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南洋 - 第4章

南派三叔

  黑皮蔡看着我們就道:「你先把你在艙下看到了什麼告訴我。這一個大洋給你,我再告訴你下面是什麼。」

  我看了阿惠一眼,阿惠就道:「告訴他,又不少塊肉,反正我們也沒看到什麼不能說的。」

  我點頭,覺得有道理,就把剛才看到的符咒什麼的,全說了一遍,說完之後,黑皮蔡就和全叔對視了一眼,說道:「果然沒錯。就是那東西!」

  我看着黑皮蔡,就急問道:「到底是什麼?」

  「你先別問。」他道,「要是我猜得沒錯,這船上,今晚肯定得死一個人。」他道:「這玩意是索命的。」

  說着他就看向四周,我隨他的目光看去,死氣的風燈下的船艙里什麼都看不清楚,阿惠就道:「瞎看什麼呢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說清楚點。」

  黑皮蔡道:「這東西,就是一隻夜叉鬼,是一隻妖怪,趴在艙底,一個晚上吃一個人,就這麼叫幾聲,陽氣弱的人就被勾魂了。這東西在,能保船的平安,再小的船,有這東西護着,再大的風浪都不會翻,可這東西每天得吃一個人,我算知道福昌號怎麼就不怕出外海了,感情船上養了這種東西,咱們這一路過去,死幾個人根本看不出來,誰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

  「真的?」我將信將疑,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覺得有點荒唐。黑皮蔡就道:「不信就別信,看來我們得找辦法自保,你可記得那些符咒是怎麼寫的?」

  我搖頭,這東西誰能記得住,黑皮蔡就和全叔看了一眼,就道:「得,你這窩囊廢,不過我也沒指望你。」說着和全叔耳語一番,就道:「這事情,你誰也別說,鬧起來,我們幾個先死,各安天命——」剛說完,忽然聽到船艙外有個女人在哭喊:「你不能就這麼死啊……還沒出海,你要醒過來啊。」

  黑皮蔡看着外面,一拍大腿:「中!有人着了!走,去看看。」說着就立即往外面走去。

  我想了想,心中就一動,站起來對阿惠招唿道:「我也去看看。」看着阿惠疑惑的眼神,我解釋道:「我是郎中,到底是不是我一眼就知道。這船確實古怪,要是真的,咱們也好做準備。」

  也顧不上船晃得厲害,扶着邊上的船板一路走一路看,等繞到艙門口,我一眼就看到艙板上躺着個人,再仔細看發現是之前掉下去的長衫男人,他已經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但依然昏在地板上,他身邊坐着一個女人,正在抽泣。我覺得有些奇怪,這個男人不是早就已經被救上來了嗎?怎麼好像一直昏迷到了現在還沒醒過來?

  我站在那裡,看見那個女人臉上已經沒有了淚水,只是機械地抽泣着,又麻木地拍着男人的臉,掐他的人中,聲音悽慘地道:「雄哥,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別嚇我……」

  黑皮蔡看了我一眼,似乎意思是,就是這傢伙。

  我心中不忍,走過去道:「讓我來看看。」說着在男人身邊蹲下來,發現他人雙眼緊閉嘴唇發紫,身邊有一大灘水跡,看樣子是他落水時喝了很多海水,昏迷中吐出來的,發出一股奇怪的腥臭,我皺眉問那女人:「這攤水是他吐的?」

  她點頭,我立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道:「你的男人是白天灌多了海水,當時沒有吐出來,現在搖了這麼大半天,海水在肚子裡作怪才導致他昏迷的,只要能把他肚子裡的海水倒出來就沒事了。」

  「怎麼倒?我不會啊,是不是把他翻過來?」那女人先是手忙腳亂把她男人翻身向下。

  全叔和黑皮蔡陰笑起來:「我們倒是會,不過……」他們掃過女人清秀的臉,全叔腆着肥胖的肚子走到她身後,俯身吞了一口口水:「妹子,你別再狼哭鬼叫了,你這男人一時半會又死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糟糕了,這兩個王八蛋毛病又犯了。

  「我叫陳水妹。」那女人失魂落魄地說,「他是我先生邱守雄。」

  「哈哈,守雄?」全叔和黑皮蔡又笑起來,「怎麼叫這麼個名字?你說他一個大男人守什麼雄呢,男人嘛,就應該守雌嘛,你說是不是?」

  我就說狗改不了吃屎!我見着女人傻傻的,再這麼下去就要受騙,實在有些看不過眼,正要說我是郎中,來給那男人看看是什麼病。阿惠也走了出來,對我們道:「那聲音跟出來了。」

  「什麼?」我問。阿惠就道:「你聽!」

  我靜下來,就在這時,我再一次聽到了那個奇怪的呻吟聲,這一次,果然是我們腳下出來的。

  「果然沒錯。」黑皮蔡道:「這兒的這人不行了,這聲音就出來了,這船底的,果然是個吃人的夜叉!這蛟爺他媽的走的也是歪魔邪道啊。」

  我卻出了汗,因為我忽然感覺到,從後舵到船艙,到甲板,這聲音竟然好像是在跟着我一樣。

  正想着,咄的一聲,一柄粗大的魚棱從船首射出來,雪亮的棱尖深深地扎進了甲板里,嚇得大家一個激靈。

  大鬍子鍾燦富帶着兩個氣勢洶洶的淘海客衝到了魚艙門口:「干你老母,剛才誰在說夜叉?給我滾出來!」

  黑皮蔡早被嚇得縮了進去,鍾燦富走了幾步猛一用力,把魚棱從甲板上撥出來:「敢做不敢當,怎麼,有種說沒種認是不是?黑皮,是不是你。好像是你的聲音?」

  「不不不,我們這麼熟了,我怎麼會壞規矩。」黑皮蔡立即道。

  鍾燦富剛才被罵,似乎憋了一肚子氣,大罵道:「你別以為老子是你,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不壞規矩我怕這船上沒人敢壞規矩了,走,跟我走一趟見蛟爺!」

  這時全叔上前一步,指着我說:「阿燦兄弟,你眼花了吧?看不到罵蛟爺的人就站在這裡啊?」

  順着他指的方向,鍾燦富狠厲的眼睛一下轉向我,一看是我,立即罵了一聲,顯然發現我就是剛才害他挨罵的人。他大踏步向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往後躲了躲,阿惠隨即擋在了我面前,着急地大聲道:「他胡說,剛才罵人的不是他!」

  黑皮蔡陰腔陽調地說:「不是他難道是你?」

  阿惠拿手一指黑皮蔡:「你們少在那裡賊喊捉賊,剛才明明是你罵的蛟爺。」

  鍾燦富馬上兇狠地轉向黑皮蔡,全叔急忙護住侄子:「老鍾,你可別缺心眼,你難道還看不出那娘兒們是在栽贓陷害嗎?」

  鍾燦富悶哼一聲:「這小娘兒們跟你有仇?」

  全叔不愧是跑江湖的,反應極為迅捷:「仇是沒有,但是騷娘兒們為了護着她的野漢子,還有什麼不要臉的事兒是他們干不出來的?」

  鍾燦富剛想說話,就聽到艙下有人在叫他,他不耐煩地掏了掏耳朵,對着艙下吼了幾句,又轉身對我們說道:「船上的人都給老子聽好了,今天這事可還沒算完,不管是誰罵,等我查出來以後,老子一定叫他後悔得要鑽回娘肚子裡去!」說完這話,他一揮手就要帶着淘海客們離開,我在後面叫了一聲:「鍾大哥,請等一下。」

  鍾燦富停下來不耐煩地在船舷邊吐出一口痰:「干你老母,有屁快放。」

  我不顧阿惠的拉扯阻攔,高聲問道:「這動靜是怎麼回事情,能不能給我們個說法,這麼大家呆着也不安心。」

  鍾燦富突然暴怒着吼起來:「你他娘的——過時賣日曆,嫌命長是不是?你給我聽着,你在船上就是個貨,少給我管閒事!」他走到我面前指尖戳到我鼻子上:「聽好了,以後再讓老子發現你不安分,就連你和那個騷娘兒們,一齊剁碎了扔到海里餵魚!」

  說完轉身走了,我嚇的一身冷汗,就看到黑皮蔡和全叔在邊上看着我古怪的笑了起來,我看着他們的笑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好像進了他們的圈套之中。

  鍾燦富走了以後,船艙門口的全叔竟然開始對長衫男人邱守雄施救。他們畢竟是生活在海邊的,又長期在外面混,救落水的人還是有一套的。他先把頭放在邱守雄胸部聽了聽,又拿手試了試鼻口,然後雙手按在邱守雄的小腹上,慢慢加大了力道,沒過多久邱守雄猛地挺坐起來,張口噴出一股十分腥臭的黑水,跟着又躺下了。

  船艙門口的旁邊,黑皮蔡還用力拽着邱守雄女人陳水妹的手臂:「你不能過去,救人的時候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的陰氣,你的陰氣一衝,他身上那點陽氣立刻就散了,恐怕就再也活不過來了。」

  聽了黑皮蔡的順口胡編,陳水妹嚇得面色青白,搖搖晃晃地任由黑皮蔡把她拉到角落裡嘀咕去了。我心中着急心說要壞事,卻被阿惠拉住了。

  全叔又按了幾下,邱守雄坐起來又吐了一大灘散發出惡臭味道的黑水,終於睜開了茫然的眼睛。

  「我這是在哪兒?」邱守雄用長衫袖子擦擦嘴邊的水,好像是察覺到有臭味,拿起袖子聞了一下。

  全叔故作豪爽地把西洋襯衫下擺往後一撩,把手插進褲子口袋裡哈哈大笑:「兄弟,你剛才掉進海里去了,快謝謝我吧,要不是我剛才當機立斷跳下水去救你,現在你恐怕早就見龍王爺去了。」

  邱守雄虛弱地擺着頭:「是你救了我?剛才我好像昏過去什麼都不記得了,我記得我在舢板船上的啊,怎麼會掉到海里去?」

  「你的眼睛長在屁股後面,能看清楚個鬼啊。」全叔一巴掌拍在邱守雄的肩膀上,「兄弟,人幫人,人抬人,我好歹救了你的命,你也不用重謝啦,給三五塊大洋意思意思就算啦。」

  「大洋?」邱守雄伸手摸向腰間,忽然叫起來:「大洋呢,我的大洋呢?」

  「我就說過你愛犯煳塗,果然沒錯!」全叔蹲在邱守雄身邊,「兄弟,知道是誰把你推下去的嗎?你看那邊,和穿着紅旗袍的那個騷娘兒們在一起的,那個小白臉,就是他把你推下海的。你的大洋就在他身上,他趁你昏迷的時候從你身上順過去的。」

  邱守雄向我看過來,眼神里充滿怨毒。我一下閃一個念頭,心說糟糕,下意識就摸我放着大洋的口袋。

  一邊陳水妹和黑皮蔡從側邊的角落往艙門口朝我們走了回來,陳水妹一臉驚恐,跟在黑皮蔡身後,一隻手緊緊地揪住黑皮蔡襯衫分衩的後襟,生怕黑皮蔡丟下她不管似的。我和阿惠對視一眼,不知道黑皮蔡用了什麼厲害的手段,居然幾句話的工夫,就騙得那個女人死心塌地了。我吃驚之餘忽然想到,如果當時沒有我的提醒,阿惠說不定就是現在的陳水妹那樣了。

  全叔這時也不和邱守雄說話了,迎了上去對黑皮蔡笑說:「阿蔡,你來得可正好,這個人已經被我救醒了。」

  奇怪的是,陳水妹聽說她先生醒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拉着黑皮蔡的衣服不撒手。黑皮蔡皮笑肉不笑地把陳水妹往前一推,邱守雄一見她,頓時數落起來:「水妹,你跑到哪兒去了?剛才我被人推到海里去,要不是這位大哥救了我,我肯定就死了——咦,水妹,你怎麼了?你怎麼不回答我?」

  陳水妹不大對頭,她的身形很僵硬而且眼神十分呆滯,本來還算清秀的臉板得像木頭,對邱守雄的問話置若罔聞。

  「水妹,你怎麼了?」邱守雄掙扎着站起來,伸手想捉住他太太的手腕。陳水妹突然爆發出一聲慘叫,拽着黑皮蔡的衣服往後倒退了幾步,兩隻手生硬地亂舞着:「別碰我,別碰我,我不認識你!」

  「水妹,我是你的先生守雄啊,我是邱守雄啊!你怎麼不認識我了?」邱守雄驚呆了。

  「先生?守雄?」陳水妹眼神直直的,冷冷地道:「你胡說,我不認識你,我沒有先生!」

  「水妹……」邱守雄還想去牽陳水妹的手,這時陳水妹又發出了可怕的尖叫聲,伸手抓向邱守雄的臉,幸虧全叔把他往旁邊推了推,否則肯定被抓出血。

  「這,我醒來怎麼就這樣了……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邱守雄承受不了這個事實,失聲大叫起來。

  全叔在邊上陰森森地說:「你真傻還是假傻啊,你難道還看不出?你的太太是被拍花子下了迷藥啦!」

  冷不防我心裡一陣發寒,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全叔和黑皮蔡他們又在搞什麼陰謀詭計,他們要算計什麼?衝着我們來的嗎?阿惠抓着我手臂的手也緊縮了一下,她的面色在這昏暗的船艙里,已經從原本的嬌艷變為青白失神。看來她也預知到了危險。

  第十一章

親人相見

  我拍了拍她,心裡疑惑地想,陳水妹表情痴呆行為怪異,肯定是黑皮蔡把她領到角落後做了什麼手腳,那他們為什麼還要把陳水妹帶回來?如果只是為了騙女人,在已經得手的情況下,把昏迷的邱守雄往海里一扔,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就在我不解的時候,全叔那難聽的聲音響了起來:「拍花子的迷藥雖然厲害,但一般都只能暫時迷住人的神智,只要潑潑涼水就可以恢復清醒。阿蔡你看着他們,我去找點冷水。」

  說完,全叔推開圍觀的乘客往艙外跑去,不一會兒拎了一隻畫着海魚的皮桶回來,馬上舉起桶把水唿地一下全潑在陳水妹臉上,頓時一陣海水特有的咸腥味散了開來,比我身上的味道還要濃。

  被海水澆得一頭濕的陳水妹打了個激靈,像是才看到她面前的邱守雄,失聲叫起來:「先生,我怎麼渾身都濕了,我……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我……」邱守雄明顯也煳塗了,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全叔冷笑一聲,推開邱守雄問陳水妹:「你別怕,我問你什麼你都老實說,你剛才怎麼了?」

  「我……」陳水妹搖着頭,一臉茫然的表情,「當時我先生剛從海里被撈上來,我哭着搖他,這時候來了一個人,我聞到一股香氣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迷迷煳煳的像在做夢一樣,然後被潑了一身水就醒了。」

  「果然,我說得沒錯吧!」全叔嚷嚷起來,「這船上混進了拍花子人販子,你快告訴我們那人是誰!」

  聽到這些話,一股寒意從嵴背升起,我什麼都明白了,我沒想到他們會用這種手段來栽贓,眼睜睜地看着陳水妹在船艙里四處辯認,圍觀的人都尾隨着她,然後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我身上。

  她的手一抬,指着我:「就是他!」

  雖然我已經知道自己馬上要面臨什麼局面,但還是回頭,左右看是否我身後還有別人,但我只看到船艙的木板,再回過頭就對上了陳水妹充滿憤怒的目光:「就是這個人!我決不會認錯!他剛才走過我身邊,我聞到一股香氣,然後就迷煳了,就是這個傢伙用藥迷住了我!」

  此話一出,本來坐在我和阿惠旁邊的幾個乘客立刻像躲瘟疫一樣,匆匆爬起來跑去和別人擠成一團,而我卻是氣憤得說不出話來。

  在其他乘客隨之而來的辱罵中,阿惠用力撥開陳水妹的手,大聲說:「你胡說!他才沒有用藥迷你!」但她的話根本穿不透那些辱罵聲,甚至還有人趁亂把我從阿惠身邊推開。

  我被胡亂推搡着,看着黑皮蔡叔侄倆來到我面前,幾下就在混亂中把我口袋裡的大洋搶了回去,我沒法應對這事情,只能一邊大聲喊道:「是他們兩個陷害我,你們不要聽這個女人胡說……」

  但根本沒有人聽我怎麼講,他們都在憤怒的指責我,大聲的對我吼叫着,我在眾口責難中,耳朵嗡嗡作響,看着他們憤怒的臉龐,卻一句也聽不清。心裡簡直萬分委屈。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比我還要委屈,我愣在那裡,忽然醒悟過來,他們的怨怒不只是針對我,他們只是在發泄,發泄對戰亂的國家、丟棄的家園、失散的親人以及淪落到這條黑船的不滿和怨恨,人人都噴出胸腑中的怒火:「去你媽的!死拍花子!」

  忍無可忍之下,我大聲吼了回去:「我不是拍花子,我是被冤枉的!」但還是沒人理會,正在百口莫辯的時候,船艙外有個聲音炸雷一樣響起來:「吵什麼吵啊,都給老子閉嘴!」

  幾乎是同時,艙外探進一顆毛蓬蓬的腦袋,又是大鬍子鍾燦富:「干你老母,你們到底什麼毛病?一船人叫成這副鬼樣子?」

  吼叫聲停了,全叔嘿嘿一笑:「阿燦兄弟,你來得正好,咱們逮到一個人販子。」

  「人販子?」鍾燦富的聲音透着詫異,「哎喲老全,還有人敢搶你的生意?我倒要瞧瞧那個膽大包天的人販子是誰?」

  其他人齊刷刷的眼光頓時掃向全叔,他馬上面色一變:「老鍾你別亂說話,在蛟爺的船上我可是從來不亂打主意的。」

  鍾燦富不理他,對着人群吼道:「拍花子是誰?」

  眾人都閃了開來,目光都瞧着我。

  「又是你?」鍾燦富故作詫異地看着我,「小白臉,你不是郎中嗎?這麼快就轉行了?」

  我正要辯解,忽然臉上一痛,同時啪的一聲脆響,鍾燦富憤怒地瞪着我:「老子問你話,你他娘的知道這是誰的船嗎?」

  「是蛟爺的船……」鍾燦富一個耳光打得我臉都腫了,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鳴叫聲,連話也說不清了。

  鍾燦富冷笑一聲:「知道是蛟爺的船還敢胡來,你他娘的活膩了是吧!」

  「他真的不是人販子——」阿惠喊了一聲衝過來,卻被鍾燦富大手一掌推開了:「來人,把這個小白臉的東西收拾一下帶出來,海里那麼多大魚,總得有人餵它們兩口飯食!」

  眾人齊聲叫好:「淹死他,淹得好,把拍花子扔到海里餵魚!」全叔和黑皮蔡樂呵呵地起鬨:「阿燦兄弟,果然是條好漢子!」

  我驚訝地看着眾人的反應,覺得非常不可理解,就是這樣幾句話,就要把我扔進海里嗎?沒有任何證據,就算我真的是個拍花子的,也不能這樣輕易就決定一個人的生死吧!看着那些乘客興高采烈的臉,我忽然覺得,他們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壞人,他們或許只是想看一場熱鬧。

  「這不公平!我是被冤枉的!」

  「好,那我就給你公平!免得你到了閻王殿裡告我的陰狀!」鍾燦富得意地回頭看看被無數人打量着的阿惠,兩個淘海客跑過來,一人提起我的藤箱子,另一個像捉小雞一樣,把我揪了出去。

  鍾燦富大踏步走在前面,那個淘海客拖住我緊跟着上了甲板,眾人跟在全叔他們的後面罵着追了出來,沒追幾步鍾燦富停了一下,頭也不回地說:「都給老子滾回去,船上自有船上的規矩。」

  湊熱鬧的乘客們不甘心地還在往前擠,全叔和黑皮蔡於是勸說起來:「大家快回去,放心吧,有阿燦兄弟做主,我們等着看那個拍花子餵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