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鳥人的那幾年 - 第10章
崔走召
可是張是非此時卻實在開心不起來,你不用死了,可我呢?
就在這時,那池塘旁邊忽然白光一閃,一個老者出現了,張是非上眼望去,不是那天殺的陳摶又會是誰?
李胖子一見陳摶,便十分開心的說道:「找到了找到了!怎麼樣,這回你要收我倆了吧!?」
那陳摶笑了笑,然後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張是非,張是非慌忙將頭低下不和他的目光接觸,那陳摶便捋了捋鬍鬚,然後慢條斯理的對着李胖子說道:「別急,你找到了,可是時間還沒有到,現在離月亮出現,大概還有半柱香的時間,所以你先等等吧,只有半柱香。」
這話明顯是對張是非說的,他咽了口吐沫,還有半柱香的時間,雖然他沒什麼概念,但是這應該挺短,此刻的他萬念俱灰,頭腦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望着眼前李胖子手舞足蹈的背影。
他忽然感覺到呼吸很沉重,李胖子和陳摶說的話都漸漸的聽不清了,耳邊只剩下那些竹葉相互拍打的聲音,莎莎莎。
正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似乎正是大自然的法則,人性本身就是自私與貪婪的,也許平時我們可以自作清高,但是如果面臨死亡的抉擇時,試問有誰沒有動搖過?
張是非就這樣呆呆的望着李胖子,他下意識的看了下自己的爪子,剛才踢到那毒藥的時候沾上的液體還沒有消失,雖然風乾但是留下了深紅的印記,就仿佛血液一般。
他的腦子裡空空的,此時仿佛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抓向李蘭英,抓向李蘭英!!
張是非痛苦的顫抖着,而李胖子背對着他,似乎根本就沒注意自己的背後。
眼見着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月亮已經露出了頭角,竹林的光芒大亮,幽綠幽綠的光,將他們都堵上了些許恐怖的顏色。
終於到了抉擇的時候了,張是非心想。
到底是殺,還是死?
第十五章
兄弟
時間已經到了。
張是非只能聽到自己那心臟按耐不住而狂跳的聲音。
李蘭英依舊沒有發現,他依舊在囉唆着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而陳摶的眼睛中,卻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意。
這無形的壓力,竟然逼的張是非掉下了眼淚,他的鳥眼已經變的通紅,以至於這竹林的光芒在他的眼中都是血紅一片。
眼淚不停的流着,從打出生以來頭一次,止不住的流。
他怕死,這是真的,不過換個角度來說,誰又能不怕呢?現實社會中的壓力這麼大,許多人都有過自殺的念頭,可是當死亡真的近在咫尺的時候,又有哪個人能擺脫這恐懼?
於是,在這種如同潮水般的恐懼襲來之時,張是非動搖了,他此時眼中只能望見那李蘭英寛而肥大且長滿了黑毛的後背。
所謂人性矛盾使然,在自身的性命以及朋友的性命之間,張是非到底該如何選擇呢?
眼見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溪前的陳摶似乎也露出了許些詭異的笑容,那笑容在張是非眼中是如此的駭人,讓張是非覺得,這個人仿佛根本不是什麼神仙,相反的,簡直就像是一個吃人的菩薩一般。
張是非多麼想讓時間慢些,但是時間卻過的飛快。
時間終於到了。
李蘭英還沒有發現張是非的異樣,或者,他也是在等待着一個機會?一個如果我先動手的機會,一個可以讓他名正言順殺死我的機會麼?
張是非如實想到。
而此時,陳摶卻開口了,只見他冷笑着對二人一字一句的說道:「好,時間到了,我讓你麼找的東西,你們已經確認找到了麼?找不到的話,後果你們可是知道的,沒忘記吧。」
這語氣,明顯是在暗示張是非,要殺李蘭英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李胖子沒說話,似乎在發愣,而張是非此時,卻笑了。
笑的是那般無力。
只見他嘆了口氣,然後開口對着陳摶說道:「你殺了我吧,我還是下不了手。」
「什麼??」李胖子轉身,一臉的驚訝,他問張是非:「老張,你說什麼?」
張是非望着眼前這黑熊,然後露出了無奈的笑容:「說你大爺,你記着,別讓我白死,你一定要活下去,我爸媽就交給你照顧了。」
李胖子好像還是沒有聽懂的樣子,而陳摶卻動了,只見他漫步向兩人走來,一臉的殺氣,可是嘴角卻帶着笑容。
只見他來到了二人身前,然後背過手去,自顧自的問道:「難道,你真的願意犧牲自己而讓朋友得到能夠回去的機會麼?」
張是非苦笑了一下,不得不說,以他二十多年六親不認自私自利的性格來說,這個決定確實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甚至剛才那些話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說出口的,命每個人都只有一條,誰都不想死,更何況是客死異鄉。
那竹林深處的白骨就是證明,張是非想到,自己也會變成那副模樣吧,在這不正常的竹林中,慢慢的腐化風乾,然後一具骸骨千萬年的孤獨下去。
這是他真正想要的麼?
當然不是,只不過,當他做出決定的時候,方才那些擠滿了他腦袋的那種絕望感竟然一下子蕩然無存,整個人變的踏實起來,心中沒有了恐懼,沒有了絕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自己人生的一種無力感。
都說人死之前會回想起自己這一生所走過的路,這一點沒有錯,張是非的心中滿是那些以前從來沒有珍惜過,甚至沒有留意過的東西。
包括父母每一次出門前的囑咐,天冷時的寒衣,和胖子在一起打架的歲月,那段過往的青春稍縱即逝,如同膠片一般的出現在他的腦袋裡。
張是非悲傷了,這悲傷不是他所作的選擇,而是悲他這二十年來,為什麼如此短暫,似乎什麼都沒有留下一般,甚至連真心喜歡的人都不曾有過,自己死後,除了父母之外,可能也不會有任何人掛念了吧。
算了,這樣也不賴,起碼不後悔,想到了這裡,張是非無力的笑了一下,然後對着那陳摶說道:「你殺了我吧,但是希望你能讓我的兄弟回到人間。」
李蘭英愣了,他慌忙對着張是非說道:「老張!!你說啥呢?到底怎麼了??」
張是非和陳摶都沒有理他,他倆對視着,陳摶說道:「你還想說些什麼麼?比如後悔之類,最後好歹在給你句話吧。」
張是非望着陳摶,他知道死亡馬上就要降臨在自己身上了,但是他依舊沒有猶豫,只見他說道:「我不是不怕後悔,相反的,我就是非常害怕後悔的滋味,我也非常怕死,但是我知道,如果我親手殺死自己的好兄弟的話,即使能苟延殘喘下去,即使能夠回到人間,但是我得到的,除了生命以外,還要用以後所有的時間來後悔,這感覺太噁心,我不想。」
陳摶聽到張是非這麼一說後,露出了一陣冷笑,然後繼續說道:「你難道就是為了所謂的友情麼?笑話,你想過沒有,也許你身前的這個熊瞎子就是利用了你的這一弱點?」
張是非望了望李蘭英那兩隻染了色的熊掌,那顏色和自己爪子上的毒藥一般無二,他苦笑了一下,說道:「也許吧,但是,他是我的兄弟。」
陳摶聽張是非這麼一說,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放生大笑道:「好一個兄弟!好吧,我就成全你!」
說罷,他慢慢的舉起了右手,那姿勢兩人今天就見過了,就是這雙手指碎了石桌子,石桌子碎了,況且是一隻鳥。
張是非沒有動,李蘭英卻急了,只見他破口大罵道:「你想幹什麼!!」
李胖子見陳摶要殺張是非,便邊罵邊張開了大爪子向陳摶撲去,可是陳摶只是轉頭向他一望,李胖子的全身便如同被無形的繩索捆綁住了一般動彈不得了,只能眼見着張是非命喪黃泉。
張是非卻並沒有害怕,相反的,他現在卻有些坦然了,因為自己並沒有後悔這個決定。
他閉上了雙眼,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我要死了,他想着。
剎那間,竹林仿佛變的安靜了,只剩下那竹葉子不知疲絕的拍打聲,可是,張是非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的疼痛,甚至說,什麼感覺都不曾有過。
我已經死了麼?他狐疑的睜開了雙眼,眼前的一切都讓他不敢相信,只見那陳摶的右手並沒有揮下來,而是停留在了嘴邊,他張了大嘴眯着眼睛的……
打了個哈欠。
張是非李蘭英有些不敢相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只見那陳摶打了個哈欠後又伸了個懶腰,就在這一系列動作之間,方才那滿臉的殺氣已經蕩然無存,又恢復了那個似乎永遠都睡不醒的糟老頭子模樣。
只見他伸手抓了轉後背,然後笑呵呵的對着張是非和李蘭英說道:「你們,合格了。」
第十六章
四舍二劫(上)
合格了??啥意思??
在這大起大落之中,一隻禿尾巴孔雀和一隻髒不拉幾的大熊大眼瞪小眼的望着陳摶,這老燈剛才還一副出門揣四十多把槍,一走一過就殺人的表情呢,現在咋轉變的這麼快?
張是非的腦袋明顯有些不夠用了,只見他磕磕巴巴的說道:「合……合格了?」
陳摶笑呵呵的又看了看李胖子,胖子便馬上恢復了自由。
胖子一恢復自由後便馬上大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倆到底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呢!?」
張是非沒理李胖子,還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問道:「你不殺我了?」
那陳摶揉了揉眼睛,然後說道:「為什麼要殺你?你不是已經找到我讓你找的東西了麼?」
張是非愣了,他完全不知道這老燈說的是什麼,於是他便慌忙說道:「可是我沒殺胖子啊,怎麼說能找到了呢?」
李蘭英在旁邊大吃一驚,然後對着張是非說道:「什麼玩意兒?什麼殺我?」
他再次被無視了,陳摶笑呵呵的說道:「誰讓你殺他了,我這麼說過麼?」
張是非無語,確實,這老燈的紙條上確實沒這麼說,可是轉念一想這不對啊,於是他便又慌忙說道:「可是,你那張紙條,上面寫的明明是只收一個徒弟的啊!」
那陳摶一臉好似帕金森綜合症的表情笑道:「對啊,可是我又沒說非得收你倆當徒弟,只不過是教你倆一個變成人的方法罷了,如果這都算收徒的話,那我徒弟不是散步天下了?」
艹,這老燈。
張是非無語了,這是拿我倆開涮呢啊!他心裡感謝着陳摶的直系親屬,他心想,你說你不早說,拿我倆解悶兒呢啊這是。
而這時,陳摶已經邁開了小步慢慢的向木屋的方向走去,只見他邊走邊說道:「那就這樣吧,裝狠太累,都多少年沒裝過狠了,我要回去補一覺,明天開始,你倆第一個任務是打掃房間,然後我再教你們怎麼變回人。」
張是非見這老燈要走,慌忙問道:「等等!」
那陳摶立住了,但是沒回頭,只是慢條斯理的說道:「怎麼了?」
張是非此時心中充滿了疑慮,以至於不吐不快,他問道:「你到底是要讓我找什麼東西?」
只見那陳摶背對着他們慢慢的說道:「你這後生,還真是有趣,明明都找到了,還問我。」
找到你大爺。張是非和李蘭英心中異口同聲道,只見那陳摶慢條斯理的說道:「世間大道千萬,可其中的阻礙卻只有兩種念想,一為殺念,一為執念,執念可救,反身即是道,殺念不可救,心魔起,既是妖,即使成道也無可救藥了。」
說到了這裡,他頓了一下,然後接着說道:「其實,你們二人完全是自己救了自己,那後生,你沒有被心魔控制,找到了寶貴的『道心』,也就是信念,而那熊小子,你很幸運,雖然你依還在鼓裡,但是你卻找到了寶貴的『兄弟』。」
這陳摶一番話雖然文縐縐的,但是兩人心中似乎真的了解到了什麼,於是張是非便又問道:「那…如果,如果我剛才把胖子殺了呢,那會怎麼樣,還有,那林子裡的骸骨,還有我們粘上的毒藥,這又怎麼解釋?」
只見那陳摶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我說你這後生,你倆粘的東西不過是尋常硃砂罷了,哪是什麼毒藥,我又不是妖怪,怎麼會讓你們自相殘殺而在一旁偷笑呢?不過,你說如果你真的對同伴動手的話嘛……」
陳摶說到了這裡,他轉過了頭望着發愣的一熊一鳥,然後慢條斯理且一字一句的說道:「瀛洲仙境,豈容得妖物作祟?那幾具骸骨不是已經給你做出了答案了麼?」
說完後,這老傢伙又打了個哈欠,然後轉身邊走邊說道:「不行了,太困了,明天再說吧,你倆餓了自己找吃的,睡哪兒隨便。」
說罷,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直到老傢伙沒影兒之後,兩人才互相對視了一眼,良久,一句話都沒說。
張是非心中一陣冷汗,心想着這他媽真危險,這老孫子,沒想到竟然玩兒上心理戰術了,而自己也差點崩潰。
還好,也算是福大命大,沒死成,因為自己的選擇,兩人都有變回人的機會了。
又一轉眼已經是深夜了。
兩人都沒有回到小木屋,而是靠着這玉溪邊坐下,張是非和李蘭英互相說出了各自的遭遇,原來李胖子真的不知道這一切,那紙條上確實寫着找什麼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