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 第21章

崔走召

  可是,我又該怎麼辦呢?

  而就在這時,蘇譯丹又開口了,只見她對我斷斷續續的說道:「為什麼還不跑…我要撐不住了…快跑啊,不用管我……你這個愛哭鬼,能請神不能送神的傢伙……快點跑啊!!」

  蘇譯丹見我不動,便不住的催促我,以至於惡言相向,但是我卻沒有聽在耳朵里,不過,我聽完她的話後,頓時心中又是一驚,她說我是個『能請神不能送神的傢伙』?

  對呀!!!!

  我忽然雙目圓瞪,心裏面似乎想明白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當時情況危及到了極點,所以我靈光一閃後,遲鈍的大腦再次飛速運轉,終於,讓我想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我終於知道了,為什麼蘇譯丹身上背着避邪的紋身卻依舊被附體,還有就是為什麼用鉛筆夾她的手指還趕不走那黃皮子,原來是這樣!

  這黃皮子是被我《幫兵訣》招來,而《幫兵訣》傳說是薩滿巫教的不傳之秘,現在既然已經知道其真實性的,那按照老瘸子的話來講,這套薩滿歌是最正統的,所以效果也要比尋常跳大神強上千倍萬倍,所以請來的傢伙只能用《幫兵訣》裡面的歌詞送走。

  這也就是『跳大神』中的兩個步驟,請神和送神。

  而剛才那黃皮子之所以要撕開我的嘴,恐怕就是不想讓我唱出送神的調子,之後它又對我百般蠱惑,令我神志不清,無暇想到這一點。

  原來是這樣!!!

  想到了這裡,我終於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望着正在和黃皮子孤魂對持着的蘇譯丹,心裏面頓時鑑定了起來,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你救過我的性命,我怎能拋棄你不顧?

  堅定了信念之後,我便不再猶豫,牟足了氣力站了起來,縱身一躍,跳到了一邊,幸好,那單面八弦驢皮鼓被我帶了下來,我彎腰將拿鼓拾起,同時抽出了別在後腰上的鼓鞭。

  而蘇譯丹見我沒跑,竟然罵道:「你這個傻子,為什麼不跑!留在這兒又幹什麼!?」

  「我……」我見她罵我,便苦笑了一下,這一笑,牽扯到了嘴角的肌肉,又是一陣劇痛,但是我卻沒有理會。

  我苦笑着對着蘇譯丹說道:「雖然我很爛,但是我一定要救你。」

  沒錯,我要救她,我見到不住抽搐的蘇譯丹,心想她應該撐不了多久了,看來要快,快點唱出那送神的調子,幸好我沒有忘記,於是,我便擦了擦嘴,劇痛再一次傳來。

  可能那就是我跳大神的代價吧,只不過我當時不知道而已。

  我抄起了鼓,狠狠的敲了起來,咚隆咚咚咚,咚隆咚咚咚,然後扯開了嗓子,滿嘴血味兒的唱道:「哎~~哎哎哎哎嗨呀~~~!!!」

  說來也怪,就在我敲鼓開唱的那一刻,蘇譯丹忽然盤腿坐在了地上,同時雙手扶着膝蓋,雖然又恢復了之前那黃皮子附身的樣子,但很明顯的,她的表情很是驚駭,我咬着牙,心裡想着,果然,果然《幫兵訣》是有用的,之前它被我召來附到蘇譯丹身上的時候,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弄出停電以及逃跑這些事情,藉此讓我自己這個半吊子的『薩滿傳人』無法發覺到這一點。

  原來,薩滿歌完全可以克制它!!!

  我的心中頓時又浮現出了希望,於是我便一邊敲鼓一邊張口接着唱了起來。

第三十六章

鬼門仙門

  「叫老仙,你視聽,幫兵句句說分明,今日不想請你到,沒有擺宴席來迎風,沒放炮仗沒點燈,不要惱也不要懵,幫兵話你仔細聽,天南看去一棵松,大松結下兩枚果,你要想用可不現成,兩果也有其名號,幫兵這就講你聽,一枚名為西行西天西因果,一枚就叫冬至東海東方紅,仙人採摘仙女洗,遺籽凡間紅土中,日月精華聚在內,前後八百年才長成,後世魯班把樹砍,只留一條綠青藤,做成幫兵手中鼓,神鼓一打一咕咚,尊聲老仙不要鬧,幫兵神鼓不留情,一聲鼓,霹靂聲,二聲鼓,起陰風,三聲神鼓要敲響,霹靂狂風雪打燈,皇糧幫兵脾氣大,還請老仙多多擔待你說中不中啊,唉嗨唉嗨呀!!!」

  咚咚隆咚咚咚,咚咚隆咚咚咚。

  已是午夜,在舊樓之中的標本室內,我手中的驢皮鼓鼓發出響亮且攝人心魄的響聲,這次敲鼓,我用盡了吃奶的氣力,可能是因為恐懼或者是什麼,我也說不清楚當時的感覺,只是覺得我必須要這麼做,為了我全家的性命,或是為了蘇譯丹。

  這鼓聲夾雜着我憤怒的歌聲,環繞在漆黑的標本室之中,每一次張合嘴唇,都帶來劇烈的疼痛,說實在的,跟這種疼痛比起來,什麼口腔潰瘍什麼牙周炎什麼上火牙宣起泡什麼的,全都弱爆了。

  我剛才還以為,只有右邊的嘴角被撕裂,可是現在發現,左邊的嘴角也生疼生疼的,隨着我唱詞的時候,直往裡面鑽風,用時鮮血順着下顎滴在衣服上。

  但幸好,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就好像那啥吃了秤砣鐵了心,這疼痛並沒有阻止我唱下去,反而刺激着我的神經,壓制住了恐懼。

  所以每一次扯動傷口發出的疼痛,都化作了我敲鼓和唱詞的氣力,我隱約發現,其實,我的脾氣還真挺倔的。

  果然,這《幫兵訣》正是這些玩意兒的克星,老瘸子沒有騙我,就在我以《幫兵訣》九種唱法中『令』字訣唱腔唱出一段歌詞後,那方才還迷惑我嚇唬我,想要殺掉我的老黃皮子鬼魂,當真老實了起來,附在了蘇譯丹身上的它,雙手抓着膝蓋,憤怒的望着我,開始搖頭晃腦起來。

  之前講過,幫兵口訣之中,講究九腔十八調,每種唱腔口訣,都有着不同的用處,而這『令』字訣,老瘸子在教我的時候告訴我,這種唱法正是號令那些不聽話想找麻煩的妖魔鬼怪的唱法。

  如果放在尋常跳大神之人的身上,那你要是這麼唱無異於找死,可我卻不同,因為《幫兵訣》本來就是皇家薩滿的不傳之秘,之前也講過,宗教往往跟政治有着不可分割的關係,說白了,即使你妖魔鬼怪在厲害,但是也鬥不過國家,相反的,還要附勢於當權者,這樣才有生存的餘地。

  說不好聽一點,這正是因為,不管是什麼教派,不管你多凶多猛法力多麼無邊,但是你的力量,永遠來自於人們的信仰,如果沒人信你的話,那麼你不可能得勢,因為當權者完全可以利用權勢阻斷你的信仰,或者和你合作利用你的信仰來鞏固自己的統治。

  現在想來,這也許就是宗教和政治之間的共生關係吧,不過在這裡就不多解釋了。

  講的是滿族信奉薩滿巫教,所以薩滿一派的本事也服務於滿族皇家,薩滿一派天生可以同『神靈』交談,那諸多神明為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所以也服務於皇室,這倒也不是空穴來風之說,在後代的史書資料中都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

  相傳,乾隆爺曾經六下江南,每一次,儀仗之末,都要準備一些空轎,如行水路便準備些空船,這些空船之中只留擺渡船夫,擺設酒席卻不載家眷官員,正是因為這些船是留給那些『外仙』乘坐,而那些得道了的妖怪野仙,如果想成大道化善果的話,往往得道之時,都要託夢於皇族,向他們討要名號,據說,最厲害的封號就是皇上親口御封,現在東三省有名號的那幾位大仙,大多都是得到過皇封賜名的主兒,所以,野仙一派自古以來聽從皇家薩滿的驅使,這是老規矩,當初雙方定下的規則,直到雙方全都死絕也不可變化,不會變化。

  所以,這《幫兵訣》便是和它們之間的信物,這也是為何我一唱幫兵口訣的時候,那黃皮子便再也不敢動我的關係,因為我能唱出套詞,就證明了我是皇家薩滿的一員,吃皇糧替皇上辦事的存在,雖然皇上早就沒了,但是這『契約』卻依舊存在,如果它要是動我的話,那一定會遭到整個東北野仙的報復,畢竟破壞了規矩的傢伙,自古以來都不會有好下場。

  不過這些也是我後來才想明白的,當時的我見它終於老實了,哪兒還想的了那麼多?我當時只是希望這傢伙早點走掉,千萬別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我一邊想,一邊唱,同時右臂揮舞不停的瞧着鼓,終於,那『蘇譯丹』開口了,她極度憤怒的對我吼道:「別唱了!!!」

  媽的,你讓我不唱我就不唱!?我怎麼就這麼聽你的呢!!我望着她,手裡的鼓點兒可沒敢停下,而且趁着『過門兒』的時間,忍着痛對他說道:「你讓我不唱也可以,但是你要趕快走,不許傷害這個女人和我的親人,明白麼?」

  那『蘇譯丹』蹬着我,咬牙切齒的說道:「真沒想到,你這個小王八蛋竟然這麼狗屎運,讓你知道了咱們的弱點。」

  我當時也就是情緒太緊張太激動,要不然的話估計我還真能笑出來,我望着這個死黃皮子,心裡想着,你沒想到,你當然沒想到了,剛才差點兒就把我給嚇死了,多虧了蘇譯丹點醒了我,這也算是我命不該絕吧。

  於是,我皺着眉頭對它說道:「少說這些沒有用的了,你現在不走,還等什麼?難道你想讓我封了你的『仙門』,敲鼓震死你麼?」

  這裡講一下,『仙門』值得並不是一扇門,而是身體上的一個位置,薩滿巫教裡面所講,凡是請神下凡,必須要有一個媒介,因為那些妖魔鬼怪一般來說都沒有實體,這個媒介是活物活人(也有道行高深的薩滿能請來鬼魂負於死物之上),而最適合當媒介的人,往往都是火氣不旺八字兒不硬之人,這種人極易被上身,鬼魂上身走的是『鬼門』(頭頂),而外仙上身則走的是『仙門』,這個仙門的位置也是一處穴位,就是小肚子丹田往下一點的位置。

  如果仙門關閉,那被附身的東西便再也出不去,我當時忽然想起來了這一方法,幫兵口訣的『令』字訣中,有一段唱詞就是教訓那些不想離開人身之妖魔鬼怪的唱詞,據說如果唱出這段的話,就像是剛才提到的那樣,三聲鼓響就能讓不肯離開的妖邪受到重創,而且還可以以此為令,搬來別的外仙幫手一起幹掉這個不守規矩的妖怪。

  不過,老瘸子也跟我說過,一般來說,薩滿行巫的時候,非萬不得已,通常不會用到這一招,因為這正是巫教薩滿同別派正道的不同之處。

  巫教講的是萬物平等,人其實和妖怪牲畜都是活物,生存在天地之間也都是平等,可以說我們人和別的動物在自然之中,沒有什麼兩樣,所以巫教對付妖魔邪祟講的是『溝通』,不是像道家茅山那樣的『剷除』,因為薩滿一派相信,無盡的殺戮帶不來什麼好處。

  這可能也正是老瘸子當年為什麼沒有動手除掉這些黃皮子的道理吧,只不過當時的我不懂罷了。

  該死,你說我剛才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

  當時的我真的被惹急了,如果它還賴着不走的話,那即便是拼死,也要試上一試,雖然我根本就沒什麼把握這一招到底管不管用,因為老瘸子教我的只是理論,具體怎麼做還要我自己摸索。

  所以我這話,也只不過是虛張聲勢,想先放下狠話嚇唬嚇唬它,幸好,它當真害怕了,只見『蘇譯丹』惡狠狠的對我說:「你連這個都知道?」

  我一邊敲鼓一邊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卻疼的直冒冷汗,但是我沒回答,說的越多,錯的越多,這道理我幸好還懂。

  只見那『蘇譯丹』想了想後,十分陰毒的對着我狠狠道:「好,今天算你命大,但是你不要以為吃上了一個空殼子的『皇糧』就能沒事,我們一族的仇一定要報,我咒你全家都不得好死,而且你別指望着以後能指使我們,我們黃家世世代代都不會聽你的號令!」

  我聽完它這話後,心中又是一陣苦笑,我心想着我確實挺命大,但是我也不指望着你們以後聽不聽我的啊,你們別在我眼前出現我就阿彌陀佛了,要知道我也不想跳大神兒,更不想當什麼空殼子的皇家薩滿,我只是想老老實實的當我的蛀蟲啊老大,是你們先找的茬兒好不好!!

  但是我覺得,如果這次把它送走了,那以後也多半不會有機會再遇到這種事兒,現在既然已經知道這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些話還是說開了好,於是,我壯了壯膽後,便硬着頭皮對它說道:「我以後也不想在見到你們,我只是想求你們,求求你們放過我家,好不好?」

  「白日做夢!!」那黃皮子的鬼魂對我陰險的一笑,然後罵道:「老姚家果然出了你這麼個傻子,你認為我們會放過你們麼?你爺爺當年怎麼沒有放過我們??」

  又來這一套了,我嘆了口氣,剛才就是被這一套說辭差點給弄崩潰的,不過現在,我卻想通了,雖然我還是分不清這件事情的對錯,但是我卻明白了一個道理,於是,我便對它說道:「殺你們的,是我爺爺,他一輩子不着調,雖然錯手燒死了你們,但那是他的事情,我們家裡人連見你們面兒都沒有見過,我們有什麼錯?而且我爺爺已經死了,你們為什麼還要殺我們?難道你們這麼做就對麼?」

  因果循環,分不清孰對孰錯,如此殺來殺去,有什麼意思?

  可是很顯然,當時的我還太年輕了,悟不透仇恨的力量有多大,那黃皮子的鬼魂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道:「少跟你爺爺說這些沒用的,你們的死活干我何事?而且,我要殺你們就殺你們,還分什麼對錯?」

  我嘆了口氣,看來它們已經完全的擺脫不了仇恨的漩渦了,而且我也沒有能力去說服它們,畢竟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無法說清楚的,數十年的仇恨,也不可能被我一兩句話就化解。

  於是我搖了搖頭,然後舉起了鼓,對着它說道:「那好,你趕快走吧,我……唉。」

  那黃皮子的鬼魂惡狠狠的望着我,然後他伸出手來,對我一字一句說道:「這次是你走運,你知道了我們也好,從今天開始,我們會一直跟着你,一定會用最殘忍的方式折磨死你,你就每天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吧,哈哈,哈哈哈哈!!」

  我沒有再理會它,說實在的,我也沒有精力和體力去理會它了,因為當時的我胳膊酸疼嘴角更甚,於是,便閉上了眼睛,大聲唱道:「送~~神兒~~啦~~!!!」

第三十七章

梨救過鵝

  我簡直有點記不清楚當天晚上是怎麼堅持着把那黃皮子給送走的了。

  我現在只記得,我當時的體力嚴重透支,強忍着唱出最後一句『送神詞兒』後,盤坐在地上的蘇譯丹渾身一抖,然後向後癱倒在了地上。

  我隨之跌坐下去,直感覺到渾身就好像散架了一般,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息,硬撐着爬到了蘇譯丹的身邊,將手裡的驢皮鼓放在了蘇譯丹的小腹之上,用鼓鞭敲了三下,好像記得這是薩滿跳神儀式中的最後一步,關仙門。

  關上了仙門後,確保她不會再次被附體,我終于堅持不住,躺在了她的身邊,望着黑洞洞的天花板,說不出一句話來,只剩下嘴角鑽心的疼痛提醒着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家三代跟黃皮子的冤讎,以及邵永興這個老瘸子滿清皇族薩滿的身世,連帶着跳大神《幫兵訣》,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一時間我又有些無法接受了,他姥姥個磕膝蓋的,怎麼會讓我碰到這種事兒啊!想到了這裡,我的心中頓時又是一陣酸楚,唉。

  身旁的蘇譯丹仰着頭躺在地上,索性的是她好像沒受什麼太嚴重的傷,她的呼吸開始慢慢的平復,過了一會兒,只聽她發出了陣陣咳嗽聲:「咳咳!!咳……姚遠?你……在麼?」

  她的聲音很虛弱,但我見她醒了,一顆心終於安頓了下來,我可憐的心臟,今晚上已經超過太多負荷的運轉了,媽的,跳大神兒差點把自己跳的猝死過去。

  由於我當時也十分的虛弱,但是見她醒了也十分高興,於是我便說道:「在,我就在你旁邊兒呢……」

  哪知道一說話,就又疼的齜牙咧嘴的,蘇譯丹嘆了口氣,似乎她也知道剛才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只聽她對我說道:「你……唉,沒想到你真的,真的會這些門道,那你之前為什麼要騙我呢?」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着你當我想會這些啊?我也是逼出來的啊大姐!由於不敢太用力張嘴,於是我只好口齒不清的說道:「鵝(我)也是頭一次知道鵝會這些的,干(算)了,唔(不)說了,(梨)怎麼樣?沒事吧……?」

  蘇譯丹的聲音依舊虛弱,黑暗之中她對我說:「你怎麼……口音都變了呢,我沒事,只要,只要再休息一會兒就行了,你在我身邊是麼,我怎麼沒瞧見你?」

  我口音當然變了,疼的,你沒瞧見我是因為你沒轉頭啊小妞兒,不過,也許她剛剛被附身,所以還暫時不能動吧,我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便也顧忌不上什麼了,吃力的將右手伸過去,搭在了她冰涼的左手手背之上。

  她微微一顫,沒掙扎。

  黑暗之中,我們靜靜的躺着積攢着體力,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恢復了一些氣力,說話的聲音也不那麼抖了,只聽她對我說:「你啊……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就是個膽小鬼,為什麼還要逞英雄跑到這裡呢?叫你走都不走。」

  膽小鬼,這個詞兒我是經常聽,也很熟悉,我望着黑洞洞的頭頂,心裡苦笑道:是啊,我明白也知道我自己就是個膽小鬼,但是我為什麼還要跑下來呢?

  可能正是因為之前我蹲在後台的牆角乓掙扎時想到的那件事吧。

  於是,我便輕輕的說道:「因為……因為梨(你)以前救過鵝(我),所以這次換鵝(我)救(梨)。」

  她聽完我口齒不清的說出這話後,竟撲哧一聲的笑了,然後對我說道:「什麼梨救鵝鵝救梨的,你這個人啊,真是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痴還是假傻。」

  我應該不是真傻,因為當時我真的就是那麼想的,在三樓的時候,我真的嚇壞了,以至於渾身都動不了,甚至想到逃避,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一想到蘇譯丹,我就沒那麼做,我雖然很爛,但是卻依舊明白什麼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蘇譯丹幾個月之前救過我的性命,那現在她有難,如果我不救他,那還算什麼人?!

  況且這件事還是因我而起。

  於是,膽小的我,就冒出了『死就死吧』,反正連自殺的心都有了還怕毛死的念頭,確實,連自殺都敢,為啥不敢拼命去救她呢?

  聽蘇譯丹這麼說,我的心中頓時一暖,聽的出來,她沒有怨我的意思,當時我已經恢復了一些體力,於是便慌忙掙扎着起身對她說道:「你不會怪……啊!!」

  話還沒說完,我的嘴角又一陣劇痛,頓時疼的我不敢再說話。

  蘇譯丹這個時候似乎也恢復了,她在黑暗中聽我叫嚷,便也掙扎着坐了起來,然後拉着我的手好似有些焦急的說道:「你……你怎麼了?」

  我只好忍着痛對她苦笑道:「好像是被梨給拽破相了……」

  好像是被你給拽破相了,說出這話之後,我這才想起來,我傷的比她重,嘴巴都被撕裂了,話都說不利索了,現在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下來,如潮水般的疼痛也隨之湧現。

  蘇譯丹這才緊張了起來,不住的問我怎麼樣,能不能行,我對她說,應該沒啥事兒,腮幫子不怎麼疼就證明了還沒被那黃皮子撕成數碼暴龍亞古獸。

  當然了,這句話只是在我心裡想想而已,當時的情景我根本不可能有那種閒情雅致開這種冷笑話,畢竟雖然不帥,但是這世上又有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能靠臉混飯吃呢?於是當時的我,真的挺緊張的。

  蘇譯丹見我的傷好像挺嚴重,於是便強撐着身子扶着我,我倆站了起身,雖然走路還有些艱難,不過總算互相攙扶着走了出去,走廊里的燈光雖然昏暗,但是卻依舊給我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