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墓筆記真正大結局·十年之後 - 第10章

南派三叔



我翻動背包,首先從裡面拿出一隻手電,我親吻了一下,打開手電,強光手電的光芒讓我的眼睛一下迷住了。

強光照射之下,四周石塊紋路,這些甲冑屍身上的材質灰塵,都照的發白。我抹了抹眼睛,喜極而泣。接着我翻出一隻高頻哨子來。

我抬頭,吹動哨子,同時打手電的信號。

上頭是胖子,信號打回來的時候我知道了,他說他爬出了地面之後,已經和小花取得了聯繫,出去之後的區域就是之前第一次來的入口處,他搶進來找我。

我鬆了口氣,再次翻動包里,看到了壓縮餅乾,這才覺得餓,拆開來吃上幾口,把自己的情況也用哨子加手電和胖子說了。

胖子叫我儘快穿上褲子,否則蚰蜓會鑽進屁屁里。我聽他的話穿上,還從包里發現了半盒煙。

說是半盒只有兩三隻了,我一邊罵胖子小氣,一邊點了一隻抽了一口。

極度困頓下的我有一種進入仙境的感覺,混沌的感覺一掃而空。

四周的陰兵沒有任何反應,但是我的冷汗越來越多,感官恢復之後,第六感越來越靈敏,我看着他們發白的眼仁,總有一種他們隨時會動的感覺。這些東西在這裡特別的邪性,我必須儘快離開。

兩相分析,胖子說我所處的位置,很可能能直接達到青銅門所在,要小心大的蚰蜓和人面鳥。他繼續前進會進入到火山口中,他在哪裡等小花匯合,之後原路進來,帶着鬼璽和我在門前碰頭。

按照直線距離,我肯定先於他們到達,可能要在黑暗中等待一段時間。

我想我本來都摸黑去了,這並不算什麼。回到正路上,看着鑰匙的方向,我剛想開始小跑前進。卻看到手電光照下,這把銅鑰匙,有些奇怪。

張起靈,你做了什麼?我心說。

我看着四周的陰兵,我是一個走到哪裡哪裡起屍的命格,這一路過來,這裡那麼多詭異的甲屍,竟然絲毫不動。

這似乎有些不太尋常。

胖子在上面攀岩,沿着岩壁上的突起前進緩慢,我很快就把他們拉下。

接下來的18個小時,我心無旁騖,在長白山深處的縫隙中,一路狂奔,一直跑到頭頂開始出現巨大的鎖鏈。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這裡的場景讓人震驚,如今再看,仍舊讓人毛骨悚然。一條一條的鎖鏈橫貫在山谷兩端,無數人面鳥停在上面,頭捲縮着,呈現休眠的狀態。我早已經走出了陰兵的方陣,屏息緩緩在滿地的骨骸和亂石中穿行。最終,我的手電遠遠地,似乎照出了一塊青銅的巨壁。

我記得那座巨大的青銅門,鑲嵌在岩壁之中。甚至看不分明。

手電的光芒照不出那邊的全貌,它似乎真的在哪裡,無數次我在夢裡夢到。醒來總是懷疑自己是否當時出現了幻覺。

我的心臟緊張的幾乎要爆裂出來。我坐倒在地,雙腿不住的發抖。

我真的無法想象,有生之年,我還會回到這裡。

手裡的鑰匙指向那個方向,我沒有急着過去,想點起第二根煙,看了看頭頂的黑影,沒有敢點。

遠處有一處平台的石頭,我雙腳腳底已經全是傷口,爬了上去。

我看到了一團東西,鋪在石頭上嗎。

走進,抖掉上面的灰塵,我發現那是一套衣服,我辨認了好久,才認出這是悶油瓶的衣服。他把衣服脫在了這裡。疊的很好,還用石頭覆蓋着。

他又是換了甲冑進去的?我搬開石頭,扯動衣服。都是外衣。還有一雙鞋。我聞了聞,只有一股鳥糞味。

我把衣服上的污漬大概撥弄了一下,抖掉灰塵和干糞,脫掉潛水服,把衣服和鞋穿上,穿鞋之前,我扯掉衣服口袋裡的內襯,用來做襪子包住腳。

潛水服有保暖的功能,但終究不如衣服暖和,我抖了一下,無論怎麼抖,衣服里還是能抖出灰來。但舒適的感覺開始回歸了。

小哥沒有什麼私人物品,衣服口袋裡什麼都沒有,我坐在石頭上。有點發懵。

我到了。

為了節約電池,我把手電關了,四周的黑暗中,出現了無數的繁星,寂靜,幽然。我坐在黑暗中,猶如坐在漫天星辰里。

我的眼前開始的星光不停的移動,匯聚成一個又一個的星座,有些是三叔的臉,有些是小哥的臉。

第36章

這十年裡面,我做過很多次夢,我夢到過年少的他,和我在年少的時候相遇,夢到過青銅門前的白骨,夢到過再見時他已經變成陳皮阿四那樣的東西,很多可能性在十年的時間裡,足夠讓我一個一個的設想,一個一個的接受,我也夢到年輕時候的三叔把我拴在樹下,自己一個人不知所蹤。

在一切沒有開始之前,我最有印象的應該是我的三叔吧,從小在餐桌上——我家的桌子放在窗前,窗外是一座橋,橋的那邊有一家彈棉花的,他們家的小孩總偷偷到我家窗前,把我家紗窗弄破,偷我放在餐桌上的小玩具——我父母就一直會說起三叔闖的禍,三叔好玩,來我家玩的時候,家裡人在熬油渣,三叔總不會幫忙做家事,舉起我放在頭頂,就帶我出去抓蛐蛐。

我的心思很細,回憶起這些來,特別是這十年間,我能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東西,我喜歡抓蚱蜢,因為蚱蜢抓起來,就是自己看看,不會叫也不會和蟋蟀一樣,有競爭的成份在裡面,但三叔喜歡爭鬥,所以他的目的一直很明確。

對於我來說抓蚱蜢是力所能及的,抓蟋蟀需要到骯髒的地方,翻開磚瓦,蟋蟀看起來也非常的可怖,風險很高,所以我一直跟着三叔,看他翻開石頭,踩死油葫蘆,撲那些在枯葉濕泥中跳躍的蛐蛐。也許從小的時候,跟着三叔去窺探他的世界,已經成了我的習慣之一。

黑暗中,我的腦海里閃過很多人,爺爺的筆記,長沙鏢子嶺,爺爺那一代人,很多時候求的是一頓飽飯,一張暖和的床,要滿足這些爺爺他們往往要竭盡所能,他們的愛情幾乎都是在一些瞬間中發生的,爺爺他們往往是在田埂拉着翻犁看到遠遠的一眼,就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那個時候的人,為了簡單的目的,使用簡單的手段,但做着這個時代無法想象的殘酷抉擇。

所以爺爺的對於人心是絕望的。這也是他那麼喜歡狗的原因。

在這十年的時間裡,我越來越理解爺爺,甚至也越來越理解悶油瓶對於這個世界的淡漠。什麼是人呢?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自己完整的一整套需要解決的問題。每一個人都太複雜了,以至於你和其中任何一個人有所聯繫,都是在和他所有需要解決的問題聯繫。

十年裡面,我越發明白自己能給予的最好的東西,如果不是能夠解決對方需要解決問題的元素,那麼你就算挖心掏肺,對方調轉槍頭的決絕會讓你目瞪口呆。

而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並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他們只知道別人有什麼,而他們不可以沒有。

所以大部分人心是無解的,你能拿出的所有,必然填不滿蜘蛛網一樣在人和人之間融匯的巨大欲網。

如果我是悶油瓶的話,如果一次一次的經歷這樣的人心,我寧願人世間只有我一個人。少有人能閱盡浮華之後,仍舊天真無邪,可天生單純的人,只能生存在無盡的孤獨里。

我抬頭看四周的繁星,它們還在變化,變成了奔跳的蛐蛐,變成了十年裡一幕一幕讓我難過和無法理解的人心。

遠處有一盞燈火,緩緩出現,似乎是油燈,和這些繁星不同,那是遙遠的火光,猶如鬼火一樣。

我的心在剛才的思緒中沉重了下去,一時間無法分清楚是現實還是幻覺。

那盞火光越晃越近,我才慢慢醒悟過來,聽着遠處傳來的腳步聲,心中恐慌。

如果是胖子和小花,按照原來的計劃,不應該從這裡出現,在這長白山底,怎麼會有人持燈而行。

難道是小哥在門裡呆煩了,出來遛彎?

第37章

我在邊上撿起一堆石頭,我在黑暗中,想來他不會那麼快發現我,如果有變,我用石頭砸他至少有防身的機會。

燈火晃晃悠悠,逐漸靠近,這地下山谷下能行走的道路很窄,很快,燈火就來到了我的前方。

我看到一個舉着風燈的人,穿着破爛的衝鋒衣,來到我的面前,他沒有看到黑暗中的我,只是和我一樣停了下來喘氣,四處觀瞧。

接着他坐了下來,將風燈放在一邊半人高的石頭上,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第一個瞬間,我有了一種認識和不認識完全混淆的感覺,隨即我便發現,這兩種感覺都是對的。因為,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臉。來的人,竟然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我眯起眼睛——張海客?還是——

他的臉上充滿了疲憊,迷茫的環顧四周,不是張海客,張的眼神堅定和銳利很多。

他似乎沒有繼續前行的打算,開始整理的自己的背包,他的背包里有一些吃的,他似乎吃了起來。

我的手有些發抖,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忽然,這個人似乎聽到了什麼,警覺的抬起了頭,我立即屏住呼吸,卻看到他看的方向不是我這邊。

他看向了峽谷的深處,我轉頭看去,又看到一點火光,從遠處晃動而來。

我面前的吳邪,似乎緊張起來,他觀望了一會兒,掏出了一把手槍,沒有任何的舉動。

我抓住一邊的石頭,足有半個小時,又看到一個人舉着火把,小心翼翼的走近這裡。

這個人穿着攀山的緊身棉服,舉着火把,背着一隻巨大的登山包,來到我的附近,似乎是聞到了附近煤油的味道,他抽出了登山鎬。看到風燈下的吳邪看着他,兩個人都沒有絲毫的驚訝,接着,新來的放下了背包。

他的頭髮很長,比我和前一個人都長。鬍子很久沒有颳了,他拿着登山鎬,剝掉一個區域的碎石,給自己空出了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看着第三個人的臉,渾身的冷汗不停的冒出來,那仍舊是我的臉。

怎麼回事?

我的腦子一下清晰,一下混沌,無法進行思考。

為什麼不止一個我來到這裡?

那些人,它們的舉動,好像我自己。難道,那些我發現的,和我長的一樣的人,張海客一直困惑的那些偽裝的吳邪,是這個目的?

接着,在遠處的黑暗中,一盞一盞的火光,燈光開始亮起。我驚悚的意識到,無數的人,開始往這裡走來。

你麻痹。我心說,看着這個地方一處一處的亮了起來,我渾身的毛都立了起來。

這些人,他們互相併不在意,來到附近之後,都是和我一樣,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也不交談,也不注視,默默的安靜了下來。很快,在青銅門外的這片峽谷中,星星點點的響起了很多的火光,四周的星光消失了,留下的好比夜晚濕婆燈會時,滿山的火燈。

第38章

我在黑暗中呆了很久,一直到這個地方已經沒有黑暗給我隱藏,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在他們之間穿行了很久。他們沒有一個人抬頭注視我,迷茫的看着四周,看着手裡的東西,有的在閉目養神,有的乾脆睡了過去。

我捏緊了手裡的石頭,我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我知道,這樣的場景,和我無數次想象的都不一樣。

把他們都殺了。我的心裡不停的湧起這個念頭,不管這些人為什麼會出現,我不要那麼複雜的局面。

我拿着石塊,來到一個睡着的吳邪身邊,冷冷的看着他。我把石頭舉了起來。

他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看着我,眼神中沒有一絲的恐懼,這個時候忽然意識到,我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他疲憊的睡在石頭上,手裡拿着一瓶沒有標籤的白酒。

這是我回到杭州最初的樣子,我躺着鋪子前,對着面前的西湖。人流如織,我喝着白酒,我根本就沒有酒量,剛清醒一點,喝兩口又暈呼呼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疲累絕望,一切都回到原點,我失去了所有,竟然什麼都沒有獲得。

我放下手裡的石頭,看着四周的吳邪們,我意識到他們都是我這十年裡面的一個瞬間,每個人,都是十年中的一個自己。

穿着不同的衣服,帶着不同的警惕,拿着不同的武器。

人從沒有這樣的機會可以那麼清晰的注視自己,我爬到一塊大石頭上,心裡忽然想到,這是幻覺嗎?為什麼我那麼多的過去,會在我面前投射出來,難道,我不知不覺中,走到了青銅門的裡面,我手電照到的青銅門的光澤,是門的背面。

我這麼想着,看到身下的火光一點一點的熄滅,四周緩緩的恢復到黑暗,只剩下一團火光的殘影,接着,我感覺到有東西在舔我的嘴唇。

我的意識緩緩的回歸,意識到我在睡夢中,耳邊有人說話,等我睜開眼睛,我朦朧的看到面前的篝火,小滿哥在舔我的臉。

不知道小花給他吃了什麼,口水臭的要命,我翻身坐起來,看到四周有幾攤篝火。

一邊有人遞水杯給我,心中一松,接過水杯,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上的傷痕被縫好處理了。

「來了?我怎麼睡着了?」我說道。

有人往我水杯里倒入熱茶:「你不是睡着了,你是休克了。」

「胡說。」我喝了口熱茶,十年裡,我經歷過比現在嚴苛很多的環境,我怎麼那時候不休克,在這裡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