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 第35章
崔走召
而現在,水果攤和烤地瓜的大桶都不見了蹤影,水果和地瓜散落了一地,被人或着車踩壓後,汁水果肉四濺,一片狼藉,當真就好像是一陣颱風吹過後那樣。
莫不成這是那些黃皮子的鬼魂給我造成的幻覺麼?莫不是我又中邪了?要不然,為什麼這些人要如此對我?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和那老騙子被攆上了一輛破車,我一直以為,他們會像警察一樣,都是配備專用車,可是那輛破車一瞅就是二手的,一汽大眾,拉門的破麵包車,車體上噴着已經掉色了的四個大字『城管執法』。
那車最多只能坐八個人,但是卻擠了十個,他們的身體很硬,我感覺我的骨頭似乎都要被擠碎了一般。
二十分鐘以後,我和那個老騙子被帶到了一棟大樓里,那樓很陰,走廊里的牆皮似乎都有些脫落了。
我和韓萬春被關在了一個只有兩張大桌子的小屋裡面,那些人關上了門,便離開了,我愣在那裡,還是有些適應不了這個事情,我直感覺身上和臉上好幾塊地方都生疼生疼,很顯然是剛才受的傷。
我沮喪的坐在一張椅子上,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而那韓萬春似乎對這種情況已經相當熟悉了,只見他抻了個懶腰,好像跟沒事兒人似的坐在了我對面,拿出了煙,自己點了一根後還遞給了我一根,我茫然的接過,只見那老傢伙抽了一口煙後,對我笑道:「頭一次來這兒吧。」
我點着了煙,直感覺腦子裡面很亂很亂,於是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只見那韓萬春叼着煙雙手枕在腦後靠在了椅子上,然後對我說:「沒事兒,他們不是警察,不敢拘咱們,這是違法的,放心吧,一會兒就能放。」
想不到你這個老雜毛兒還懂法,聽到了這裡,我頓時有些哭笑不得,說起來我壓根兒也沒犯法啊,但是我找誰說理去?於是我只好低着頭,有一口每一口的抽着煙。
韓萬春似乎覺得挺無聊,於是他便對我又說:「行了,年輕人怎麼還不如我個老頭兒呢,別上火了,上火也不頂用,不過你小子倒有股子倔勁兒,真看不出來你還敢跟那個傻比動手,操,那傻比,以為我不知道他,以前就是個混社會的,家裡托關係才給整這兒來了,就他嗎會欺善怕惡。」
他說到了這裡,又抽了口煙,然後繼續對我說:「哎,不過小伙兒我瞧你剛才跳神兒跳的不錯啊,現在會這玩意兒的真少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着你叔我干大買賣?」
干你妹大買賣啊,我當時無比的鬱悶,只把他的話當成了放屁,哪兒還有閒心跟他說笑?
而且我剛才在車上也聽出來了,要說我之前賣唱的那個地下通道挺偏的,做小買賣的也沒幾個,本來他們是沒閒心管的,好像正是聽說了這個老傢伙在那裡賣唱,所以才特地前去抄家,啊不是,是執法,貌似這個叫韓萬春的是個慣犯,而出從他們的手裡跑了好幾回。
娘的,都是因為他,要不然的話,本來沒事兒的,可當時的我卻怎麼都氣不起來了,那老傢伙坐在我對面還在跟個蒼蠅似的喋喋不休,煙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而就在這時,門開了,一個身穿半截袖的男人走了進來,他進屋以後皺了皺眉頭,然後對那韓萬春嚴肅的說道:「幹什麼呢,在這怎麼可以抽煙?」
第六十一章
特派員
「嗨嗨,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啊,這煙不是您的麼?」韓萬春見來人了,頓時滿臉的堆笑,然後起身,不由分說從口袋裡面掏出了大半盒『紅塔山』連同一百塊錢一起塞到了那人的手裡。
他抽的不是芙蓉王麼?
那人對着他冷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只是將煙和票子揣進了口袋裡,然後對我倆說道:「跟我來。」
那人領着我們來到了一間挺大的辦公室里,屋子裡面煙霧繚繞,門口的垃圾桶裡面堆滿了垃圾,兩張桌子對着擺放,牆上掛着幾面錦旗和獎狀,分別是『人民衛士』、『先進集體』以及『文明執法標兵』。
屋子裡面坐着四五個大老爺們兒,正是剛才的抓我們的那幾個人,牆角堆了四五個西瓜,桌子上也有一個被切了一半的西瓜,若干瓜皮,以及好幾塑料袋水果。
這些水果好像不是他們買來的,我腦子裡面又浮現出地下通道口處的景象,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而那韓萬春望着正在啃西瓜的他們,偷偷的冷哼了一聲,然後低聲說道:「一幫傻比。」
「你說啥?」一名執法人員擦了擦嘴,然後瞪了一眼韓萬春,韓萬春頓時滿臉堆笑,然後抱了抱拳,對着他們說道:「我看西瓜挺好,這瓜皮的皮兒挺薄,等會回家也想買一個。」
「少廢話。」那人將手上的瓜皮往垃圾桶里一丟,他的手法很好,很嫻熟,那瓜皮扣在溢出來的垃圾上,竟然沒掉下來。
他對韓萬春說道:「第幾回了?」
韓萬春恬不知恥的說道:「我也忘了……」
「說了少廢話了!」那個坐在桌子前的姓馮的城管一拍桌子,然後人模狗樣的喝道:「姓名!」
韓萬春見勢頭好像有點不好,便對着那人陪笑道:「嗨,你說這事兒鬧的,我都這麼大歲數了……」
「姓名!!」那個姓馮的聲音更大了。
韓萬春嘆了口氣,然後只好說道:「報告政府,韓萬春,男,五十二歲,漢族。」
果然,他好像是這裡的常客了。
見他說完後,那姓馮的冷笑了一下,然後又問他:「知道為什麼來這兒麼?」
韓萬春似乎挺尷尬的回道:「因為擾亂社會治安秩序。」
他人似乎知道這老傢伙已經門兒清了,於是便對他說道:「那知道應當怎麼處罰麼?」
韓萬春點了點頭,然後滿臉笑容的上前,從口袋裡面掏出了五六張面值一百以及若干零錢,放在桌子上,同時說道:「根據有關規定,須沒收其工具以及處以兩百元以下罰款。」
只要不是白內障,都能看出桌子上的錢不止這個數,但是除了我之外,這個屋子裡面的人似乎都是白內障。
那個姓馮的撲哧一笑,然後對着他有些戲謔的說道:「你個老傢伙,比我們都熟哈,好了好了,來在這兒簽個字兒吧。」
說罷,他輕車熟路的開了張條子,見韓萬春簽了字後,便對他說道:「行了,你走吧,下回小心點兒,要整就到別的區整,別給我們添麻煩知道不?」
韓萬春陪笑着點頭,然後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我的二胡兒……」
「拿走拿走。」那個姓馮的不耐煩的說道:「個破玩意兒好像我想要似的,哎,到你了,姓名!」
輪到我了,我不知道是怎麼度過那個下午的,可能那是讓我最寒心的一個下午了,我站在那裡,被他們問了很多的廢話,可無論怎麼繞,那些廢話最後都還是繞着一個主題思想,那個主題是一個字兒,漢語拼音首字母為q。
但是很慶幸,他們沒動手,那個姓馮的話也挺客氣,跟在地下通道裡面完全就是倆人,不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後來我也問過韓萬春,問這是為什麼,老傢伙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一看你就是個雛兒,這年頭誰能真犯那傻啊,求財嘛,要是把你真打壞了他們可賠不起。
他的話似乎很有道理,但當時的我沒有領悟到。
在聽到他們開口跟我要一千五的洗衣費的時候,我無法接受,於是在那裡又跟他們吵了起來,可是沒有用,他們心平氣和的對我說,你打傷我們的人,這事兒就不追究了,但是如果你不接受罰款的話,你的東西就會被沒收,我們有規則,等到你交了罰款以後自然會還給你。
他們的規則有些像是我們的學校,交了學費後自然會發給你畢業證。
下午四點多,我走出了那個大樓,身邊的人行路上人來人往,不遠的車行道上車來車往,我呆呆的望着,心中又是一陣恍惚,一時間,不知道我該去往哪裡。
進退兩難,心裏面空落落的,哭都哭不出來。
想想之前的那段日子,我到底是為了什麼起早貪黑,又望了望手裡的胡琴二胡驢皮鼓,除了它們,我又能留下什麼。
我沒有辦法不交錢,這些東西對我來說太重要了,我已經失去了我的吉他,這面鼓不能再丟了,可是,可是我這些日子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抽着煙,想來學校讓我們這些學生找地方實習,就是為了讓我們提前一回學習社會經驗,這當真挺諷刺的,我確實學到了,第一次的社會經驗就如此的觸目驚心。
而就在我滿心失落的時候,韓萬春這個老傢伙竟然出現在了我的身邊兒,他坐在我的身旁對我說道:「孩子,罰了多少?」
真是搞不懂,這老混蛋比我出來的要早許多,為啥還沒走,我罰了多少?反正之前那段日子算白幹了,一千五,真懷疑那些孫子是不是有寫輪眼,要不怎麼能算準了我兜裡面有這些錢呢?現在只剩下了些生活費,至於戒指的事兒,算是沒戲了,想到了這裡,我又是一陣傷心,於是沒有搭理那老混蛋。
而那老傢伙似乎早就預料到我會這樣,便對着我笑了笑,放緩了聲音,好像開導似的對我說:「算啦算啦,就當交學費了,在這世道上混飯吃,你要學的真的太多了,花錢買個教訓吧,下回機靈點兒,人家一喊你就跑啊,還能讓這些王八蛋給抓着?」
真不知道這老混蛋跟我說這些幹什麼,我心裡想到,你倒是跑的跟兔子似的,不也被抓了麼?那韓萬春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便哼了一聲,然後對我說:「不是我吹,放兩年前,那些灰狗子想抓我根本就沒戲,不服老不行了,歲數大了,唉……」
你歲數大不大跟我有毛關係,我抬起了頭,望着這老混蛋,心想着都怪你,要不是你跟我搶地盤兒,哪會發生這事兒?於是我便對着他說道:「你有完沒完,離我遠點兒行不行?」
韓萬春聽完我的話後,並沒有惱怒,只見他嘿嘿一笑,然後對我說着:「我這不是看你鬧心想勸勸你麼,算啦,小財不出大財不進,小伙我看你有點本事,不像是受氣的命,可是在這個世道上只要你有錢才不會受氣,怎麼樣,剛才在裡面我跟你說的話,考慮考慮跟我合作掙大錢?」
你讓我考慮什麼啊?我沒好氣的瞪了一眼這個老混蛋,心裡想着今天我到底走了多大的霉運啊,怎麼竟遇到倒霉事兒了呢,被人罰了錢不說,你這個老傢伙還在這兒跟個蒼蠅似的給我添堵,還跟你合作掙大錢?你也不瞅瞅你這身復古的造型,不過他這話倒確實挺對的,經歷了這件事後,我也覺得錢的重要性了,說來說去,不還是為了錢?
如果我不缺錢的話,會在那兒賣唱?會被他們抓走?會被罰了錢以後這麼鬱悶?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跟他一起能掙毛錢,他要是能掙大錢的話還會跟我一起跟個三孫子似的接受『治安處罰』?
於是,我便對着他說道:「你看見那邊兒沒,我求求你了,那邊涼快,你趕緊走吧行不行啊我說。」
韓萬春見我好像不相信他,也沒有動地方,只是對我說道:「真事兒,小伙子你不相信我,你別看我現在穿的挺破,那都是被他們逼出來的,我其實不是賣唱的,你看。」
說罷,他從衣服兜裡面掏出了一塊長方形的胸牌兒,左打頭是個陰陽魚的太極圖案,上面寫了一行字:中國周易研討協會會員。
只見他將那塊胸牌別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特滄桑的對着我說道:「我雖然表面上是個賣唱的,但是我真實身份是國家周易風水協會東三省分會駐哈爾濱道里區特派員,我叫韓萬春。」
特派員你妹啊,你以為這是小兵張嘎還是鐵道游擊隊啊!糊弄傻小子呢啊,還能再假點兒不?!我望着這個自稱是『特派員』的韓萬春,心裡想着是不是哪個精神病院大門壞了怎麼讓他給跑出來了,而那韓萬春繼續對我正色的說道:「在通道里,我看你這小伙有些本事,於是就想給你個機會,跟我合作,你相信我,真的可以掙大錢……」
「你等會兒。」我抽了口煙,你還別說,被他這麼一鬧當時我的心情還真好了不少,於是我便對他說道:「你不是什麼會的特派員麼,說說你為啥會去地下通道里裝瞎子,可別說那只是你的表面身份,別當我二,成麼?」
我當時真的想直接把他轟走了,所以預先把話說死,堵了他的後路。
「是國家周易風水協會東三省分會駐哈爾濱道里區特派員。」韓萬春嘆了口氣,對我說:「其實這麼說吧,雖然我是特派員,但是卻沒有固定的收入,所以我一直以來都是自力更生,之前我的那份工作是鐵口直斷,我一直在極樂寺附近以四柱批命,九宮飛星的方式專門替人消災解難,解答過去預知未來,可是那些灰狗子眼拙,哪裡能看得見真神?唉……於是虎落平陽,我只好避其鋒芒到那地下通道賣唱,一是賣唱,二是尋找有緣人希望其能夠繼承我的衣缽,不想,竟然遇到了小兄弟你,要知道相見即是緣,所以……」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到底想說啥?!」我把丫頭往地上一扔,心裡想着,這老孫子廢話說了一大堆,但是總的來說不就是他以前是個抽算卦的麼,因為城管抓,所以跑地下通道跟我搶地盤兒去了。
奶奶的,還九宮飛星預測未來呢,飛你大爺啊飛,你要是真能預測未來那為毛最後還是被抓了啊!?
想到了這裡,我頓時又鬧心了起來,你說我跟這麼個滿嘴跑火車連賣盒飯老大娘都不待見的老混蛋費什麼話啊,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於是我便起身要走,見我說出這話,這老混蛋頓時語氣一轉,也不拽詞兒了,立馬對我說道:「別走別走,我以前確實是算卦的,但是我現在發現新商機了,我想跟你一起合夥跳大神兒,你看怎麼樣?!」
第六十二章
東北馬家
事情就是這樣,就在我最倒霉的那一天,這個自稱是什麼周易協會哈爾濱特派員的老混蛋還在我身邊兒喋喋不休的問我:「你看怎麼樣兒?」
你說怎麼樣?鬼才跟你跳大神兒呢靠,我當時的心情極度的不爽,因為見識過了這老孫子的人品,知道他根本就是一騙子,於是便不想多浪費口舌,只是對他說:「趕緊上一邊兒去,跳什麼跳,想跳你自己跳去,看見沒,對面那七層樓正好適合你。」
說罷,我轉身就要走,可是沒成想這老傢伙竟然還死纏爛打起來,他攔住了我,然後對我說:「看來你還是不相信我這個特派員的身份……但我說的是真的啊,這買賣保准能發財,真事兒!」
我對他說:「信,怎麼不信,看你穿的跟潘冬子似的,要你跳大神兒那不委屈你了?你應該去跳地雷才對啊是不是,我說,老大爺,我叫你聲老大爺,求求你了,我今天都夠倒霉的了,你能不能趕緊起開,算我求求你,行不行?」
我真的不想跟他再糾纏下去了,於是便推開他拔腿就走,可哪成想我剛走了兩三步,忽然被他從後面拽住了,這真是讓人火冒三丈,要知道女菩薩還有三分尿性,本來心情極度不爽的我再也忍不住,之前受的那股子窩囊氣頓時爆發開來,我用力的一甩手,然後回頭大罵道:「你到底想要……」
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全,只見那韓萬春忽然直勾勾的看着我,然後說道:「你是天生體質不好,八字不硬,如果沒猜錯的話你應該是戊辰年(1988)年中元節左右出生的,對是不對?」
我頓時愣住了,於是慌忙摸了摸口袋,發現錢包還在,我心想不對啊,這老孫子怎麼知道我的出生時間呢?難道是他偷看了我的身份證?見我愣住了,那老混蛋嘿嘿一笑,然後一副很是高深的摸樣對我又說道:「你從小不愛說話,不擅長跟別人打交道,經常受欺負,我問你對是不對?!」
哎呦我去!這老混蛋的一席話頓時就把我給鎮住了,基本上全中啊,他怎麼知道的?於是,我奇道:「你……」
「你是想問我怎麼知道的,對是不對!!」那老混蛋好像得理不饒人,在我剛開口的時候就替我說出了我心中想問的話,登時讓我啞口無言。
他見我不說話了,便面露笑容,然後手趁機的攔住了我的肩膀,同時用很是溫柔的語氣對我說道:「這樣咱們的話題不就來了麼?就像你說的那樣,反正你現在都已經倒霉到家了,常言說得好啊,萬物有生有落,你已經跌落谷底了,該是向上反彈的時候了,怎麼樣,老哥請你喝一杯,然後咱倆再好好談一談?」
當時的我,剛剛步入社會,哪裡知道這其中的門道兒?直到後來我才明白,那個老混蛋雖然有些手段會些占卜問卦之事,但是當天他猜出我的生日以及性格,卻完全跟那些卜算之法無關,這只是一種望人的本事而已。
在中國,自古以來,就把算命的手段分為五種,即河洛五行的傳統類,察言觀色的江湖騙術類,四柱六柱類,邪法類,以及新法類,這個老傢伙闖蕩江湖數十年,早就練就了一雙察言觀色的眼睛,在那即天的接觸後,他早就把我的性格和年齡大概看的明白,而且他自己也跟我說了,當時他也是抱着試試看的態度來猜的,反正猜對了就能鎮住我,猜錯了我也不能揍他,頂多挨兩句罵而已。
但當時的我是不知道的,我真的挺震撼,所以迷迷糊糊的就跟他來到了一家飯店裡,點了兩道菜一斤酒,他便對我拉開了話匣子。
他先自報家門,他說他祖籍是江蘇人士,祖祖輩輩都是靠相術討生活,到他這一代也是如此,他十年之前來到了東北碰運氣,之前着實掙了不少錢,但是因為某種關係,所以這些錢都沒有留住,外加上這些年管的越來越嚴,眼瞅着給人家算命已經不是回事兒了,於是他便想要另謀新路自主創業。
他本來想做個什麼買賣,但無奈房價太貴,手裡沒錢租也租不起,只能另想新法,可是現在這個世道就是這德行,基本上你能想到的都飽和了,就連算命館花圈店什麼的都已經有很多競爭者,所以他一直很苦惱,見到我今天有模有樣的敲鼓唱『薩滿歌』的時候,他忽然靈光閃現,覺得跳大神這應該是一條致富好項目。
要知道跳大神這種驅邪的方式已經很少見了,畢竟這不像是『出馬』那樣的簡單,而需要一定技術含量的東西。
講的是自古以來,中國的驅邪流派就分為『南毛北馬』,南毛所講的是南方茅山為首的一脈,以道術異法驅鬼畫符,而北馬,則是山海關以北結合了東北道教以及薩滿教遺風的一脈,這個我以前聽那老瘸鬼講過,他對我說,當年郭守真創立東北道教『龍門派』,得皇上御奉,何等風光,而每個興盛的教派之中,都不乏一些奇人異士,講的是那時的東北道教之中,有一個能人,他的真實姓名現在已經無從查詢,只知道他姓馬,後人都稱呼他為『馬先生』,他天賦極高,聰慧異常擁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不到十年就領悟大道,被認為是繼郭守真之後有一奇才。
但是這馬先生雖然才學與道行極深,但是卻天性灑脫,並不想在道門之中受諸多約束,他覺得,自身所學之本領應當用來幫助人,而不是孤處於道觀之中修得這般自身,日久之後,道心漸變,傳說他師父看穿了他的心思,覺得他修道動機不純,深怕他誤入了邪道,於是便罰他面壁三年,希望他能改過自新,哪成想等到三年過後,那馬先生竟然無故失蹤,只留下一身道袍,原來他在面壁靜思的途中似乎感應到了天道,於是還俗而去遊歷天下。
他在遊歷的途中路過京城,結交了當時一位漢族皇家薩滿,兩人一見如故,於是便結為了異性兄弟,在那位兄長的指點之下,馬先生接觸到了巫教『茫茫苦海,眾生平等,只存心惡,無有外妖』的教義,他天賦極高,竟然將自身道術與巫教的本事結合,另創一派,據說他效仿薩滿祖師,花費了五年的時間走遍東北,同許多受僱與皇家薩滿的妖邪拜師結約,可以通過自身的道行在關鍵時刻請它們上身幫忙,不過他也明白,自己說到底只是龍門派的叛教之人,龍門派雖然將他除名並四下封口,但他心中仍有愧疚,此為馬先生生平一大恨事,所以他對外從不公布自己名字,而所創此派也無任何教名。
最後馬先生回到奉天(瀋陽),開始用自己所學之事幫助貧苦百姓,他的驅邪手段是結合道術與巫術請仙上身的方式,所以每次行事,都要親身前往,不到數年馬先生威名遠播,甚至有外地人士千里趕來求助,大家都不知道他的性命,但是每當有人詢問,他們都會說此行的目的是『請救苦救難的馬先生親自出馬幫忙』。
年長日久,請『馬先生出馬』也就成了很多地方驅邪的形容詞,而再到後來,馬先生的後人就被稱之為『東北馬家』,而他們的所收的弟子們,也就被稱之為『出馬弟子』了。
通常在現在這個社會上,人們往往分不清『出馬』和『跳大神』的區別,以為他們本是一回事,其實這是錯誤的,因為真正的出馬弟子雖然也可以請來外仙附體,但他們都要拜那些外仙(多半為得道的動物,例如胡黃)為師,但是正統的薩滿卻不一樣,他們只貢天地,同外仙為同輩同修,特別是皇家薩滿一脈,因為早年間大薩滿『青巴圖魯』曾經同諸多外仙定下盟約,所以他們甚至可以驅使外仙,而他們驅使諸多外仙的『信物』,便是幫兵口訣,這也是幫兵口訣跟尋常薩滿歌的區別所在。
那韓萬春說的很對,跳大神跟出馬本身就是兩回事兒,那些出馬弟子們只要機緣巧合,拜老師,立堂子之後,就可以請那些外仙上身,但是主動權卻不在他們的手裡,而且現在騙子很多,往往會吹牛就能忽悠人,就像韓萬春這類的選手,哪像薩滿一派跳神,必須要有真本事呢?
就拿《幫兵訣》來說,沒個幾年的功夫根本學不來,當然了,當時那老騙子哪裡知道我是個正統皇家薩滿的傳人呢?他只當我是個會唱神調,且能忽悠住人的愣頭青,要知道當時像我這種心地單純的傢伙可真不好找,於是韓萬春便想和我合作,一起開發『跳大神』這個新項目。
韓萬春喝了抿了一口酒,見我還沒有從錢被罰光的陰影中走出來,便笑呵呵的對我說道:「別想了小伙兒,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要往前看懂不懂?那點小錢兒算個啥,你要是答應了,咱們馬上就行動,通過我的人脈以及你的本事那還……對了,我得上網找幾段正經詞兒,畢竟你要真唱成二人轉那咱倆腿都得被人家打斷,嗯,這個先不說,剛才我說到哪兒了……」
「你說那點小錢算啥。」由於無故受了城管的氣,所以心情鬱悶的我已經喝了一杯白酒,也算是酒過三巡,我有些敢說話了,於是我便借着這機會對韓萬春說道:「我如果跟你合作的話,你能不能先支付我兩千七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