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胄 - 第12章
知白
劉凌冷笑道:「范雲?還真是做事犯暈!」
司馬律道:「王爺,此事下官脫不了干係。但是還請王爺給下官一個機會,這王小牛若不是亂黨,那其他死囚說不得也有無辜之人。請王爺給下官幾天時間,下官必然徹查此事!」
劉凌倒是沒有想到司馬律會主動要求徹查此案,心裡不由得有些疑惑起來。
第十七章
瞞天影衛
劉凌讓司馬律帶着囚車回了刑部,除了王小牛之外所有囚犯都要重新核實身份,順帶着將那領頭的騎兵百夫長貶為普通士兵,這百夫長一臉的鬱悶,本以為又撿着大功勞一件,誰知道原來是個大火坑。
劉凌帶了花三郎等人轉身朝王府走回,岳麒麟將八門巡查司的差役遣回衙門心情激動的跟在劉凌身後。兩年不見,劉凌要他一起去王府喝酒敘舊,這岳麒麟自然是百般願意的。
老百姓見沒有了熱鬧隨即也就散了,這百姓都是一樣的脾性。絕對不會因為挨了鞭子就沒了好奇心,下次有熱鬧還是要去看的。即便鞭子棍子打在身上是真的疼,也是跟小雞子一樣記吃不記打。
劉凌走在前面,剛走出沒多遠忽然就聽見一聲嘆息。隨即有人用一種憤憤不平的語氣說道:「本是一場大案,卻變成了一處鬧劇。都說忠親王英明神武卻也不過是個打草驚蛇的莽夫,倒是那司馬律技高一籌啊。」
劉凌聞聲腳步一頓隨意的朝着說話的那人掃了一眼,見是街邊一個落拓的文人仰天嘆息。他隨即笑了笑,示意要上去抓人的花三郎不要在意,輕笑着搖了搖頭繼續朝前走去。花三郎和趙二都盯着那落拓文人,恨不得上去將那人暴打一頓才解氣。這兩個人的眼神是何其的凌厲,難得是那落拓文人居然視而不見,依然自顧在那裡唏噓不已。
花三郎道:「王爺,這個人太無禮了,應該抓了治他個大不敬之罪。」
趙二也道:「這種窮酸文人就是欠打,自以為是的樣子怎麼看怎麼讓人惱火。這種傢伙連刀恐怕都提不起來,若是放在沙場之上只怕先被嚇的尿了褲子,殺了也無妨!」
倒是平日裡維護劉凌最急切的柳眉兒不急不躁,只是若有所思的回頭看了那落拓文人一眼,兩條柳眉一皺,輕聲罵了句「笨蛋!」。她回頭看那文人一眼,正巧那文人也在看她。見柳眉兒視線過來,那文人臉上一紅竟然不敢再看。
劉凌擺了擺手笑道:「你們倆這麼氣憤,其實心裡也和那文人一般的想法,是不?」
趙二和花三郎頓時臉上變色,趕緊說道:「王爺,我們不敢。」
劉凌哈哈一笑,率先走了出去。岳麒麟走在最後,見劉凌沒有回頭隨即嘿嘿笑了笑注轉身跑了。他一口氣跑回去找到那個落拓的書生,那書生正從口袋裡摸出兩枚銅錢要買粥喝。他剛端起碗來放在嘴邊,岳麒麟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他的腦後!那書生被偷襲,身子一個踉蹌連粥碗都灑了。
「何人無故打我?」
那書生回身問道。他還沒看清是誰,岳麒麟上去就是一頓胖揍。把那書生打的是黑髮飛散衣衫凌亂,臉上春光燦爛百花盛開,一隻眼睛都被揍的腫起來老高,眼皮都抬不起來了。這人一邊挨打還一邊大聲喊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動手不是君子,乃是小人!我乃謙謙君子,你這小人為何打我?」
岳麒麟一邊揍一邊說道:「君子你媽,打的就是你這偽君子!」
那書生用雙手護住頭臉,聽岳麒麟口中粗話連篇,心中怒火升起,他將雙手放下對岳麒麟怒道:「你這人說話好沒有道理!我媽怎麼會是君子,她老人家乃是女子。且,我乃是正人君子,絕對不是你所說偽君子!」
岳麒麟禁不住撲哧一聲笑了:「你媽是女子這個不假,她要不是女子你怎麼生出來的。」
一邊說,岳麒麟打的不過癮,居然將那書生提了起來單手舉起說道:「老子管你什麼君子,你辱罵我家王爺就該打!」
他抬手劈頭蓋臉的就給了那書生幾個嘴巴,把那書生一張臉打的更是錦上添花……
那書生叫道:「原來是那虛偽的忠親王派你來打的,就因為我剛才出言譏諷於他?此人名氣雖大不過是個莽夫,我罵了又何妨?」
岳麒麟被他氣樂了,又是一個耳光抽過去說道:「不何妨不何妨,你罵你的,我打我的,咱倆誰也不吃虧!」
書生一邊挨揍一邊手指岳麒麟昂然道:「你這莽夫在我聖人門下面前,自然是討不到絲毫的好處!」
岳麒麟一把將他摔在地上,在那書生手掌上使勁踩了一下。這一頓打心中的火氣去了不少,岳麒麟嘿嘿笑了笑轉身就走。那書生被踩了手,疼的嗷的一聲叫道:「你怎麼能踩我的手?我是文人要靠這手寫字的,你踩壞了賠得起嗎?」岳麒麟本來已經走出去了,聽他這話氣得又回來。
「踩你手是我不對,老子應該踩你嘴!」
岳麒麟大腳丫子抬起,一腳踩在那書生嘴上。
這一頓好打,那書生的衣衫幾乎沾滿了粥和塵土,髒的實在不像樣。可是若是和他的臉比起來,他那一身儒袍倒也還算乾淨……
岳麒麟打完了人,一溜小跑追上劉凌等人。這時已經走到了王府門前,劉凌轉身看見岳麒麟氣喘吁吁跑過來問道:「老岳,你這是幹嗎去了?」岳麒麟心中有鬼,訕訕的笑着說道:「半路內急,我找了地方撒尿去了,王爺莫怪啊。」
他這話粗魯,也忘記了柳眉兒還在一起。等柳眉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連趙二和花三郎都對他另眼相看,岳麒麟這才醒悟了過來,一張臉臊的比猴子屁股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張嘴想解釋,柳眉兒哼了一聲當先進了府門只留下了一陣香風。
岳麒麟張了張嘴,見劉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頓時低下了頭。
「三郎,你把王小牛安頓一下,請個好的醫生過來診治一下。」
劉凌吩咐花三郎道,花三郎應了一聲抱着王小牛先進了府門。劉凌說完之後對岳麒麟說道:「老岳,還有件事你跑一趟,把那個書生接到府里來,我有事問他。不要讓人看見,從後門進來。」
「啊?」
岳麒麟愣住,一臉的詫異。
「怎麼?很為難?」
劉凌問道。
岳麒麟一臉的苦瓜相,連忙擺手道:「不為難,不為難,王爺吩咐了我老岳照辦,立刻就去辦。」
他站在那裡,心裡百爪撓心。這要是讓忠親王看到那書生被自己揍成了孔雀開屏,自己可怎麼解釋啊。他還在那裡猶豫,劉凌道:「還不去?」
岳麒麟連忙道:「去,去,王爺稍後。」
岳麒麟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心裡合計着,不知道這太原城裡有沒有妙手回春的神醫啊,要是有會法術的仙人就更好了。把那書生變回去完好無損,不然我可怎麼交差啊!他一邊跑一邊鬱悶,可是劉凌交代下來的事卻又不敢耽誤。
劉凌見他走了輕聲笑了笑說道:「趙二,你陪花三郎一起去接醫生,告訴那醫生多帶些跌打損傷的外傷藥來。」
趙二應了一聲追花三郎去了,他性子直爽倒也沒有想到劉凌話里的意思。
劉凌舉步走進府門,回到書房後坐了下來,原本還掛着笑意的臉隨即嚴肅了下來,他眉頭一皺,貌似隨意的招了招手。
一道身影就好像憑空出現在劉凌書房裡一樣,也不知道他從什麼地方出來的。這人一身黑衣打扮,面色白淨,眼神冷靜。
「趙大叩見王爺。」
這人正是傷愈之後就不見了蹤跡的趙大,劉凌將他秘密找到之後一直藏在王府後院裡養傷,對外面宣稱趙大已經身死,這其中的深意只有劉凌和趙大兩個人知曉,連趙二都不知道劉凌為什麼要這麼做,趙大也不曾告訴過他的弟弟。
「起來吧,身子好了嗎?」
劉凌開口問道。
趙大彎着身子恭敬的說道:「已經完好了,謝王爺掛念。」
劉凌道:「這些日子也沒什麼地方用得上你,所以也一直沒有問你事情進展的怎麼樣了。現在有個案子頗為複雜,正好把你的人拉出去歷練一下。」
趙大道:「王爺,我已經從京畿大營和其他軍隊中選了二百人的好手,這些人對王爺都很忠誠,而且一身功夫也還算不錯。我都是私下裡秘密找到他們的,軍隊裡並不知道這事。另外還從江湖中選拔了十幾個人,這些人功夫了得,而且也靠得住。雖然剛剛聚集在一起彼此間還不夠熟悉默契,但是這些人能力還是有的,王爺有什麼事只管吩咐。」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兵貴精而不在多,二百人雖然不多但是應付現在太原城裡的事情倒也足夠。」
劉凌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名字遞給趙大道:「給我細查這幾個人,不管什麼方面,哪怕就是吃的什麼飯去了幾次廁所我都要知道,辦得到嗎?」
趙大雙手接過那張紙看了看說道:「王爺是要徹查刑部?」
劉凌猛的抬眼看了看趙二,趙二頓時嚇的心中一跳趕緊躬身說道:「屬下知錯了,王爺贖罪。」
劉凌站起來拍了拍趙大的肩膀說道:「趙大啊,你應該知道我把你雪藏起來的用意,也應該知道讓你辦的事對於我來說至關重要。現在朝局不穩,天下大亂,如果不掌握各方面最新的情報無疑就是瞎子聾子,只會被人牽着鼻子走。這件事交給你去做是因為我信得過你,既然你問了我就告訴你。」
劉凌頓了一下說道:「沒錯,我就是要徹查刑部!」
趙大跪倒在地俯首說道:「王爺,趙大知錯了,以後趙大再犯我自己割了舌頭。」
劉凌將趙大扶起來說道:「不必這樣,趙大,你要記住。從我讓你辦這件事開始,你趙大就是劉凌的眼睛,耳朵。你對我來說就是身體的一部分,你知道嗎?」
趙大道:「屬下記得了,以後趙大就是王爺的眼睛耳朵,不管有什麼風吹草動,趙大保證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劉凌拍了拍趙大說道:「既然把事情交給你,對於你的能力我是完全的相信。去吧,好好干。」
趙大彎腰一拜,拉開劉凌書房裡的一個書架,鑽進黑洞洞的暗道里消失不見。劉凌看着趙大離去,禁不住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心說漢朝的廷尉,明朝的錦衣衛遍布天下耳目眾多,不管是市井還是朝中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線,今天我劉凌搞出來個影衛看看能不能蓋過前兩者的風頭呢?
第十八章
神醫救人
司馬律回到刑部之後,先命人找來醫生給那些死囚治療傷勢,然後讓人把被打的好像爛泥一樣的小舅子秦剛抬了上來。那秦剛本就嬌生慣養從小到大就沒挨過打,這次可被打的慘了。雖然沒有再次疼昏過去,但是躺在一張門板低聲哀嚎的樣子讓人看了實在悽慘。
司馬律看了秦剛兩眼,伸手在秦剛的嘴角擦了擦。自己這個小舅子他是了解的,平日裡仗着自己的關係作威作福慣了。這次觸怒了忠親王只能說是咎由自取,倒也怪不得別人。他妻子極為賢惠,所以愛屋及烏他對秦剛也很疼愛。雖然他為人公正但是難免還是有一些私心,這秦剛只要不是太鬧的過分了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疼嗎?」
司馬律輕聲問道。
秦剛眼淚直流,聲音沙啞的說道:「疼,姐夫,你可得為我做主啊。」
司馬律收回手,冷聲說道:「放肆!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如今案子出了差池你犯在忠親王手裡,別說我只是刑部尚書一個三品的官,就是宰相也沒有辦法!這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秦剛眼淚吧嗒的拉着司馬律的手說道:「姐夫,這案子你是知道的,誰想到會遇到忠親王啊,你可得救我啊。」
司馬律臉色一變,看了左右一眼對秦剛怒斥道:「到了現在還在滿嘴胡言亂語,早晚會被你惹出滔天大禍來,來人!把他給我押入大牢!」
司馬律轉身拂袖而去,只留下躺在門板上的秦剛不住哀嚎。
「姐夫!我知錯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
兩個抬着門板的差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互相看了看,都是不由得苦笑一聲。秦剛躺在門板上只是不住的哀嚎,叫着司馬律讓他救自己一命。司馬律走出了一段,回身冷冷的說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們倆愣着什麼,還不把這個罪犯押入大牢?!」
那兩個差役知道尚書大人動了真怒,也不敢再做停留,抬着門板轉身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那秦剛仍躺在門板上不住的哭求。司馬律看着差役抬着秦剛離開,不由得深深的嘆了口氣。想起自家那個賢惠妻子,不由得苦惱該如何說與她知道。
這個時候,在皇宮禁城的勤勉殿裡,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跪在孝帝劉卓的身前。這個人蒙着臉,一身黑衣,恭敬的跪在地上以頭觸地,正在接受劉卓的詢問。
「你是說老九把一個死囚帶回自己王府里了?」
劉卓放下手裡的一份奏摺,微微皺着眉頭問道。
那黑衣人恭敬的回答道:「是的,陛下。忠親王帶着柳眉兒,趙二和花三郎應該是隨意閒逛,看忠親王購買了一件玉雕的冰糖葫蘆應該是在給太子殿下的生辰選禮物。正巧遇見刑部主事押着死囚出城門問斬,其中一個叫王小牛的死囚是忠親王的老部下。那死囚見了忠親王大聲呼救,忠親王於是將刑部的囚車攔下。後來八門巡查司提督岳麒麟和刑部尚書司馬律先後帶着人趕到,司馬律被忠親王訓斥了一頓之後帶着那些死囚回了刑部。忠親王帶着王小牛回了王府,岳麒麟也跟着。」
孝帝點了點頭說道:「岳麒麟是九弟的老部下了,跟他回王府敘舊也是情理之中。不過老九怎麼會這麼糊塗?先是當街訓斥司馬律,又將王小牛帶回王府,此事不妥啊。」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關於我九弟還有別的事嗎?」
那黑衣人道:「忠親王回府的途中,有個落魄的書生譏諷忠親王名氣雖大卻不過是個莽夫。忠親王一笑置之,並沒有問罪。不過……」
黑衣人整理了一下措辭說道:「不過,八門巡查司的岳麒麟提督偷偷跑了回去,把那落拓書生狠狠的打了一頓。」
孝帝呵呵一笑說道:「岳麒麟為人粗放,這一頓打倒也還在情理之中。那書生怎麼譏諷老九的?」
黑衣人道:「他說本來是一場驚天大案,現在卻變成了一處鬧劇。都說忠親王英明神武卻也不過是個打草驚蛇的莽夫,倒是那司馬律技高一籌啊。」
這黑衣人記憶力倒是驚人,原文背誦出來一字不差。
孝帝楞了一下道:「這書生倒也是個有見識的人,不過卻是個笨蛋。」
皇帝對那書生的評語,竟然與柳眉兒對那書生的評語一字不差。
黑衣人沒有說話,他跪在那裡身子稍微有些佝僂。他雖然蒙着面,但是從額頭的皺紋還有兩鬢斑白的頭髮來看,應該年紀已經不小了。不過這個人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似乎什麼事都瞞不住這一雙眸子一般。
孝帝沉默了一會兒道:「那個王小牛……你去處理了吧。」
黑衣人叩了一個頭,應了一聲隨即站起來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他從偏門出了勤勉殿,只一個恍惚就消失不見。不說別的,單單這一手輕功的本事足以傲視江湖。不遠處站着的兩名大內侍衛,絲毫都沒有察覺有個人在他們身後一閃即逝。
等那黑衣人走後,孝帝劉卓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天下不太平,吏治也讓人不安心,可是這根本,暫時還不能觸動啊。」
他一聲長嘆,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隨手拿起一塊手帕擦了擦嘴,低頭看了看手帕上居然有星星點點的血跡!劉卓看見手帕上的血臉色一變,隨即苦笑了一聲。他呆坐了片刻,將那塊手帕用火摺子燒了。拿起桌子上的奏摺,再次批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