年一清查戶口,平時各里正村正負責管理地方查漏。朝廷對於那些隱瞞戶口的人是處置很嚴厲的,尤其是對於成丁的男子,如果故意隱瞞不報,那麼查到了連這些官吏都要罰笞刑,最高還要徒一年。
「等辦下戶籍,就托人給三郎說門親事。」老爹紅光滿面的道。
「這次賞錢較厚,正好給三郎說門好親。」
老爹領的賞賜能折合兩千多斤粟米,在這個糧價極貴的時候,這筆賞賜確實很豐厚了。不過今天中午請客,老爹也出了點血,大家吃了好幾千錢。好在麵館是七娘的,如果只算本錢,倒又節省了不少。
不過張超倒不急着要說親結婚。
如今手裡有了這些錢糧,應當先修兩孔新窖,一孔老爹住,以後把七娘迎娶進門,兩人一起住。剩下兩間,一間自己住,另一間給蓮娘和蘭娘兩姑娘住。
張超甚至心裡有個初步的打算,可以把這家小麵館再裝修改造一下。這裡靠着軍營,位置其實還不錯。如果能夠推陳出新,弄一些花樣來,那麼應當還是能賺錢的。
張超不是那種只是一心盯着土地要產出的人,土地固然是根本,但開店才更好賺錢啊。
剛到大唐,張超一時也沒有什麼遠大志向之類的,他眼下也只想着如何讓自己過的更舒適一些,讓老爹也過的更舒適一些。
修新窖洞,盤火炕,建新式灶台,開麵館。
略微帶着絲酒意,張超向着老爹和七娘他們描繪起自己的未來打算,越說越興奮,一口氣說了許多。
直到最後眼皮再抬不起來,睡了過去。
睡過去前,張超驚訝這個米酒雖然喝起來時又酸又淡,可沒想到這後勁還挺強的。
老爹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張超,有點意外。
「我怎麼看着三郎一點不像你說的那樣,是跟着老和尚在深山裡生活多年,不食煙火的樣子。倒像是個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行商夥計。」
柯五看着呼呼大睡的張超,對老爹說道。
「這孩子挺好的。」
張鐵槍沉吟許久,最後說出這句話。
第10章
落戶大唐
飯後,柯七娘子母女三個關了麵館,幫着張家溝一伙人借了幾輛大車拉着錢糧回村。路上積雪還未化盡,天陰沉沉,北風呼嘯,可大家卻都非常高興,一路上喜笑連連。
「今年能過個好年了。」黑臉漢子柯五望着車上滿滿的錢糧道。
「不但能過個好年,明年還能休息大半年呢。」黃臉的柯山臉上紅紅的,剛才高興,多喝了幾杯濁酒,身材高大的他卻酒量一般,幾杯酒已經有些上頭了。
鄉上離張家村只有五里,很近。
大車沒有騾馬,只憑人力拉推,倒也走的順暢。張家溝一夥府兵出征近一年凱旋,按制,若非遇戰事緊急徵召,他們接下來十個月內免番上宿衛,也免於到車騎府值守訓練,可以安心的休整十個月。
「明年又是點檢府兵之年了,等三郎入了戶籍也該參加咧。」柯五幫忙推着車,一面望着長的很高大的張超道。
張超皺眉。
「我不想當府兵。」
「府兵有啥不好咧,當府兵能免賦役,還能優先分田咧。等上戰場打仗,立了功,還能得錢糧賞,掙得功勳呢。要跟你爹一樣得個勛官,還有田地賞賜捏。萬一運氣好,還能升職當官哩。」一聽張超說不想當府兵,張家溝的漢子們都炸了。
時人都很願意當府兵,當府兵並不僅是因為可以免賦役。而是因為府兵還是許多普通百姓脫離庶民,能夠進入官僚階層的極難得機會。憑本事有很大機會掙得錢糧田地,運氣再好點還能獲勛得地,再運氣好點,還能升為軍官,從此鯉魚躍龍門,也成為官的一員。
這個時代的普通庶民想要跨越這一層太難了,雖然隋朝起就已經有了科舉,但隋的科舉也並不完善,也僅僅是可望而不可及,普通的百姓飯都吃不飽更別說讀書了。就算讀了書,若朝中沒人推薦保舉,也是難以科舉入仕的。
當府兵,上戰場,掙功勳,這才是庶民們的機會。
張超笑笑,他沒那麼多野心,也不想當官。這個年代,當兵打仗的死亡率還是很高的。
「不想當也沒啥。」老爹走在張超旁邊,倒沒什麼表情。「點選府兵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咱家就咱爺倆兩個,我已經是府兵了,按規矩你也點不上。」
大唐府兵三年一點選,主要是從自耕農和地主中挑選年輕子弟。首選財多,其次選力壯,再選丁多。就是說,想當府兵,官府的挑選標準是首先得是家庭比較有錢,其次得是比較年青力壯的年青男子,如果既有錢又年青力壯,則優先從丁多的家庭中挑選。
獨子一般是不選的。一旦選中,那就是有了軍名,終身服役,從二十一歲要服役到六十歲止。
這種府兵點選制度下,一般人想當府兵還當不上。張超的情況,明顯就不符合第三條,雖然張家算是有錢,可以有財力自備裝備,張超也年輕,可張家總共才兩丁,老爹還已經是府兵,因此張超正常情況下是選不上的。
不過如張超這樣的年輕人主動不願意當府兵的,在關中卻算是極少數的,就如宋明時的讀書人不願意參加科舉一樣,讓柯五他們都覺得張超想法好奇怪。
「五郎,大山,等下到家了,你們跟你們爹說下,明天我家擺席,讓他們過來吃席。」老爹對柯五和柯山二人道,主動的轉移了話題。
「好咧。」
五里路,並不遠,大家推拉着大車很快到了村門前。
唐朝的村子都有村門,許多村子還有村牆。這也是自南北朝時延續下來的,有些類似鄔堡一樣的自保能力。
村門口,一個老頭站在門口,大家都叫他根叔,是個殘疾,一條腿瘸的。據說隋時也是個府兵,後來連年征戰,不堪其苦,就自殘以逃兵役。如今村里安排他守村門,晚上打更,給他些錢糧,也算是照顧他一個孤老。
「鐵槍回來了,錢糧都裝了三大車,賞賜很豐啊。」根叔撐着根拐杖站在門口,看着大家拉着三大車錢糧回來,也很高興的上前打招呼。
「根叔,鐵槍哥現在是隊副,還授了武騎尉的勛官呢,是上官了。」柯山笑着道。
「啊,那真是恭喜鐵槍了。」
老爹從車上拿了一小袋糧食和一塊布遞給根叔。
「這是一斗粟米和三尺布,根叔拿家去。」
「這可使不得。」
「跟我還客氣個啥。」老爹把東西放到根叔懷裡,「明個我擺宴,正式收三郎為子,到時根叔過來喝兩杯。」
根叔千恩萬謝的收下了。
柯七娘在一邊對張超道,「你爹就是心腸好,村里孤兒寡母的都非常照顧,經常送糧送柴。」
張超微微一笑,放低聲音對她道,「七娘也正是因為老爹心地善良才能看上他吧。」
「說啥呢。」七娘臉上飛紅,扭頭走一邊去了。
進了村子,各人各回各家。
七娘也避嫌先回了自己娘家。
十二石粟米,留了點在七娘麵館,又給了根叔一斗,還剩下十石都運回了家裡。老爹和張超把這千斤粟米都搬進了家,窯洞很小,最後糧食都堆到了床邊,壘起了一個小糧堆。
望着這堆粟米袋子,老爹非常欣慰。
盛世古董亂世黃金,在動盪不安的年月里,糧食比黃金還金貴。
老爹名下原有三十畝地,但因為常出征在外,因此老爹並不自己耕種,而是給村里其它人耕種,老爹再收些租子。租子收的不算高,是按兩成來收,約定每畝每年收兩斗粟,這是按照畝年產一石收的。
這個數字是比較公正的,兩成的租則較低,也是老爹心善。
老爹三十畝地,一年收租可得六石粟。因為老爹是府兵,是免賦稅的,因此這六石粟不必再上交朝廷,全屬於自己。原來老爹就一人,這些糧食是足夠的。不過老爹經常接濟孤寡,遇到年成不好,還會降低些租子,因此老爹生活也一直都過的清貧。
「老爹,咱們家太小了,現在家裡有糧也有錢了,我看咱們趁着冬日裡閒,正好請人再箍兩孔窖,再平整個大點的院子,順便再打口井在院裡,以後生活也方便。」小小窯洞裡放下千多斤糧,一下子就滿滿當當了。
「也好咧,聽你的。」老爹倒是從諫如流。
從軍府回來,老爹的裝備大多留在了車騎府。頭盔、鎧甲等多留在府庫內,帶回家的只有弓和橫刀,還有他的鐵槍。這是為了日常在家能夠訓練。
「過兩天我請媒人過來,你想要找啥樣的女娃就跟媒人說,你也二十一了,村里這年紀的娃都好幾個了。現在請人說媒,正好等新窖箍好了,就能成親。」老爹對張超真的是沒的說的。
「老爹,我的事不急咧,倒是你,我看你跟七娘也是互相有意,也沒必要拖着哩,早點請人做媒把人娶回家來不更好捏。」
老爹有些心動,卻又不願意跟張超談這個。
「這事再說。」
「再說啥啊,老弟,我看三郎說的很有道理。你和七娘一個有情一個有意,互相願意已經足夠了。若是老弟不嫌,就由我來當這個媒人。」
一個爽朗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里正來了啊。」老爹起身。
里正是個鬚髮半白的老人,穿着一身圓領袍衫,頭上戴着頂軟腳幞頭,長的很慈眉善目的。
「這是大山的父親,咱們張家裡的里正。」老爹跟張超介紹。
大唐五戶一保,百戶一里。里正就是一百戶的長官,在後世,相當於一個村委主任。但在唐朝,縣以下是鄉,管着五里五百戶,但鄉一級卻沒有鄉長,而是由五個里長輪流負責主一鄉之事。
因此這個裡正,其實也相當於後世的一個鄉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