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大神 - 第5章

崔走召

  當然了,這些都是野史,各位聽聽就算了,據說當時乾隆爺當時信奉佛教,不過卻對藏傳佛教情有獨鍾,以至於把自己的老家雍和宮送給了喇嘛當行宮,這裡面除了政治意義外,難道還有對巫教根源之地的一絲往懷麼?

  當然,這些都不是咱們所關心的。

  儘管老瘸子把巫教的事講給了我聽,但我卻依舊把他當作了故事,當時的我以為這只是我課餘時間的消遣而已,往大了說,這也只能算是我學驢皮鼓的歷史來源。

  反正是他費吐沫星子,我就權當個樂呵聽唄,就像他教我的那套唱詞《幫兵訣》一樣,當時我心裡想,什麼『幫兵訣』,完全都沒有被我放在心上。

  直到老瘸子出事的那一天。

第八章

死爺爺

  我初中畢業之後,就到了縣城去上高中,高中沒宿舍,我只好同好幾個同齡小伙兒一起寄宿在一間破舊的學生公寓裡面,只能在禮拜六禮拜天抽空回家一趟。

  我的身體依舊那麼瘦弱,個子不高不矮,當時的腰圍是一尺八,背影兒就像個小娘們兒一樣,不過幸好上了高中以後,大家都長大了,班級裡面也沒有什麼無聊的孫賊欺負人,不過我這農村土八路進城後,學習壓力很大,根本就跟不上課,所以依舊是班級裡面後八摞兒選手,而那些城裡的女生們也不知道為啥就那麼狂,一個個都不愛搭理人,好像都高人一等似的,下了課要麼就湊在一起八卦一些明星,要麼就整個mp4在那聽《丁香花》。

  而男的一般就是打籃球了,那一年《灌籃高手》在我們縣重播,搞得這些高中生一個個都想當運動男孩兒,可是我不行啊,這小體格兒沒跑兩步就喘,而且天生運動神經不佳,唯一會的運動就是談玻璃球,而且跟女生說話臉都會紅,所以我的性格在那時慢慢的變得內向,除了同寢的呂全友之外,幾乎不跟任何人說話。

  呂全友是回族人,卻天生百無禁忌,最喜歡吃的就是學校門口兒推車老太賣的豬肉韭菜陷兒包子,有時候我懷疑他到底是不是真『回子』(回民),而他給我的答覆則很直觀很正經也很諷刺。

  他說:當你被困在一個豬圈裡出不去的時候,一個回子撐死,兩個回子餓死。

  就這麼簡單,當然了,這也可能是個別的案例,起碼我就沒見過其他回族同學敢這麼明目張胆的吃豬肉的,那些同學都稱呼呂全友為『民族敗類』,而呂全友天生不拘小節,完全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反而總是一邊吃包子一邊罵那幾個同學為傻必回子,真不知道他是在罵他們還是在罵自己。

  就是這麼枯燥的高中生活,沒有自己的目標,學習成績永遠是用來滿足那些前排同學成就感般的存在,沒有任何的方向感,看不清未來,想不明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而活着,平凡到不能在平凡,就像電影裡面的路人甲,丟到人堆兒裡面都找不着。

  這種狀態一直到了高二,幸虧我們的班導畢鐵坤是個好人,不像初中的那個二缺班主任只認錢不認人,他見我挺老實但卻又沒有一絲亮點,知道這樣一直下去也不是回事兒,於是便找我談話,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我搖頭說不知道,他又問我,那你打算考大學麼?難道就像一直這麼混下去?我搖頭,說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另外,大家不都是這樣麼?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着什麼『現在的教育制度到底是對還是錯?』之類的話。

  然後又問我,那你有什麼夢想,愛好,或者特長?

  說到了夢想,我當然有,不過這個夢想似乎太過姚遠,以至於說出來怕他笑話,我想了想,然後有些唯唯諾諾的對他說:我……會講故事,還會拉胡琴兒,二胡,和敲鼓唱戲。

  聽完我這麼說,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便對我說道:「你會這些東西,是家傳的麼……不過會這些也不能加分啊,嗯好吧,要不星期一你讓你家長來一趟,我推薦你去當藝術類特長生吧,你會二胡,再學學鋼琴什麼的,以後報考藝術類學校還能加分。」

  對啊,你說以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聽到了他這句話後,我心中那個隱藏依舊的夢想被瞬間的點燃了,哎呦我去,太好了,以後報考藝術類學校,就能學唱歌跳舞,以後不就牛B了麼?

  大學生,多麼霸氣的名字。

  要說那時年紀太小,思維也太幼稚,當真以為只要考上了大學後,就什麼都有了,當真以為社會就這麼美好。

  我點了點頭,覺得這個辦法可行,於是便對他說:「我爹媽都在外省打工,家裡面就一個奶奶,可她年歲大了,恐怕折騰不起,而且……而且你看我能是那塊兒料麼?」

  畢老師點了點頭,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說:「沒關係,只要你同意就行,姚遠,你要記着,在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一事無成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亮點,不要被外界的價值觀所衡量自己的價值,你要相信自己,明白麼?」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同時這句話連同他這個人被我牢牢的記在了心裡,直到現在依舊沒有忘記。

  我記得那天是星期五,我當真被他說的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是啊,學樂器和唱歌當歌星不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麼?沒想到真的有機會可以實現,恩,每個人都有他的價值,這麼說我也有了?

  有生以來,那是第一次我覺得原來我還可以自己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

  於是放學之後蹬着我那輛破自行車飛似的往家騎,我打算把這件大好事告訴我奶奶,以及老瘸子。

  回到了村子裡面,我奶奶知道我今天回來,便早已做了我愛吃的菜做好,在聽完我的話後,老太太也挺樂呵,他完全支持我,不過似乎她有點理解錯了,她對我說,行,能考上大學就行,好好學,以後能有出息。

  當時的我連連點頭,一邊吃飯一邊想着,要是老瘸子聽到他教我的那些玩意兒竟然能讓我上大學的話,保不定會多開心呢。

  在我的心裡,這老瘸郎儼然就是我的爺爺。

  於是,吃完了飯後,我對我奶奶說我出去遛彎兒消化食兒後,便出了家門,往村口一溜小跑,一邊跑,一邊傻樂兒。

  可是剛跑到村口兒的時候,忽然我發現了一個挺奇怪的事兒,那老瘸子家的門口竟然停着一輛黑色的桑塔納轎車。

  當時我就挺納悶兒的,心想着這老瘸子窮的跟什麼似的,而且從小到大我都沒見他有過親戚,這車是哪兒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當時的腦子裡忽然浮現出了老瘸子以前看《排球女將》時的場景。

  壞了,我當時心裡咯噔一聲,心想着會不會是這個老瘸子憋了好幾十年,以至於一念之間步入了什麼犯罪的深淵吧!

  靠,電視裡不老演這種情節麼,什麼某某老漢猥褻未成年少女,涉案達多少多少起,於今日終於落網之類的。

  可是我一尋思不對勁兒啊,要說村裡面別的光棍別人猥褻少女我還相信,可是以這老傢伙的腿腳兒,他能猥褻誰去?還沒等摸着人家呢,人家就跑出五百米去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打那茅草屋裡走出了三個人,兩個中年人和一個老頭子,那老頭子身穿灰色的褂子,就跟電視裡面單田芳的打扮似的,而另外兩個則是灰色西裝,瞧他們的打扮就知道是有錢的主兒,只見那老個梳着板寸的老頭子走出了茅草屋,然後回頭對着門口笑了笑,然後說:「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明天來,記着你剛才答應我的可別忘了。」

  說完,他們走出了院子,正好跟我面對面,我這時才仔細地打量了一下他們,兩個中年人倒沒啥好說的,人高馬大大眾臉,而那老頭則慈眉善目的,留着一點山羊鬍子,饅頭的白髮。

  他們見到我站在那裡傻乎乎的望着他們,也沒驚訝,因為這小破村子裡面平時來個車都算是稀奇事兒,只把我當成了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土鱉小孩兒,所以也沒說啥,上了車以後車子就開走了,車胎碾過黃土地,捲起一陣煙塵。

  見他們走了,我便也走進了院子裡,破草房的們還敞開着,我走了進去,只見那老瘸子正坐在炕上低着頭好像發呆的樣子,他那根破木頭拐棍則被丟在了地上,我見他這樣,心裡就又有點奇怪了,於是上前撿起了拐棍兒,並且笑呵呵的對着他說道:「嘿~我回來啦。」

  他這才發現我在屋子裡,只見他緩緩的抬起了頭,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那張老臉看上去十分的憔悴,而且眼睛紅紅的,好像才哭過一般,他見是我,便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對我好像有氣無力的說道:「你回了啊,這星期累不?」

  我見他有些不對勁兒,便問他:「不累,你咋了這是?」

  老瘸子用枯燥的手心摸了摸眼睛,然後搖了搖頭,微笑的對我說:「沒咋,有點想你這個小嘎豆子了。」

  我嘿嘿一笑,當時也沒往心裡去,於是便照舊扶着他走出了門,坐在葫蘆架下我倆特定的『貴賓席』上,我把我在學校的事講給他聽,他聽說我當了特長生後,表情也挺欣慰,雖然他可能跟我奶奶一樣不知道啥是特長生。

  他那天好像魂不守舍的,我說完之後他還依舊只是望着我呆笑,我見他這德行,便問他:「我看你今天怎麼不對勁呢,出啥事兒了啊?剛才那仨人誰啊?」

  他這才回過神兒來,只見他嘆了口氣,然後又笑呵呵的對我說:「沒不對勁,估計是睡落枕了吧,你說剛才那仨人?……是找我來干白活兒的,啊,對了,你不是說你當了什麼特長生麼?怎麼沒先回家告訴你奶奶,而跑我這兒來了呢?」

  我聽他這麼說便放心了,想不到這老傢伙還真有本事,居然能攬到這麼有錢的苦主,於是我就對他笑着說:「哎,我告訴他了,這不,也來告訴你讓你樂呵樂呵,還有就是有點想你的故事了,再給我講一個吧。」

  老瘸子聽我這麼一說後,竟又嘆了口氣,想了好一會兒才對我說道:「你這臭小子,都白聽你爺爺多少年的故事了,都要把我肚子裡面的故事都掏空了還沒聽夠啊?好吧,那我就再給你講一個,講完這個以後也就沒有了,你要仔細聽啊。」

  我當時笑了笑,心裡想着這老混蛋每次都這麼說,可是每次都給我講,於是便對着他說道:「知道了,你趕緊的吧。」

  老瘸子想了一會兒後,便問我:「還記得你家的事兒吧。」

  「你說我爺爺姚四兒?」我對他說:「當然記得,不是狐仙報恩黃仙報仇麼?我說你要給我再講這個我可真燒你拐棍兒讓你以後單腿兒蹦着走了。」

  老瘸子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當然不是了,不過小嘎豆子,這事是真的。」

  「少糊弄我了。」我笑哈哈大笑,然後對着他說:「你是不是講不過來別的了?趕緊的別墨跡了。」

  老瘸子輕輕的搖了搖頭,然後點上了旱煙,望着我,對我說道:「好吧,那我再給你講一個關於咱們巫教的故事吧,你還記得巫教是怎麼回事兒吧。」

  我點了點頭,當然記得了,聽都聽膩歪了,說白了不就是當年給皇上跳大神兒的主麼?

  老瘸子見我點頭便又說道:「那你知道,巫教最後的下場是什麼麼?」

  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

  只見那老瘸子仰頭吐出了一口煙,然後有些感慨的對我說道:「我說我其實就是皇家薩滿的最後一個傳人,你信麼?」

  切,你當這是電視劇啊。我當時聽到老瘸子這句話的時候,頓時眼神里充滿了鄙視,心想着你這老雜毛兒是不是評書聽大勁兒了產生幻覺了啊?還皇家薩滿,我呸!你哪兒有什麼薩滿樣兒啊!

  雖然我也不知道薩滿啥樣兒,但是我覺得他不像。

  老瘸子並沒有因為我鄙視他而惱怒,在他講故事的時候,他的神情有些感傷,似乎不像是在說故事,而是在訴說一件塵封已久的往事……

  他問我:「小嘎豆子,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講過的,中國有多少條『龍脈』吧?」

  我點了點頭,然後對他說:「你以前不是講過,全國『龍脈』十四條,一個姓賴的老傢伙曾經點醒了九條麼?」

  老瘸子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你記性還挺好,沒錯,在咱國家,確實有十四條龍脈,所以以前的皇上都自稱為『九五至尊』」

  老瘸子曾經對我講過,自古以來,在整個中國的土地上一共分布着十四條『真龍』,這『真龍』並不是會飛的那種,講的是萬物都有氣所組成。

  按照這風水學上來講,十分寶貴的『氣』與『地勢環境』,加在一起便被稱之為龍脈,而龍脈也分大小,小龍脈分水龍地龍以及很多名稱,如果在小龍脈處建造陰宅陽宅,可使其主或其後人平安喜樂大富大貴,那些傳說中的地師先生們幹的便是尋龍點穴的活計。

  而大龍脈則更為神奇,他們一般由山川河流組成聚氣之陣,其作用簡直太大了,足可以富國安邦,組成萬載江山,而這種大龍脈,便被稱之為『真龍』。

  當然了,要用科學解釋其實這說法也不無道理,要知道地理位置是華夏文明的關鍵,比如黃河文明以及長江兩岸,自古以來,人們都是尋找着舒適的地理環境而居住,每個不同的地理環境下都孕育着不同的文化及文明,這便是龍脈的作用,大到地產豐富氣候變動,小到人們的行為舉止方言口音,每一條龍脈,都會或多或少的影響到居住在那裡的人的生活。

  而全中國一共由十四條真龍組成,老瘸子說,當年努爾哈赤之所以得勢,那是因為當初那條應天府(今南京)一脈的金性真龍暫時氣衰,正所謂古來『興衰尋常事,哪有寶氣不安眠』,每條龍脈都有其休息恢復的時候,這是一種循環。

  而金龍休眠使得當時的國運動盪,外加上當年的大薩滿『青巴圖魯』感應天道,幫助努爾哈赤點醒了塞北的一條真龍,而正巧,東北的這條龍脈屬火,所以居住在這裡的人們天生火氣旺盛,驍勇善戰,五行上講火克金,所以清朝有如神助,如同摧枯拉朽般的打下了南邊漢人半壁江山。

  當然了,這也只是老瘸子對我說的故事,不過聽上去倒真是玄乎,簡直能拍電影兒了都,其實現在想想,好像以後的電視小說裡面也提到了清朝龍脈一說,可見也不一定完全是空穴來風吧,老瘸子對我說,自打占據了這錦繡江山以後,皇帝便了解了這龍脈的重要性,於是,他便重用薩滿一派,利用巫教的力量,希望他們保護這些龍脈,已保大清得萬載不動之基業。

  可是這世界上又哪兒來的『萬載不動』呢?

  老瘸子說,當年的大薩滿青巴圖魯曾經利用巫術和風水的結合,在全國十四處龍脈點穴,各自埋下十四件定國之寶,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薩滿本意只是想通過這十四處龍脈定寶使得大清國運昌盛,可是豈料這一作為竟陰差陽錯,將整個中國的運數同十四處風水局連在了一起。

  時隔多年之後,薩滿巫教忽然發生內亂,叛變的薩滿成員勾結外人毀掉了十三處龍脈氣數,所以導致了中國國運動盪,幸好僅存女真起源地,火龍一脈苦苦支撐,雖然東北最後淪陷,但幸好最後化險為夷,使得十三條龍脈慢慢甦醒,而為時已晚,皇帝沒了,薩滿一派才就此沒落。

  聽老瘸子講到了這裡,我當時完全一個頭兩個大了,我慌忙對他說道:「趕緊給我打住,這哪兒跟哪兒啊,說的也太離譜了吧,這是鬼故事麼,完全就是神話好不好?」

  老瘸子嘆了口氣,然後對我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之見他對我輕輕的說道:「小孩崽子,先別打斷我的話,讓我說完吧,其實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我也是聽我的爹爹說的。」

  在聽他說到這裡,我隨口問道:「你爸說的?你還有爸?」

  老瘸子無奈了,他有點哭笑不得的對我說:「這孩子,傻了不是,誰能沒有爸啊。」

  「不是不是。」我才發現我的嘴瓢說錯話了,於是我便對他說:「那你爸呢,沒聽你說過啊,他是幹啥的?」

  老瘸子嘆了口氣,然後對我說:「他可能是最後一個正統的薩滿巫師了,我記得那一年……」

  「哪一年?」我隨口問道。

  老瘸子神色凝重的揉了揉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般,好一會兒,他才對我說道:「啊,沒有,我忘了,對了小嘎豆子,你覺得我這人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兒,就那樣兒唄。」我望着他,不知道他為啥忽然這麼問我。

  他見我如此回答,便哈哈一笑,然後對我說:「我是問你我好不好。」

  我撓了撓後腦勺兒,然後對他說:「好,整個村子裡就你待見我,還成天給我講故事。」

  老瘸子欣慰的笑了笑,然後對我說道:「既然我這麼好,那你叫我一聲爺爺怎麼樣。」

  說起來,從小到大,我一直稱呼他為老瘸子,儘管他在我的心裡就是我爺爺,但是這個詞兒卻從來沒有順出嘴兒,可能是因為我天生脾氣『隔路』(滿語發音,指怪異)吧,本來他讓我叫也沒啥,可是當時我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便往地上呸了一口,嬉皮笑臉的對他說:「不害臊,我又不姓邵,我才不叫呢。」

  想想我活到那個歲數,也只有在他那裡才能如此的放鬆,想說就說想笑就笑吧,而老瘸子見我不叫也沒生氣,反而用好像有些懇求的語氣對我笑着說:「小白眼兒狼,你叫一聲能怎麼地,就當時聽我說這麼多年故事的賞錢唄。」

  我聽他這麼說,頓時臉有些紅了,情急之下便站起了身對他說:「好啦好啦,明天再叫,天都黑了,再不回去我奶該擔心了。」

  老瘸子見我還是不叫,便苦笑了一下,然後對我笑道:「好吧好吧,快滾吧,早點睡覺,啊對了,你還記得我教你那跳神兒的口訣時咱倆的約定吧。」

  「當然記得啦。」我也嘿嘿一笑,然後對他說:「放心吧,我走了。」

  老瘸子當年叫我跳大神的詞兒,也就是那本名為《幫兵訣》的詞兒時,曾經對我說過,無論什麼時候,如果有陌生人問你,你千萬不要跟他說你聽過這個東西,如果可能的話,等你老了的時候,再找個你看着順眼的好小孩兒教給他。

  可我當時想,靠,我才多大啊,還等我老了,而且那幫兵口訣繞口不說,簡直是又臭又長,還分什麼『九腔十八調』,我學它完全就是因為想聽故事,要不然我才不學呢,於是便欣然答應,也不知道為啥那天老瘸子忽然這麼問我。

  他見我答應了,便順了口氣,然後又對我笑着說:「你真不叫我一聲爺爺?」

  我立馬轉頭小跑兒,在出院兒的時候回頭對他笑着說:「不叫,等明天的吧,我走啦,你也早點睡,明天我接茬兒來聽故事啊。」

  老瘸子對着我笑了笑,然後說道:「慢點兒跑啊,臭小子。」

  多年以後想起那一幕,我還記憶猶新,我已經不知道當時我是怎麼想的了,我其實真的很想叫他爺爺,只是不好意思開口,現在回憶起來,我多麼希望那個『明天』的時候,我會十分自然的推開他那破草房的們,然後十分自然的笑着說:「死爺爺,接着給我講故事吧。」

  可是當時的我,又怎麼能想到,明天的爺爺,卻真的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