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 第32章
崔走召
我一直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無憂無慮,生活中最煩惱的事情也不過是月底的時候家裡給的生活費不足而整天吃泡麵,這樣的生活其實挺好的,真的,我真沒過夠,但是時間不會等人,這樣的生活,轉眼間就到頭兒了。
大二下學期,又是一個夏天,似乎在記憶之中,每年的夏天都要比之前熱,但是氣溫這玩意兒,就和新聞聯播里的主持人差不多,雖然他們一年比一年老,但是卻從來沒有換過人,就算換人了,你也無從發覺。
書上說,這是全球氣候變暖,但是似乎跟我們也沒啥關係,就像是那個傳說中的GDP,誰見過這玩意兒長啥樣兒啊?但貌似這玩意兒真的影響着我們的生活,物價上漲,大一的時候,一塊錢能買兩張餅,大二的時候,一塊錢就只能買一張了,托食堂餅漲價的福,我每個月的生活費加了一百塊錢,但是我發現,其實這一百塊錢一點都不頂用,我的生活還是跟以前一樣,月初的時候花天酒地,月末的時候成天方便麵配袋裝榨菜,雖然說有了烏江榨菜吃飯確實香,但是卻依舊毫無新意可言。
大二的時候,我們似乎不再像大一時那麼迷茫了,我們看懂了很多的事情,比如,學校的獎學金確實是有的,但是卻永遠發不到你的手裡,高年級的學姐的絲襪確實很薄,但是卻永遠也摸不到你的手裡,導員口中的某某競賽確實很吸引人,但是卻永遠也和你沒有半毛錢關係。
你在這個校園之中,說白了,不是主角,只是個路人甲,為學校添磚加瓦,你的學費,很有可能變成了校長主任的嫖資,真事兒,因為國家每年都撥款給他們蓋樓,你的學費,你認為真的用來建設校園了麼?
別傻了。
我一直以為,看不清方向是因為自己迷茫,但是現在懂了很多之後,卻依舊迷茫,很操蛋的感覺。
我把這種感覺告訴了蘇譯丹,蘇譯丹當時一邊啃着骨頭一邊對我說:你就是吃飽了撐的。
這話好像挺對的,確實,我沒錢的時候從來都不想這些,也只有吃飽了以後,才會冒出這些想法,我問過李松竹和賈明亮,才知道原來大家都一樣。
都是吃飽了撐的。
大二是我整個大學生活中最安逸的一年,在這一年內,沒有發生任何的狀況,那些黃皮子的鬼魂似乎也安分了一些,除了偶爾會在我的夢中嚇唬我之外,基本也沒有搞我的機會,而我和蘇譯丹的關係,在外人看來,儼然就是一對情侶,雖然我倆都不承認,但是也不否認。
大了一歲,也經歷了很多事情,我開始慢慢的淡定起來,我覺得其實這沒什麼,畢竟我都多大歲數了,好像以前的高中同學都有生孩子的了,這沒啥大不了的。
而且,我真的挺喜歡蘇譯丹的,雖然她的脾氣很古怪,偶爾任性,總是喜歡四處找鬼,但是她的心地卻很善良,我很喜歡她的善良,雖然她的胸很小,飯量很大,但我確信,我應該養活的起她。
蘇譯丹雖然愛吃肉,但是卻不愛吃魚,我也不知道為啥,記得有一回中午吃飯的時候,我見一窗口裡的茄汁魚弄的不錯所以就買了一條,哪成想蘇譯丹看見了這魚後竟然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雞頭白臉的對我說:「趕緊拿走趕緊拿走,噁心死我了。」
我頭一次見到怕魚的,於是我當時就問她:「你為啥害怕啊?」
蘇譯丹一邊揉搓着自己雙臂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對我說:「為啥不害怕啊,你瞅它那兩個眼睛,就這麼蹬着你,多嚇人啊?!」
真想不到,一個連鬼都不害怕的小妞兒,竟然會怕魚,於是我哈哈大笑,端起了盤子故意在她面前搖晃想繼續嚇唬嚇唬她,可是蘇譯丹始終是蘇譯丹,我剛搖晃了兩下,她就直接給了我一記非常標準的上勾拳,結果那盤魚扣在了我的衣服上,用了大半袋汰漬才洗乾淨。
之後我也就再也沒在她面前吃過魚,整個大二,我都和蘇譯丹黏糊在一起,雖然到最後牽牽手啊,抱抱腰什麼的都已經能夠做到很自然,但是她卻還是不讓我往更深一步發展,不知道是為什麼。
在這段日子裡面,我對她的一切已經很了解,她什麼都跟我說,包括自己在瀋陽時候和自己的老道師父喝酒划拳,喝多了以後揍自己的師哥什麼的,雖然都是一些瑣事,但是也挺讓我開眼界的。
蘇譯丹有一次對我說,他們修道之人,都有道號,這道號便是我們身份的憑證,對於道號這玩意兒,我倒是也聽說過,貌似和尚和道士都有,至於薩滿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想想薩滿一派有沒有道號好像也沒啥關係,就拿邵永興來說吧,即使他的道號叫晴天霹靂鴻鈞老祖,但是在我們村子裡面不一樣叫他老瘸子?
不就是個代號兒麼?我叫姚有錢我找誰去了?
不過,聽她這麼說後,我還是問了她,我對她說:「那未請教閣下的道號是?」
當時依舊是在食堂,蘇譯丹的嘴裡塞滿了肉,一邊咀嚼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妙果。」
「喵,喵哥?」我愣了一下,反正當時也因為正是飯口的時間,食堂裡面的人很多,很吵,以至於我沒有聽清然後便在心裡想着這算什麼道號啊,這好像是寵物名兒吧喂!
「喵你個哥啊!」蘇譯丹蹬着我,舉起粉拳便要砸下,幸好我反應及時當機立斷指着她的背後大喊了一聲:「你看,好大一條紅燒魚啊!!」
不然不出我預料,蘇譯丹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只見她罵罵咧咧的揉着雙臂,然後對我惡狠狠的說道:「算你狠,是妙果,不是喵哥,明白了麼二貨?」
怎麼能不明白呢,可我打心裏面覺得,喵哥這個道號遠要比妙果好聽,而且用在她身上也很有意思,叫喵哥,卻又怕吃魚,哈哈。
從那天開始,她在我這裡就多了個外號,叫阿喵。
就像是她給我的感覺,好像是一條小貓,不愛吃魚的小貓。
我望着蘇譯丹的小樣兒,心中頓時有一種想把她抱在懷中的衝動,要是能一直抱着她,吃飽了飯後,滿校園溜達,高挑的她,瘦弱的我,一直這樣的走下去,那該有多好?
可是時間不等人啊。
這又回到了剛才說的那件事,轉眼間,大二就要結束了,我發現大二的下半學期,應該在這倆字兒上再加一點,實在是太二了,因為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就業是這麼的困難。
曾幾何時我一直以為,只要上了大學就不愁工作,可是現實卻遠比想象中殘酷,即使你上了大學,也未必能夠找到工作,這是真的,特別對我們這些搞藝術的來說。
由於是大專,所以在大二的下學期,就有很多的學生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奔波了,學音樂的就是這樣,女人遠比男人要吃的開,大二上學期的時候,班裡面就有一大撥小姑娘找好了出路,不是傍了大款,就是整天在各個酒吧趕場,她們的打扮越來越風塵,越來越成熟,明明跟我差不多大,可感覺卻比我們要大好幾歲似的。
我終於明白學姐們為什麼會那麼成熟了,原來這是一種循環。
男人就悲劇了,比如我們,我們寢室裡面的老爺們兒還是那副德行,但是除了孫家良以外,似乎人人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危機感。
就這樣,秋天到了,大三開始了。
大三開始的時候,我回到了學校,見到了倆月沒見面的蘇譯丹,她看上去更瘦了,也不知道是為啥,不過精神狀態倒是很不錯,看到了我以後還凶我讓我請她吃飯,這都無所謂,只要她喜歡就好。
大三開始以後,我真真正正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成長,時間當真快的嚇人,這是最後一年了,聽我們的導員孫亮說,在這最後的一年裡,我們都要出去實習,至於去哪兒,學校不管,反正你學費照交,到時候拿個證明回來就給你發畢業證。
他娘的,這分明就是想不管我們嘛!我的危機感越來越深,要知道,在這三年之中,我學到的東西當真很少,除了那幾樣樂器沒有拉下,剩下的多半都是一些樂理知識還有很多要命的政治覺悟,不過貌似那玩意兒沒用。
我是學音教的,好像只能到各個初中碰碰運氣,可是在和李松竹他們跑了幾家學校後,卻大失所望,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你,當然,如果你有關係的話除外,偌大個城市中,竟然沒有一個可以讓我們實習的地方,這或多或少的都打擊了我們的自信心。
眼見着班裡上課的人越來越少,而我們卻一點辦法都沒有,這種感覺真挺操蛋的,我之前還以為能夠找到份工作呢,因為蘇譯丹的生日快到了,雖然她很不在意,但是我卻想給她一個驚喜,說起來,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好像確實連一份像樣的禮物都沒給過人家,雖然她好像十分不在意,但是我卻很過意不去,畢竟當時在校園裡面,很多的事情都存在着無形的攀比,見別的女生過生日的時候都是十分張揚的說某某某又送什麼給自己了,我的心裡也就有些沒底,心想着何不趁着這個機會,直接給丫買來個『斯普乳哎死』(英語音譯:驚喜),然後直接跟她確認彼此的關係呢?
但是苦於囊中羞澀,兜里都比臉乾淨,平時只能保持着餓不死的狀態,要那什麼去買一個『斯普乳哎死』?這可怎麼辦呢?
我當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蘇譯丹,只是在寢室中和李松竹他們商量了一下,竹子也為這事兒愁的慌,他對我說:「現在咱們太沒地位了,學校學校不要咱,沒想到社會也不要咱,前兩天我找了家禮儀中心想去給人家婚慶吹喇叭人家都不用,說只需要女的,娘的,女人很會吹喇叭麼?那些小娘們兒哪兒有咱們底氣足?」
亮子無奈的笑道:「越說越反動了,趕緊打住,那是吹嗩吶,什麼吹喇叭……算了,不過咱們確實是應該找點什麼活兒幹了,哎,你說要不咱們組一樂隊跑酒吧的場子去?」
其實亮子早就想組一個樂隊了,畢竟鋼琴不是他最喜歡的,丫最喜歡耍架子,但是要組一個樂隊哪兒有那麼容易啊,我們寢室裡面四個人,一個醉生夢死三個混吃等死,混來混去,大學都快完事兒了,即使臨時抱佛腳組了個樂隊,但是這樣的水平又有哪個場子敢要呢?
在爭論了一番後,我們最後還是決定了,不去實習了,因為確實找不到地方,狼多肉少,僧多粥少,屎多狗……算了,整個哈爾濱一共就那幾個學校,可是師範類的學生每年又有多少?根本搶不上位置啊!
所以,李松竹最後還是決定了這一年在寢室裡面繼續玩遊戲,孫家良決定了這一年要在睡夢中度過,賈明亮決定了自己要去夜店裡面碰碰運氣,而我,也決定了,我想出去鍛煉鍛煉自己。
一是鍛煉鍛煉我自己的性格,二是,我想給蘇譯丹一份生日禮物,用自己掙來的錢買。
我打算去地下通道唱歌。
第五十六章
賣藝
其實我決定要去唱歌,也算是想了很久才定下來的事情。
雖然那個時候,整天無所事事,雖然這也算是我想要的生活,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裏面卻總是覺得有些不充實。
怎麼說呢,可能正是因為年少輕狂吧,眼瞅着大學的生活就要過去,畢業以後很有可能我就會離開這座待了將近三年的城市,所以多少有些不舍,不敢相信,我虛度了這麼多的時光,眼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在追求夢想(寢室裡面的幾個畜生除外),但是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隨着時間的流逝,慢慢的,我對生活的看法也發生了變化,可能是有些不情願,不情願我回到家鄉之後依舊一事無成,就算以後我真的靠着爹媽打點當上了一名蛀蟲音樂教師,但如果到了那個時候,跟學生們聊天,聊起大學生活,我不想這回憶之中只是網吧食堂加寢室吹牛B。
所以,不管成功與否,我也想去試試,最起碼能夠留下一絲回憶,對於這座古老的城市,也對於我的大學生活,還有就是蘇譯丹,我想在最後,也能留給她一些什麼,我之前問過她,畢業之後有什麼打算,她對我說,回瀋陽。
如果她回瀋陽了,那我呢?這確實是個很頭疼的事情,我想在最後的日子中跟她告白,但是告白總要拿出點誠意來,所以我需要錢,記得之前有一次上街的時候,我曾經見到過那些所謂的流浪歌手,抱着把吉他,身前着吉他袋子,自顧自的彈唱,甭管唱的好壞,但是袋子裡面總是有些錢。
後來我跟竹子他們也討論過這事兒,竹子對我說,估計這些傢伙一天純收入都破百,節假日另算,我自認為自己的歌聲不輸給他們,而且吉他我也玩的很熟練,流行曲什麼的基本上都會,還有就是,能在大家的視野中唱歌,這或多或少都有些接近我最初的夢想。
所以我決定了,實習的這段日子裡,就去賣唱。
在把我的想法告訴他們的時候,竹子和亮子都很驚訝,他們不相信我這個挫男會有那勇氣,當然了,我最開始的時候也不怎麼相信,不過直到看見那枚戒指後,我真的就下定了決心。
那枚戒指的標價是兩千七百三十五元整,是我陪蘇譯丹逛街的時候在一家購物中心裏面瞧見的,蘇譯丹雖然平時很爺們兒愛擺臭臉愛吃肉且小胸,但是她確實還是一個女人,在路過那裡的時候,我發現她有意無意的望了那枚戒指好幾眼,女人好像都很喜歡這種亮晶晶的石頭,她也不例外。
當時我下意識的掏了掏口袋,愣是沒敢言語,但是心中卻牢牢的記住了那玩意兒的標價。
我打算送給她,而我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了。
當晚我就做好了精確的結算,一天按一百來算,一星期就是七百,兩個星期就是一千四,一個月有四個星期,恩恩,差不多了!在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我興奮的有點睡不着覺,滿腦袋都是我把那玩意送給蘇譯丹後她的反應,娘的,想想都覺得我簡直太浪漫了,以至於當時在滿是臭腳丫子味兒的寢室中也樂出了聲兒。
可是我當時怎麼能了解,事情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呢?
一個星期後,我就不在去上課了,而是背着我那破木吉他找到了個地方,開始了我的賣唱生活。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話可真對,我永遠都忘不了第一天的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情,原來這玩意兒你看別人做簡單,但是你真自己去做了,才知道這麼難為情,確實,在那種幽暗陰冷的環境之中,人來人往,潮氣很重,牆很髒,地上也很髒,人來人往,什麼樣的人都有,有年輕的,有年邁的,有挑着擔子趕路的中年婦女,也有踩着紅色高跟鞋臉上跟刮大白了似的妙齡女郎,哭泣的小孩兒,乞丐,學生,隨地吐痰者,裝逼賣老人,林林總總五花八門。
在這些人的面前開口唱歌,原來是一件那麼令人難為情的事情,雖然我想的很簡單,但是第一天的時候,我在那個通道口處,傻不愣登的站了一整天,愣是沒好意思開口,直到太陽下山的時候,我才失魂落魄的背着吉他擠公交車回學校,哈爾濱的暮色從樓與樓的間隔中灑落,我站在最後面,手裡攥着把手,車載收音機里傳來了FM
95.8頻道的感冒藥廣告,廣告結束後放了一首歌,是許巍的《曾經的你》。
我望着窗外車流不息的城市,耳朵裡面聽着許巍的歌,聽着聽着,竟然低下頭哭了,原來,在這麼大的城市中,要尋找到屬於自己的一個小小的價值,是這麼樣的難。
歌聲結束,廣告繼續,但是我的眼淚卻沒有止住,我中途下了車,又來到了那個購物中心,人依舊很多,人群之中,背着吉他的我,望着玻璃櫃裡面的那枚小戒指,良久,最後終於擦掉了眼淚,步行回到了學校。
那一晚,我抽了一整盒煙,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兜裡面揣了一小瓶紅星,二鍋頭狠辣,從嗓子眼兒辣到肚子,喝完之後,我丟掉了瓶子,擺好了袋子,靠着髒兮兮的牆,調音,撥了兩個和旋,清了清嗓子,小聲兒的唱了起來,我第一次唱的歌,就是《曾經的你》。
可能就是從那首歌開始,我的青春也算是正式終結了吧,那個膽小害羞的我。
現在再回憶起那段歲月的時候,我的心中忽然不想矯情,所以就掠過那些醜事,因為我覺得,那是我最寶貴的經驗,以及對於生活的態度,一個從鄉下來的愣頭青小子,從何別人說話都會臉紅,到最後在地下通道裡面唱歌討生活,被人當過乞丐,被人指指點點過,也被人侮辱過,被人罵過,還收到過假錢,最噁心的就是有人在你唱歌的時候吐了一地,剛開始我還以為是被我的歌噁心吐的,不過從空氣的味道我判斷,丫應該是喝酒喝吐的,總之,這種事情很多,而我也從最開始的無法承受只能在被窩裡面委屈的哭泣,到最後慢慢的習慣,覺得其實這就是人生。
真的,也許這就是人生,因為這個世界並不是為我而存在的,我只是組成世界的一個小小的部分,就像歌里寫的那樣:讓我們幹了這杯酒,好男兒胸懷像大海,經歷了人生百態世間的冷暖,這笑容溫暖純真。
這笑容溫暖純真,是得,在過了一段那種日子之後,我覺得其實這也沒什麼不好,畢竟我有我自己想要的東西,看着口袋裡面的錢一天天的增加,我的笑容卻是溫暖純真,而且略帶市儈。
快了,很快就可以買下那玩意兒了,這是我頭一次肯定自己的價值,雖然幹了這行才知道,這賣唱並不是每天都能整一百以上的,但是最起碼也不是沒有收入,偶爾還有人停下來聽我唱歌,哪怕是站在我旁邊玩手機,我也會更加的賣力。
所以說,還算順利,刨除每天的午飯錢,每天最少還能剩下三五十,眼瞅着天氣漸熱,閒遊的人多了,我的收入也慢慢的增多,離這個學期結束還有一個多月,我應該能夠攢夠那比錢。
午飯一般就是對付對付就行了,幸好我也不是啥嬌貴人,兩塊錢的盒飯能撐的直打飽嗝,跟那賣盒飯的阿姨混得熟了,她給我盒飯里的滷雞蛋都是大個兒的。
這種生活雖然挺苦,但是也挺充實的,畢竟無聊的人也是少數,相對來說,禮貌的人還是很多的,偶爾還有些外國人聽完我的歌后給我鼓掌,那些俄羅斯的姑娘們的性格都想他們的身材一樣火辣熱情,有的還找我一起拍照,遇到了這種狀況,我都是十分靦腆的對着鏡頭擺出了剪刀手。
就這樣,日子慢慢過去,而我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我本來想着,之後的生活也會如此,沒有啥大的波瀾,直到那個死老頭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之前講過,我賣唱的地方是一個地下通道,選擇地下通道其實也不是沒理由的,因為環境的關係,在這裡唱歌會有天然混音的效果,而且這裡我待的熟了,除了幾個在旁邊挎籃賣櫻桃的大嬸以及偶爾路過的乞討老爺子之外,沒有其他的『做買賣』之人。
但是有一天我發現,我的地盤兒上,竟然來了個『搶生意』的損賊。
那天我照例拎着一套煎餅果子下了車,和賣地瓜的大叔打了聲招呼後邊走向了這通道,可是人還沒等下來,就聽見這通道里傳來了一陣吱吱呀呀的二胡聲,我當時就愣了,心想着這怎麼個情況兒?
於是便慌忙背着吉他走下了台階兒,拐了個彎兒,只見到一個身穿着一套已經掉色嚴重的藍色工作服,頭頂上扣着頂飛了邊兒的小帽的男人正盤腿兒坐在那裡,這爺們兒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精瘦,帶着個墨鏡,腳蹬懶漢鞋,沒穿襪子,手裡拿着把破二胡拉的正嗨,他坐在一沓生活報上,面前有個破茶缸子,裡面已經有些許零錢。
哎呦我草,這老孫子從哪兒蹦出來的,怎麼把我的地兒給搶了呢?
娘的,說起來我就生氣,你說這哈爾濱的地下通道那麼多,你這個老雜毛兒為啥偏要上這兒來跟我攪這趟渾水呢?
當時我就愣住了,望着這個老傢伙搖頭晃腦的拉着二胡,居然還是《鄂倫春民謠》,子哇子哇的聲音聽上去讓人這個鬧心,不過音兒確實挺正,看來是個老江湖裡面的老鱉了,但是話說回來了,你什麼老鱉也別上我這淺灘上登錄啊?我掙錢容易麼靠!
但是沒有辦法,看上去這人好像是個瞎子,而且我又不能動粗,只好和顏悅色的走上前,然後對着他說:「大爺,嘿,大爺!?」
那個老瞎子放下了二胡,然後抬起頭望了望我,他的聲音一聽就是奸角,但也算是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東北話,他對我說:「啥事兒,問路啊?」
我問你大爺,我心想着你這老同志怎麼這不自覺呢,於是我便搖了搖頭,然後對着他說道:「不是,大爺,你起來一下唄,占我地兒了。」
「誰滴地兒?」那個老雜毛跟我賣起了糊塗,我只好對他說:「我滴地兒。」
老混蛋嘿嘿一笑,然後大言不慚的對我說道:「你大爺我天天走這條路上這幹活,還能走錯了?再說了,你怎麼能證明這是你的地兒?」
哎呦我去!我當時心中頓時冒出了一股火,我心想着你個瞎子阿炳的弟弟瞎子二柄,還你成天走這條路,你怎麼不走火葬場去呢你!?但是人家畢竟是殘疾人,我只好沒好氣兒的指着他的屁股底下說道:「真是我的地兒,我在這都唱了一個多月了,你屁股底下的那沓報紙還是我昨天看剩下的呢。」
我本來想和顏悅色的讓這老漢起開,但哪成想這老雜毛就是一滾刀肉,只見他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嘴大黃牙,他又抄起了二胡,然後對我說道:「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誠實了,算了,小伙子,你大爺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上別的地兒糊弄人去吧,襖。」
我糊弄你奶奶個胳膊肘子啊!見這老頭兒不起來,頓時氣得我不行,我剛想再開口同他言語,那成像這老傢伙竟然扯開嗓子大喊:「欺負殘疾人啊!唉呀媽呀我心疼,不行,唉呀媽呀~哎呀我不活啦!!」
我頓時被他這一嗓子嚇得一哆嗦,心想着這人不會是有病吧,我咋欺負你了又?不過,被他這麼一喊,地下通道裡面的人都朝着邊望了過來,這真是百口莫辯,情急之下我只好慌忙擺手然後說道:「那啥,不是,真不是,我真沒欺負他,真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