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物妹也要當漫畫家 - 第29章

醉臥笑伊人

  「好,跟我學。」

  此刻再與老師相遇,她很想對老師說:「老師,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畫畫!」

  她覺得她就像《灌籃高手》中的三井壽,跪在安西教練面前說了那句「我想打籃球」。

  不過她是通過這樣一幅重新回歸藝術畫作領域的國畫,來傳遞她想說的話。

第69章

完成

  安憶的這幅《竹石圖》,繪奇石與立竹,行筆平直,奇石本在青山之中,兩側各繪欹竹,皆作隨風傾斜之態。

  畫面輕重布置得當。

  寫竹筆意貫穿,葉葉交加,下筆遒健蒼勁,濃淡之墨,相互呼應,極有風致。

  石下小竹叢生,秀健活潑,生氣浮動。風格瀟灑,得墨竹之妙。

  沈寧凡的父親沈成天不住地點頭,心中暗暗點評,這樣一幅《竹石圖》果然是大師水準,這個安憶,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技藝,實在讓人不得不服啊!

  沈成天作為本市書畫協會的副會長,本身的藝術修養與鑑賞能力自是不俗,他以前也早就聽說過徐禮永收了一個天才弟子,名字叫做安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除了在小時候橫掃少兒美術界以外,後來也沒見這位天才弟子有什麼佳作畫出,更沒去參加傳統美術界的各大獎項……

  沈成天還以為安憶是那種年幼時天資不凡,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卻越來越失去那分靈性的隕落天才,但現在,他看到這樣一幅近乎完美的《竹石圖》即將出世時,他忽然想到了一個成語——一鳴驚人!

  但轉念一想,沈成天又覺得這個成語有些不恰當,因為安憶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過去,只是過去一兩年完全沉寂了下去,原來這是在感悟生活、體會生活,然後畫出更加傑出的作品麼?

  也不知道這位天才,畫好畫作之後,會題一首怎樣的詩?

  國畫若是能有一首與之相配的詩,甚至達到畫中有詩,詩中有畫的話,那才是真正的無上妙品!

  包括沈成天在內的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安憶的題詩,哪怕是江子墨這位徐禮永的得意弟子,這時也已經完全被安憶作畫的風姿以及這樣一幅畫技精湛卻又飽含情感的國畫所折服……他期待安憶可以作出與這樣一幅國畫相得益彰的詩篇。

  江子墨忽然覺得,也許這位有着大師氣質的安憶剛剛並沒有在說大話——她小學時就能畫出與他那幅《雨中聽竹》水準的國畫。

  這樣的發現讓江子墨這位國畫界的新星有些沮喪,不過這種天賦上的差距,還真是無解,都說勤能補拙,努力可以追上天才,可當天才也勤奮努力呢?

  這種負能量的事情還是少想想吧,江子墨自嘲一笑。

  而且,江子墨還知道,這個安憶還有個叫作「納蘭性德」的筆名,寫出過「當時只道是尋常」這樣的妙詞,這可是那份雜誌主動爆料的,而後大家都知道了安憶與納蘭性德就是一個人,也認定那位畫插畫的「安安」,有那「詞畫雙絕」的才情。

  而既然能作出「當時只道是尋常」這樣水準的詞作,那她的詩作水準也絕對不差,詩詞之道,本就是相通的,但難得的是,在白話文早已取代古文的當代,國人的詩詞功夫,根本無法與古人相媲美,所以很難寫出口口相傳的名作。

  不過毫無疑問的是,安安的那首《浣溪沙·當時只道是尋常》已經漸漸在當代詞作界傳揚開來,許多文藝青年也開始喜歡用這首詞裝逼。

  當安憶終於完成《竹石圖》,並題詩之時,周遭的所有人就已經屏氣凝神!

  安憶畫這幅《竹石圖》,心中所默念的那首詩,毫無疑問便是鄭燮的《竹石》,所以她便將這首詩題了上去——

  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完成詩作之後,其實還需蓋上自己的印章,才算真正完成。

  這蓋圖章,是完成一幅畫的最後一道工序。大中華的傳統習慣常用蓋圖章來表示明守信約與鄭重負責。

  蓋上鈴印,除了表示這種作品為某人所畫的標誌以外,還具有審美價值。

  在白底的紙上,黑色的畫跡中,蓋上一方深紅色的精美印章,能夠使畫面相映生輝。所以中國畫家常擁有各種印章。讓它們在畫面上產生不同的藝術效果。

  鈐印始於北宋蘇東坡,迄今已有一千年的歷史。一幅書畫作品用印得當,能夠「錦上添花」,反之則會弄巧成拙。

  安憶當然也有自己的印章,種類頗多,全是徐禮永拜託一位著名刻章名家特意為安憶所刻,用價值不菲的美玉製成,一整套印章的價格,難以想象,他就是輕描淡寫地送給了安憶,懵懂的安憶卻根本不明白它們有多值錢。

  然而在所有人印象中,那位教出頗多優秀畫家的徐禮永,是一位死要錢死摳門毫無師德的老師。

  安憶完成了這幅畫作之後,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她只聽到許多人都紛紛為她叫好!

  沈寧凡最是起勁,他就知道,安憶一定能行,一定可以狠狠地打那個徐老狗的臉!

  安立也為自己的妹妹感到驕傲,雖然在場的人中,大概就他的藝術修養最差,但是他卻一直認定了,自家妹妹在繪畫上,永遠是最棒最好的!

  江子墨咀嚼着這首《竹石》,明明初讀並不覺得有多好,但是越是品味,他就越覺得,這首詩中有一股精氣神在裡頭,寓意很深刻,這絕對是一首好詩,但他又具體說不出,它好在哪裡。

  不過現場卻還是有能人的,他當場解析了這首好詩。

  范景明是一位本市頗具名氣國畫鑑賞大師,酷愛古詩詞,他忍不住先將這首詩吟誦了出來,然後又主動給大家講解道:「這是一首詠竹詩。詩人所讚頌的並非竹的柔美,而是竹的剛毅。前兩句讚美立根於破岩中的勁竹的內在精神。開頭一個『咬』字,一字千鈞,極為有力,而且形象化,充分表達了勁竹的剛毅性格。再以『不放鬆』來補足『咬』字,勁竹的個性特徵表露無遺。次句中的『破岩』更襯托出勁竹生命力的頑強。後二句再進一層寫惡劣的客觀環境對勁竹的磨練與考驗。不管風吹雨打,任憑霜寒雪凍,蒼翠的青竹仍然『堅勁』,傲然挺立。『千磨萬擊』、『東南西北風』,極言考驗之嚴酷。全詩語言質樸,寓意深刻。」

  沈成天也附和地說好,然後又對依舊板着臉的徐禮永調侃道:「這是在借物喻人吶,老徐,你這個弟子看來被你折騰得不輕啊,你對她的要求是不是一直都非常苛刻?不過確實是嚴師出高徒,安憶的國畫水準,已經遠遠超過你了啊……」

第70章

傳世之作的價值

  徐禮永聽到好友沈成天的調侃,依舊板着個臉,只是看着安憶的那幅《竹石圖》,他其實下意識地很想挑刺,然而他在心中卻不得不承認,這幅國畫確實非常完美,不論是畫還是詩!

  而畫家本身的技巧也已經達到了巔峰,再加上融入進去的情感,這幅畫,已經註定成為傳世名作!

  接下來隨着安憶在傳統美術界的名氣越來越大,奪得的獎項越來越多,它的價值也會越來越珍貴,日後被各大喜愛字畫的收藏家搶着收藏,也是可以預見的事情。

  或許以後,這幅畫還會被收藏進大中華博物館,當作國寶,現在想想雖然很誇張,但字畫的價值確實是時間越長越珍貴,以及去世的大師比當代大師要珍貴……去世的大師的作品畢竟是絕品了。

  徐禮永其實對安憶非常滿意!

  一直以來,都非常非常非常的滿意!

  但他卻永遠覺得,安憶可以做得更好!

  他一直非常擔心的是,擁有絕佳天賦的安憶,在繪畫上走得實在太順利了,順利到了一次次都完成他那些苛刻到極點的要求……

  哪怕這一次,在他那不近人情的刁難之下,安憶依舊更加出色地完成了這樣一幅完美無瑕的作品!

  他其實很想說,這幅畫很棒、真的很棒,若是在那「吳道子美術獎」、「顧愷之繪畫獎」的現場作出這樣一幅傳世之作的話,斬獲金獎的可能性起碼有八成,無數有錢的收藏家都會揮舞着上千萬的鈔票,來買下這幅傳世之作!

  而這個時候,安憶面帶微笑,很淡定地聽着諸多溢美之詞,感受那些徐禮永的學生投向她的敬佩、傾慕的目光,她的心中卻一片寧靜,她望向了依舊抱胸站在那兒,歪着腦袋的老師。

  她只想知道,這一次,她有沒有讓老師滿意呢?

  由於穿越來時就與之前安憶的記憶完全融合,所以安憶也完全繼承了她的一切的情感,不論是對哥哥的,還是對自己的授業恩師的,她那種對繪畫的虔誠以及絕對完美的追求,正是在徐禮永那不斷地鞭策之下,所形成的。

  而完成老師設定的艱難目標,也成了她非常樂於挑戰的事情,一旦完成,她會感受到巨大的成就感!

  就像現在,她享受着勝利的喜悅,之前的委屈、抑鬱,似乎完全通過繪畫,而全部發泄了,而也正因為之前的苦澀,現在她才有此時的甘甜。

  徐禮永看到安憶的目光,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他心中已經將安憶夸上了天,並且對自己可以培養出這樣的弟子,而感到非常驕傲!

  之前他其實一直關注着安憶,在知道安憶竟然被他打擊得放棄畫畫時,他的頭髮都白了一半,但是他硬下心腸,依舊冷眼旁觀——

  只要邁過這個坎,那段經歷必將成為她一生的財富!

  這麼說或許有些不近人情,但那如同掉落地獄的磨難,對一位藝術家的成長,確實至關重要,沒有體會過痛苦,又怎能創作出震撼人心的作品?

  想想古代那些「文章憎命達」的詩人,想想一生飽受磨難卻創造無數傳世名作的梵高,再想想連耳朵聾了都在音樂領域扼住命運喉嚨的貝多芬……

  只能說,徐禮永對安憶的期望實在太高了,高到了他差點毀了她的一生!

  但現在,她重新站起來了!

  並用這一幅畫,一首詩來表達她的不屈與堅韌!

  徐禮永很想大聲讚嘆,發泄他一直以來心中的壓抑,但是他卻覺得,還是算了吧。

  安憶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他了,他也不想再去沾這位他一生中最得意弟子的光。

  他沒有安憶這樣一位學生。

  他不配。

  所以話到嘴邊,他卻只是這樣說道:「不差!我收回之前的武斷的話,看來自從你滾蛋之後,還是在努力的。不過,身為一名畫家,你連吃飯的鈐印都不隨身帶着,難怪傻到去給那些破雜誌畫垃圾,你可以問一問在場的所有人,他們願意花多少錢買你的畫。」

  徐禮永依舊毒舌。

  但他此言一出,剛剛那位點評《竹石》的國畫鑑賞大師、酷愛詩詞的范景明,他搶先說道:「五十萬,我出五十萬買你這幅《竹石圖》,只要蓋上你的鈐印,咱們可以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范景明這話說出來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幅畫居然可以賣到五十萬麼?

  安憶剛剛才花了多少時間畫這幅畫?

  她的時薪可以上十萬了麼?

  這也太嚇人了吧?

  那些徐禮永的學生,包括江子墨在內,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他們第一次感受到,藝術畫作達到頂尖的層次,其價值實在是難以估量!

  但是卻有人對范景明不以為然道:「姓范的!你也太欺負人家小女孩,不,是安大師不懂行情了吧,上次在漢京嘉德拍賣行,逝世的鐘翰飛大師的國畫作品拍出了1.6912億的價格,還活在世上的當代國畫大師,妙手偶得的名作,哪幅不是千萬起拍價開拍,你居然想花五十萬就拿下這幅畫,簡直就是在詐騙!」

  說話的人卻是另外一位專業的收藏家,其名為孔浩源,這次來純粹就是給徐禮永面子,卻沒想到對方給了他這樣一個大驚喜,他不奢望買下這幅價值不可估量的傳世名作,卻希望可以和這樣一位年輕的繪畫大師打好關係,能夠用較低的價格買下安憶的普通水準的作品,那就足夠了……

  至於安憶普通水準的藝術畫作該賣多少錢?起碼十萬是肯定需要的。

  范景明被孔浩源揭穿,頓時顯得異常尷尬,他立馬向安憶道歉:「安大師,剛剛確實是我太唐突了,其實是因為我特別喜歡這幅畫,尤其是裡面的那首《竹石》,完全打動了我……哎,但我也知道,我全部的身家,都抵不上你這一幅畫的價值,所以一時鬼迷心竅才犯下這樣的錯誤,真是太抱歉了!」

  一個在本市的書畫界都頗具名氣的國畫鑑賞大師範景明,竟然像孫子一樣給一位十五歲的青春少女道歉,這場面確實略顯滑稽,可在場的所有人,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事實上,剛剛作為專業收藏家的孔浩源,所說的那一番話,讓大家望向安憶時,就像是望着一座移動的金庫。

  人們都覺得在漫畫、插畫這樣的商業畫作領域,畫手們的收入呈殘酷的金字塔型,但在這藝術畫作的領域,卻不是什麼金字塔了,而是——

  數量極其稀少的大師端坐於雲端,俯瞰密密麻麻的芸芸眾生。

  這些芸芸眾生困窘得根本就賣不出一幅畫,一輩子或許只能拿個省級獎項。

第71章

大師的品格

  安憶此時也對自己的一幅畫可以賣出那樣令人咋舌的高價而感到震驚,她甚至都不明白,她作為徐禮永大師的得意門生,憑藉這樣的身份,就可以在傳統美術界混飯吃了……

  想到自己之前困窘到當街速寫賣畫,她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傻,但這樣一份經歷,卻又讓她感覺十分有趣,那位名叫歐何的流浪作家,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甚至都沒想到,自己被對方寫進了書中,還成了極具人氣的角色。

  不過她一直沒有時間去讀一讀歐何的那部橫掃各大文學獎項的著作《時光如乞丐在流浪》。

  不論是怎樣的藝術家,唯有體會各種各樣的經歷,閱讀大量的書籍,增加自身的閱歷,厚積而薄發,方能創造出真正的經典。

  剛剛徐禮永對安憶的評價,已經讓安憶滿足了,因為她知道,徐禮永的一句「不差」意味着什麼,所以她滿懷期待地問道:「徐老師,我還是您的學生嗎?」

  徐禮永依舊歪着頭,看到依舊對他執弟子禮的安憶,嘴唇顫抖了一下,終究還是撇過臉去,他冷漠地說道:「我沒有你這樣的學生。」

  安憶的神情一下子暗淡下來。

  徐禮永轉身離去,卻又留下一句:「你這樣的學生,讓老師的存在,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