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 第39章
崔走召
我也想唱啊,但是在這凶宅裡面,特別是你已經知道了旁邊有好幾十號跟車禍現場似的鬼正看着你,特別當錢扎紙伏在我的耳邊對我說,那些鬼下來吃香了的時候,我竟然沒把持住又是一顫。
鬼吃香,當然了,這個比較好解釋了,自古以來就有燒香磕頭祭拜鬼神之說,講的是貢香的氣味鬼很喜歡,又有說香與燭都是鬼魂愛吃之物,粗略的算計了一下,剛才我點了一把香,香氣散開,所以那些鬼魂才會被吸引過來大嗅香氣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錢扎紙,心想着你這個傢伙是不是存心想嚇唬我,告訴我這些幹嘛?
要知道我這人天生的膽小,還愛瞎尋思,這會兒,就算錢扎紙不跟我解釋,我腦子裡面就已經浮現出那副鬼吃香的畫面了。
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鬼魂雙腳離地全都飄到了桌子前,一個個就跟邁克爾傑克遜似的無視地心引力直勾勾地俯下身軀,貪婪的吸着那香爐之中燃燒的貢香,天哪天哪,這種畫面也太恐怖點兒了吧!
我偷眼朝那桌子上的香爐望去,只見那數十根貢香雖然已經點燃,但散開的煙霧竟然沒有多少,那些燃燒的香頭忽明忽暗,就好像是抽煙一樣,燃的很快,短短几十秒間,竟燃燒了一寸左右。
雖然是夏天,但是我額頭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來了,這裡太兇了,難道真的要唱下去麼?
而那僱主見我臉色不對勁,也更加的慌張起來,不過她不敢動彈不敢言語,只拿餘光不停的掃射的韓萬春,如果眼神可以變成槍的話,估計這個時候老傢伙早就被這女人給掃成簺子了。
老傢伙由於被那花冠垂下的布條遮住了臉,所以看不清我當時的模樣,他只是咳嗽了一聲,示意我趕緊的麻溜兒的快點兒的整。
沒有辦法,趕鴨子上架,已經逼到份兒上了,不跳不行了,於是我一邊將『老七』(就是那塊玉佩,老七是我為它取的花名)的紅繩纏在自己手上,確保關鍵時刻能抓在手中,一邊示意錢扎紙坐在那僱主身邊不要在多說話。
錢扎紙坐在之後,我一咬牙,然後便咚咚隆咚咚咚的敲響了單面八弦驢皮鼓,鼓聲在這凶宅之中顯得十分響亮,我敲了一陣之後,便右手一甩,然後開口唱道:「娑林……啊不是,請神兒~~~啦!!」
由於緊張,剛一開口『娑林瑞吉』四個字差點兒就順出嘴邊,幸好我反應的及時,將後面的倆字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裡,都是被錢扎紙這老小子給鬧得,這要是把幫兵訣整出來的話那可咋辦?
哎?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我怎麼就不能用幫兵口訣呢?反正這屋子裡面有鬼,我為什麼就不真的幫那女的一個忙把它們趕走呢?
我腦子裡面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個想法,但是這念頭剛一出現就被我否了,開玩笑,這屋子裡面好幾十鬼魂,我雖然名頭上是個皇族薩滿傳人,但是根本就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啊,要跟它們談判哪有那麼簡單?而且屋子外面那些黃皮子都在呢,萬一再讓它們把老傢伙給附體了,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場惡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別冒險了,大不了走的時候告訴那僱主說最好還是把這房子轉手算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又覺得自己很沒出息,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可憐人家呢?你可憐的時候誰可憐過你?
於是拿定了主意後,我嘆了口氣,又敲了幾聲鼓,便開口唱了起來:「日落西山吶~黑了天吶唉,嗨哎嗨呀~~!!」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戶戶把門關,喜鵲老咼投林去,家雀普鴿奔房檐,十家到有那九家鎖,還剩一家門沒關,擺上了香案果品全,揚鞭打鼓請神仙吶唉嗨唉嗨呀!!」
唱到此處,我硬着頭皮按照這之前的排練扭動了身子,一邊扭一邊打鼓接着一邊唱道:「左手拿起了午馬未羊文王鼓,右手捎帶那太公遺留竹節鞭,鼓也不是尋常鼓,鞭也不叫一般鞭,早年文王造此鼓,後世流傳到幫班,文王鼓,柳木圈,橫四豎四八根弦,四根朝北四根朝南,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又在弦拴了,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個大銅錢吶哎,嗨哎嗨呀!!!」
咚咚隆咚咚咚,東咚隆冬咚咚,沒辦法,這房子裡面太邪門兒,所以我不敢唱真的薩滿歌,連類似的都不想嘗試,只是儘量唱一些從神調中更改的句子,不過見那僱主好生驚訝,我這身行頭老傢伙那副扮相,應該可以唬住她,錢扎紙坐在那裡,聽我唱了一段後,竟然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就差給我鼓掌了,我看了他一眼,心想着大哥你可別光顧着看戲啊,幫我多盯着點兒!
一邊想我一邊又唱道:「古有文王訪過賢,渭水河畔把太公搬,仙賜太公竹節鞭,保得周朝八百年,今日鼓鞭到了幫班手,幫兵就要把仙搬,神鼓一敲震山響,竹編一趕江河干,江河一干不要緊,烏龜王八就上了沙灘,蝦兵蟹將聽我令,速速快去把信兒傳,此信東奔到五嶽,往西投奔至黑山,神仙見信要不到,幫兵天天敲鼓擾的你們不得安然吶唉,嗨唉嗨呀~~!!!」
這套假詞兒也是我跟老傢伙研究的,我一直不主張在這詞裡面加上什麼烏龜王八,覺得很沒檔次,可是當時老傢伙對我微微一笑,然後不屑的說,跳大神又不是交響樂,越接地氣兒就越有人信,在這大城市裡有幾個見過跳大神兒的?這就是藝術啊小伙兒!
這充其量叫惡搞,我當時心裏面想到,不過在我唱完這段後,我覺得那僱主已經深信不疑,而錢扎紙則搖頭晃腦的跟我一起哼哼起這調子來,我苦笑了一下,剛要繼續往下唱,忽然那沙發上的韓萬春發出了『嗷』的一聲!就跟踩着了耗子尾巴似的。
他這抽冷子的一嗓子喊出來不要緊,直嚇的那僱主也發出『哇』的一聲尖叫,而且也把我嚇的夠嗆,幸好我知道,這是我倆之前就定好了的暗號。
老傢伙喊出了這一嗓子後,頓時扭動起了自己的身體,就好像癲癇發作似的開吃抽風,我心裏面明白,這老傢伙當真是害怕了,於是便不想再耽擱,不等我多唱幾段兒就直接進入正題。
見他這德行,我也就只好順着他,於是便把鼓點改了,對着那嚇得不輕的僱主擺了擺手,示意她別害怕,這是神仙上身了,然後便張口唱道:「神鼓一打響叮咚,我請老仙下山峰,老仙出了洞門口,抓把黃沙就把門封,騰雲駕霧起在空,來到了此處此屋中,叫老仙,請視聽,舟車勞頓很辛苦,來了就要通姓名,府上那處說給咱,也好幫兵改日登門道謝你說中不中啊哎哎哎嗨呀~~!!!」
隨着我的鼓點,老傢伙緩慢的站起身來,一步三扭,就跟跳秧歌似的,只見他一邊扭動一邊開口唱道:「哎,哎哎哎哎哎呀~~!叫幫兵,你視聽,問我姓來姓也有,問我名來也有名,秦王尋仙過東海,徐福東海遇仙峰,蓬萊仙島神仙洞,朝陽古洞練道行(此處『行』音為三聲『橫』。),你要問我是哪一個,我本是東海降魔老祖道號婁金星啊唉唉唉嗨呀!!」
這老傢伙唱詞的時候把嗓子壓的很細很低,就跟唱花旦似的,不過一聽他說自己是誰我就有點無語了,之前我倆商議過,他假裝上身以後隨機想自己該裝哪個神仙,但是我實在有點想不出這『東海降魔老祖』到底是誰,有這個人麼?還有那『婁金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從二十八星宿裡面的『婁金狗』演化來的吧?真不知道這老傢伙是不是嚇糊塗了,那婁金狗好像是西方的星宿,啥時候又跑東海去了?
索性,外行看熱鬧,那趙女士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這老狗本是胡扯一通,見這老傢伙跟蹦迪似的,而且聲音還變了,頓時被鎮住,聽這『神仙』的名字這麼長,雖然沒聽過,但是好像也對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懾力,我見老傢伙唱完,便慌忙一邊敲鼓一邊對着那趙女士說道:「別叫,別害怕,東海降魔老祖來了,快拜,快拜!」
當時那種情形,誰見了誰都肝顫,於是那僱主慌忙對老傢伙作起了揖來,而老傢伙沒有理她,依舊一邊蹦迪一邊對我唱道:「叫幫兵,再視聽,今日何時請我下山峰,舟車辛苦你知道,累的咱家直發懵,要是沒有要緊事,我定要將你們抽筋扒皮吃到肚裡就當你給老仙接風啊哎哎哎嗨呀!!」
老傢伙放狠話了,這話當然是唱給僱主聽的,意思就是先嚇唬嚇唬她,讓她覺得這次請下來的神仙不是什麼善類,而那僱主此時完全進入了我們的圈套,雖然有點聽不明白,但是她卻也懂這個請下來的『神仙』還沒辦事兒呢就已經生氣了,於是她慌忙對我投來了乞求的眼神。
現在不管跟她要多少錢,估計她都得給了,於是,我便又敲了幾聲鼓後,便對着老傢伙唱道:「婁金老祖你視聽,不要惱也不要懵,今日自有要緊事,需要您老顯神通,苦主趙氏買房產,沒住幾天就鬧靈,不曉犯了哪一類,不知沖了那家靈,幫兵請您到此處,還請老仙大發慈悲可憐苦主幫咱看看你說中不中啊哎,嗨哎嗨呀~~!!!」
這些詞兒當然都是我和老傢伙事先琢磨好的了,一環套一環,全都是切口,接下來老傢伙就要切入正題圈錢了,果然,只見他蹦蹦噠噠的唱道:「要我幫忙那也中,仙家慈悲顯神通,可奈何咱家來的急,來的路上就受了風,現在腰酸腿也疼,沒吃沒喝沒有貢,咱家神通恐怕也不靈通啊哎嗨哎嗨呀~~!!!」
說完後,這老傢伙又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不停的搖頭晃腦,不再唱下去了,那僱主見他有坐下了,慌忙看了看我,而我心想是時候了,於是便一邊敲鼓,一邊來到了那趙女士身邊,我對她小聲的說道:「趙阿姨,有點不好辦啊。」
「怎麼了是?」那僱主顫抖的對我說。
我把心一橫,然後開口對她說:「這次請來的神仙好像是東海的野狗精,脾氣挺大,好像想要點酒肉的和供錢兒,要是咱們不給的話,估計幫不上忙還得纏上你。」
第七十章
子不戲
「錢倒是好說,但是你們也沒讓我也準備酒肉啊,這可怎麼辦,我現買去,可,可我不敢啊?」那趙女士說到了這裡都快哭出來了。
我的心中頓時又是一陣內疚,心想着這樣當真好麼?可是不這樣的話,我又哪裡去弄錢給蘇譯丹買戒指呢?
不管了,不管了,千萬不能心軟,千萬不能心軟!
於是,我一咬牙,然後對着那僱主說道:「我去跟老仙商量商量。」
說完後,我就又回到了韓萬春的身前,然後敲鼓唱道:「神鼓一打哐哐哐,叫聲老仙聽衷腸,沒備肉也沒備酒,只因使出太匆忙,自古酒肉穿腸過,銀錢金身堆滿堂,只有貢錢不敢忘,俗肉凡酒臭皮囊,還請老仙你,多多擔待可憐苦主發發善心腸啊哎嗨唉嗨呀!!」
一段早就背的滾瓜爛熟的詞,唱的我自己都微微臉紅,雖然之前也想過我行騙時會怎樣,但此刻才終於了解,於是,我便低下了頭,也不唱了,將鼓鞭夾在腋下,對韓萬春伸出了手掌,說道:「行不行。」
韓萬春從布條的縫隙中偷眼望着我,這數是實現他定好的,於是便點了點頭,尖着嗓子說道:「中~~!!」
說完後,他又起身唱道:「叫聲幫兵聽真言,仙家不在乎這些錢,空有金山千萬座,只是俗世風塵煙,奈何規矩古時定,咱家只能照着辦,今日享你銀錢五千五,乃是苦主今生結福緣啊唉嗨哎嗨呀~~!!!」
他這話已經說得很明了了,於是我轉頭看了看那趙女士,只見她聽到這老傢伙要五千五的時候,竟然面露喜色,看來這比她心中的預算要少,於是他慌忙的點了點頭,從包裡面掏出一沓錢,點了出了一沓,由於不敢起身,於是錢扎紙便接過了那錢,起身放在了香爐之前,然後走到我的身邊,壓低了嗓子小聲兒的對我說道:「有點不對勁兒,現在客廳裡面擠滿了,越來越多,還有不少從上面下來,光趴在春叔身上的就有三個……有的已經在笑了。」
哎呦我去!!我聽他這麼說以後,心中頓時暗道了聲不好,這回好像真玩兒大了,同時想起了小時候聽來的一件事情。
老瘸子曾經對我說,薩滿歌之所以會招來那些東西,是因為當年青巴圖魯跟東北的野仙定下盟約,再將幫兵口訣通過古時巫教留下來的調子唱出,要知道自古以來,音樂這種東西就受萬物歡迎,不光人喜歡,連動物甚至植物都會受影響,所以,不光是人喜歡聽歌聽戲,動物或者鬼魂邪祟也十分喜歡。
自古以來在閩南一帶,就有中元節唱鬼戲的習俗,講的是鬼節那日,有善人深夜擺下戲台,請戲子唱戲,卻不請百姓關上,因為那場戲,是唱給鬼聽的。
薩滿歌也是如此,是古時巫教薩滿用歌聲咒語溝通天地的調子,正統的薩滿歌的作用暫且不提,單說說一般的歌曲或戲中,從古時就有『子不戲,丑不武』之說。
這句諺語的意思是:子時不適合唱戲,丑時不適合練武,因為子時乃是陰陽交會百鬼夜遊之時,此時唱戲或者唱歌,很容易引來髒東西,你有沒有在夜店裡面唱歌時忽然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人出現的經歷呢……當然了,這與此事無關,所以就此不談。而子過丑出,講的是陰過陽出,此時日月交換,夜裡所生邪穢瘴氣未消,在這個時間段練武只會導致穢氣入體,無益有損,因為只有老牛在這個時間醒來準備耕種,而牛經常在這個時辰吃草反芻,吃的草料之中不光帶有晨水露珠,更間接的沾染邪穢之氣,所以牛這種動物能夠通靈見鬼,而且體內穢氣會從眼中排出,這也就有了抹牛眼淚可以見到鬼的傳說。
娘的,我怎麼忘了,鬼是喜歡聽戲的啊!雖然我唱的不是薩滿歌,但是卻也算是戲啊!二人轉可不就是唱大戲麼靠!我當時越想越害怕,錢扎紙說屋子裡面的鬼越來越多,有的還爬到了老傢伙的身上。這頓時讓我哭笑不得,這到底什麼情況兒啊,怎麼一場假跳大神兒硬生生的把個凶宅搞成了二人轉小劇場呢!?
想到此處,我也覺得四周陰風陣陣,不行不行,現在風太緊,必須扯呼,要不然再磨蹭一會兒,鬼魂太多,這陰風變狂風,那還不是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了麼?
說時遲那時快,為了不讓那些鬼魂在這屋子裡面上演《黃河大合唱》,我必須要抓緊時間拉着幾個人一起『扯呼』(黑話,跑路的意思),說時遲那時快,距錢扎紙同我耳語到我反應過來,其實也就是那幾秒的光景,於是,我慌忙敲起了鼓,有些焦急的唱道:「叫老仙吶你視聽,幫兵有話要說明,現在苦主供銀錢,五千大洋遞手中,懇請仙家辦事情,請問老仙,苦主家中到底沖了那門穢氣沾了哪路邪靈啊哎嗨哎嗨呀~~!!」
韓萬春見錢到手了,頓時心花怒放,要知道這老孫子貪生怕死,他心裡比我想跑,於是便開口對我唱道:「叫聲幫兵你聽真言,咱家話里都說全,這趙家大宅雖美好,但有一事不周全,房梁下棟有窩蛇,天台上棟沖天險,靈蛇吐信本為吉兆,天險下刺也應安然,只因屋主前世作孽,殺人放火罪惡滔天,死去亡魂要把仇報,天棚顯靈實在難纏,要想掃去這些苦鬼,還得咱家做法才得安然吶,哎哎嗨呀~~~!!」
我腦袋上的冷汗刷刷冒,這真是人心不足蛇吞了象,我聽着這個老雜毛,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他這話裡有話啊,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直接告訴人家多燒燒香拜拜佛什麼的不就完事兒了麼?怎麼他還想『做法』?他會做個屁法,給鬼拉胡琴兒麼?!
我轉念一想,心中頓時明白了,看來這老傢伙也沒想到那僱主竟然如此爽快,五六千對她來說根本就不算事兒,所以才覺得要少了,想再多要點吧。
他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所以才會如此厚顏無恥,但是我卻知道啊,說實在的,我當時真有抬屁股就跑把這個老傢伙單獨關在這屋子裡『做法』的心都有了,可是我還真就干不出那事兒來,情急之下,我也就不再跟他唱什麼『黑話切口』了,於是直接停了鼓,然後對着那老混蛋說道:「我說,『老仙』吶,今兒太晚了,要不,我先送您回去,明天再做法除妖?」
韓萬春明顯一愣,他心裏面一定想着,這小子怎麼了,怎麼不唱了呢?莫非是忘詞兒了?老江湖始終是老江湖,見我不唱了,也沒有停下來,他也許不知道,那晚上正是自己的老江湖經驗害了自己。
只見他一拍大腿,然後搖頭晃腦的對我唱道:「叫聲幫兵你要聽哪,咱家不是忘恩負義人,受了苦主五千銀兩,那能不報所賜之恩?所以切莫談論他事,還是講做法剷除鬼魂,要說法事也不是隨便做,需要何物你仔細聽聞,我要的是,三百年桃木劈神怪,東方寶珠鎮鬼魂……」
鎮你妹鬼魂啊!你現在都要被鬼魂給鎮了你知不知道啊大叔!!我頓時無語了,見着老孫子還在唱,心中頓時無比焦急,我知道他的意思,什麼三百年桃木什麼東方寶珠,那根本就都是不存在的東西,他只是想要我給僱主提個醒再多要些鈔票罷了。
可是當時的情景真的不適合再騙下去了,老傢伙裝神弄鬼唱大戲的時候,我又偷眼瞧了瞧錢扎紙,只見他的臉色也變了,他看着那還在自嗨的韓萬春,然後看着我一個勁兒用手比劃着自己的胸口、後背、頭頂,他的意思我懂,多半是老傢伙的這幾個部位都被占領了。
真的不能唱了,我一手將『老七』緊緊抓在手裡,同時蹬着老傢伙,只見他還在搖頭晃腦的唱道:「王母娘娘的蟠桃我要倆,鐵拐李的葫蘆……我不想死啊!!!!!」
哎呦臥槽!!
我當時剛想對着老傢伙大喝一聲『不演了趕緊跑』,哪成想那老傢伙唱着唱着,忽然倆眼睛一翻,捂着自己的肚子猛地尖叫了一聲『我不想死啊』!!
這一聲如果是他自己喊的那就好了,可是這聲音分明和老傢伙的語氣完全不同,之前老傢伙為了唬人壓低了嗓子,聽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但是這一嗓子,卻完全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本來他唱的好好的,但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在座的人都愣了一下,連錢扎紙都長大了嘴巴,而那姓趙的僱主見了如此詭異的跳神儀式後,本來精神就高度緊張,因為這處凶宅的影響,她的身體非常虛弱,見這『婁金星』的聲音忽然變成了女人,直嚇的她頓時也跟着倆眼一番,昏了過去。
而我,望着老傢伙,下意識的一哆嗦,也感覺到毛骨悚然。
但是說起來,這種場面我也不是第一次經歷了,知道那老傢伙是被附身了,於是還沒等他再開口,我手裡的『老七』已經糊在了他的面門之上。
啪的一聲!!只見老傢伙慘叫了一聲後,就倒在了沙發上。
條件反射,我剛才的動作完全是條件反射,問題來了:如果你抓着你塊兒好像巴掌大好像鵝卵石似的東西,而你的面前忽然有人嚇唬你,你會怎麼做?
我的潛意識幫我做了一個明確的回答,老傢伙被我一石頭打倒在沙發上,我這才回過了神兒來,當時頭皮發麻,大聲的叫道:「小錢!怎麼回事兒!?」
錢扎紙這時也蹦了起來,他對我說道:「從他嘴裡鑽進去的!!!啊,好像被你給拍出來了!」
那鬼魂看來是從老傢伙的嘴裡面鑽進去的,但是幸好,我手中的『老七』是信姐(姚守信)給我的辟邪之物,當時我心裏面咯噔一聲,當時也由不得我廢話,於是我慌忙驚恐的叫道:「帶人跑!!!」
說罷,我慌忙上前扶起了韓萬春,一心只想跑路,老傢伙倒在了沙發上,頭冠已經掉落,幸好他皮糙肉厚而我也沒多大力氣,剛才那一下只是把他的鼻子給敲出血了,可是剛等我架起老傢伙的時候,忽然聽見錢扎紙大聲的喊道:「又來一個,臥槽,這是什麼怪??」
什麼?當時我就愣住了,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只見韓萬春流着鼻血對我笑了笑,那笑容無比陰森。
第七十一章
子母肉菩薩
老實說,剛才把老傢伙拍出鼻血之後,我心中並沒有多少內疚,反而竟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絲爽快之意,要說都怪這個老混蛋,要不然我們哪會落到此般境地?都說面有心生,這話不假,這老混蛋的面相給我的感覺就是卑鄙無恥,他要是咧嘴一笑那更是猥瑣下流。
可是,就在錢扎紙驚呼了一句『這是什麼怪』後,我低頭望着老傢伙,只見他正流着鼻血對我笑,那笑容詭異異常,讓我心中一沉,暗道了一聲『完了』!
要知道那錢扎紙雖然為人瘋瘋癲癲,但是卻生的一雙可以見到鬼魂的眼睛,方才這屋子之中的諸多鬼魂又是抹脖子又是漏腸子的,我聽着都滲人,但是他卻覺得習以為常,很顯然早已練就見怪不怪的心理,能讓他如此驚訝的,那還會是善茬兒麼?
說時遲那時快,我見韓萬春對我如此陰險的笑,便知道他八九不離十又中招兒了,我心裏面不停的唾罵這個老混蛋,你說他剛才要是見好就收的話哪兒會惹來這般禍端?但是罵歸罵,還是不能置之不理,於是我二話沒說順起右手的『老七』再次向他的臉上拍去。
可我剛一抬手,忽然肋條上踹來一陣揪心的疼痛,等反應過來以後,已經被那個老混蛋一拳打在地上,連喘氣兒都費勁!
那老混蛋揍了我一拳之後,本來想順勢撲在我的身上,但是被我條件反射的一腳踢開。
這正是一次生兩次熟,幸虧之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於是我屁股剛一着地,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治癒便慌忙捂着左肋向錢扎紙的方向蹭去,一邊蹭一邊對着老混蛋大罵道:「韓萬春你不是人!」
錢扎紙起身將我扶了起來,然後對我說道:「他被人給控了,你說了他也聽不見。」
我咬着牙,然後苦笑道:「我知道,但就是想罵,啊……疼死我了,到底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剛才說什麼怪?」
錢扎紙對我說:「我也不知道,頭一次瞧見這玩意兒,剛才那鬼鑽進春叔肚子裡以後,從樓上又飄出來一個……啊,小心!!」
說罷,他將我的頭往下一壓,我直感覺一陣陰風緊貼着頭皮吹過,同時啪嚓一聲,一張沙發砸在了我身後的牆壁上。
只見韓萬春這個老傢伙竟然直勾勾的站了起來,好像精神病似的朝我笑,兩隻眼睛一隻朝下看一隻朝左看,眼白之中滿是血絲,眼淚和口水一起流到了前襟兒之上,很顯然,剛才的那個沙發就是他扔的,只見他笑嘻嘻的望着我,嘴巴裡面嗚哇嗚哇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見他這幅痴呆的模樣,我驚訝之餘,竟還有些摸不清頭腦,心想着這是怎麼了,被鬼上身了好像也不是這樣兒的啊!
而就在我發愣的這一瞬間,只見那老傢伙發出了一聲怪叫,竟一把抓起了茶几,高高舉過頭頂後,我頭皮一嘛,心想到被這玩意兒砸一下還不把腦漿子砸出來?於是便慌忙拉着錢扎紙拔腿就跑。
那茶几緊貼着我的後腳跟兒砸在了地上,碎玻璃濺了我一後背,真搞不懂這老混蛋一身的排骨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氣力,被他突然的襲擊了之後,我倆都萬分驚慌,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雖然手裡面攥着『老七』,但是先天條件不行,這要是衝上去的話,鐵定會被老混蛋把豆腐腦給打出來。
於是還是扯吧!當時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了,不過,就在我倆還沒跑到門口,錢扎紙忽然一把把我出了老遠,只聽咣的一聲,偌大個沙發砸在了門上。
「哎呦!!」灰塵四起,我哭的心都有了,多虧了錢扎紙這傢伙,要不然估計我現在已經在沙發底下壓着呢,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
前有狼後有虎,前有沙發攔路,後有老混蛋催命,驚魂未定之時,只見那被付了身的老混蛋竟然一搖一晃的朝我倆走了過來,他一邊走一邊流着口水,我哭了,那怪錢扎紙說一般想害你的傢伙都會朝你笑,果然是這麼回事兒啊。
眼瞅着那老混蛋就要近身,我慌忙爬起身來一把拉過錢扎紙就往樓上跑去,我不敢進那臥室,只好鑽進了旁邊的那房間,重重的關上了門,上了鎖,然後又搬了一張桌子抵在門口,做完這些後,那老混蛋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就好像催命的鼓點一樣敲在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