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霸天下 - 第5章
知白
紅袖樓,紅袖招。
誰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如紅袖招這樣出色的歌舞團會選擇在樊固這座小城落腳,而且誰都不會懷疑,有這樣實力的歌舞團即便是去長安也能很快立足,便是在長安城裡成為歌舞行的魁首也不一定做不到。
樊固城太小了些,太偏僻了些。就算種下梧桐枝,又怎麼可能引來金鳳凰?
對於樊固城來說,紅袖招確實是一隻金鳳凰。
雖然已經在樊固城裡定居下來一年半的時間,可紅袖招的來歷依然神秘。沒人知道她們從何處而來,也沒人知道他們為什麼安心在這個偏僻清冷的地方住下。
雖然這裡有座紅袖樓,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樓子再豪華也配不上這群天仙一般的女子,就連邊城牙將李孝宗到現在都在費解,紅袖招的老闆是犯了什麼傻竟然真的住下不走了。而最讓人好奇的是,紅袖招只演歌舞不接客的規矩是誰定的。
在紅袖樓第二層正對着舞台的地方,有一個雅間永遠給人留着。不管這個人來或是不來,這個雅間絕不會讓別人走進來。即便是紅袖招的當家人也不會輕易進這個雅間,即便是紅袖樓的主人方解……也不行。
這樓子是方解蓋的,地契上寫的也是他的名字。
但他卻沒有權利也沒有實力走進那個正對着舞台的雅間,不只是他,就是樊固城牙將李孝宗也沒有權利和實力走進這個雅間。曾經有一次李孝宗試圖進入過,但他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走都繞不過去那個老瘸子。
方解一直很好奇,這個雅間到底是給誰留着的。
可即便是跟他關係最好的小丫鬟小丁點也不肯告訴他,說這是息大家的嚴令。在紅袖招里有兩個息大家,一個是紅袖招的當家人息大娘,另一個自然是會跳流花水袖的息燭芯。息燭芯不是息大娘的女兒,但跟她姓息。
閒來無事在紅袖招看歌舞的方解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二樓那個雅間,搖了搖頭問身邊坐着嗑瓜子的小丁點:「真不肯透露一些?」
小丁點確實是個小丁點,不過十二三歲年紀。唇紅齒白,標誌的一個美人胚子。雖然小,但已經美的有些不像話。據說正在和息燭芯學習舞技,將來極有可能成為紅袖招的下一個台柱子。
她是息大娘的貼身丫鬟,當然其身份遠在一個丫鬟之上。
整座樓子裡的姑娘,對小丁點也會客客氣氣的說話。不說別的,只說每個月她們的分紅可都是經小丁點的手發出來的。僅從這一點來看,小丁點在紅袖招的地位就不言而喻。
小丫頭穿了一身鵝黃色的絨裙,顯得極可愛。
她一邊嗑着瓜子一邊搖了搖頭,很鄭重認真地說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這樓子裡最不能說的便是這件事。如果讓息大娘知道了我碎嘴子亂說,肯定會打爛了我的屁股。」
「屁股爛了是可以養好的,可好奇心這種東西是壓不住的。」
小丁點白了他一眼,啐道:「你這人怎麼這麼狠的心腸?你只顧着自己的好奇心,就不顧我的屁股?」
說完這句話她瞬間又醒悟了什麼,隨即紅了臉。
沉默了一會兒,小丁點忽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問:「方覺曉,你沒事就往這樓子裡跑,是不是看上哪個姑娘了?」
方解一怔,隨即故作高深的笑了笑。
「說吧,是哪個?看你這人還不錯,每次來都給我帶好吃的,我幫你拉個線什麼的也不是不成……要是真成了,不管是哪個姑娘跟了你也不算太虧,好歹你也是個有錢人。而且人還不錯,像是個專情的。」
方解深深的震驚了:「你這是在拉皮條麼……」
「我不收你錢。」
小丁點一本正經的說道。
「唉……」
方解嘆道:「堡壘果然都是在內部被攻破的,我要說我看上你了怎麼辦?」
小丁點大驚失色,猛的寒着臉指着方解的鼻子罵了一句:「不要臉!」
方解撲哧一聲笑了:「你這什麼思想,別的姑娘我隨便挑,就不能選你是麼?這事要是讓息大娘知道了,也要打爛了你的屁股吧。」
「你……不要說出去好不好?」
小丁點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好啊,那你告訴我,那個雅間到底是給誰留着的?」
「不行!」
「我現在就去見息大娘,就說你拉皮條!」
「不要……」
「說不說?」
「是……是……啊!」
小丁點忽然驚叫了一聲,就好像突然被人摸了屁股一樣。當然,在紅袖招里沒有人敢摸她的屁股,她是真的被嚇着了。方解有些不解的回頭去看,想看看是什麼把這個神經大條的小丫頭嚇成了這樣。
「是……是他。」
小丁點身子顫抖着看着門口,滿臉的不可思議:「真的來了……竟然真的來了!」
門口站着一個男人。
一個讓方解看一眼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的男人。
他穿了一身洗的有些發白的青衫長袍,一頭長髮隨意的束在腦後。眉如遠山,眼如日月,看起來極清爽乾淨,臉色平靜,眼神淡然。這是一種能瞬間迷倒一群小姑娘的類型,三十歲左右年紀,透着一股成熟的魅力。雖然他並不是那種英俊之極的男人,雖然他也不是那種壯碩之極的男人。
有些書卷氣,有些落拓不羈。
但看他的裝束不像是個有錢人,讓方解確信這一點的是……這個人是空手進來的,什麼都沒帶。
進紅袖招,哪個男人會空手而來?不背着一包裹銀子,根本就沒臉進紅袖招的門!
當然,方解經常以房東的身份來蹭茶喝。
似乎是感受到了方解的目光,那個看起來平凡但偏偏感覺帥的一塌糊塗的中年男子也將視線緩緩的移過來。淡淡的看了方解一眼,忽然眉頭微微一挑,忍不住又多看一眼,隨即極輕的咦了一聲。
「好霸道的手段!」
第0006章
如果那裡也留不住我
青衫長袍的男子一進門就吸引了方解的注意力,說實話,這種男人無論出現在任何場合都會成為人們矚目的存在。不管是身處在鬧市之中,還是廟堂之上。
他身上的衣服並不光鮮,看起來稍顯寒酸。但毫無疑問的是,這樣的人哪怕是站在一群身着錦衣的豪門子弟之中,也絕不會被人遮擋住他的光彩。
看似淡然卻熾熱如火的光彩。
方解奇怪中透着一些嫉妒的是,為什麼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種人,不需要用言談來顯示自己的博學,不需要用穿着來顯示自己的地位,不需要用金錢來顯示自己的富有,僅僅是站在那裡就擁有極強大的氣場。
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方解從心裡覺得。紅袖招舞台對面二層樓上的那個雅間,就該是專門為這個人留着的。
如果是為一個巨富商賈,為一個錦衣高官而留着,那麼無論如何都顯得有些俗氣。紅袖招雖然只是個歌舞行,這裡的女子身份雖然說不上高貴。
但——
紅袖招從來不是一個俗氣的地方,息大娘也從來不是一個俗人。
方解看着那個男人的時候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請他喝一杯酒?
這個念頭才生出來,那個青衫長袍的男子已經在那個老瘸子的引領下直接登上了二層樓。方解第一次看到,那老瘸子會對一個人畢恭畢敬。在樓梯轉角處,那個男子回頭再次看了方解一眼,似乎對他有點興趣似的,雖然離着比較遠,但方解還是看出了那個男子眼神中一縷淡淡的卻絲毫也沒有隱藏起來的意味。
可不僅僅是好奇,還有……厭惡。
他厭惡的是什麼?
方解不知道,也沒時間去猜測,因為就在那個男子登上二層樓的時候,門外衝進來幾個邊軍士兵,不由分說拉了方解就往外走。
「將軍找你,快去市場那邊!」
找到他的付寶寶臉色有些難看,說話的時候氣喘吁吁,顯然紅袖招不是他找來的第一個地方,說不定他已經跑了半個樊固城。
「什麼事?」
方解一邊跟着跑一邊問。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一口氣跑到市場監督衙門那座新蓋起來沒多久的木樓里,方解大概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市場裡那數百匹高頭大馬就在那站着,穿髒皮袍的北遼人靠在木樁子上看似悠閒的吹着笛子,樂音卻有些發顫。
之所以方解一眼便認出那個穿皮袍的是北遼人,是因為北遼人特殊的模樣。這是一個奇怪的民族,在方解第一次知道這個民族的時候甚至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宮廷劇盛行的朝代。
北遼族的男人,留辮子。
如同方解熟知的某個朝代的男人們一樣,額頭剃的溜光,後面卻梳着一條長長的大辮子,看起來有些怪異。
方解大概知道北遼人的態度,他們不甘心受到蒙元帝國的打壓,曾經不止一次的表示願意歸順大隋帝國,但或許是出於對大局的考慮,大隋的皇帝陛下一直沒有對北遼人的請求作出什麼表態,極寒之地的十萬大山占地雖然廣闊,但確實太貧瘠了些,皇帝陛下不會因為這塊貧瘠的土地這個落後的民族去和蒙元帝國開戰。
「想個辦法!」
李孝宗看了方解一眼,眉頭皺的很緊。
「怎麼進來的?」
方解沒有回答李孝宗的話而是反問:「這麼多戰馬,怎麼進的城?」
「今天當值的李敢當就他媽的是個白痴!」
李孝宗憤怒的咆哮道:「收了那個北遼人一塊金子,就把人放了進來。把他找來問話,他居然還理直氣壯的跟我說放進來的不是蒙元人,是北遼人。大隋帝國和蒙元帝國之間的協議,對北遼人無效!」
「這個傢伙……」
方解忍不住苦笑一聲,他知道李敢當是貪財出了名的。
「不過,李敢當說的倒是不錯!」
方解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說道:「皇帝陛下和蒙哥之間的協議,似乎沒有提及北遼人吧?那麼北遼人也就不在協議的約束範圍之內……如果蒙元帝國的人因為這件事糾纏,也糾纏不出個一二三來。這件事最終會由禮部那些官老爺們去和草原蠻子扯皮,我聽說禮部的官老爺可一個比一個驕傲且刁鑽。論扯皮的功夫,草原蠻子當然不是對手。」
「你的意思是……就當沒發生過?」
李孝宗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那怎麼成!」
方解一本正經地說道:「大隋和北遼人之間可是沒有貿易往來的,北遼人做生意,向來是和草原蠻子交易……當然,就因為這個他們肯定吃了不少虧。但毫無疑問的是,北遼人自己找上門來是不合規矩的!對於沒有經過大隋朝廷允許就上門來的外族人,而且進入了大隋邊城的外族人……」
方解看了李孝宗一眼:「是不是一律視為侵略者?」
「道理上,是這樣。」
李孝宗想了想說道。
「那麼將軍還在等什麼?」
方解笑了笑問道。
「方解!」
李孝宗使勁拍了方解的肩膀一下:「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