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鬼棺 - 第4章
南派三叔
這時候,外面日頭剛起來,窗外還是一片朦朧的灰色,房間裡光線很差。
我一看表,已經五點了,古董要開市了,這時候是好東西最多,也是假貨最多的時候,我一般不走早,但是一琢磨,既然醒了,要不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好主顧,把手裡的東西賣掉幾個,然後殺回臨河縣,把王全勝的貨全吃下來。
想着披上衣服,就拉亮了一邊的日光燈。
剛想穿褲子,忽然眼角一瞥,竟然瞄見我房間角落的影子裡,蹲着一個人。
第一部
鎮河印
第五章
老頭死了
那人臉朝着牆角,鬼氣森森得蹲在那裡,因為那地方正好是柜子邊上的四角,根本看不清楚,我這個人膽子不大,此時一看黑漆漆得房間裡竟然多出一個人來,顯示渾身一寒,第一個念頭就是眼花了,但是仔細一看,沒錯真的有個人,一想,完了,鬧鬼了。
那個地方是我放昨天收來的那幾個青銅小件的地方,一琢磨就吹起雞皮疙瘩,難道這冥器就這麼邪?
一時之間我也不敢動,那鬼也沒什麼動作,只是僵在了那裡,我就覺得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過了一會,我慢慢冷靜了下來,試探着動了一下,那鬼還是沒反映,心裡就有點納悶,該不會是個傻鬼?
天是越來越亮了,那邊的情形一點一點清晰起來,我壯着膽子走近一看,頓時發現這鬼的衣服,非常眼熟。
腦子一轉馬上想了起來,這衣服不是昨天晚上王全勝穿着嗎,在仔細一看,蹲在那裡那個人,他娘的還就是那老頭子。
王全勝不是昨天給我送走了嗎?怎麼會在我房間裡?我極度的納悶,轉頭一看發現我房間得窗戶開了。難道他是從窗戶爬進來的,可我這是六樓啊,難道這老頭子有傳說的踏雪無痕的輕功?我想了想,哎呀了一聲,心說別看這老頭長得憨厚,這山西是出土匪的地方,這老頭子爬進我的房間恐怕是想通吃,把這幾件賣給我的東西再偷回去?
我大叫了兩聲,那老頭沒反映,一動不動的蹲着,我以為他給我裝死,順手從口袋裡掏出幾枚硬幣,就甩了過去,打到老頭的腦袋上,叫道:喂,王全勝,怎麼回事,東西忘拿了?
那老頭還是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硬幣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又滾回我的腳下。
我有點窩火,一看王全勝身無半兩肉,我也不至於怕他,於是向他走去,身邊沒有武器,我怕這老投資耍詐,操起一個凳子,走進四五步,遠遠地用腳尖踢了那老頭一腳。
王全勝晃了晃,忽然整個人一攤,像是攤爛泥一樣,一下子人翻到在地上,還是一動不動。我聞到他身上全是酒味,花白的頭髮幾乎都貼在臉上,心裡咯噔一聲,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我馬上放下凳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老頭的手,一摸之下,頓時心裡一跳——冰涼。
經驗告訴我,出事情了,老頭子這樣子,麻煩大了。
我又摸了幾下,已經摸不到脈搏了,這時候想起電視裡看瞳孔的方法,就去撥開他臉上的頭髮,看他的眼睛。
才撥了兩下,我就吸了一口涼氣。我嚇得馬上放手,退了好幾步。
只見貼在臉上紛亂的白頭髮下面,那老頭子用力睜着混濁的眼睛,瞳孔已經發散,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嘴角,讓人無法理解的角度咧了起來,那表情,竟然是在獰笑。
我心裡很是納悶,這怎麼回事情,這老頭好端端的,怎麼就死在我的房間裡了。難道他半夜到我這裡來偷東西,偷到一半心臟病發了,或者中風死了?可着表情又怎麼回事?
看到什麼東西,能讓他露出這麼可怕得表情來?房間裡只有我啊,難不成他看到我,給嚇死了?我有這麼難看?
當時我想出去叫人報警,但是忽然一想不對,這老頭死在我的房間裡,事情太蹊蹺了,等一下雷子來了,我怎麼說?
我不能說實話,我昨天買了他的東西,其實已經屬於收購贓物,說出來我照樣吃牢飯,但是我不說出來,那事情就更麻煩。
那種年代,人對警察就有天生的恐懼感,加上我這職業也是屬於撈偏門的,行里人都知道,這古董能有幾件是乾淨的,市面上80%的古董,少則前幾天,多則幾百年前,說起來源,基本上都是地里和海里得,這東西理論上個人是沒權力擁有的,我這賺的錢根本就是非法的。
那時候腦子也是轉得很快,我就馬上明白我不能報警,這道理和黑吃黑一樣,我賣了毒品,然後殺了毒品那方的人,買毒品的那方是絕對不能報警的,要是去報了,那肯定就得先進號子裡待着去。
這可怎麼辦?我慌的六神無主,在原地轉了好幾個圈,忽然,我腦子裡出現了一個外國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偏頓∶拋屍!
仔細一想,似乎可行!這老頭子不是本地人,一身破爛,而且是他偷偷爬進我得房間,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只要扔到遠一點的其他地方去,肯定查不到我頭上來``````可是我怎麼運啊?
我想到了買菜不是有輛板車麼?這裡南宮外幾十里有一個橋洞,基本上早上沒人會在那裡停留,我把屍體往那裡一放,別人肯定會認為這老頭是個凍死得乞丐。
我想到這裡,連皮帶都沒拴上,就跑下樓去敲少爺的門問他借板車。
少爺起得是很早的,他剛從早市買菜回來,這個時候的價格能比一般的菜市場裡便宜上好多,所以這時候也正穿戴着整齊,開門的時候,看見我這樣子,還以為我是來借廁所的,一聽我要借他的車,就覺得很奇怪。
我沒心思理他,拿了鑰匙就先把他那輛板車退到招待所的後門,然後到自己的房間,把那老頭的屍體用毛毯子一裹,往背上一背,蒙頭就往後門跑。
外面一早起的服務員一看,還以為我趕早市剛回來,開玩笑說∶許老闆,今天說或不錯啊,這麼大一包東西,怎麼,收了個兵馬俑還是個陶人啊?
我也給他打着招呼,含糊映着,心裡問候他家裡祖宗每一遍,就跑到樓下,把屍體翻到板車上。
才一翻下去我就覺得後背濕的離譜,摸了一把,黏糊着還一股奇怪的味道,當時沒心思去管這件事,上了車踩着就直奔那橋洞去了。
這一段地方,我年年來,都熟的不能在熟悉了,一路上碰到不少人,有起來鍛煉的,有買菜的,都沒注意到我,我神經繃得極緊,假裝鎮靜,便哼着歌,一邊騎得飛快,生怕碰到警察,不過幸好警察同志都是夜貓子,一路上無驚無險我就來到那郊區的橋洞裡,一看四處無人,我就想把車斗後面的屍體搬下來。
可回頭一看,頓時腦子就嗡的一聲,人就僵住了。
車斗里什麼都沒有,屍體不見了,只剩下我包着屍體的那毯子還托在車尾巴上。
我操!我心說該不會是中途掉了吧?不可能啊!我一路上也沒騎多顛的地方。
但是現在這情形,又不能說這老頭詐屍跑了,那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半路掉了。
我心裡亂成麻,那他娘的有意思了,一個年輕小伙子,一邊哼着歌一邊騎車,結果騎着騎着,從車斗里調出一個死人來,那些老大娘肯定喊∶小伙子,你東西掉了,跑近一看,一死人,估計都得背過氣去。
第一部
鎮河印
第六章
避避風頭
這人倒霉,真是喝涼水都塞牙,我一下子就呆在了那裡,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我呆了足有十分鐘,就在那裡什麼也不干,感覺到非常的茫然。這個時候,忽然火車從橋上經過,汽笛鳴叫了一聲,我才給嚇得反應過來。
我跑到河邊,用河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了一下,一想,剛才如果屍體掉在了路上,那肯定有人看見我了,但是查到我可能還沒這麼快,我到底是生面孔,有騎着三輪車,看到的人可能把我當成當地拉貨的。一琢磨,這時候也別管什麼生意了,還是溜吧。
腦子轉的飛快,身上的東西,大概能賣個五六萬,我先把東西寄到上海,然後讓上海給我幫忙,把錢打到我卡上,這些錢夠我用兩三年了,我估計那屍體真的半路掉出來,只要我不出現,兩三年後我也就沒事情了。五六萬的話,撐這麼些年沒問題。
一想起來就心灰意冷,昨天還想老天爺開始照顧我了,看樣子老子就沒這個享福的命。
想着我還是騎車回去,這一次我不敢原路返回了,繞了一個大圈子,幾乎橫穿了整個太原市,到了晚上幾乎天黑,才回到南宮邊上的招待所。
把車往少爺門口一扔,我就跑上自己的房間,進去就把門窗都關了,然後做到床上就開始收拾東西。我帶的東西本來就不多,一下子就收拾好了,背起來我就打算連夜去車站坐車南下,找個小村子躲躲。連澡也不想洗。
但是,我剛走到門口,忽然一腳踢到一東西,低頭一看,原來是那老頭以前裝古董,整天捂在手裡那破包,就靜靜地躺在地上。我拿起來一翻,昨天給他的那五千塊錢,就在包里。
我一下就猶豫了,這一下不就變成我一分錢沒花,就得了一筆巨額財產嗎?聽王全勝說起來,他家裡還有老婆孩子,他肯定是回不去了,那種家庭,如果男人死了,真的是非常悽慘,我老家的隔壁鄰居就是這樣,我姥姥經常接濟他們,說起來還替他們落淚。
雖然他的死我沒有責任,但是如果我拿了這五千塊錢,恐怕這一生都不會安心,扔在這裡,又是傻瓜。
我心裡一琢磨,決定先把這錢給他送回去,反正也是逃,不如逃到鄉下去,把錢給他們,如果有可能,隨便把他家裡其他東西收過來,多給他們點錢,我自己也心安一點。
想了想他娘的不知道他們還倒上來什麼東西,就這一套小的,就夠我好幾年快快樂樂了,要是能帶出幾個大的來,心裡又有點興奮。
如果真有好東西,我就算賣不好,底價就夠我用一輩子了,雖然現在去有點冒險,但是這個險還是值得冒的。
不過我只知道他是在臨河縣,具體在下面哪個鄉,我並不知道。
我翻他的包,後悔剛才拋屍前怎麼就不翻翻他的東西,不過走運,我從他包里翻出一包「五台山」。
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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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臨河縣
山西人說,不抽本地煙,不喝外地酒,看樣子這老頭沒貫徹好。
裡面的煙基本沒了,我一倒,從裡面倒出一張火車票來。上面一看,臨河——太原,一翻,背後還有一電話號碼,和他給我的號碼一樣。
應該是他工作的地方的號碼,這就沒問題了,肯定能找到的。
我把錢包好,塞到我自己的包里去,這時候人也冷靜下來了,心說晚上恐怕沒車,也沒必要這麼急着去,然後去洗了澡,肚子餓了,就往少爺的店裡走。
少爺正洗着車,看着我就罵:「你他娘的用我的車運什麼了,這麼臭?」
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混了過去,一邊笑着道歉一邊叫上酒和菜,坐到他門口的位置,就找他打聽:「你跑的地方多,知道不知道臨河這個地方?」
少爺點頭:「當然知道,有名的地方啊。」
「怎麼個有名法?」我問道。
「有名的窮,臨河嘛,臨着黃河,然後那地方還多山,交通不方便,所以到現在也沒有發展起來,縣城還好,下面幾個小地方,就連電還沒通呢。」
我一聽,有點放心,不發達的地方,人的信息閉塞,很多事情就好開展,而且那種地方,一般民風都比較淳樸,不會有太多的心眼,我在那裡會比較安全,於是又問他怎麼去?
少爺一聽,忽然湊過來,問我:「怎麼,準備趁熱打鐵,去找那假南爬子?」
我點頭,騙他說:「昨天那些東西,沒我想象的那麼好,所以我想下去再看看,看看他有沒有更好的東西,順便也到他們村里走走,碰碰運氣,我也很久沒去下面收東西了。」
少爺聽了很感興趣,車也不洗了,在身上擦了擦手說道:「那敢情也好,許爺,少爺我有個不情之請,你看看能不能給我幫個忙?」
我一聽奇怪,這小子也有叫我許爺的時候,受寵若驚,忙道:「什麼忙?」
他撓了撓頭,道:「其實呢,我南宮裡有一同學,這幾天那娘們生孩子,他準備把店面移到湖南去,這裡的店面還有半年的租金退不回來,他問我要不要,他便宜點算給我,你知道現在南宮一個攤位不好弄呀。所以我琢磨着給頂下來……」
原來是想改行,我心說,難不成想從我這裡走貨?
少爺想入行的願望歷史悠久,但是有我這個反面教材在他前面,他一直不敢真正動手,但是一看昨天我這樣的人也發財了,他就按捺不住了,這我可以理解。
我問道:「你有這麼多錢嗎?頂下來?你飯店不開了啊?而且你也別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湖南土夫子,說娘們生孩子,那是黑話,其實是說窩裡被端了,東窗事發的意思,這些東西,不入行是不知道的。
這裡還有個故事,有一土夫子在西安開的盤子口,從長沙倒貨進來,這一年不巧,他幾個在長沙供貨的點都在嚴打的時候給端了,那年代也早了點,電話都是別人傳的口信,結果兩三個月就不停的打電話過來,說你娘們生孩子,那位老兄也沒想到這影響不好,一直擔心着雷子找上門來,沒想到隔半年,雷子沒來,搞計劃生育的人來了。
少爺摸了摸桌子,哎了一聲,:「我那同學也沒讓我這麼快付錢,所以我琢磨着,你要是下鄉里去收東西,能不能帶我也去,我收幾個回來賣賣,看看我自己是不是這塊料,也順便跟你學學,你也知道我這眼力,下去不一定能買些什麼上來。而且那王全勝那麼好東西,你一口也吃不下去,是不是,那也給我沾點便宜,你可別忘了,這橋可是我給你搭的。」
當時,我第一反應就是不行,我是打算去逃命的,多一個人在身邊不舒服,但是這話又說不下去,因為當時的確是少爺鼓勵我去找那老頭的,雖然他這時候提出來要分一杯羹有點趁火打劫的意思。
心裡一琢磨,也好,他要是跟我下去,一來,他是去過那裡,強龍難壓地頭蛇,一路上可以行方便;二來,也可以給我打個掩護,反正我收來是我的,他收來是他的,江湖規矩,也不會妨礙我做事情。
最主要的,我身上的錢還真不多了,那五千塊錢是給王全勝家裡的,我不能用,他要是能跟着我,那路上的一般開銷我就省了。
我打着我的如意算盤,就點頭答應了,少爺一聽,喜出望外,馬上招呼廚房,點了幾個好菜來招待我。
趁熱打鐵,這買票的事也就交給他了,定好了時間,就把這事情給這麼拍了版。
誰也沒想到,等着我們的,竟然是一場噩夢。
第一部
鎮河印
第八章
鬼子進村
第二天,我們換上比較樸素的衣服,坐了四個小時的火車先到達了臨河,臨河縣發展的還可以,樓上樓下,電燈電話,但是,相比太原,感覺就天差地別。
少爺這次跟我下來,他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想我幫他收點東西,一個是想學點東西,隨便的。王全勝的寶貝,能從我這邊讓幾個過來,好給他做個開門紅生意。一路上和我說個不停,我給他煩不住,就和他說現在別問了,到時候收東西的時候自然會教你。
來到臨河後,少爺問我縣城裡有沒有東西可以收,我對他說,不用浪費這力氣了,雖然臨河縣附近自古就多古墓,每年黃河泛濫,幾乎都能衝出來一兩座,但是到底是縣城裡的人,附近城郊的村民都有古董買賣的意識,所以這裡的價格不便宜,除非是看中特別好的東西,不然也沒人願意來這裡收。咱們來到這裡,買是不用了,但是可以去逛逛,讓你熟悉熟悉業務。
於是我們在臨河待了一天,我象徵性的帶少爺去郊區走了一趟,東看看,西敲敲,和他胡扯了上下五千年,也算是還他一路上的開銷。
奇怪的是,王全勝寫在火車票後面的電話號碼,我打了很多次,一直沒人接,期間抽空我就到當地的郵局問了那電話號碼有什麼問題,犧牲了一包紅塔山後,一老郵遞員告訴我們,這號碼,6字開頭,不是縣城裡的,是臨河縣貼着黃河邊上的一個小鎮,叫東華山的地方。
我心說,原來他是在東華山,那沒接電話,可能有別的原因。於是便告訴少爺,咱們該去的正經地方開張買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