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潮/掌舵者 - 第1章
瑞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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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潮》
作者:瑞根
內容簡介
造化弄人,普通人踏上非凡之路,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巨隱隱於朝。
波瀾壯闊人生路,不負一世弄潮頭!
九十年代風雲變幻,二十一世紀風起雲湧,趙國棟基層起步,如何官場中縱橫馳騁;大夢初覺,商路上如何指點江山?且看一步一個腳印的趙國棟如何創造輝煌。
細微處見真實,宏大處顯璀璨。
第一卷
江廟潛龍
第一章
發配
趙國棟有些沮喪的提着提包走在馬路上。裡邊只是裝着一些換洗衣物,還有就是幾本學校裡帶回來覺得還有些價值的教科書和幾本自考書。
在刑警隊裡沒日沒夜的忙,像個上滿了發條的機器,幾乎就沒有時間翻翻書,也許今天以後自己就會有閒暇來看看書了。
初夏的日頭已經有些兇猛,曬得他全身來汗,索性把白襯衣脫下搭在肩頭,悶着頭走路。
他搭的是一班到鄰縣的過路車,不經過江廟街上,從這馬路邊上到街上的派出所還有幾里地,本來這幾里地也算不上啥,可今日裡走起來卻格外不是味道。
隊裡的車和人都一窩蜂去了東庭,聽說東庭鄉的馬頭山上發現了一具屍體,當地派出所初步勘察應該是非正常死亡,極有可能就是一件案子。
一旦立案,那可就是命案,勒在刑警隊頸項上的繩子立即就緊了起來。
這年頭,一旦出了命案,上邊領導啥都不問,只問你啥時候破案,也不管案子有沒有條件,你一幫人累死累活忙乎一個月,若是沒有有價值的線索,說不出一個子丑寅卯,那你就等着看領導的黑臉吧。
不過這一切都和自己無關了,想到這兒,趙國棟又有一些幸災樂禍的高興,不過這一絲高興如雲煙一般瞬間就消散了,他立即就被自己面臨的處境所煩擾。
刑警隊,多麼響亮而又霸道的名字!刑警,這個身份走出去誰不禮讓三分?
雖然累死累活,但踏出公安局大門,連胸膛也挺得比別人高一些。無論是行政機關單位幹部還是社會上的混子超哥,誰不側目而視?
說句不害臊的話,就是走到姑娘們面前,就憑這身份也得加好幾分,不過這一切對於自己來說都成了過去式了。
三個警專同學同時分到了刑警隊,這一屆江口縣難得的一下子有了三個省公安專科學校的畢業生。
往年都是間歇性的一兩年來那麼一個,不少都留在了市區幾個分局或者市局機關里,今年分配政策向基層傾斜,三人一塊兒回了縣上的刑警隊,心裡本來就有些委屈,但在刑警隊裡也總算是一個安慰。畢竟是尖刀隊伍,也能學習一下辦案。
現在可好,就自己一個人被踢出了刑警隊,而且是灰溜溜的出走,一下子就被發配到了派出所,而且還是距離縣城四十公里之外江廟派出所,這份味道卻是讓人不是滋味兒。
太陽越發毒辣,曬得趙國棟頸項上有些火燒火燎一般,趙國棟抬起頭來瞅了一眼前方,這快是吃中午飯時間了,路上的行人也沒幾個,周圍都是水田,想要找個一方歇歇涼都沒地方。
趙國棟不由得懷念起這近一年的刑警生涯來,再怎麼苦怎麼累,那也是一大幫子人,說說笑笑,枯燥也好,辛苦也好,也就這麼過了,現在自己一個人這麼操正步,委實讓他有些難受。
早知道就該早些出門,誰知道隊裡會遇上命案,一下子就只剩下兩個女同事呆在隊上,童曼還算夠意思,還騎着自行車把自己搭上送到了汽車站。沒想到會搭上一班過路車,車費倒是節約了五角,只不過卻把自己給丟在了距離江廟鎮街上兩里地之外的馬路上。
趙國棟有些走神,想起一大早自己坐在自行車后座上輕輕扶着童曼的腰肢,他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食髓知味,自打和女朋友唐謹做過那種事情之後,趙國棟發現自己似乎埋沒了二十年的情慾一下子就給發掘出來了。
童曼腰肢那份柔膩的肉感,讓他心動神搖,差一點就讓他把童曼當成了唐瑾,那雙手禁不住的就想要往上攀爬高峰。
童曼也和自己一樣是三個警專生之一,不過他不和自己一個班,倒是和黃化成一個班。長得挺乖巧,臉盤子圓圓的,有點洋娃娃的味道,尤其是一雙眼睛上的眼睫毛又長又彎,眨巴起來還真有些勾人,聽說黃化成那個傢伙一直對童曼有些意思,不過看樣子兩人沒啥進展。
一陣自行車鈴鐺聲飄過,一輛自行車從自己旁邊竄了過去。
趙國棟連頭都沒抬,自顧自的走路,眼見得轉過前面道拐口就可以看到江廟場鎮的正街了,他的琢磨一下怎麼去報道,是低眉順眼裝出一副受了貶斥的樣子去還是一副若無其事大大咧咧的架勢?
自己沒有受處分甚至連通報批評都沒有一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從刑警隊調到派出所尤其是鄉下派出所,如果不是提拔為所領導,那也就意味着一種懲罰,一種被帶着濃厚放逐味道的調整。
「大茄子?!」
前方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將趙國棟的思緒拉了回來,大茄子?
趙國棟怔了一怔,已經有好多年沒聽到有人稱呼自己這個綽號了,這個綽號應該是自己在廠子弟校初中時代的「美稱」,得名於某日在男生廁所里的一次無聊比試,脫下褲子的男生們一個個憋足勁兒看誰能把尿射得更高,自己雖然未能奪冠,但是那堆頭卻被其他夥伴看在眼裡,加之自己在家裡男性排行老大,大茄子之名由此產生。
不過那綽號也是同學們私下裡敢叫一叫,趙國棟一直以這個綽號為恥,誰敢當面這麼叫,絕對要付出代價。不過到了進入警專嘗試過兩性之事的美妙之後,趙國棟卻再也不反感這個綽號,只不過卻再也沒有人喊他這個綽號了。
趙國棟抬起頭來眯縫起眼睛打量了一下橫在前方的自行車,車上那個傢伙一臉被一般人叫做騷痘痘的青春痘,一隻腳支地,一隻腳踩在自行車腳踏子上,有些驚喜的咧着大嘴望着自己。
「國棟?是你吧?」對方大概也有些不肯定,又大聲叫嚷了一句。
陽光有些刺眼,不過趙國棟抬手遮住了額際瞅了一眼,對方模樣沒啥大變,還是那副猥瑣的模樣,不過個頭倒是長高了許多,比自己似乎還要高上一點,一件藍色背心穿在身上,厚實的脊背顯得有些汗漉漉。
「長慶?」趙國棟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許多,這個老棒子!一回來就碰上了老同學,把方才的頹喪情緒也一下子沖淡了許多。
「哈,你在這兒邁方步幹啥?受罰?不嫌熱得慌?」自行車一下子溜了過來停在了趙國棟面前,濃烈的汗臭氣息熏得趙國棟差一點要捂住鼻子。
「滾你媽的蛋!」趙國棟也不客氣,一屁股跳上車后座,「走,去江廟街上,老子正熱得不行。」
吳長慶賣力的蹬着自行車,五分鐘後,趙國棟和吳長慶已經呆在一家飯館裡的吊扇下涼快着了。
一盤油炸花生米,一碟鹵豬頭,一碗粉蒸肉,一份回鍋肉,一瓶柳浪春,兩個同學已經開始小酌起來。
「國棟,你這是咋怎的?不是說你在縣上刑警隊當刑警麼?一直也不見你回來,我還打算哪天上縣裡去看看你呢,怎麼就走路回來了呢?」吳長慶也把背心脫了,露出一身強悍的肌肉,拈起一塊豬頭肉塞進嘴裡,又狠狠的抿了一大口酒。
「一言難盡。」趙國棟學着武俠書籍中那些高人們莫測高深的話語,自己回來這件事情一時半刻還真說不清楚,「不說了,總之,咱是回來了,江廟派出所,嘿嘿,弄他媽一大圈,又回老家來了。」
趙國棟和吳長慶都是安都第一棉紡織總廠的子弟,安都第一棉紡織總廠並不在安都市區,甚至也不在江口縣城,卻在距離江口縣城四十公里的江廟鎮郊,距離江廟鎮街上都還有五六里地。這是六十年代末建起來的一個老廠,據說當初是為了生產軍品,但是後來卻又莫名其妙的沒了這種說法。幾千人一個大廠子卻建在了江廟這個連縣城都不是鄉下地方,也難怪那些老職工們一直有些遺憾。
「嘿嘿,你可是胡漢三又回來了,咱們廠里的那些漂亮姑娘們又要遭殃了。」吳長慶又大大的喝了一口下去,一邊順口道。
「媽的,你把我比喻成什麼人了?胡漢三?老子是穿虎皮的,你把我當成國民黨還是土匪?」趙國棟也不介意,同學在一起也沒有那麼多顧忌,吳長慶也是一個爽直人,往日裡打架也是沖得最快的,綽號就是棒子客,「你現在在廠里哪個車間?」
「機修車間。」又是一口酒下肚,吳長慶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幾顆青春痘更顯得凸起難看,「媽的,老子家裡沒關係,想去水電氣車間,可幾個名額早就被人占完了。」
趙國棟看吳長慶喝得有些急,這麼多年沒有什麼交道,也不知道這個傢伙酒量怎樣,別三兩下就倒樁才麻煩了。機修車間是紡織廠里的輔助車間,工作量倒是不大,不過工資也就很有限了,更沒有啥油水,不像水電氣車間,那是掌管着全廠動力命脈,自然要滋潤許多。
「慢慢來嘛,也不急在一時。」對於廠里的事情趙國棟已經很陌生了。
第二章
同學
自打高中去了縣中校住校讀書,廠里的事情他也就不太關心了,後來考上了警專再分到刑警隊,對於廠里的事情就更淡漠了,每次回家也就是在家裡呆上一天半天,也是以補覺為主,然後吃了一頓飯,就得馬上回隊裡。剛分到刑警隊的年輕人,領導都盯着看,一個月能回家一趟也就不錯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家裡情況你也知道,我爸兩棒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讓他去找領導那是門兒都沒有,我媽又沒工作,廠里能夠讓我進廠有份工作已經是很照顧了,眼見我弟弟高中又要畢業了,下邊還有一個妹妹,還不知道咋辦哩。」吳長慶有些唏噓的道。
趙國棟也是有些無奈。這廠里子弟校的教學水平就那樣,子弟校教師待遇比地方都好,但是要說教學水平就不在一條線上了,比起江廟中學都差一大截,更不用說江口縣中校了,加上學風不正,這考上大學的幾率一直為零也不奇怪。
自己讀初中時成績在年級兩個班裡也是數一數二,可也是險險考上江口縣中校,整個子弟校這麼多年來自己還算是第一個考上江口縣中校的。
一到縣中校里,一下子就感覺到了自己的差距,那學風、教學質量完全就是兩樣,自己百般努力也一直在班上最後幾名晃蕩,直到高三才算勉強奔了個中游,總算是考上了省公安專科學校,那在整個安都第一棉紡廠里也是震動不小。
也就是說只要是在子弟校讀書的,最多也就是混一個高中文憑,然後等待着廠裡面有名額就進廠就業,想要在子弟校考上中專或者大學,那簡直比公牛下崽還難。
還好這兩年廠里效益也還過得去,廠子弟的就業還是沒有多大問題,只不過要想找一個輕鬆而又工資待遇好的部門就不容易了。像吳長慶所在的機修車間也只能算一個一般的部門,說不上很累,只是髒了一點,但是收入卻不行了。
「長慶,有份工作先干着,只要表現好,保不准被領導看上了,調整一下也是有可能的。」這些無鹽無味的安慰話連趙國棟自己都覺得沒有意思,不過他也找不出合適的話來安慰對方。
「也就只有這樣了,前年去年和今年廠里都招了不少工,雖然是以女工為主,但也有些男工,我估摸着明年招工怕就懸了,我弟弟今年畢業了要是沒地方混,讓他到你們江廟派出所來當聯防怎麼樣?」吳長慶想了一想,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道。
「當聯防?二派?」趙國棟皺了皺眉,「長慶,你怎麼想讓你弟弟幹這個?何況聯防一般都要求是當兵退伍回來的軍人,你弟弟又沒有去當過兵,能行麼?」
趙國棟雖然還沒有到派出所正式上班,但也在公安局裡幹了大半年了,也知道聯防隊員從退伍軍人中招聘是派出所的慣例,一般來說每個派出所都有相當於民警數量的聯防隊員,鄉鎮派出所聯防隊員數量還要多一些,他們大多是以區工委的名義牽頭組建,但是由派出所負責業務管理。
「嘿嘿,這不是靠你麼?難道聯防隊員里就一定全是當過兵的麼?」吳長慶有些醉意的笑了起來,眼睛也微微有些發紅,一瓶柳浪春已經見底,而趙國棟考慮到下午還得到派出所報到,也只是隨意喝了兩杯,剩餘的都被吳長慶包辦了。
趙國棟當然知道有例外,但那是得有領導點頭,所謂領導至少的是所長指導員或者副所長這一類的人物,要不就是工委或者鄉鎮一級的領導,自己初來乍到,哪裡可能在這些問題上有發言權?不過他也不好破壞對方興致,同學第一次見面就掃了對方興也不好。
「嗯,說到這兒吧,到時候試試再說吧。」趙國棟也知道自己這話有些官腔的味道,但也沒有辦法,別人面前可以拍胸脯說大話,最後辦不了也就辦不了,這老同學面前,雖然吳長慶和自己原來關係也就一般,但是食言而肥那自己回廠里碰到那幫同學還不得遭人白眼?
「嗯,你放在心裡就行。唉,咱們這一屆也就你一個人混出了一個人樣,孔月、房子全他們幾個雖然也考出了咱們子弟校到了江廟中學,結果還是灰溜溜回來,最後還不是靠廠里安排。」
吳長慶拿出褲包里的煙扔了一根給趙國棟,是甲秀。
看來長慶混得不好,都說混得臭,抽甲秀,甲秀不過一元五一包,公安局裡幾乎沒有人抽甲秀,除了那些家裡在農村的老同志,年輕人最次也得抽翡翠或者紅梅,要不就是茶花。
翡翠三元五一包,紅梅三塊八一包,茶花四塊一包,在公安局裡算得上是比較拿得出手的煙了。
趙國棟把煙扔了回去,「我不抽煙,不過我包里有煙,還是抽我的吧。」
趙國棟扭過摸出一包阿詩瑪拆開封頭上的錫箔紙,抽出丟了一根過去。阿詩瑪一包六塊五,一般說來都是局裡帶長字號的中干們抽的,趙國棟今天第一天來江廟派出所報到,本打算忍痛買包紅塔山,但轉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不明不白的下來,這買太好的煙也許會給江廟派出所領導一個不好的印象,也就換成了阿詩瑪。
吳長慶眼睛一亮,接過煙,劃燃火柴點燃,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淡藍色的煙霧從鼻腔里慢慢湧出來。
「國棟,只恨我當年沒有認真讀書啊,看看你現在混的,唉,阿詩瑪,嘿嘿,我平時也只敢在煙攤上看看而已,一包要當我一個星期的煙錢了。」吳長慶連抽了兩口,過足了癮才滿足的道。
「長慶,別把公安局就想那麼好,我又不抽煙,今天不是第一天來江廟派出所報到麼?總得裝上一包像樣的煙聯絡聯絡感情才行啊,你以為公安局裡是人不是人都能抽阿詩瑪?哪有那麼好的事情。」
趙國棟有些啼笑皆非的解釋道,這個傢伙啥事情都要聯想一番,怎麼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像個娘們一般?難道是廠里陰盛陽衰,讓這些在廠里上班的男人們都變得陰柔起來?以前的吳長慶可不是這樣的。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就你們江廟派出所那些聯防們也都抽的是紅梅翡翠,還不用花錢買,每天去你們派出所辦事的人一人發一圈,也能把他們孝敬個夠。」
吳長慶抬起頭來搖搖頭,眼睛裡血絲更濃,「他們走出來,誰碰上不買個面子?在街上走一圈,兩邊耳朵上就能夾滿,保管你半天夠抽。碰上熟悉一點的,還能管頓酒飯,這日子難道還不逍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