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盜墓筆記:沙海 - 第17章

南派三叔

  「我說了,我只能走完半程,那我還走個屁啊。我把自己的那份留下了,你自己走吧。」黑眼鏡又看了一眼這片沙海,「你未必能活得比我長,這裡畢竟是沙漠,你可要加油了。」

  黎簇看了看裝備,就道:「可是,四周全是那種東西,我怎麼走啊?你是不是還在涮我呢?」

  黑眼鏡把黑刀插入後腰,背上自己的小袋子,跳下了卡車,說道:「我這個人很公平,我現在會走到那個沙丘上,開始跳踢踏舞。你趁這個機會快走吧。」

  「那怎麼好意思?」黎簇說道,忽然覺得這事情變化得太快了,這人現在是要捨身救他嗎?

  「別太感動啊,我說了,我要保護那個姓吳的。如今他們肯定被困在地下,雖然暫時不會死,但是時間一長就難說了,我會下去爭取一些時間。在我的包里有一部電話,裡面只有一個電話號碼。你到了有信號的地方就撥打那個號碼,把事情告訴電話里的人,之後就會有人進沙漠救我們,這件事情就和你沒關係了。」

  「哦。」黎簇翻了翻背包,發現裡面果然有一部手機。

  黑眼鏡摘掉墨鏡,帶上了黑色的防風眼鏡,然後用一條不知道從哪兒找來的黑布蒙住了口鼻,用力紮緊。黎簇忽然想到個事情,又問道:「等等,要是我死了,你不是也沒救了?」

  黑眼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嗯,真聰明!你想得很對,所以,你千萬別死。」說完,黑眼鏡就往「離人悲」那邊走去。

  黎簇看着他越走越遠,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隱約就看到那邊的沙地開始起了波動。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立即跳下了卡車,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跑跑停停,還回頭瞅瞅。第二次和第三次回頭的時候,他已經看不見黑眼鏡了,也不知道是被沙丘擋住了,還是被那些手拖到沙子底下去了。

  他也管不了那麼多,繼續往前狂奔。此時,太陽完全升了起來,他握緊了裝有GPS、食物和水的背包。

  「千萬別死啊!」他告訴自己,然後義無反顧地沖向前方無垠的沙海。

沙海Ⅰ

荒沙詭影

第三十九章

獲救

  曬!曬的程度就猶如置身火山地獄一般。黎簇喘着粗氣,在太陽下走着,他的每一步都特別緩慢,慢到幾乎沒有前進。

  身後的沙丘上留下了一行腳印,腳印時而稀疏,時而密集,還有很多奇怪的小沙坑,顯然是有人摔倒再爬起來後留下的。

  身後早已看不到那片白色的沙漠了,也看不到那個奇怪的海子和汽車的殘骸了。沙漠變回了應有的黃色。黎簇不記得這個變化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他只是在本能的驅使下,根據GPS的方向繼續向前走着。

  他走了多久了,十個小時?他不知道,他只記得天黑過一次。那一次天黑,他還有精力能吃點乾糧,找一個看起來比較安全的沙丘的背陰面睡覺休息。

  他完全記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黑眼鏡嘴裡的三十公里,似乎有三千公里那麼長。不過,他內心殘存的一點理智告訴他,是自己走得太慢了。

  沙地極難行走,脫水和高溫讓他舉步維艱,他堅持到現在還沒有死掉已經算很不錯了,如今還在前進,他覺得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千萬別死啊!」

  他時常想起這句話。在幻覺中,如果他還沒出發,那傢伙還在他面前的話,他一定把這句話甩他臉上:他媽的,你來試試看!

  就在他恍惚的時候,他忽然看到了,在沙漠中出現了一長條奇怪的顏色。

  我靠,幻覺,真正的幻覺出現了。媽的,為什麼不是水或者美女,這一條是什麼東西,看上去比沙漠還要乾燥。

  黎簇心裡暗罵着,朝那個東西走了過去。靠近之後,他忽然意識到,這是一條老式公路。

  他愣了愣,雙腿一軟幾乎就要暈過去了。看來黑眼鏡沒耍他,他在路上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被耍了,這個黑眼鏡雖然變態,但是為人還是挺靠譜的。

  他幾乎是爬上那條公路的。Oh,no!這條公路根本不是終點,他還要走很長一段。

  他算了一下,決定喝掉水壺裡剩下的一半的水來加快自己的結局。他咽下了幾口滾燙的水,其實這一半的水也只有半杯而已。

  他繼續往前走。有了堅實的路面,路好走了很多。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那個黑眼鏡會知道這裡的情況?但是他不願意再思考了,他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行走上。

  四個小時後,一輛現代吉普車在橫穿巴丹吉林沙漠的中途發現了黎簇,那個時候,他正趴在公路的中間,隱沒在陽光下的耀眼反光中,差點被吉普車壓成一條帶魚。

  好在車上的人有施救的經驗,他們立即給黎簇補充了鹽水,並把他帶到了醫院。

  黎簇嚴重脫水陷入昏迷,等他醒過來的時候,離他暈倒在公路上的那天已經過去了十一天了,他的記憶在第十五天的時候才逐漸恢復。當他看到醫院的天花板、老爹的臉,還有梁灣那熟悉的表情的時候,立刻就放鬆下來,心說:終於回來了,一切都結束了。

  〖當你只能孤注一擲的時候,你只能孤注一擲。如果你猶豫不決,說明你其實還有辦法,只是不願意使用。〗——解雨臣

沙海Ⅰ

荒沙詭影

第四十章

唯一的號碼

  黎簇從沙漠裡出來,身體一直沒有完全恢復,還在持續接受治療。他的神志完全清醒,已是他在北醫一院醒來的第三天,他第一次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背後的傷口奇蹟般地成功結痂了,輕微的瘙癢讓他很不舒服,這種感覺讓一切細節開始回到他的腦子裡。他想起了那部手機,還有那個黑眼鏡,在給了他食物和水之後和他說過,他必須活下去,他需要撥打一個電話,來告訴電話另一頭的人事情的所有經過。

  黎簇不敢說他是真正地剛剛想起來,經歷了太陽下的暴曬,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走路上。他無數次想要回憶起那些細節,但是腦海中那刺目的毒日讓他的記憶一想到沙漠就自動停止了。

  即便現在想起來了,他也沒有馬上撥打那個電話。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經走出來了,如果他不去回憶,這一切都會過去。

  唯獨他背後的傷疤在時刻提醒他這些已經發生的事情,當時吳邪說過,帶他去沙漠就是因為他背後的傷疤。

  如果他撥打了那個電話,電話另一頭的人決定去沙漠中救吳邪和黑眼鏡的話,他們是不是也會來找他?

  如果他背後的傷疤真像吳邪認為的那麼重要的話,電話另一頭的人,也一定會來找他,那麼,事情還會再重複發生一遍。

  不,他無法再經歷一次了。

  躺在床上,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都麻木了。這棉質被子的質感,空調吹出的風所散發出的氣味和適宜的溫度,還有四周人說話的聲音,讓他忽然意識到了「文明」的美好。

  不能就這麼簡單地打這個電話。

  黎簇內心還有一種恐懼:現在距離他離開沙漠已經過去了太長的時間了,如果黑眼鏡和吳邪因此死了,對方會不會遷怒於他的「耽誤」呢?

  他偷偷溜回家,他從沙漠中帶回來的所有東西都在他自己的房間裡,連包都沒有被打開過,顯然他老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兒子經歷過什麼。

  他打開了包,從裡面找到了那部手機,已經沒有電了。他找到街角的手機店,配了一塊電池。終於開機了,就如黑眼鏡所說,手機的電話簿里果然只存了一個號碼。

  他把號碼抄了下來,找了個公用電話打了過去。沒有人接。

  電話打通了,但是一直沒有人接電話。難道只有用這部手機打過去,對方看到熟悉的號碼才會接嗎?

  聯想到吳邪的身份,黎簇覺得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他蹲在路邊想了半天。有一剎那,他想着還是不要管了,只要不打這個電話,一切肯定都能過去。反正黑眼鏡的事情誰也不知道,也不會有人來指責他。

  但是他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想法,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打這個電話,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他嘖了一聲,心說大不了打完後再躲一段時間。以前他在明處,吳邪在暗處,他不好防備。現在他算是在暗處,還能見機行事,實在不行他就讓他老爹和自己都進派出所里住去。他就不信那群盜墓賊那麼神通廣大。

  這麼想着,他就用那手機撥通了裡面唯一的號碼。屏幕顯示正在撥出的時候,他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可是手機響了起碼有三十聲,還是沒有人接。黎簇沒有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一直等到手機自動掛斷,屏幕黑掉。

  黎簇鬆了口氣:「行了,對方不靠譜,不接電話,和我沒關係。」他頓了頓,在路邊又蹲了一段時間,心裡還是不安,又撥打了一次,電話依舊沒有人接。

  他這才完全放心,心想:又是做你們的人質,又是被你們威脅,說出了沙漠就要殺了我,我都不計前嫌,給打了兩個電話,這兩個電話我冒了多大的風險。現在是你們沒接,我算是仁至義盡了,以後要是有什麼問題,自然也和我沒什麼關係了。

  想到這裡,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解脫了,完全解脫了。

  還沒等他的屁股把冰冷的地面焐熱,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幾乎脫手丟了出去。低頭一看,手機響了,是那個號碼撥回來了。

  黎簇顫顫悠悠地拿起手機,條件反射地按下了通話鍵,將手機放到耳朵邊上。半晌,他才聽到對面傳來了聲音:「誰?剛才誰找我?」

  「呃,我是一個送信的。」黎簇語無倫次道,「有人托我帶個消息給你。」他以為對方聽過後,會用很低沉的聲音,特別應景地、莊重地回答他「說」或者「稍等,我找個沒人的地方」。但是對方卻是用不怎麼重視的語氣說道:「我現在有點忙,能不能隔三十分鐘打過來?」

  黎簇愣了一下,心說你竟然還給我擺譜,就道:「可是,這個口信十分重要。」

  「我現在的事也挺重要的,如果他真那麼着急,為什麼不自己來找我,要你給我打電話傳口信?」對方繼續說道,「三十分鐘之後再和我說吧,你不打過來也沒事。」說着,那人竟然把電話掛了。

  黎簇看着電話,心說黑眼鏡啊黑眼鏡,你到底有沒有和別人說好去救你啊?這他娘的也太不靠譜了。

  怎麼辦?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耍了,不太可能吧,黑眼鏡千里迢迢去沙漠就是想這麼耍他?但是如果不是被耍了,為什麼對方會是這個態度?

  他坐在路邊,思維混亂,一直發呆了三十多分鐘,才又拿起手機,心說:最後一次了,這一次如果再不接,或者吃閉門羹,那就是你黑眼鏡自己人品差了,和我沒關係。

  電話打去,這一次倒是很快就接了,黎簇說道:「我就是剛才說要給你傳口信的人。」

  另一邊傳來的聲音已不是之前的那個聲音了,現在是一個女人接的電話,那個女人道:「你不用說了,這個號碼出現,就告訴了他們一切,他們已經出發了。很感謝你,你可以保留這個電話,這個號碼不會再打通了,再見。」說完,電話又掛了。

  黎簇怔住了,這次他聽懂了,看來對方一接到這個電話,就知道自己想要說什麼。他忽然有些失望,就這麼完了?不好好地感謝我,也不來綁架我威脅我了?甚至,也不來問問清楚事情的經過,他們這樣能找到黑眼鏡嗎?

  同時他也鬆了口氣,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感嘆着:我終於變回一個普通人了。我和沙漠,和那些瘋瘋癲癲的人,終於一點關係也沒有了。

  活了那麼大,黎簇第一次感覺到命運這個東西真有些奇妙,只是,他又覺得事情發展得有些太快了,似乎應該不會就這樣結束。但是這個時候,就算有這個預感,他也不知道該去哪裡核實。

沙海Ⅰ

荒沙詭影

第四十一章

無人在意的傳奇

  一周後,黎簇出院,回校繼續上課。他踏進學校大門的時候就想:在這個世界上,就算參與了這些老師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的事情,自己這個年紀最終也還是逃脫不了他們的手掌心啊。

  他順着進校門的人流往裡走,各種穿校服的學生和往日一模一樣,但是黎簇走在他們中間,卻開始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

  弱爆了!黎簇看着那些人,在心裡默默地念叨:老子可是被人綁架,在沙漠中經歷了極限之旅的人,現在竟然又淪為校服黨了。干!可惜那樣的經歷自己不敢多說,否則,老子一定是這個學校里最風光的人。

  路過教學樓,看了看門前玻璃里的影子,他覺得自己的背影也滄桑了起來。果然同這些普通的同學不一樣,他心中升起了小小的優越感。但是這種優越感,在他坐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立即就消失殆盡了。

  他看到屬於他的座位上堆滿了雜物。翻開自己的抽屜,裡面全都是垃圾,發霉的香蕉皮、紙團,還有很多奇怪的衛生紙。

  他把那些垃圾都清理乾淨後,突然察覺到,班級里竟沒有一個人留意到他回來了,同學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媽的,不是應該立即圍上來問我的傳奇故事嗎,他心說。這樣他就可以非常憂鬱地搖頭,裝X地告訴他們「我不能說」,以此吊足他們的胃口。說不定就有女孩會在下課回家的時候和他同路,請求他:「你偷偷告訴我嘛。」然後他就可以在路邊,或者操場上,迎着落日,如站在夕陽下的江湖遊俠一般的姿態,把故事講述一遍。然後,然後就可以……

  沒有然後,別說女孩了,就算他以前的一群死黨,也都沒有注意到他回來了。難道還要我自己去他們那裡報到?

  黎簇心有不甘,決定還是矜持一點比較好。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等待着來自別人的發現,他期望聽到有人驚呼一聲:「咦!你出院了。」

  上午的四節課過去了,沒有人發現他,好像連老師也沒有發現他。一直到中午吃飯,坐在他前面的蘇萬才轉過頭來。教室里其他人都走光了,蘇萬淡然地看着他,他也看着蘇萬。兩個人對視着不說話。

  黎簇這才意識到不對勁,不是別人沒有發現他,而是別人根本就不想和他說話。

  「幹什麼?」兩個人見了良久,黎簇問道。

  「還錢。」蘇萬答。

  黎簇這才想起來,自己向蘇萬借錢的事情。摸了摸空空的口袋,錢早就沒了。他看着蘇萬,想着怎麼解釋,但是想了想他就惱火起來了:「王八蛋,我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作為死黨,你見我第一面竟然只是讓我還錢。就算真的要我還錢,也應該先問候幾聲吧。」

  「明天還你!」黎簇沒好氣道。

  蘇萬繼續看着他,過了好一會兒,又問道:「你的病好了吧,不會傳染了吧?」

  黎簇看着他:「什麼病?什麼傳染?」自己不是被劫受傷嗎?怎麼就變成生病了?還是會傳染的病?

  蘇萬道:「我們班主任說你得了肺病,會傳染,所以休學幾周。」

  「他奶奶個腿兒的,老子是外傷,老子不是得病!」黎簇一下明白為什麼沒人理他了,幾乎跳了起來。自己被綁架然後獲救的傳奇事跡,敢情誰也不知道,全只當他是得了傳染病。

  班級里現在也沒幾個人,黎簇心裡鬱悶,踹了幾腳桌椅發泄,又轉頭看蘇萬。

  蘇萬拿着飯盒問他:「真不是傳染病?」

  「再問絕交啊。」黎簇指着他,想了想,就撩起自己的丁恤,讓他看自己的後背。等他再轉過身來時,蘇萬正張大了嘴巴看着他,明顯被他背後的傷疤震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了。」黎簇回答,「去操場上吃中飯,我和你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