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南洋 - 第3章

南派三叔

  可是幾乎我產生這個念頭的同時。阿惠扶我站起來,我卻發現腳下不太對勁,猛然間,聽到船下傳來一大片淒涼的哭泣聲,撕心裂肺,緊接着腳下猛地一抖,岸邊的景色開始緩緩移動起來。接着,我聽到一連串淘海客的吆喝聲。

  我立即衝出去,發現船竟然開了,船帆全部正在一個一個立起來,船舷慢慢的離開岸邊。我看到下面那些沒能上船的人,哭喊着癱倒在地,一股奇異的感覺傳來。

  我已經回不去了,這艘詭異的船,即將帶着我們漂洋過海,從此之後,我們就像一群無家可歸的亡靈,到達千里之外的異域。同時,我有一種非常糟糕的預感,將有很多可怕的事情,發生在這艘棺材一樣的船上。而我只能面對了。

  船離開岸邊已經一個時辰,岸邊的景色早已經看不到,雖然還在內海,但是四處望去,已經是汪洋一片,只有海水的顏色還能告訴我,這裡並不是風浪不可測的外海。只要船老大願意,掉頭不久我們還是可以回到岸上。

  天漸漸的黑了,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剛才那種想下船的衝動,現在想來也是十分的可笑,與此同時,身體也恢復了感覺,竟然火辣辣地疼了起來。我檢視了一圈,才發現落水救人的時候,我身上被那個長衫抓出了很多傷痕,還有很多地方也撞出了淤血,可能是鍾燦富救我的時候搞的。阿惠也看見了我的傷,眉頭立刻蹙了起來,就說要給我擦藥酒。我有些難為情,支吾着推辭,反倒是她嗔怪起來,說你還是不是男子漢,我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為了避嫌,阿惠找了遠離船艙的僻靜地方,幫我擦藥酒,一路上我悄聲把之前在船下看到的情形告訴了她。

  她邊用力幫我化瘀,一邊看着我道:「出來行走江湖,講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你知道仇家就在船上,都不去防備,這是兵家大忌。」

  我聽着好笑:「為什麼你說的一套一套的,好像俠女似的?」

  「聽過評書嗎?評書里都那麼說。」她道:「而且你不會自己琢磨嗎?」

  我心說要不是你自己去湊熱鬧,我擔心你,我才不會中招呢,不過畢竟不算太熟,也不敢說出來,只好笑笑。又想到那船給我的感覺,對她說了我的顧慮,「看來我們之後得小心一點,我現在倒是不怕黑皮蔡。他陰我就代表他忌諱船上的規矩,我反而覺得這船肯定有問題,我們得在這上頭小心點。」

  見我下了這樣的結論,阿惠卻並不害怕,反而笑道:「我不想上船的時候,你非拉我上來,現在你又要下船,我們已經出了外海,再說這些也晚了,你看船上有這麼多人,就算有事,未必會落到我們頭上?還不如放寬心。」

  我聽得覺得頗有幾分道理,我總不能比一個弱女子還膽小,不過,這女人還真不能說是弱。

  正要表態,船體猛然一抖,我們被狠狠地晃到船壁上,接着,一個奇怪的聲音,幾乎是在耳邊響了起來。

  我和阿惠的身體同時一僵,阿惠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我對她輕輕搖搖頭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要動,在船體接連的搖晃中,我又聽見了這個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什麼情況?我疑心起來,這個聲音聽着讓人有說不出的壓抑和難受,我簡直要喘不過氣來。停了一下,它還在響着,我終於忍受不住,屏息靜氣輕輕地走了一圈,感覺聲音的源頭像在底艙下,而且我聽得比較清楚了,那應該是一個年輕女孩發出來的痛苦呻吟。

  到底是誰,被關在這貨艙的下面?阿惠看向我的目光里也充滿了疑惑,我們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好奇和一絲害怕。愣了兩秒鐘,阿惠指了指下面,顯然好奇心占了上風,她這是在詢問我是否要去一探究竟。

  直到這一刻,我才憤怒地反應過來,全叔黑皮蔡並沒有放過我,他們竟然就敢真的明目張胆的,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種殺人謀命的事。

  但這時候憤怒已經沒有任何作用,我漂在水裡,儘管已經是六月,但還是感覺海水冷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海流的原因,還是時辰的關係。我的身體變得非常僵硬,手腳完全不聽使喚,簡直像要抽筋。幸好我在海邊長大,遇到這種事情也沒有太過慌張,咬牙活動身體,過了一會兒總算踩住了水,緊蹬幾下才算游到船邊,手立即死死地抓了上去。

  這時旁邊不遠處傳來救命的聲音,我轉頭看去,那個落水的生意人好像不通水性,正在拼命掙扎,已經被海浪拍出去好一段距離,他好像已經堅持不住,喊聲低了下去。我動了惻隱之心,我身為一個郎中,見不得活人在我眼前被淹死。我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拼命踩着水,心想不管怎麼說,既然都下來了,還是先把人救了再說吧。

  遠遠地,船舷邊上的乘客們揮着手在喊些什麼,但我在水中聽不清,也沒有時間去理會。一片海浪打過來把我壓了下去,等我浮出水面抹了把臉,就看到生意人在不遠處的海面上下掙扎,已經聽不到他的叫喊聲,我只能看到他在水裡忽沉忽現,面色已經扭曲得可怕,嘴裡不停地往外冒着氣泡。

  等我游到他身邊的時候,看他已經雙眼緊閉緊咬牙關,海里救人非常危險,我沒有馬上拉他,而是謹慎地繞到他身後,才架住他的手臂向小船游去。

  等游到離船沒幾步路的時候,我再也沒有一絲力氣,冰冷的海水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我的身體不停地往下墜,我向舢板船上的淘海客伸出手去,那個暈死的生意人突然轉了個身,翻着眼白抱住我的一條腿往海水裡面拖下去。

  「媽的……」我頓時大喊起來,但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海水灌進了嘴裡,我的肺頓時炸裂一樣疼了起來,眼前頓時是一片藍色的畫面。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模模煳煳地看見福昌號吃水線以下,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它水下部分的樣子我一看就覺得和其他船都不一樣,船底要比其他船厚得多,從海里這個角度看上去,突然讓我騰起一股不祥的感覺——這,簡直就是一隻活生生的大棺材!

  我不知道為什麼它給我這樣的感覺,我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下沉,腦海里翻起往事,像放電影一樣無聲。小時候圍坐守歲吃年夜飯的全部家人,本來我已經忘記了他們的模樣,現在卻清清楚楚地想起來了;失散時留在我腦海里姐姐慌亂的眼神;叔父一步一頓離去的背影;秀芸與我私會時風情萬種的笑臉……又慢慢都模煳起來。

  就像做夢一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聲音變得清晰起來,我被扔到了硬地上,劇痛中我順勢趴了下去,鼻孔和嘴巴都往外湧出咸澀的海水,眼淚和鼻涕也不停地淌下來。我呻吟着費力的睜開眼睛,恍惚中看到一隻粉色的繡花鞋,在刺骨的寒冷中,我猛地打了個噴嚏就直起了身。

  但是我沒有看見穿粉鞋的女人,反倒是大鬍子鍾燦富蹲在我面前,水順着他的短褲和毛茸茸的小腿往下滴,見我坐起來他一臉失望:「他娘的,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我就知道這個小白臉死不了……」聽他巴望我馬上死掉的口氣,我心裡湧起一股怒意,這個可惡的淘海客,我並沒有去招惹他,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偏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知道在船上想跟鍾燦富理論是很可笑的事,只能是不去理他,慢慢地半跪在甲板上。這時一條棉帕子從後頭遞了過來,我轉頭去看,發現是紅了眼睛的阿惠,她輕聲道:「還好你醒了,嚇死我了……」

  第九章

奇特聲響

  我正在猶豫,阿惠已然朝艙里走去,我只得跟上她。貨艙里堆着的東西很多,只有一條不大的通道朝里,阿惠在前面走的很快,我有些奇怪起來,這裡面一片漆黑,怎麼她的好奇心這麼重?都不害怕的嗎?

  我加快腳步追上她,兩人走到貨艙里的深處,我看見這裡已經沒有了貨物,艙壁上有一盞油燈,地上擺滿了長方形的壓艙石,看上去非常的厚重。而且奇怪的是,這些壓艙石竟然圍出了一塊地方,空地里只有一塊不大的像磨盤的圓形石頭,一下和其他壓艙石區別開來,不光是形狀,顏色似乎也有些奇怪,只是離得遠看不太仔細。阿惠就站在那裡,看着那塊石頭,臉上一副吃驚的樣子。

  我站到阿惠身邊,她轉過頭看着我,眼睛亮亮的,輕輕說道:「閩生,這下面不像是裝人的地方,你看那石頭。」

  我湊近那塊不大的壓艙石,赫然發現上面貼着一張黃紙,上面鬼劃桃符一樣很潦草地寫着什麼字,在昏暗的艙里看上去有些詭異。難怪剛剛覺得顏色有些不對。

  這時外面似乎有一陣浪打了過來,腳下傳來微微的晃動,我聽了聽外面,海水發出有韻律的拍打聲,感覺我們剛好就在吃水線的位置,那麼吃水線以下,也就是底艙下面,一定還有一層艙室。

  我想起了早先在水裡看到福昌號船底的情形,福昌號是漁船,憑空多造出這麼一層艙室做什麼?

  我又仔細去看道符,發現那是張手掌寬的黃表紙,寫着鮮紅的硃砂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透着一股壓迫感,看得久了似乎都有些喘不過氣。字的最末是巨大的錘子一樣的筆畫,印象里祭祀龍王爺的吉符,一般都是紅紙黑字,這種黃紙可是代表閻羅王的東西,倒像是用來驅邪的靈符。我以前隨叔父出診,就常在一些病人家裡看到類似的,都是道士或者巫師寫了降妖驅魔的。

  阿惠顯然也看出來了,對我說道:「這是……用來辟邪的道符……這下面有個妖怪。」

  辟邪?道符?我猛然醒悟,沒錯,早就聽說如果淘海客在出海時遇見死了人,他們一定要把死人帶回到陸地上來,否則下次出海的時候,隔絕陰陽兩界的門戶就會打開,船會不知不覺駛入冥海,只有這道靈符才可以關上黃泉路的門戶,地獄裡的冤鬼才不會沿着黃泉路逃竄到陽間,活人才不至於永遠漂泊在冥海。

  為什麼這道符會貼在這塊壓艙石上?難道壓艙石下裝了屍體?可這也說不通啊,福昌號才啟程,如果真的是海上喪生的淘海客,靠岸後也應該入土下葬了。不可能把屍體長期封在船上的。

  況且,下面的空間這麼大,到底是什麼屍體要占一艙的空間。

  況且屍體怎麼可能發出壓抑的呻吟聲?

  難道是詐屍了?我嚇了一跳,情不自禁拉着阿惠往外退了一步。忽然,又一陣幽深的呻吟清晰地從壓艙石下傳出,在這寂靜的空間裡,攪出一種驚駭的感覺。我害怕起來,死死地盯着那道符,很怕下一刻就有什麼東西破艙而出,就算我不是手無寸鐵,也對付不了那樣的妖邪。

  我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趕緊拉着阿惠一通狂跑,腳踩在木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呻吟聲夾雜在其中,簡直像後頭有什麼東西正在追趕着我們。我強自鎮定,頭也不回地跑着,一直跑出了艙門,身後突然炸起一聲怒喝:「站住!」

  我一下炸出了白毛汗,心想這回躲不過去了?嘴裡喊着救命還是要跑,卻有一隻手死死地按住了我的肩頭。我一下慌了,掙紮起來,卻被整個拉向後頭,與此同時阿惠喊道:「鍾燦富,放開他。」

  鍾燦富?怎麼回事?我停下了動作,回頭看見鍾燦富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我們的身後,正冷冷地盯着我們。

  「你怎麼在?」我奇怪地問道,剛說出口就知道問錯了,在這條可怕的船上,他們才是主人,而我沒有經過船主人的允許就跑到底艙亂看一通,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又想起了可怕的呻吟聲,緊張地往後看了看,那裡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清,好像燈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一樣。沒等我說什麼,鍾燦富拍了拍手,立刻躥出了兩個人,拿着尖利的魚棱,把我夾在正中:「你們他娘不要命了,敢到這裡來?走,跟我去見蛟爺,看他怎麼收拾你!」

  鍾燦富擺了擺手,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又回頭對我們說道,「趕緊滾吧!」

  我冷汗直冒,再看阿惠,她在邊上面色慘白,捂住了嘴不敢說話。雖然不清楚鍾燦富怎麼會那麼輕鬆就放我們走,但現在也沒時間來細想,我始終對底艙的東西感到恐懼,既然這麼容易過關,又能遠離底艙,我當然不會自找麻煩。

  二話不說,我拉着阿惠就往二層魚艙跑去,剛跑到甲板,隱約聽見鍾燦富的怒罵聲:「媽的,讓你們守好,你們都去吃屎了嗎?蛟爺怎麼說的都他娘忘了?讓蛟爺知道有人下來了,你們就等死吧!以後再有外人下來,都給我扎到海里餵魚!」

  看他們沒上來,我鬆了口氣,看來他們真不想對付我們,就在這時,甲板上響起一種特別的聲音——啪唧啪唧,啪唧啪唧,好像有很多人用整齊的步子大踏步向這邊走來,但是,卻又像是一個人。瞬間,下面的鐘燦富他們就安靜了下來。同時,甲板上其他淘海客的聲音也消失了。

  我轉頭看去,一下看到一個人影,出現在夜幕之中的甲板上。

  沿着船舷走來一個身材矮小壯實、四十歲左右、膚色黝黑,模樣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從艙里出來,他穿着海船上只有船老大才能穿的黑色繡着龍鳳圖案的肥大龍褲,上面穿着一件對襟扣短衫,露出手臂的肌肉看上去像鐵一樣硬,更奇特的是,我一眼就注意到,他光着的兩隻腳上各有七個腳指頭。

  六個腳趾的人倒是偶爾能見到,長七個腳趾的卻從未聽說,更奇怪的是兩隻腳都是七個腳趾。

  這個人在甲板上行走的時候,七根腳趾就像七枚鐵釘,落下時牢牢地釘死在黑黑的擦得發亮的船板上。難怪他走路的時候,會發出那麼響的聲音了。

  一直以來福昌號隨着海浪來回搖晃着,剛上船的時候我們只有抓着東西,才能夠站穩腳跟,但這個矮小的男人,卻因為兩隻腳有七個腳指頭在船上如履平地。

  我們一下被這個人的氣勢震懾,一下呆了下來。

  怪人走到了我們身後的艙口。所有淘海客都在低頭忙着找事做,沒有一個人抬眼看這個剛剛走過來的矮個子男人。

  我心裡正犯嘀咕,疑惑剛才還嬉皮笑臉的淘海客怎麼突然就變性了,就聽那個怪人啞着聲音對底艙問了句:「剛才怎麼回事?你在底艙吵什麼,連你也不曉得規矩嗎?」

  鍾燦富抬起頭來:「蛟爺,那邊這條舷梯,昨天收起來的時候我檢查了的,明明是好的,剛才有人上船卻斷了,一個倒霉蟲差點摔死。你說要不要修修。」竟然有點語無倫次。

  「我問剛才是怎麼回事!」怪人打斷了鍾燦富的話,從甲板上俯視盯着鍾燦富冷冷道。

  「不知道誰弄斷了舷梯,我讓蝦仔去弄,沒想到他在這兒偷懶,我就罵他幾句。」鍾燦富低着頭飛快地說。

  「說實話!」矮個子男人抬了抬眼睛。

  「真的。」鍾燦富好像有些害怕:「我不敢騙你……」

  我心中凜然,這個兇悍的大鬍子竟然在幫我們隱瞞,但是肯定不是因為幫我脫身,肯定是因為如果讓這個蛟爺知道我們下了底艙,他們可能也會倒霉。

  看來底艙里的東西,這個蛟爺是下了死規矩了,這裡面的東西肯定非同小可。一碰就死。不過這蛟爺的權威也太大了。

  這時那個怪人轉過身來,正對着我,一道精光從他眼中閃過:「還有毛客跑到舵盤後頭。福昌號什麼時候有過這規矩?」

  「蛟爺,我馬上讓他們滾!」鍾燦富說道,立即就爬了上來,沒等他動手,阿惠一把就拉着我混在乘客里向船艙走去。接着就聽到鍾燦富大聲地吼叫:「你們兩個姦夫淫婦,再到後舵來我把你們直接丟海里去!」

  進艙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蛟爺轉身已經一聲不吭往回走了,這個長了七個腳指頭的矮個子,原來就是福昌號的船老大,大名鼎鼎的蛟爺,我們的這次遠行是否平安,就掌握在他手裡。

  忽然想起叔父之前安慰我時說的話,現在我有些相信這樣一個人物,說不定真的能夠一腳踢死只牛。不過,他剛才的表現,分明已經證實了我的推測,這船的底艙非同小可。

  可這艘船的底艙里到底藏了什麼呢?回想底艙里傳出呻吟聲,要麼是妖邪要麼是什麼快死的人——我的心頭再次浮現了先前的疑惑,這條船到底是什麼情況?如果如阿惠說的,三年前的船不是這樣,那麼在三年中這條船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讓這艘船看上這麼詭異。

  正想着,忽然又是一聲呻吟聲,接着四周的船客就是一陣騷動,因為這一聲呻吟聲,很快變得離我們很近,幾乎就在船艙之外。

  剛才我們聽到呻吟聲的時候,這些船客一定也聽到了,我看到幾個人開始竊竊私語,有些人看了看我,有些人則把耳朵貼到甲板上。

  我也立即學他們的樣子,一聽,還是剛才的那幾聲怪聲,應該是同一個東西發出來,這一次卻像是在我們的甲板之下,似乎它從剛才我們呆的位置,走到了船艙下面。

  有人在艙口那裡輕聲道:「這船上是不是不乾淨啊,我怎麼聽到有女鬼在叫。」

  立即他旁邊的人捂住他的嘴巴:「你不想活了,這種不吉利的話,怎麼可能在這兒說,如果讓他們淘海客知道,你肯定活不了。」

  那個人被嚇得臉色煞白,但是他的話已經被很多人聽到了,「是船被浪打的聲音,這船板子肯定有幾塊老舊了,我做過船工,我知道。」有人就道。

  我心中苦笑,這聲音怎麼可能是船板的聲音,這東西一定是什麼活物發出來的。而且,這活物一定就在我們船艙下面。

  我往外看了看,淘海客們似乎並不在意,看來他們應該早就知道底艙里有東西,早習慣了,我心中的懷疑就更強烈了。

  正想着,忽然阿惠猛拉了我一下,我回頭,一下竟然看到黑皮蔡和全叔正在人群中向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看着我們。

  第十章

鬼氣瀰漫

  我心說糟糕,難道他們要在這個時候找我動手,我一手就摸住了包袱里搗藥的藥臼子,護住阿惠往後退,心裡十分的詫異,因為潛意識裡,我覺得他們不可能在這種場合對我們下手。大家都在艙里休息,再怎麼樣總不可能看着我們打起來。而且人多擁擠,他要打我即使不躲,也免不了會殃及很多人。

  看他們摸到我的面前,我已經站了起來做了搏命的姿勢,黑皮蔡立即擺手:「小兄弟,別急,這一次咱們不是來尋仇的。我們叔侄有話要說。」

  「我沒什麼和你們這些人說的。」我道。

  黑皮蔡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都把注意力投在那怪聲上,只有少數幾個人發現這裡情況有些不對,他嘿嘿一笑,就拉着全叔坐了下來,對我道:「坐下坐下,別緊張小兄弟。」說着他就從口袋裡掏出幾個大洋,丟給我:「這點錢就算我們為之前的事情賠不是。」

  我條件反射的接了過來,一看,竟然有兩個大洋,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這不是隨便誰都能給的出的,不由更加的驚訝,黑皮蔡不耐煩的繼續喊我坐下。

  我看着四周的人,又看了看阿惠,阿惠一下把錢拿了過來,塞到我的口袋裡,說道:「誰怕誰,看他要幹什麼。」

  我只好坐了下來,但是身體還是很戒備的,黑皮蔡剛湊近我,我立即往後縮去。

  黑皮蔡看了看四周的人,給我做了個眼神,似乎是不想讓邊上的聽到,輕聲道:「賊有賊道,我們都這樣了,以後絕對不會再碰你,你放心,這一次不是來陪不是,是想找你打聽點事情。」

  「什麼事情?」

  他再次湊過來,又遞了一個大洋過來:「剛才算你們命大,我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和這丫頭下了底艙去了,鍾鬍子幫你瞞着可瞞不過我們,不過你放心,我不是要找你麻煩,我就是想知道,你在下面,看到了什麼東西?」

  我看了看那個大洋,卻不知道該不該說,卻聽阿惠問道:「你們問這個幹什麼?不怕那大鬍子找你們麻煩?我們可不想被連累。」

  黑皮蔡看了看全叔,指了指甲板下面和四周的人:「這聲音你聽見了吧,我和你們說,老子坐過的船比你們看過的驢還多。」他幾乎沒發出聲音,但是我還是從他的嘴巴里讀出了一絲「不是很太平。」

  「什麼意思?不就是有人在鬼叫嗎?」阿惠道。

  「你知道這是什麼聲音嗎?」黑皮蔡就道:「這兒的人不知道,老子可是知道,說出來嚇死你。」

  我來了興趣,阿惠似乎也來了興趣,我問道:「是什麼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