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海/盜墓筆記:沙海 - 第6章
南派三叔
他把兩攤照片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比較,最後才發現,問題不在照片本身,而在照片的內容上。
他們從古潼京回來後拍的照片中,少了一個人。
沙海Ⅰ
荒沙詭影
第十一章
吳邪的故事(三)
發現照片中少了一個人,對於他來說很不容易,因為大部分照片都是在篝火晚會時拍的,人又多又混亂。吳邪之所以能發現這一點,是因為之前讓他看的那一沓照片中,藍庭有大量的照片是和另外一個女人一起拍的,但是在這一沓中,竟然一張都沒有。
「那個插畫家怎麼不見了,」他問道,「那個叨什麼?」
「叨叨。」
「對,她怎麼不見了,她中途退出了?」他看着藍庭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感覺,覺得該不是他們的旅途中有人出了事吧。不過照片中她都笑得很燦爛,如果她最好的朋友出了事她還能笑成這樣,他就要重新考慮她的人格了。
藍庭咬了咬下唇,卻道:「她沒離開,她就在我們隊伍里。」
他看了看照片,做了一個無法理解的手勢。
藍庭道:「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她就在這些照片裡——」
他繼續看着她:「這裡沒有她。」
「有她,大部分的照片裡都有她,她是一個很喜歡拍照的人,我拍這些照片的時候,有好幾次都是以她作為焦點的。」
吳邪忽然有點明白她想表達什麼了,但是他不敢相信,看着她,等她繼續說下去。
她繼續道:「但是,等我洗出這些照片之後,我發現,她竟然沒有出現在照片上,甚至那些我絕對可以肯定是為她而拍的照片上,都沒有她。」
他吸了口涼氣,看了看那些照片,第一時間思考的不是這可能不可能,而是她是不是在玩自己。
經常聽說寫懸疑小說的作者會把自己也寫得神經掉,難道藍庭趕稿已經趕得崩潰,分不清楚現實和幻想的區別了?
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一絲迷亂。
「會不會是你弄錯了,你的朋友有意迴避了鏡頭?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其中有一個人的朋友失蹤了,等他想找一張那個朋友的照片做尋人啟事的時候,卻發現這個人從來沒有留下過正面的影像,在所有照片中,那個朋友都有意地迴避或者只露側臉。」吳邪說道,他只能儘量先讓自己相信這是真的而避免自己想要離開的衝動,「最後他們發現,那個朋友其實
是一個特工,受過這種躲避拍攝的訓練。」
「那本小說就是我寫的。」藍庭看着他,「那只是小說,而且這裡不是側臉就行的,你要完全迴避掉所有的鏡頭是相當難的。」
「但是……」
藍庭忽然做了個手勢:「老關,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和你說這些,也不是希望你相信,我只是想問問你,在攝影上,在什麼情況下會出現這種現象?」
吳邪想說的是做夢的時候,但是還是忍住了,想了想,心說算了,他就奉陪到底吧,正色道:「你那個朋友,她本人正常嗎?你能看到她?」
「當然。」她點頭,「否則我會先瘋掉。」
「那當時在一起的其他隊員呢,你有問過他們嗎?在當時是否都看到了叨叨?」
藍庭很冷靜地說:「我問過,但是他們對那天晚上的印象都很模糊了,沒有人能肯定當天夜裡叨叨和我們在一起。這也是讓我很詫異的地方。」
吳邪想了一下,道:「理論上,照相機照相和人眼的成像是一種原理,所以,人眼能看到的東西,用照相機也應該能拍到。人的影像產生是因為光線照射到人身上然後反射到了感光器械中,要讓一個人在照片中看不到,就必須單獨使得這個人身上的反光無法在照片上曝光。」
藍庭眼睛一亮:「就是說有可能?」
吳邪微微搖頭:「某些特種鏡頭能做到這一點,比如說,有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透視相機。但是這種鏡頭不太可能達到穿透人體的效果,因為穿透衣服只是穿透一層單純的棉織物,而人體是很複雜的,包括骨骼,皮膚,脂肪,肌肉。如果能穿透人體,那麼,人身後的背景、書、椅子、沙子什麼的,同樣也能穿透,那就什麼都不可能拍出來了。何況鏡頭是無差別的,如果你的朋友拍不出來,其他人也一定拍不出來。」他很斬釘截鐵地和她說道,「所以,你說的這種現象,在物理學上是不可能成立的。」
她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嘆了口氣,但沒有表現得太過失望。
吳邪繼續道:「這些照片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一點問題,我覺得不可能是被人做了手腳。如果你非要說上面少了一個本該存在的人,那只有用靈學來解釋了,那就更不可思議了。而且,你也說了當時在場的其他人沒有人能肯定叨叨就在現場,所以這件事情只可能是你弄錯了。」
她把頭髮別到耳後,抿了一
口茶道:「真的沒有任何能做到這種效果的可能,哪怕非常複雜?」
吳邪搖頭:「一定是你弄錯了。」
她苦笑:「我也希望是我弄錯了,但這事情是我親身經歷的,不是你說弄錯了我就能騙過自己的。」
吳邪忽然有種被戲弄的感覺,甚至有點惱怒。他看着一臉認真的藍庭,想着要怎麼擺脫這件事情。
藍庭繼續說着:「關老師,你也別琢磨了,就當我說了個笑話,不過希望你能再幫我個忙,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你的朋友,我想再去一次巴丹吉林。」
吳邪皺起眉頭:「再去一次?」
「再等一個驢友團太花時間了,你剛才說你在那邊的關係很好,我想你應該能介紹幾個可靠的人帶我進去。我要回古潼京,叨叨在那裡做過的事情,我都做過,沒有理由她出事我卻沒出事,只有一件事情,她做了我沒有做。在古潼京有一座石頭山,非常陡峭,我們都不敢上去,只有叨叨一個人爬上去了,所以,讓叨叨變成這樣很可能和那座石頭山有關係,我這次也要爬到那個石頭山上看看,到底上面有什麼東西,讓叨叨出這種問題?」
吳邪覺得十分不靠譜,她竟然為了這麼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鄭重其事地向自己請求幫助。吳邪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道:「藍小姐,我覺得,你最好去看一下心理醫生,長期的寫作會導致判斷失常,我經歷過這種過程,我覺得你有點入魔了。」
本以為藍庭會生氣,結果她只是嘆了口氣,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和吳邪交談的興趣,臉色有些蒼白。吳邪看着她收拾起那些照片,然後用很輕的聲音道:「謝謝你關老師,對不起耽擱了你的時間。」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吳邪有點不放心,問道:「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去?」
藍庭搖頭,似乎心思已不在他這裡了。吳邪想了想,追問道:「對了,你幹嗎不直接去問叨叨她到底看到了什麼,何必要自己再進沙漠?」
藍庭頭也不回地走出茶館,道:「已經不可能了。」
沙海Ⅰ
荒沙詭影
第十二章
吳邪的故事(四)
回到家裡,吳邪把整件事情回想了一遍,總覺得十分不妥當。
他想起當時為了前往巴丹吉林搜索過的資料,那些資料里只有一本法國的攝影雜誌在1998年某期上登過一張古潼京的照片,那裡是一片岩山錯落的沙漠低洼,看不出有什麼恐怖之處。不過,在照片的附文中,提到古潼京給人一種特別奇怪的感覺。在法文中有一個詞語形容那種感覺很貼切,但是翻譯成中文就很難找到對應的詞,大概意思就是,在那個地方,
你的思維會感覺到一些平常感覺不到的東西。讓人悚然的是,拍攝這張照片的攝影師在三年後自殺了。當然,攝影師自殺在行內和詩人自殺一樣平常,沒有理由把這件事情對號入座地與古潼京的傳言扯在一起。
吳邪前三十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惡作劇,所以他認定這件事是假的。但是他看藍庭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戲弄人,最有可能的情況是,她的精神狀態出現了異常。
這種事情他並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吳邪有一個朋友就是一個例子,他是寫「文革」小說的,後來得了抑鬱症,寫小說這種事情很容易讓人走火入魔。
吳邪想給出版商打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情,畢竟既得利益方是他,但是一想,他答應過藍庭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其他人,就把電話放下了。可是左思右想,他還是不放心。
這件事情,他必須讓她身邊的人注意起來,這個人應該和她關係很好,能夠關心她,而且知道了這個秘密也不會讓藍庭覺得難堪的。但是,他對藍庭並不熟悉,找誰呢?
吳邪想起了叨叨。
作為藍庭這個離奇故事的女主角,她既是藍庭的好友,那次沙漠之旅她們又是同行,非常合適。
吳邪之所以能在照片中認出她,是因為她也算是個有名的插畫師,所以找到她並不難。於是,吳邪去找他的朋友要叨叨的電話。
但是等到他向他朋友問起那個名字時,他的朋友卻回了一個沉默。
「你找她做什麼?」他朋友遲疑地問他,「她的號碼我一個禮拜前就刪了。」
吳邪只好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說了一遍,他朋友就嘆了口氣:「老關,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這種事情最好不要開玩笑。」
「怎麼了?」吳邪忽然意識到不對。
「她自殺了,就在一個禮拜前。」
「自殺了?」
「自殺了,一個禮拜前在她的公寓,我以為你平時會看新聞的。」
吳邪啞然,聽對方的聲音一點也不像開玩笑。他意識到這是真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他們對於事物的反應很不一樣,他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夠接受這種事情,但是他自己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既然這件事情真實發生了,那麼他不能當成不存在。」吳邪看着黎簇說,「所以,我在網上搜了叨叨的新聞。她真的在自己的公寓裡自殺了,而且新聞鋪天蓋地。新聞照片中她自殺的房間牆壁上貼滿了照片,那些讓我很在意。我也搜索了古潼京的一些東西,但都沒有和這件事情類似的信息。而關於相機不能拍到人像的事件,也只有一個,但那是相機壞掉導致的。」
「那藍庭後來怎麼樣了?」黎簇聽得入神。
吳邪嘆了口氣:「原本我想再約她聊一聊,結果她那天夜裡就訂了飛機票,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後來聽說她去內蒙古待了兩周,回來之後也自殺了。」
黎簇咽了一口唾沫:「這也太邪門兒了吧,難道她去了之後也不能被拍進照片裡,然後和叨叨一樣自殺了?」他看着吳邪,發現他一臉凝重,覺得那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是因為藍庭的自殺而感到內疚嗎?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像藍庭那樣能夠毅然決然地進入沙漠尋找真相的人,是不可能輕易自殺的,所以我推測她有可能是遇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原本我想帶着相機去證實一下,但在她的葬禮上並沒有看到她的遺體,所以也無從知曉究竟她是不是和叨叨一樣。但她死前在遺囑里有交代,托人給了我很多照片,從古潼京拍回來的照片。在那些照片裡,有一個奇怪的東西。」
說着吳邪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黎簇。
黎簇低頭去看,背後的疼痛似乎都感覺不到了,他看到那是在沙漠中孤零零的一塊巨大的石頭。
「這是一塊石頭。」他想起吳邪的故事中,藍庭提到過,叨叨在古潼京曾經爬上過一塊石頭。
「你和我想的一樣,這應該是藍庭提過的那塊石頭,她回去一定也是去找它的。」吳邪嘆了口氣,「我應該跟她去的,如果我跟她去了,我絕對不會讓她爬到這塊石頭上去。」
「為什麼,你知道這是什麼石頭?」
「這不是石頭。」吳邪道,「是一座古代大型陵墓地面部分的遺蹟。而且,它應該還不是一座普通的陵墓,而是一座世界上罕見的,恐怕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座這種類型的陵墓。」
吳邪欲言又止,顯然沒有把所有的話都講清楚,但黎簇不敢追問,到底這種類型的陵墓是哪種類型的陵墓?他看着吳邪忽然開始清理桌子,並問他:「想不想知道得更詳細?」
黎簇點頭,吳邪道:「我對這個陵墓非常好奇,於是,我對那邊的一些歷史資料進行了研究,結果發現了一些很奇怪的巧合,你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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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合作
吳邪把桌子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在桌子的中心擺了一個硬幣:「這是西夏的黑水城。」又擺了一包煙在邊上,「這就是藍庭去的大概位置。你有沒有發現什麼?」
黎簇比劃了一下:「很近啊。」
「黑水城是古絲綢之路上的著名古城,後來在隋代,一夜之間被風沙掩埋,從此消失,不見蹤影。之後在1909年被俄羅斯盜墓賊發現挖掘,洗劫一空。」吳邪道,「但是,世人普遍認為,黑水城真正的財富尚未被發現。隋代之前,黑水城是邊關要塞,在四周死了無數人。黑水城在歷史上有好幾個鼎盛時期。党項時期,當時守城的蒙古族積攢了巨額的財富,城池的統治者被中原大軍圍困,斷絕水源之後突圍逃入沙漠。但是中原大軍進入黑水城後,沒有發現任何財寶。有人懷疑党項時期黑水城裡的所有財富,都被這批蒙古人帶入了巴丹吉林沙漠。於是,中原部隊帶人追入沙漠,一路跟着足跡,一直追到了一個叫做古潼京的地方。」
黎簇聽得呆了,他心裡已經大概搭建起所有細節和最後的結論。不管他信還是不信,吳邪的敘述必然是精彩的。
「他們發現了蒙古殘兵的盔甲和武器,全部散落在沙子上,但是人全都消失了,沒有血跡,沒有任何搏鬥的痕跡,只剩下這些衣服和武器。」吳邪說道。
黎簇「哦」了一聲,頓了頓:「那你的結論是什麼?」
吳邪嘆了口氣,重新點起一根煙來,吸了一口:「按照這個傳說,這批蒙古人當時肯定就在沙漠裡的某個地方,這些財寶被他們帶走之後,肯定不能一直帶着,必然會藏在沙漠的某處,而且一定在古潼京附近。」他笑了笑,「如果古潼京有一個隱蔽的古代皇陵廢墟,那實在是隱藏這些東西的最好地點。這種信息對於我這麼一個做古董交易的人來說,真的是求之不得。所以,我就派我手下的隊伍,前往沙漠裡查探。四個月,他們終於找到了照片裡的地方,但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得到的唯一線索,」吳邪指了指黎簇的後背,「就是這張圖。他們在古潼京外沿一個石窟廟宇的廢墟里,發現了一座佛像,但是這座佛像身上的服裝有很多古蒙古的特徵。在佛像的背後,他們發現了這張圖以紋身的形式畫在了它的背上。」
黎簇聽梁灣說過,他們是從一個古屍的背上看到這張圖的,沒有想到竟然是騙人的,後面的故事居然那麼龐大。「不是隋朝古屍背後上的嗎?」
「那是王盟瞎掰的。」吳邪道,「你也知道,我當時派出去的負責人叫黃嚴,當時我自己已經放棄了從那個地方得到什麼東西的希望,回來的那些人,精神上似乎都出了點問題,特別是那個黃嚴,他非常堅決地認為這張圖和古潼京有什麼關係,開始瘋狂地想去解開這張圖的奧秘。後來我幾乎無法了解他的蹤跡,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是,我又犯了一個錯誤,我沒有去理會這件事情,之後,就發生了你背上的事情。」
「那他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黎簇道,「他怎麼死了?」
「他是被人做掉的。」吳邪點了點煙灰,「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但是他臨死之前把他發現的線索,全部刻在了你的背上。這件事情背後一定很複雜,我估計你背後的這張圖也許能夠告訴我們,那些蒙古人帶出來的財富到底在哪裡。所以如果把你留在這裡,也許會很危險。你跟着我們去沙漠,不管我們能否找到那些東西,我都會宣稱我們已經得手了。這樣,你就沒有利用價值,也就安全了。」
黎簇摸了摸臉,不可否認,吳邪說得真的很有道理,但是他還是覺得不妥當,內心有一股欲望讓他想跑。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很懦弱的,自己其實不是不會判斷形勢——他現在只能答應,但是他還是在本能地想逃避。
「老闆,說實話你真的已經很有誠意了,但是反而正是因為這些誠意讓我覺得不安啊。我覺得這裡面有陷阱,你們這個行業的人,不可能這麼真誠。」而且去古潼京那麼危險,還有可能會瘋掉,誰會願意去啊!黎簇不敢直接說,在心裡默默嘀咕。
「在生意場上是不可能的,但是這些事情,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你現在覺得自己相信了,回去休息一下,又會覺得我是扯淡。但你背上的圖是確實存在的,危險也確實存在。」吳邪看了看手錶,「我已經把我能告訴你的都告訴你了,三天後,我會去醫院接你。現在大家都客客氣氣的,我也信任你。但是你別耍我,如果你對不起我了,我會變成另外一個人,到那個時候,你跑也沒有用,隨便你去哪裡我都能找到你。」
黎簇聽着電梯的門合上,知道那批人真的下去了,這才鬆了口氣。
「快開門!老娘要被憋死了。」梁灣在裡面大叫。黎簇把她放出來,她直接就沖向廁所。
黎簇捧着臉慢慢讓自己放鬆再放鬆,他咬着牙有氣無力,心說:天哪,我到底是造了哪門子的孽啊。我是不是已經瘋了,黃嚴一板磚已經把我拍成了腦殘,我自己不知道,活在了幻覺里?
這些事情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巴丹吉林沙漠,老子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狗屁地方。巴你的粑粑,丹你的嗲嗲啊。
梁灣問他是怎麼回事,他也沒有力氣說細節,只是大概說了說情況。吳邪一走,他內心的恐懼如潑墨般在宣紙上不停蔓延,他心中的天平立即倒向退縮的一方,怎麼想怎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