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鬼棺 - 第7章

南派三叔

  上了岸後,老蔡用自己的毛巾蒙在了單軍屍體的臉上,然後背着他,跑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回到來時候停拖拉機的村莊,一路上我不停地看到有水從屍體上淌出來,心裡很不是滋味。

  到了村莊之後,拖拉機不在,老蔡先把屍體安頓在祠堂里,然後出去想辦法找交通工具。

  他的外甥和這幾個人熟悉,都叫來幫忙,他們把單軍的手用紅布綁住,然後叫了一個老頭子過來「坐屍」。

  少爺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覺得很奇怪,那外甥就偷偷告訴我們:「『七笑屍』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這是沿河群眾一種很普遍的迷信,說是在河裡淹死的人,如果是安心而去,在世間並沒有什麼牽掛,到一定的時間,屍體的眼睛就會流出血淚,這叫做哭屍,要哭三個小時才會停止,其實,這是人體內的壓力變化導致的血管破裂,但是如果那人是死於非命,心中還有戾氣,那屍體出水的時候,不僅不會流出血淚,而且還會出現笑容,這種笑容,每天都會變化,一直要延續七天,所以叫「七笑屍」!所謂「窨屍出水,三哭七笑」就是說這個道理。群眾迷信,「七笑屍」如果處理不好,是要變成厲鬼的。

  出現「七笑屍」,就要綁紅布,然後靠「坐屍」的老頭子,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讓屍體哭出來。

  我感覺到有點好奇,但是這時候也不大好去關心這種事情,而且我自己的事情也非常奇怪,需要好好琢磨。

  坐屍的老頭子進祠堂後,其他人都給趕了出來,祠堂拉上布簾,我們不能看到裡面,外甥說那老頭子要開始做法了。

  我擔心那邊的老教授和王若男,就走過去,老教授已經反應過來,坐在那裡搖頭哭,王若男就在邊上安慰,我上去也安慰了幾句,就把王若男叫了出去。

  王若男的眼睛也是紅的,不過看上去比教授好多了,我先是嘆了口氣,就問:「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樣?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

  王若男感激地看了我一眼,道:「我準備先把教授送回去,然後把這事情給上頭通報一下,具體的事情,讓上頭來處理,我也管不了。」

  我點點頭,「發生了這個意外,誰也不想,到時候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就找我。」

  她答應了一聲,又看了一眼教授,說:「你們……也別打那個洞的主意了,單軍臨死前的表情,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而且突然心臟停止,我在學校里讀過相關的報道,那種表情,其實是一種極度恐懼產生的,而且你看他死之前的姿勢,好像是在和什麼東西搏鬥,我感覺到這洞裡有什麼問題。」

  我回憶了一下,其實單軍死之前的動作,很像羊癇風發病的時候的姿勢,但是我這個時候不好去問她,就點了點頭。

  王若男又有點不確定道:「我想申請開一個考察項目,想辦法把上面的東西挖上來,不過教授不同意,他想讓這個事情保密。」

  「為什麼?」我奇怪道。

  王若男也很是疑惑:「不知道,他受的刺激有點大,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他說這斷水湖的位置,是黃河龍眼,洞裡的東西非同小可,肯定有什麼蹊蹺,絕對不能挖出來。我看他是太內疚了,因為到底他是年紀最大的,他認為單軍的死他有責任。」

  我嘆了口氣,要說責任,我肯定也有,是我把他一步一步放到洞裡,當時只要有一個人反對,這事情就不會發生了,我們這些人,好奇心太重了。

  王若男拍了拍我,她一路上話不多,但是我感覺她這個人很有深度,和她對視了一眼,覺得心裡舒服了起來。

  他回屋裡繼續去陪教授,我點起一支煙,走到圍在祠堂門口的人堆里,少爺正在那裡聽他們聊天,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我也插進去聽。

  講了一會兒,突然那「坐屍」的老頭就從祠堂里走了出來,眾人以為完事了,沒想到那老頭卻吩咐人還是不能進去,然後他看了看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我,對我道:「你跟我來」。

  其他人很奇怪,看着我,我自己更奇怪,於是跟着他走,他帶我走進祠堂,我看到單軍還是蒙着塊毛巾,地下全是水。

  我問那老頭道:「老先生,什麼事情?」

  那老頭道:「不是我有事情,是他有事情找你。」

  我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一看那老頭的手,指着單軍的屍體。

  

  第一部

鎮河印

第十二章

又一塊青銅片

  

  我當即就對那老頭說:「你別開玩笑啊,老先生。」

  老頭不理會我,他將單軍臉上的毛巾拿掉,頓時一張極度詭異的獰笑的臉又出現在我的面前,而且眼珠子竟然是轉向我的。我趕緊把頭轉過去。

  老頭子又把毛巾蓋上,對我道:「別怕,我只是讓他看看你。」說着遞了一個東西給我,道:「我從他手裡找到的,你看看,可能是從那洞裡帶出來的。」

  我接過來低頭一看老頭子遞給我的,是一片青銅片,這一片青銅片很小,但是我看着就非常眼熟。

  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膀,左右各拍了三下,對我道:「出去看!」

  我低着頭走了出去,少爺問我幹什麼,我自己也說不上來,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從包里掏出王全勝給我的那片青銅片,兩片放在一起一對,我頓時一愣,兩片竟然非常相似,無論是花紋,顏色和生鏽的程度,都幾乎一樣,肯定是同一件東西上剝落下來的。

  老頭說,這東西是從單軍手裡發現的,這應該就是他從那個洞裡帶上來的東西,如果這樣說的話——

  我忽然感覺道腿發軟,意識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聯繫了。

  原來王全勝撈上青銅器的那個洞,就是我們今天在湖底看到的那個洞!王全勝打撈出來的那些青銅器,應該都來自那個洞裡。

  我心裡有中預感,但是又抓不住什麼,總覺得我知道了什麼,又實在形容不出我知道的東西,那種感覺之難受,簡直猶如螞蟻鑽心。

  王全勝撈出了那洞裡的東西,然後死了,單軍進了洞,也死了,難道這個洞有什麼魔力?會讓所以和他發生關係的人死亡嗎?這也太荒誕了。

  我想了很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總覺得好像這幾件事情當中,缺少一個環節。

  這時候祠堂門口的人已經散了,只剩下那老頭坐在一板凳上,陰陰的看着我。我感覺他好像有話要對我說,但是他始終就是不開口。

  少爺在到處找我,說拖拉機來了,我們回鎮上吧,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呢。

  我點點頭,上了拖拉機,一路就連夜回到東華鎮,在車上我就感覺到心力交瘁,想睡覺,但是一閉上眼睛就是單軍的臉,實在是睡不着。

  回到招待所還是一樣,鎮上又沒有安眠藥,我琢磨着已經不想去收東西了,也不想去送那五千塊錢了,只想回到家裡好好睡一覺,忘掉這一切。不過少爺好像沒有一點影響。

  回去洗了冷水澡,人稍微放鬆了一點,就想再睡下,能睡多少就睡多少,但是還沒躺下,突然就聽到有人敲門。

  少爺也准睡了,當下翻起來,奇怪道:「誰呀?」

  門外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是我們。」

  我一聽,竟然是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兩個藥商,奇怪了,心想他們兩個半夜三更找我們幹什麼,草藥收回來了?

  少爺打開門,把他們兩個讓進來,問道:「兩位爺爺怎麼說啊,半夜三更的學夜貓子,我們可折騰一天了,準備睡覺了。」

  兩個藥商帶上門,走到我們的寫字桌前,就笑道:「兩位才是怎麼說呢,遇見喪氣事了吧?」

  我苦笑了一聲:「聽說了?哎呀別提了,提起來我就睡不着覺。」

  其中一個藥商道:「這事傳得很快,我們剛回來就聽道了,你們也真是倒霉,碰上『七笑屍』要倒霉三年,喪氣的很。」

  他們一定是聽老蔡說的,我想,老蔡這人絕對受不住秘密,以後要小心說話,別讓他聽見。

  一個藥商就問我們今天發生的事的具體經過,少爺也是個管不住嘴巴的人,就和他簡單說了一遍,聽得幾個人都皺眉頭。

  我很困,看他們的樣子,欲言又止並不像找我們來聊天的,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想和他們多說,就問他們,半夜來找我們,到底有什麼事?

  兩個人互相看了看,好像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默了很久,其中一個才說道:「是這樣的,我們有點事情,想請兩位走一趟,幫忙。」

  我心裡就更奇怪了,少爺問道:「我們還能幫上你們什麼呀?我們行業不同呀!草藥我們可不懂,收上會出人命的。到時候,羊癇風吃成牛癲風可就有趣了。」

  其中一個藥商就乾笑起來,笑着就從自己包里拿出一塊東西出來,給我看了看,我一看,那是一面青銅鏡,頓時哎呀了一聲。心說,不會吧。

  少爺還不知道,說道:「呦,你們也去收東西去了,來來來,讓我看看,是什麼貨色。」

  我拍了他一下,讓他別胡扯,馬上就對他們道:「你們難道是……南爬子?」

  其中一個藥商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輕聲的表示,道:「好見識。」

  青銅鏡是南爬子的標準裝備,山西的南爬子裡面,有一門手藝,非常特別,非常考膽量,就是說開棺材,特別是確定棺材裡面是女屍的時候,必須背身面對棺材,反手入棺,不能直接看棺材裡的屍體,你要看,必須通過一面青銅鏡,如果你能看到棺材裡的東西,那說明這古墓的主人魂魄已經飛走了,要是你看到鏡子裡是一片漆黑,那就是說這裡後面有狀況,這時候你就要叩拜起身,馬上離開,不能回頭,一回頭你就完蛋了。

  這主要是因為南爬子相信活人的眼睛裡有一種魔力,能讓死人復活,這樣的傳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傳下來的,到現在南爬子還是遵循着,不敢違例半次。

  我當時看到幾個藥商的時候,就覺得很奇怪,這兩個人的氣質很怪,其貌不揚,看上去都有點傻傻的,渾身一股土腥味,看皮膚又不像是農民,身上穿得很寒酸,出手又很大方。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兩個人竟然會是南爬子。

  但是南爬子非常謹慎,絕對不會暴露自己的身份,這兩個人半夜三更來到我房間,表露身份,難道是想來投誠,以後想做古玩,洗手不盜墓了?

  我感覺有點異樣,這兩個人可能有什麼不同尋常的事要做。

  但是我這時候實在是很想睡覺,沒什麼興趣,於是全身戒備起來,問道:「那你們也真抬舉我了,你們……找我們幫忙?難不成要我們去盜墓?」

  那藥商忙搖頭:「不能這麼說,」他點起一支煙,「其實我們已經破了規矩了,我們本來打算打死都不會暴露身份,做事情也不會拉外人入伙,但是現在實在是沒時間了,我們不得已才這麼做。」

  「什麼意思?」我問到。

  「這事情說來話長,你記不記得你們今天找到的那個洞?」一個藥商問。

  我點點頭,這麼可能忘記得了,他道:「在半年前,我們坐船南下,經過黃河這一段的時候,我們一個老資格的老人就看到了黃河邊上的那一條山脈,當時他看了一眼,覺得非常眼熟,似乎在哪裡見到過。」

  這種感覺非常強烈,但是那個老人一直想不起來,直到他們到了目的地,那老人才突然叫起來,東華山岸邊一連串丘陵的山勢,竟然和崑崙上的走向完全一樣。

  老人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崑崙山是天下龍脈的發祥地,如果天然形成的和崑崙山一致的走向,這種幾率幾乎不用算,不可能發生,現在出現了這種局面,他斷定這裡在一段時間前,肯定給人修過,修成了崑崙上的樣子。

  一邊的山脈非常矮,根本沒有勢,他們就覺得這種事情沒有意義,如果修這個矮崑崙,反而會形成一種「困」的局面。

  但是老人眼光獨到,他說不對,這山看上去雖然矮,但是你們有沒有看到黃河下面的部分,如果黃河斷流,山勢馬上就會拔高,這是一種藏頭風水,非常巧妙。

  但是這種假崑崙的龍脈,卻不是用來葬人的,這種風水格局,只有一個用處,就是鎮河,也就是說,這裡,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多少年前,有一個人動了搬山之力,將四周的山嶺修成一條崑崙小龍,用來鎮住這裡的水,不讓黃河泛濫。

  老人斷言龍脈的寶眼處必須沉有鎮河的寶物,可能價值不菲。

  為了驗證這個斷言,幾個人又坐船北上,途徑這一段的時候,他們讓船在附近轉悠了很久,老人用梅花數測算寶穴的方位。

  因為黃河的關係,幾次測算都沒有成功,直到最後一次,他們放下洛陽鏟子,插進黃河的時候,才下去兩米,就發現了淤泥里有東西。

  拔上來一看,發現是柳木的木屑,老人就說,水下有一座鎮河墓。

  鎮河墓是一種特殊的墓葬,各地發現的墓葬里埋的東西非常古怪,但是絕對不是人,有時候可能是一條大魚,有時候是一塊人形的鐵塊,朝代每個年代都有,最早的鎮河墓發現在戰國初期,這些墓是誰修建的,做什麼用處,都無人知曉,非常的神秘。只要研究大風水的人就知道,墓里不會有金銀財寶,但是可能有罕見的神器。

  我們連續打了十幾個眼子,確定了大概的方位,就決定等到黃河枯水的時候過來。

  那個老人就混入到當地的村落里去,等待時機,而他們兩個年輕人就出去做自己的事情。

  前段時間收到電報,說黃河水幹了,他們就急着趕來了,正巧就和我們同車。

  我這時候已經知道了大概,興趣又給挑了起來,就問道:「你是說我們發現的那個洞,就是你們說的鎮河墓的入口?」

  他們道:「對,就是這樣,我們其實已經過去看了很多次了,但是水還是太深,所以還在等,我們沒想到你們也會過去,還發現了那個湖底的洞,最後還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一下子,麻煩大了!」

  我馬上就問:「那你們知道不知道,這死人的事情是怎麼回事?那鎮河墓里有什麼?」

  一個藥商就笑道:「不知道,我們還沒進去過呢,而且,我告訴你,我們南爬子有一句話,古墓裡面,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的,死一個人,對於我們來說,不算稀奇。」

  我看着這兩個自稱是南爬子的人,心裡覺得很懷疑,又問道:「那你們找我,是幫什麼忙呢?我又幫不了你們。」

  其中一個南爬子就笑了,道:「我們都不會游泳。」

  

  第一部

鎮河印

第十三章

入洞

  

  我聽了啼笑皆非,道:「我會游泳也不行了,我又不是魚,那下面有六七米深,沒有潛水器,我絕對下不去。」

  像單軍水性這麼好的人,都死在了裡面,何況是我。

  那南爬子卻道:「潛水器我們有,只是比較簡陋而已。」說着從包里掏出一個圓形大摩托車頭套,下面連這一件皮衣,我一看,有一根皮管子從頭盔的腦袋後面通出來,而且頭盔的嘴巴的地方,顯然經過特殊設計了。

  我接過來看了看,這是一個簡易的水下作業裝置,我在採珠場見過,解放前很多人都是用這個下海採珠的,沒想到他們能搞來這個東西。

  南爬子道:「這個東西雖然簡陋,但是完全可以在水下六七米深使用,絕對沒問題。」

  少爺就道:「那你們幹什麼不自己下去?有這個東西,會不會游泳,又有什麼關係?」

  其中一個南爬子笑了笑:「對,如果不出問題,是可以,但是古墓之中講究的是靈活,我們一輩子都在陸地上,從來沒想過要下水,在水下的應變能力絕對不如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