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物妹也要當漫畫家 - 第28章
醉臥笑伊人
有時候,美,就是一種無形的力量。
頓了一會兒,他終於能夠開說,卻發現自己在對安憶說話時,都下意識變得輕柔了起來:「我就是江子墨,最近這一屆『陳忠志國畫獎』的得主,這幅《雨中聽竹》也算是我自認為非常滿意的作品了,你卻評價說『水平還行』,也不知你能畫出怎樣的竹子?」
「陳忠志國畫獎」在傳統美術界還是很有分量的,算是第二層次的獎項,在它的上面,還有第一層次的獎項,以及最高的「吳道子美術獎」、「顧愷之繪畫獎」、「世界名家大師藝術獎」。
第67章
胸有成竹!20000推薦大章!
其實傳統美術界對獎項層次的劃分還是比較明確的,像以「陳忠志」命名的國畫獎,這陳忠志就是一位在世的當代著名國畫大家,他擅長人物,也畫花鳥山水。他的人物畫的一大特點,是有民族氣派。他是一位諳熟中國畫傳統的畫家。他既掌握了寫意文入畫的技巧,又對漢唐傳統繪畫有很深研究。他作畫很注意筆墨,把文人畫筆墨的放縱、簡練運用到現代人物的創造中,像這種以當代著名畫家命名的獎項,就是第二層次的獎項,共有三十個左右,獎項名字會在不斷變化,但每位當代大師能夠成為被該獎項命名的話,卻是一件非常榮耀的事情,獎金最高上限就是十萬元。
而第一層次的諸如「蔣兆和水墨畫大獎」這樣的獎項,就是以逝世的繪畫大師來命名的,這第一層次的大獎數量不超過十個,每年的大獎名字甚至也會有變化,它就是為了來紀念那些逝世的大師,獎金最高上限是五十萬元。
頂尖的三項大獎其分量卻不必多提,雖然它們的獎金也不過百萬,但一旦得到其中一項,其畫家本身的作品價值,會飛速增長,就好比安憶那個世界的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後,本身文學獎的獎金也不算豐厚,但其作品的銷量,肯定會暴增。當然,在某些盜版橫行的國度,網上隨便一搜就能看到完整無錯的作品,那作者還不如期待文學獎的獎金。
盜版對原創作者的積極性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這也會限制精品的誕生。
除了這三個層次的國家級獎項以外,當然還有一個新人獎,它就是由當地書畫協會舉辦的,而只有首先獲得新人獎,才有資格向國家級的繪畫獎發起衝擊,這就直接排除了不少水平不足的畫家。
當然,也不是沒有人通過走關係拿下新人獎,獲得資格後去參加國家級的獎項,但在嚴謹而又公開公正的國家級大獎的評選機制下,到底是個什麼水準,當場作畫之下,一見便知。
所以說,江子墨能夠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拿下國家級的繪畫大獎,確實實力過硬,他是徐禮永的得意門生!
「我能畫出怎樣的竹子?嗯……像這種畫,應該是我小學時的水平吧。」安憶又看了看那幅畫,再和自己記憶中的所畫的關於竹子的國畫對比了一下,確認道。
江子墨聽到這話,終於失去了風度,有些氣急敗壞地反問道:「你說我這幅畫的水平還不如你小學時的水平?哈哈,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一個女孩居然這麼會說大話!我沒時間在這和你扯淡了,我去拜訪我的老師了!」
他的話剛剛說完,卻又見兩個中年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便是沈寧凡的父親沈成天,還有一個,正是江子墨與安憶的老師,徐禮永大師。
中年氣質型男沈成天看到家中這麼熱鬧,不由呵呵笑道:「哎喲,今天家裡可真熱鬧,來了好些客人啊,小凡小雅,你們也不知道給大家泡杯茶,都站在這裡幹什麼?」
沈成天給人的感覺十分和藹,如沐春風。
他身邊的徐禮永,長相一般,形態比較怪異,因為他總是歪着脖子,看人的時候微微仰着下顎,總給人一種他在鄙視你的感覺。
徐禮永掃過了安憶,懶得多看她一眼,在看到江子墨時,才出聲道:「這次你拿下了陳忠志國畫獎,很不錯,雖然我覺得那老傢伙能用來當這獎的名字,就是走了狗屎運。你畫的那幅得獎作品雖然是垃圾,但其他的都是豬一樣對手,能得獎也不奇怪。所以不要驕傲,以後繼續努力。」
江子墨聽到徐禮永這麼說,顯然已經習慣了,他反而覺得挺光榮,一般的作品,在徐禮永眼中,可是連垃圾都評不上的。
他得意地瞥了安憶一眼,卻不知道,安憶也是徐禮永的學生,而安憶對他這種作品被罵成垃圾都還得意的樣子,表示不解,這傢伙難道是個抖M麼?
江子墨十分恭敬地向徐禮永問好,然後又忍不住將剛剛安憶與他之間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徐禮永瞥了一眼江子墨的《雨中聽竹》,歪着腦袋,斜視安憶,道:「你如果評價這幅畫『水平還行』,說明你的國畫水平已經慘不忍睹了!這些就是你畫的?什麼破玩意!以後別提你是我的學生!」
徐禮永不知何時掏出了安憶那些給《花季雨季》畫的插畫,全是雜誌上剪下來的,居然還隨身攜帶着……
但他卻指着插畫破口大罵,然後狠狠地撕碎!
江子墨見徐禮永這樣嚴厲地教訓這個女孩,一開始還有些幸災樂禍,然後他一咀嚼徐禮永的話,就覺得味道不對,什麼叫做「你如果評價這幅畫『水平還行』,說明你的國畫水平已經慘不忍睹了」,這豈不是在說,對方的國畫水準真的很高?
還有徐禮永老師的最後一句話也表明,對方也是他的學生啊……
江子墨這會兒有些懵,據他對自己老師的了解,他越嚴厲對待的學生,就說明他的期望就越高,他撿起一些插畫的碎片,然後一眼就看出,這是那幅含有「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的插畫。
這幅插畫的影響力,可是已經發酵到了傳統美術界了,因為那首詞寫得太棒了,其中那句「當時只道是尋常」不知讓多少圈內的國畫家交口稱讚,但是與詞相配的插畫,卻過於商業化了,與這種好詞相配的畫,還是最傳統的國畫為佳。
江子墨卻沒有想到,畫出這幅插畫的安安,居然就是她!如果她就是安安的話,那這寫詞作畫的水準,那真是高得可怕了!
安憶被徐禮永劈頭蓋臉一頓教訓,默默低下了頭,莫名地感到委屈,眼睛一下子就紅了,這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徐老師!小憶本來就已經不是你的學生了,她想畫什麼就畫什麼,要你管啊!她如果不畫這種畫,我們家就沒法生活了。」安立這個時候看到自家妹妹都要被罵哭了,他趕緊擋在妹妹面前,對徐禮永怒視道,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語氣有些黯然,是他這個哥哥沒用。
徐禮永歪着腦袋,冷漠道:「果然是沒法承受打擊的廢物……」
他話還沒說完,沈寧凡頓時就怒而打斷道:「徐老狗!狗日的嘴上厲害,現在水平還不如安憶吧,你說她國畫水平退步,有什麼依據?現在就讓她當場畫一幅有關竹子的國畫,讓大家都品鑑下,這不就好了麼?」
結果沈寧凡這番話又讓其父沈成天狠狠地批了他一頓,說他對自己的老師不尊重,但是沈寧凡的提議卻得到了徐禮永的同意。
徐禮永幾個電話一打,然後一行人移步到了外面空闊的草坪上,備好了各種作畫的工具,接下來,本市的幾位繪畫大家、品畫大家都趕來了,連徐禮永最近在教的二十多位學生,都好奇地到場了,這樣的陣勢,讓沈寧凡這個提議的人都被鎮住了!
安憶自從被徐禮永嚴厲地責罵之後,就狀態十分不佳,在這樣一種情況下,許多人看到這位眼圈通紅,精神恍惚的美少女時,都暗暗搖頭,心說這個徐禮永實在是太殘忍了,這不是讓安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丟人麼?
這種狀態的安憶,能畫出什麼來?
「小憶!不用再勉強畫了,你的畫不需要任何人來評價,在哥哥心中,你的畫永遠是世界上最好的!」安立將自家妹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在她耳邊無比堅定地說道。
妹妹那柔弱的帶着淡雅體香的身體,讓鼻尖縈繞着妹妹髮絲清香的安立心中的疼惜仿佛要滿溢出來,他最近見慣了帶着燦爛笑容的妹妹,今日看到妹妹受到委屈想哭的樣子,他根本承受不住!
如果徐禮永不是安憶的授業恩師,他都想狠狠揍對方一頓!
若是此時安憶放棄作畫,沒有任何人會嘲笑安憶,他們覺得這是符合情理的選擇。
徐禮永卻一臉冷漠,歪着腦袋,直接將畫筆強行塞給安憶……真不知道他的心,硬到了何等程度。
當安憶接觸到畫筆時,她緊緊地握着,持續了一會兒,她堅定地離開哥哥那令人眷戀的溫暖懷抱,她揚起了低垂的腦袋,眼中似乎有一種火焰在燃燒!
越燒越旺!
「我能畫!」安憶的聲音並不大,卻傳到了在場的所有人眼中!
安憶在畫之前,已經胸有成竹!
那是長在石縫中的堅韌之竹——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第68章
老師,我喜歡畫畫!
對於安憶這個層次的天才畫家來說,不論是基礎的還是高深的、簡單的還是困難的畫技,她都已經融會貫通,她隨手畫出來的畫,或許別人要磨礪幾十年才能達到,然而安憶在繪畫上的追求,卻從未停止過。
明明就已經在繪畫上的天賦已經超乎凡人的想象,本身卻也異常努力,還有徐禮永大師的嚴厲到極致的鞭策、打擊,這便造就了安憶在繪畫上的神乎其技!
都說凡人可以通過勤奮來追上天才,可當天才卻付出比凡人更多的努力呢?
這樣的天才,凡人就是一輩子也無法追得上!
龜兔賽跑是個有趣的故事,但若是兔子堅持跑完後再睡的話,那烏龜永遠也追不上兔子。
在藝術這個領域,不論是繪畫還是音樂,真正能夠大放異彩的,永遠只是少數的天才。
安憶此時的腦中閃過無數關於畫竹的內容——
畫竹先畫竿。畫竿時注意中間部分的竹節較長,上下兩端的竹節較短。點節時筆墨較重,行筆如寫書法,不要完全地重複,注意濃淡乾濕變化。
在主要的竹竿上加分枝時,不要只加一邊,以免畫面重心不平衡。小枝的形態如鵲爪。而畫風,雨竹時,會有相應的變化。
畫竹的用筆如同寫書法的用筆。畫竹根及主幹時如「楷書」筆法,穩健而力透紙背;畫小枝杈時則用「草書」筆法,行筆流暢,一氣呵成。
一幅畫面中如出現幾根或幾十根竹,要注意各根竹和竹節處,不要在一條水平線上。畫竹竿時應有筆墨變化,通過竹竿的粗細,用墨的濃淡乾濕等來營造出虛實關係和空間感。
畫竹葉,要……
畫竹的頂端或枝梢,要……
畫新竹……
畫風竹……
畫雨竹……
「二蠶抵首」的組葉技法是……
「分」字的組葉畫技法是……
「四魚」的組葉技法是……
「高飛孤雁」的組葉技法是……
畫竹講究構圖,講究聚散關係。一幅畫中竹葉的布局有聚有散,不可均勻對待。哪裡為聚,哪裡要散,哪裡留白,都應在作畫之前有所考慮,有所計劃,此之謂「胸有成竹」!
安憶便在拿到畫筆這短短的時間內,一切昔日關於畫竹的積累經驗、各種技巧,都全部涌了上來!
可單單憑藉這些,所畫出來的有關竹子的國畫,最多也只能被嚴厲到苛刻的徐禮永老師評價為「垃圾」而已,因為一幅用完美技巧畫出來的畫,終究只是一幅畫,一件死物!
只有當畫中融入精氣神,融入屬於作者本身對生命對世界的感悟之時,它才有了神韻,它才會真正成為一幅傳世之作!
因此,真正永遠傳承下去的名作實在太難得了,而臨摹的贗品,哪怕足以假亂真,卻永遠也無法達到原作的高度,正是由於它本身沒有原作者的精氣神!
詩曰: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粹然無疵瑕,豈復須人為。君看古彝器,巧拙兩無施。漢最近先秦,固已殊淳漓。胡部何為者,豪竹雜哀絲。後夔不復作,千載誰與期?
不僅僅是文章,名畫亦是「妙手偶得之」,如果安憶沒有遭遇那人生之中最低谷最磨難的經歷,她就無法體會她即將要畫的《竹石圖》的精神,哪怕她對清代著名書畫家、「揚州八怪」之一的鄭燮鄭板橋先生的那首《竹石》已經熟得不能再熟,翻來覆去都不知道背了多少遍。
但是「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難道是沒有遭遇過打擊一生順利的作者能寫出來的麼?能體會到那種被「千磨萬擊」的感覺麼?
而徐禮永老師對安憶的喝罵,更是刺激到了安憶,在記憶之中,徐禮永一開始收安憶做自己的學生時,不知道有多和藹親近,像是發現了一塊絕世瑰寶,但那段時間實在是太短了,短到在長時間的學畫過程中,都可以完全忽略掉的地步。
但那短短的溫馨記憶,卻一直讓安憶銘記至今,她總覺得,只要自己讓老師滿意,就一定可以再次被那樣和藹的態度來對待。
可哪怕安憶費盡心神達到徐禮永的要求之後,卻也不會得到任何表揚,只會說一句「不差!」,接下來的要求就更高,但這也讓安憶始終充滿了動力和目標,一直向上向上向上!
在這個過程中,她對自己的老師也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繪畫水準始終在飛速提升,達到了一個常人都難以想象的地步,就像之前她說江子墨的國畫,不過是她小學時的水準,這就是在實話實說。
直到徐禮永讓安憶別再跟他學畫了,讓她滾蛋,安憶那時正遭遇到人生之中最大的打擊——父母意外去世,然後又失去了繪畫上的燈塔,她整個人就懵了,除了哥哥之外,她什麼都沒有了,她甚至以為自己畫的實在太差,如徐禮永所說「靈氣全無,垃圾,廢物」,她自己也覺得達到了一個瓶頸……
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懂的安憶,從來就不知道要去參加每個市每年都有的書畫新人獎大賽,然後一步步奪下國家級的繪畫大獎,甚至最終拿下那傳統三大美術界的桂冠,她總覺得自己還畫得太差,還不夠。
今日再次與徐老師相遇,安憶發自內心地感到了一種喜悅,然而卻又遭遇到老師的當頭一棒,她不知為何就感到非常委屈,一下子就紅了眼睛,她總覺得自己真的被老師放棄了,難道她真的無法在藝術繪畫領域立足嗎?
她這時在將靈魂都傾注到筆端畫這幅《竹石圖》時,卻忽然想到,既然老師那樣瞧不起她,認為她是廢物,卻為何還隨身攜帶着她給雜誌畫的商業插畫?還特意剪下來隨身保存,真是莫名其妙,她可以確定,今日遇到老師,就是個巧合……
難道說……
安憶畫着畫着,那抿着嘴巴,一臉不服倔強的嚴肅模樣,卻漸漸變了,她的嘴角微微勾出一絲弧度,露出了耀眼到極致的美麗微笑,她的下筆也越來越順暢,一種極度豁達樂觀的情緒,也融入到了這幅越來越有可能成為傳世名作的國畫之中!
有一些繪畫鑑賞大家已經坐不住了,他們都站了起來,眼中露出了震驚的神情,望着越來越放得開,繪畫姿態也越來越優雅自信的安憶,他們都覺得自己眼花了,因為分明就是一位頂尖的繪畫大師在作畫!
難以置信!
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她才多大啊,這種大師氣質,又是如何培養出來的?
唯有徐禮永依舊歪着腦袋,雙手抱胸,臉上神情刻板,似乎永遠對安憶都不滿意!
而此時安憶的腦中,卻想起第一次見到徐禮永的場景,他歪着腦袋,彎下腰,將畫筆遞給安憶,臉上帶着柔和的笑容,只是對幼小的她說:「很喜歡畫畫嗎?」
「嗯,很喜歡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