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白化光環 - 第13章

好大一卷衛生紙



煎水醒器,細碾茶餅,沖水入盞,茶筅迴環,杯壁上泛起潔白的湯花,與茶具上墨黑的釉色相映,並不突兀,反生出交融的和諧感。

先生的動作行雲流水般瀟灑自在,卻有條不紊,分毫不差。

殷璧越想,大概這就是『從心所欲不逾矩』。

他看的認真,心裡有些好笑的想着,也不知這掌院親手煮茶的待遇,天下多少人想都不敢想。倒讓自己平白得了。這算是給大人物辦事的福利?

兩人坐在樹下,相對無話,煮水烹茶。

不知不覺間,他浮動的心緒沉靜下來。

似乎並不像他猜想的那樣,原身殘留的反應中,對先生並不防備。

就好像坐在這裡,之前種種揣測雜念、忐忑不安都漸漸散去。

自來到此方世界,一直高度緊繃的神經,終於在氤氳的茶香中鬆弛下來。

他拿起茶杯輕轉,杯中正映出星辰的微光。

先生飲了一杯,滿意的眯起眼睛,抬頭向天上望去。

濃雲蔽月,倒顯得星辰愈發璀璨輝煌。

他眼底似有笑意,「其實,星辰並不像我們眼中看到的遲緩,它們有些也很快。」

殷璧越有些吃驚,也抬頭望去。只能望見漫天靜默的星辰。

他便知道先生看到的星空,定不同於他看到的。

他無法想象亞聖眼中的世界,就像蜉蝣不知天地之大,夏蟲不可語冰。

在他以往的閱歷中,也從未有過『目及億萬里見宇宙星軌』的經歷。

先生看的津津有味,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藤椅上。

很快就再次打破了殷璧越的認知。

他開口喟嘆了一句,「『亢龍』與『翼蛇』去年還隔了三個恆河沙丈,如今算起來也該同軌了。」

『亢龍』和『翼蛇』是天上的星宿名。

恆河沙是佛門中的計數單位,約十的五十二次方。

接着先生眯起眼,口中喃喃,殷璧越聽得不真切,只是粗略抓樁澗』『極』『那由他』幾個極大的計數單位。

先生忽然抬起手指,划過半空,就好似把兩個點連在一起了一般。

原來這才是聖人的卜算。

不是真的『看到』,不是冥冥中玄而又玄的神識感應,而是真真切切的計算。

以浩如煙海的知識積累,特殊的計算方法,可怕的計數能力,經歷漫長時間的測算經驗,算出結果。

殷璧越心神大震。

觀星知命,先生想看見的,究竟是什麼?

這時身邊人放下茶盞,對他微微一笑,「你該出滄涯了,最好是向南去。」

一壺茶見了底。

夜風乍起,吹得殘餘茶香混着槐花的微甘在夜色中浮動。

吹得天邊濃雲散去,一縷銀白的光輝透出來,從遙遠的九天之上灑落人間。

皓月破雲而出。

與此同時,方才輝煌的漫天星辰頃刻暗淡下去。

甚至有幾顆本就渺小的,殷璧越已看不真切了。

月出星黯。

先生的笑意也隱在了眼尾細微的褶皺中。

他開始收拾茶具。

殷璧越知道,今夜這場觀星,就到這裡了。

於是他站起身,拂去襟上細碎的槐花。以手作揖,像來時一樣行了弟子禮。是為告別。

先生靠在藤椅上點了點頭。

殷璧越從袖間摸出那張請柬。身影如水紋般漾開,須臾間消失在小院。

然後院裡只剩了一個人。

縱然有明亮無匹的月華作伴,也顯得有些孤獨。

峨冠博帶的儒士神色晦暗不明,望着寂寥的夜色自語,

「其實,月亮也是一顆星星。」

似有一聲嘆息迴響在萬籟俱寂的學府。

只是這顆星太亮了,無人敢與其爭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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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落在兮華峰自己的院內。仍是清晨時離開的那個位置。

手中的請柬化為碎屑塵埃,湮沒於夜色中。

他有些遺憾的想,這『學府一日游通行證』還真是一次性的啊,原本還以為有了個能隨意穿行學府與滄涯的法寶。

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能達到那樣的境界。隨便蓋個印就是能讓人破開萬里空間的法寶。

這時的殷璧越沒意識到,經過這一天在學府的頓悟,他考慮的問題已經是『什麼時候能達到亞聖境』而不是質疑自己是否能達到亞聖境。

一百個凝神境的修者中,或許四十個會想怎樣能入『破障』,二十個會想什麼時候入『小乘』,五個會想『大乘』境是什麼樣子呢。但幾乎沒有人會揣測聖人的修為。

殷璧越沒想過這些。現在他只是以為,勤耕不輟的修煉便已經足夠了。

不用問,不用等。

這是潛意識裡的自信。

不會用自我質疑浪費時間,用反覆揣測消磨意志。

他右手握上了劍柄,抬頭看去。

似乎沒了雲陽城裡高樓廣廈的遮蔽,滄涯山的月色更為清冽些。

依稀能聽到林海中樹葉沙沙與松濤陣陣,鷓鴣不時啼鳴,愈發顯得夜色空曠寂寥。

白天在學府,劍尚在鞘中,鋒銳的劍意卻噴薄而出的手段,他無法再用出來。

那是心意所至,可遇不可求。

卻給了他很大啟發。

他在院中站了一夜。黎明時分,周身都浸在晨露的氤氳濕氣里。眼神卻愈來愈亮。

他想,已經找到了用劍的方法。

第12章

折花

殷璧越雖一夜未歇,但第二天去開會時反倒精神很好。

身姿挺拔,眼神澄澈明亮。

看的柳欺霜大感欣慰,「看來師弟身體好多了。」

殷璧越點頭,「多謝師姐拂照。」又看向君煜、段崇軒,「多謝大師兄五師弟。」

他謝的是獄中探視,殿上回護之恩。

雖然柳欺霜和段崇軒的助攻方向歪了……但畢竟,結果成功了。

柳欺霜看着少年誠懇的眼神,心裡有些愧疚。

她覺得自己從前沒有盡到師姐的責任,這次也並沒有做什麼,少年卻在受到許多傷害磨難之後,依然誠摯感激的向他們道謝。實在心性極佳。

集會地點理所當然是君煜的『第一院』。桌椅板凳依舊由段崇軒提供。

殷璧越道謝之後,便看向君煜。他知道既然集會,肯定是這位大師兄有話要說。

玄衣青年端坐在那裡,筆直挺拔,像一把隨時可以出鞘的劍,透出森然冷意。

他看着兩位師弟,開口道,「三月之後,是重明山折花會,你們去一趟。」

似乎是因為不常說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寒冷滯澀,語氣也生硬。

柳欺霜補充道,「明湖千葉蓮有『去憂思,解心郁』的功用,正好,你們倆也到了出峰遊歷的時機。」

殷璧越猛然想到,掌院先生說自己最好是向南去。

而重明山,正在南陸。

來的真快。

折花會,折的是山中明湖裡的千葉蓮。

整片明湖,蓮葉遮天蔽日足有百頃,蓮花卻只有一朵。十年一開。

十年在修者漫長的生命中並不算久,但沒人願意等。

因為千葉蓮汲重明山鍾靈毓秀之靈氣,除了有『去除雜念,開化心郁』的作用,還可淨化體質,提高修行資質,為未來修行道路打好基礎。

對『小乘』以下的修者而言,沒有更好的天材地寶能比過它。

用實力說話,勝者登山折花。重明山腳下的『折花會』便由此而來。

最終經過各派協商,為勉勵年輕一輩修行,定下『小乘』以下,『伐髓』以上均可參加。因為過了『小乘』境,這花便成了雞肋。而『伐髓』以下,尚不能完全吸收花中靈氣。

由『一山三派,佛門雙寺』輪流主持。發展到後來,已成為年輕一輩較量的盛會。

無數驚才絕艷的少年們千里赴會。不止為千葉蓮,更為揚名。

亦是各大門派振興聲威,確定地位,互相試探的機會。

滄涯山每次都去,但是兮華峰從未去過。

君煜這次做這個決定,主要是因為殷璧越的『白髮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