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戰魂 - 第2章

流浪的蛤蟆



一道小小的火光,落在那灰色的地方,霎時就燃燒起來。叫亢明玉驚訝的是,這股火焰才擊中目標,短短剎那,就被彈開,以那團灰色的地方為中心,形成一個圓圈,就是灼燒不到該燒的地方。

一聲咒罵立時響亮的吼了出來,嚇了亢明玉一跳,右手一轉,隨身的斷劍已經出鞘,明若一汪秋水的劍身,發出了淡淡的青色幽光,顯得鋒銳無比。劍脊上的紅色符咒,也隱隱發亮。

不過亢明玉,顯然虛驚了一場,隨着被初陽融火符攻擊的地方,一個灰袍僧人罵罵咧咧的站了起來。顯然對剛才的無妄之災,大是憤怒。亢明玉大是不好意思,急忙奔跑過去連聲致歉:「大師無怪,小道一時心慌,誤傷了大師,還請見諒。」

一邊道歉,亢明玉順手把斷劍收回鞘內,稽首施禮。

這和尚抬頭看是這麼稚氣的一個小道士,也就住口不罵。嘿嘿!一聲怪笑,開口說道:「小道士這麼魯莽,可知道貧僧我正在做什麼大事?一旦給我耽誤了火候,你何處賠我?」

連聲道歉之後,亢明玉這才有閒暇,打量這僧人。這個和尚果然不愧「貧僧」二字。不但身上僧袍早就不知原本顏色,污漬的不成樣子。而且臉上手上,老泥足有半寸多厚,也不知幾年沒洗。下身的褲子,膝蓋以下的部分,已經全然不見。身上僧衣破碎的布絲,隨風飄蕩,頗有幾分霉味。想來就是在地里埋了半年的冢中壽屍,也還不致破爛成這個樣子。就算路邊乞丐的身上,能有這等修為衣物的也必是百不獲一。

略微掃了一眼這僧人腳上的一雙草鞋,亢明玉着實欽佩這和尚,也虧他能穿的住。破爛的程度已經無以復加,似乎不是用草繩綁上腳面的,而是連些黃泥直接粘在腳底。也難為亢明玉還看的出,這和尚還是穿了僧鞋的。

亢明玉正在極力分辨,自己眼前這人物,究竟是和尚,還是乞丐,甚或哪裡埋了幾年的死人詐屍還陽。確猛地嗅到了一股香味。轉頭一看,地上正架着一些炭火,上面一隻不知什麼鳥兒,正散發着烤熟了的香氣。

這和尚順着亢明玉的眼光一溜,想起了自己的烤鳥兒,也顧不得繼續和亢明玉說話,翻身過去繼續轉動,更一手撕下條大腿,咀嚼起來。

亢明玉雖然早上並沒有進餐,但看這和尚的惡行惡狀,也不敢說去分來一口。他是火居道士,卻不禁葷腥,也不禁婚嫁。但是這樣的東西,他可吃不下口。

亢明玉見這和尚絕無招呼自己的意思,正要告辭離開。卻猛地想起了一事,急忙攔阻道:「大師且請慢些食用,這裡的禽鳥只怕有些不乾淨,吃了會生病的。」

這邋遢和尚,咧嘴一笑,嘻嘻說道:「小道士看來還有些道行,我和尚當然知道這裡死的東西不能吃。這是我去別處獵來的,吃下去絕無問題。」

亢明玉低聲宣了一聲老君道號。對這和尚甚為鄙夷。和尚吃肉也就罷了,還親自下手打獵。真是傷天害理,佛法難容。

這邋遢和尚也不管亢明玉心裡怎麼想,大聲說道:「小道士,你可知道,這裡白天陰氣盡斂,晚上卻強盛的驚人,是何道理?那是因為有人在利用這裡的陰氣,吸引數十萬陰魂在修煉邪門法術。一旦練成了,這附近幾百里就再無生機。和尚我本來打算斬妖除魔,滅了這妖孽的。但是一時分不開身,正好小道士你也來了,不如跟我一起對付這妖人如何?」

亢明玉聽了這和尚的話,生生的激靈一個冷戰。他昨晚就發現,這裡的陰氣濃厚無匹,但是卻凝而不散,絕非正常的陰邪之地該有的現象,隱隱就揣摩到這裡必是有邪門歪道在修煉。

這和尚說的雖然有幾分道理,可亢明玉卻沒有什麼來此斬奸除惡的念頭,他雖然會些法術,對付厲鬼,精怪還可。這種修行只怕高出他百十倍術法高人,亢明玉哪敢隨便來送死?若是這和尚所言是真,能召喚數十萬陰魂的老怪物,只怕全天下的正邪門派,也找不出幾個人來。以他的道行去除此「妖人」,委實力不從心。

更何況這和尚稀奇古怪,亢明玉哪敢隨便兜搭。連忙說道:「大師法力深厚,小道只怕幫不到什麼。這位前輩修煉法術,未必就是要傷害人命。這樣找上門去,名目不正。還是日後再說罷。小道告辭。」一言說罷,亢明玉隨即轉身。

這和尚呵呵一笑,也不攔阻,單掌往地上一拍,也不見有什麼威勢。可地下卻猛地傳來啾啾鬼聲,陰風四起。

亢明玉還沒等邁步離開,猛地聽得一聲咆哮。周圍草叢冒出無數道黑煙,黑煙之中竟然夾雜有千萬冤魂,厲鬼。不斷的厲聲號哭、悽厲慘叫……

亢明玉心裡一驚,知道自己落在了險境中。

第二章

精魂

光天化日之下,照耀山河的陽光,本來是所有鬼物的克星。可是這些自地下鑽出來的裊裊黑煙,轉眼見就聚合化身為無數陰魂,滿天飛舞,猙獰無比。這些陰魂之中,更有一隊隊身着鎧甲的陰兵,手執青戈,帶起一股森寒的氣流。這些鬼魂氣焰囂張無比,顯然不懼日光。

這些陰魂中的士兵,身上衣甲各色都有,有些顯然是本朝的軍人,有些卻顯得高古,淳樸,似乎從死了七八十年的少鬼,到死了幾百年的老鬼都應有盡有。一個個形象虛妄,淡若輕煙,身上陰風鬼氣流轉。煞是駭人。

這些陰魂鬼兵顯然生前,正是在戰場上廝殺,不但一個個看起來腦破血流,斷肢少頭顱,身上插着刀劍,被射成刺蝟,全身利箭的也都比比皆是,看來兇殘暴戾,怨氣不小的樣子。

亢明玉也不敢怠慢,這些陰魂能白日顯形,絕非他輕易能對付得了。這種時候亢明玉也不想克進本分,降妖除魔。他反手行囊里掏出大把符咒,隨手散出,仗了手裡斷劍,就要逃命。

當頭的幾個陰魂鬼兵,被亢明玉的符咒一擊,身形一頓,微微後挫,身形頓時散開了些許,但是隨即就再次凝聚,若無其事一般。只有一些較為散落的陰魂,被亢明玉的符咒驅開。

「這些陰魂竟然不懼符咒?」

這些陰魂鬼兵的力量,讓亢明玉大驚失色,反手在斷劍上一抹,劍刃劃開了手指,一股淡紅的血液在明亮的劍脊上流淌。一道火紅的硃砂符印在劍脊上亮了起來。

用本身鮮血,引動了劍上的太清辟邪符。劍光一繞,亢明玉當頭一劍劈散了一個已經靠近的陰魂鬼兵。

陰魂絕不象生人般,可以憑刀劍傷害他人。這些陰魂鬼兵的武器,跟他們的本體一樣都是縹緲虛無的陰魂鬼氣凝聚,倒不見得能斬傷自己。但亢明玉同樣曉得,一旦給這些鬼物粘惹上身,陰氣侵襲下,只怕自己立時便要陽氣盡瀉而暴斃當場。

亢明玉劍法不差,輔佐以大把的符咒四面撒出。一時半會也不怕給這些陰魂鬼兵纏上,可是背後那個邋遢和尚,卻讓他擔心不已。不過這時他已經沒功夫向後面看上一眼。

這和尚到底是有道高僧,正大發神威斬妖除鬼。或者滿嘴胡話的騙子,此時正在被厲鬼撕咬,吞食的骨頭都不剩了,亢明玉連回頭看一眼的空閒都沒有。

亢明玉手上的長劍,是他門中祭煉的法器,雖然算不得神兵利刃,但也還鋒利,上面印的太清辟邪符更是能克制陰魂的厲害法術,因此亢明玉情急之下,直直的衝出了百多步,也沒遇到強力的阻擋。

叮!

一聲清脆的五金器具的清鳴。亢明玉一劍劃出,居然被一個陰魂鬼將給擋了下來。對方手執長刀,甲冑鮮明,顯然生前還是個大將之屬。雖然背後被插了一根長槍,自後心貫通到了胸前,但對這陰魂毫無影響,反而平添了幾分暴戾。似乎更加兇猛。

這個死鬼將軍武藝精熟,長刀如急電迅雷,霍霍幾招,就把亢明玉逼的不能前進半步。

「這是什麼妖物,竟然有這麼邪門?」

亢明玉還是第一次見到,能在大白天,青日昭昭下出現的陰魂,而且這個攔住他的陰魂鬼將,顯然比別的普通鬼兵更加厲害,手上操控的武器,竟然能凝聚的猶如實體。青黑的刀光閃耀下,陰氣陣陣,亢明玉頓時吃力了許多。

單論武功,這個死鬼將軍還在亢明玉這個小道士之上,只不過身為陰魂,終究受了亢明玉手上的法劍的克制。每次刀劍相交,都是隨之一震,微微遲鈍一下,無法發揮全部武藝。要不然亢明玉早就被這死鬼將軍,幾個照面就給亂刃分屍,砍做一團肉醬了。

亢明玉正在危機間,背後卻傳來了那邋遢和尚的大呼小叫。

「你們這般死鬼,我和尚剛烤的美味,才吃了半隻就給爾等糟蹋了。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扇你們。」

亢明玉全神貫注的對付這眼前的鬼將軍,和周圍不斷撲上的陰魂鬼兵,根本沒有閒功夫回頭看那和尚,怎麼用耳刮子扇陰魂鬼物。但是聽後面鋪鋪直響,顯然這和尚,還沒被這些白日現身的鬼物給撕成碎片。而且還教訓這些鬼魂,教訓得甚為起勁。

和對方拆了幾招,亢明玉不敢多糾纏下去,這鬼物殺不勝殺,打了這麼多時候,亢明玉也沒覺得對方的數目,有所減少。狠了狠心,亢明玉一手舞劍,一手自懷裡掏出一張火紅的符咒。

趁着一劍震退了那鬼將軍,左手一拍,那道符咒,舉化做一條火龍就發了出去。

這赤陽火龍符需要極高深的法力,才能繪製得出來。亢明玉自己並沒有這種法力,這道赤陽火龍符,是他師傅留給他護身用的。這次要不是迫不得已,亢明玉也還捨不得使用。這當口赤陽火龍符強行發動了出來,確實大有千鬼辟易的威力。

這道火龍雖然只是南明離火真氣所化,跟真正的神龍天差地別,但是對這些陰魂鬼兵來說,還是極具威力的。

一道赤紅的火龍咆哮飛騰,橫掃而過。亢明玉剛才奈何不了的死鬼將軍,連帶周圍的陰魂鬼兵,遊魂散魄被火龍一衝,頓時四散八落。當頭那死鬼將軍更是化做了縷縷黑煙,不成形態。趁此機會,亢明玉大步扯開,如飛般奔馳而去。也不管背後還有個和尚了。

亢明玉跑出了能有半里多地,感覺並無陰魂追上自己,這才回頭一顧。沒想到這猛一回頭,眼光里只看到一股強盛無比的金光,沖霄而起。

剛才那個既邋遢,又瘋癲的和尚,此時身上金光籠罩,所有挨近他的陰魂,無不厲聲慘叫,爆散成道道黑煙,消弭無形。鬼哭神號之聲,讓亢明玉也不覺心悸意動。

亢明玉心裡想道:「這和尚好強的法力,只怕已經修進了阿羅漢的境界!」

給這股金光佛力一壓,萬千陰魂,化成了縷縷黑煙,又全部縮回地底。那和尚笑嘻嘻的看着亢明玉,弄得他甚是不好意思。訕訕的又走了回來。

「剛才老衲以本身法力,強行把地底潛藏的陰魂迫出,就是為了讓小道士見識一下,這邪法的厲害。若是放任不管,等這些陰魂鬼兵成了氣候,就再難遏止了。」

聽說剛才是這混帳和尚搞的鬼,亢明玉臉色難看已極。不過想到剛才這和尚的法力,想來自己不是對手,亢明玉沉聲的說道:「小道對付這些陰魂鬼兵,已經甚為吃力。哪裡還能幫得上大師的忙。再說現在天下大亂,妖孽橫行。哪裡又管得了這麼多事情。」

亢明玉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處,心裡不免有些偏激。對這邋遢和尚的提議,全然不感興趣。

被亢明玉拒絕,這和尚全不生氣。笑嘻嘻的對亢明玉說道:「小道士,你既然不願。我也不勉強。只可惜了這周圍幾百里內的百姓,免不了要遭殃了。」

「別人的生死,跟我又有何干係?」

亢明玉心裡這般想着,腳下卻怎麼也不好抬起。雖然時當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亢明玉也對這世道憤憤不滿,但是想到了昨夜招待他的張老漢,亢明玉怎麼也硬不下心腸。

「世道多艱,誰又能獨善其身?生死有命,我就跟大師做了這場功德罷!」

長嘆一聲,亢明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盤膝打坐,再不願多言。

「這世界,多活一日,未必就是福分。」

雖然自忖法力遠遠不足克制剛才的陰魂,但對自己的處境早就沒了期盼的小道士,只一瞬間就拋棄了生死之憂。把自己的性命扔在了腦後。

「小道士你法號怎麼稱呼啊?」

「亢明玉!」

「那你在哪座道觀修持出家?」

「清屏山無極宮!」

「那……」

「大師,你來歷如何,怎麼知道這裡有人修煉邪法的。又為何來這個地方除妖降魔?是不是也跟小道士我,談講一番?」

被那和尚問道,亢明玉開始還老老實實的回答。但時很快小小的年紀的小道士,就不耐煩了。把問題反撥了回去。

這和尚哈哈一陣大笑,對亢明玉說道:「老和尚法號倉木決,想必小道士會聽過老和尚這名字。」

亢明玉聽了倉木決這三個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名號亢明玉不但聽過,而且簡直就是如雷貫耳,高山仰止。

倉木決藏語本意是終止,當今天下只有一個僧人使用這個法號,那就是蒙元前代國師,大日法王。此人不但一身神功出神入化,號稱密宗第一。更兼生來具有異象,被人傳為大日如來轉世,落生便智慧不凡,修習密宗諸般大法,進步神速。在稚齡便已出類拔萃,修為超出群儕。

倉木決二十歲以後便已經藏密的第一人,平生從沒遇到過對手。乃是號稱的當今天下四大絕世高手之一。和道門第一高手,賜號「神仙」,爵「大宗師」總掌天下道教的張乾曜,魔門天帝應玄極,「妖人」孔雀佛母並稱。

亢明玉雖然剛才見這邋遢和尚,面容已經被泥污蓋滿,未曾分辨出居然有如此來歷。但是轉念之間,就已經釋然:「天下奇人異士,必然有其古怪之處。」

這大日法王,十幾年前就已經不知所蹤。有人傳說已經即身虹化,肉身成佛了。亢明玉沒想到自己居然見到了傳說中的高人。不過念及當今蒙元治世,禍亂中原。亢明玉心裡平添了幾分敵意。

但是,他一個小道士崽和這等高人比起來,無疑螢火比之皓月,柴火比之太陽。根本不堪一提。亢明玉硬是止住了心裡的衝動,但臉上已經頗為難看。

半晌之後,亢明玉才反映過來,連忙站起,對大日法王躬身施禮,說道:「既然前輩在此,不知是何妖孽如此厲害,還需要小道幫手?」這時亢明玉的語調已經甚為冷淡。

大日法王對亢明玉的反感毫不在意,雙睛一瞪,暴射奪目精芒。猛地氣勢大張,本來甚為邋遢的僧袍,亦襯托出他法相莊嚴。說道:「這妖孽便是天下十妖之一的百骨道人,本來我也可對付的了他。只不過着妖孽修煉的斗母玄靈秘咒邪門無比,能把聚斂來的數十萬陰魂,煉化成都天鬼將。我雖然能打散這萬千陰魂聚煉起來的邪物,但是必然會讓這些凶魂厲鬼四散民間,得不償失。」

亢明玉聽了心下大震,奇道:「這百骨道人傳聞法力通玄,小道又怎有能力,幫助前輩收服這些冤魂。」

秉性兇殘的妖物,修煉成精之後往往為禍天下。其中有些道行高深之輩,平常的道士和尚根本無能為力。這些妖物又非人類,性格殘暴不可揣度。其中最為兇狠的就是這天下十妖。

百骨道人本是一個修行道人,不知修煉了什麼邪術,竟然走火入魔爆體成灰。而數年之後,百骨道人陰魂不散,竟然靠收集的山間禽獸骸骨,七拼八湊搞出一副骨架就此轉生為妖。單單憑此傳聞,就可知這妖道修為何等詭異,當真可說得上深不可測。端的來歷不凡,凶焰無雙。難怪大日法王也甚為忌憚。

大日法王本來泥污的臉上,綻放出一個自信的微笑,對亢明玉說道:「本來我在此地已經跟這妖孽鬥了幾次,互有勝負,誰也奈何不了誰。老僧最多能保這附近百姓平安,卻不能消滅這妖孽。有了小道士你,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大日法王這麼一說,亢明玉才知道為何青山村,有此邪祟,卻很少有人遭殃。原來是大日法王暗中護持。當時元蒙入侵中原,歷經數十年,百姓間早已經少有蒙漢之別,此時雖然天下大亂,無數義軍都以恢復中原,驅除韃虜為號,但多半還是因為朝廷腐敗,民不聊生,少半才是恢復漢室正統。亢明玉雖然是漢人,但對大日法王這等胸襟也極為佩服,原本的幾分敵意也消弭掉了。

大日法王言道:「我可憑藉本身法力,將這還未成型的都天鬼將封印在小道士你的體內。再收了這數十萬陰魂鬼兵。沒了這等邪法。老僧也不懼怕他百骨道人。待我除去這百骨道人之後,再想辦法超度這些冤魂。如此方法雖然有些兇險,但是也別無選擇。」

亢明玉年紀雖小,但畢竟自幼出家。在無極宮飽受薰陶,也算得見識不凡。對大日法王所說的辦法,略有所知。以身啖鬼端的是兇險無比,稍有不慎,亢明玉不但肉身不保,就連三魂七魄也有滅度之災。亢明玉本待推脫,但一念及自己也沒啥牽掛,瞭然一身。也就隨之釋懷,對大日法王說道:「前輩既然有這法子,小道願意一試,反正人生百載未必不死。」

大日法王微微一笑,老臉有如百壑縱橫,說道:「小道士倒很豁達,難得!難得!」

亢明玉聽了大日法王的誇獎,昂然道:「小道士縱然怕死,也決不會人前現露。大師謬讚了。」

老少僧道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頗覺得對方順眼許多。各自安靜坐了,再不言語。

大日法王坐了一會,對亢明玉暗自嘖嘖稱奇。這小道士明知危險,依然一口答應幫他破除鬼陣。而且也不問有何安排,幾時下手。不是膽大魯莽,不知天高地厚。就是滿不在乎,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這樣的古怪少年,他雖然已經年近百歲,也沒見過幾個。

略一沉吟,大日法王開口對亢明玉說道:「我看小道士雖然精通符咒之術,但對道門降魔大法想必沒什麼涉獵。我們要晚間那都天鬼將才會出來,不如借這半日,老僧傳授你兩樣法術,到時也能增添點勝算。不知小道士覺得好麼?」

亢明玉微微一愣,心中大震。無極宮雖然是道門正派,但是武功術法都不算得一流。而且他雖然精通符咒,對上乘道法卻一知半解,不得其門而入。若是有這天下頂尖的高手點撥一下,勝過了十年苦修。

亢明玉為人乾脆利落,也不俗套,說道:「若是前輩厚愛,小道當然卻之不恭。若是此次大難不死,日後有所成就,必然感懷前輩指點之恩。」亢明玉本來坐的沉穩無比,這時也忍不住微微拱手,心下想:「我冒死除妖,得授秘術,也算禮尚往來,安心理得。倒也不用推脫。」

有了這般藉口,亢明玉更是心裡安然。

大日法王中年時曾為大元國師,平生閱人無數,亢明玉這點心思,哪能逃過他的眼底。微微一笑,大日法王講道:「這兩門法術,並非老僧密宗大法。不過其精奇奧妙之處,實不在老僧平生所學任何一樣本領之下。」

亢明玉微微一愣,密宗佛門,甚為神秘。雖然偏處蒙藏,但是歷代高僧大德,能者輩出。不但佛法精微,而且頗有神通。諸如大手印,金剛明王法,更是傳說有鬼神不測之際,修成後能即身虹化,肉身成佛。大日法王,既然說能媲美他本門神通,定然不是虛語。

亢明玉只是好奇,大日法王會傳授什麼東西給自己。

「這兩門東西,本來是你們道家的玩意。老僧只是機緣巧合,無意中得到手裡。現在轉授給你也是天意。」大日法王說罷,拇指微微一豎,結了個古怪的手印,虛空一挑。亢明玉之覺得全身猛地如墜火窟,猛地熾熱起來。與此同時,一道冰冷的寒流自腦門湧入,亢明玉只腦門嗡嗡作響,無數意念紛至沓來,連續不斷。

「這是……這是佛門他心通的神功啊!」

本來剛才大日法王降服眾鬼的能力,就已經讓亢明玉驚詫無比,而這麼一來他更是對大日法王的修為,佩服的五體投地。這麼輕鬆的就能以傳聞中,佛門六神通之一的他心通傳授功法,簡直聞所未聞。亢明玉自知,任自己如何努力修煉,恐怕眾生都無法望其項背,修至大日法王這等通天徹底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