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偽君子 - 第9章

賊眉鼠眼

  秦堪自然知道他可惜的是什麼,手頭沒錢,別說買莊園了,茅房都買不起。

  嗯,缺錢就好,就怕你不差錢。

  秦堪嘴角的笑容愈發深刻了。

  一旁的杜嫣被他的詭異笑容噁心透了,這傢伙一定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他太壞了!

  得知唐寅目前暫居在紹興城麻石街的一家客棧里以後,秦堪又轉移了話題,天南海北跟唐寅聊了起來。

  天色漸暗,唐寅不得不拱手跟眼前剛結識的奇怪朋友告辭。

  「唐兄慢走,愚弟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秦堪忽然叫住了他。

  「你問。」

  「『含笑半步癲』是你發明的嗎?」

  ※※※

  盯着唐寅遠去的背影,秦堪的嘴角咧得大大的,眼中充滿了笑意。

  認識活生生的歷史名人,多麼的榮幸啊,可自己為什麼一見面就想着撈銀子?

  這樣不好,狹隘了,低俗了。

  「把你那噁心的表情收起來!」杜嫣俏臉布滿了嫌惡。

  如此輕鬆便化解了她出的難題,輕易的走出了困境,儘管杜嫣並無害人之心,可她心中仍舊感到不舒服,更何況這個傢伙化解難題的方式如此坑人,更讓杜嫣覺得不爽了。

  現在的秦堪在她眼裡已成了不折不扣的壞人,哪怕他長得再俊俏,風度再翩翩,他也只是一個俊俏的壞人而已,壞人就是壞人,皮囊生得再好也不能改變其壞人的本質。

  秦堪渾然不覺這位官家小姐的想法,而且他根本不在乎她有什麼想法,理論上來說,此刻開始,他和她已成了陌生了路人,這輩子不會再有交集。

  長長嘆了口氣,秦堪道:「我明明長得這麼英俊,笑得如此陽光,為什麼竟有人說我的表情噁心?這人莫非是瞎子?」

  杜嫣冷笑:「我是不是瞎子用不着你管,我只想告訴你,唐伯虎雖仕途無望,可他在江南士子心目中的地位很高的,你若想坑他,當心得罪整個江南的讀書人。」

  秦堪嘆道:「這叫什麼話,我好歹也算半個讀書人好不好?讀書人怎會坑同行呢?」

  「你不打算坑他為什麼會露出如此噁心的笑容?」杜嫣對他的笑容下的定義很負面。

  「我再重複一次,我這叫陽光般爽朗的笑容,它迷人,勾魂,而且並不噁心。」秦堪很認真的糾正她的偏激思想。

  杜嫣無視他的自我吹噓,滿臉狐疑的盯着他:「你到底想對唐伯虎做什麼?」

  秦堪嘆道:「你為什麼老是以為我會對他做壞事呢?」

  「我不能不問,去年秋天我爹勾決了一名殺人犯,當時他在法場上臨刑時,笑得跟你一樣瘮人,而且跟你一樣目露凶光……你看你看,你又目露凶光了!」杜嫣的表情充滿了正義。

  秦堪只好將目光投向了遠處。

  從杜嫣身上,他又證明了兩件事。

  這女人除了兇殘,道德底線偏低,臉皮很厚以外,還有很多缺點。

  比如她果真是個毫無審美能力的瞎子,以及……八字太硬,與他明顯犯沖。

  一個女人身上有這麼多缺點,是件很悲哀的事,她老爹杜知縣實在應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的教育方法……

  為了儘快擺脫這個女人的糾纏,同時也為了證明自己是個綠色環保無公害的善良讀書人,秦堪只好耐住性子解釋。

  指着遠處唐寅即將消失的背影,秦堪道:「你覺不覺得唐大才子的背影有一種很特別的味道?」

  「什麼味道?」

  「就好像,好像一錠直立行走的……銀子。」秦堪眼中充滿了欣賞,讚嘆:「你瞧,走得多麼鮮明,出眾……啊!快看,這錠銀子連摔跤都摔得那麼閃亮,奔放……」

第010章

才子招財

  秦堪到底在打唐寅什麼主意,此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可以肯定的是,在沒人招惹他的前提下,秦堪不會主動害人,充其量小小坑一把,無傷大雅。

  不管別人怎麼認為,秦堪總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一直都是。

  杜嫣顯然不這麼認為,她覺得秦堪很壞,壞透了,更過分的是,這樣一個壞人居然有着正人君子般的外表,實在是隱藏在讀書人中的斯文敗類,她很想幫讀書人清理門戶……

  無論是明火執仗的威脅還是旁敲側擊的套話,秦堪死活不肯說出對唐大才子有何圖謀,大明畢竟是法制社會,杜嫣又不敢真的打他殺他,於是悻悻而歸,臨走免費附贈了幾個很沒有威脅的威脅眼神。

  從她的眼神中,秦堪忽然感到,與她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的想法是不是太簡單了?這女人好像沒有放過自己的意思……

  ※※※

  靠着抽獎忽悠來的幾十兩銀子,繳納官府二十兩罰銀,現在身上大約還剩十五六兩的樣子,這便是秦堪的全部財產。

  十五六兩不是小數,它承載着希望。

  孤身一人來到這陌生的年代,無人可靠,無枝可依,未來的日子裡,秦堪要吃飯,要穿衣,要住房子,還要娶妻生子……所有的人生規劃,都要着落在這十五六兩銀子上面,它是秦堪的命根子。

  人有錢了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當然是花錢。

  兩件事迫在眉睫,必須馬上解決,一是吃,二是住。

  秦堪在紹興西城集市邊找了個攤子,胡亂喝了一碗麵疙瘩湯,就了一張胡餅,說真的,很難吃,沒有辣子,沒有雞精,就是一鍋麵湯往裡面撒幾星鹽末,這便是麵疙瘩了。

  勉強逼着自己吃完它,秦堪起身朝麻石街走去,在麻石街找了許久,最後選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居然和唐寅住的同一家。

  這意味着唐大才子的倒霉日子開始了。

  「啊!這不是唐兄嗎?有緣有緣,幸會幸會!」秦堪驚喜的朝唐寅拱手,滿臉「人生何處不相逢」的意外。

  「咳咳咳……」

  正站在客棧屋檐下,迷離看着街邊纏綿雨絲,深深呼吸醞釀詩句的唐大才子被嚇得岔了氣兒,咳得面孔通紅。

  秦堪兩眼閃閃發亮,他看到的不是才子,而是銀子……

  好大一錠銀子在他面前咳嗽……咳得好可愛。

  秦堪很熱情的上前為唐大才子拍背。

  「早知唐兄見我如此驚喜,昨夜愚弟便該上門與兄互暢生平之志……」

  唐寅一邊咳一邊苦笑拱手。

  很顯然,從這位才子臉上看不出什麼驚喜,反倒是驚嚇比較多。

  愣了半天,唐寅這才認出,原來是昨天抽獎時認識的奇怪朋友。

  「賢弟多禮了……」唐寅急忙回禮。

  世人皆雲唐寅恃才高傲,性格狂放,只不過唐寅的高傲也要看對象的,對官員,對名妓,對百姓們狂傲那是一種姿態,顯示自己清高不群,才華和姿態是他存世的資本。

  可對讀書人,唐寅卻不敢傲了,畢竟他也是讀書人,大家都屬於同一個階層,他若敢在讀書人面前露出半分傲態,等待他的,將是被江南士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很幸運,秦堪有個讀書人的身份,它讓秦堪得到了唐大才子的好臉色。

  秦堪早已不跟唐寅見外了,只要他願意,任何人都可以從他身上體會到「傾蓋如故」的美妙感覺。

  人與人的相交是一門學問,說穿了其實這門學問的含金量並不高,只要臉皮厚,沒有交不到的朋友。

  業務員出身的秦堪深諳這門學問。

  「愚弟觀唐兄凝視春雨,氣沉丹田,似乎心有所感,莫非唐兄又有佳作問世?」

  唐寅苦笑:「本來偶得兩句詩的,可惜被賢弟一聲叫喚,沒了……」

  秦堪頓時懊悔不已,他仿佛看見口袋裡蹦出了兩錠銀子,頭也不回的絕塵而去。

  眼睛眨了眨,秦堪臉上浮現出招牌式的坑人微笑。

  「好詩當有靈性,說不定再想一想便又回來了呢,來來來,唐兄,你我一見如故,莫如到你房中,我們切磋一下詩文……」

  唐寅病怏怏的神情頓時一振,看來秦堪的提議撓到了他的癢處。

  「如此甚好,甚好!」

  秦堪悄然撇了撇嘴。

  才子是才子,就是傻了點兒……

  ※※※

  進了唐寅的房間,見簡陋的書案上堆了滿滿一大堆的詩稿和畫作,秦堪的眼睛愈發閃閃發亮了。

  接下來便是切磋詩文時間。

  「唐兄,作詩怎能無酒?這不科學!」

  「啊?大早上的……」

  「店家,速速上酒來!」

  ※※※

  「唐兄,且滿飲此杯……再作詩一首如何?」

  「哈哈,好!且聽我作來……三杯渾白酒,幾句話衷腸。何時歸故里,和她笑一場。秦賢弟,此詩若何?」

  「很普通,不如你剛才那首作得好。」

  「我剛才作詩了嗎?」

  「當然作了,千古佳句啊!『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這才是好詩啊!」

  「啊?這……是我作的嗎?」

  「當然是你作的!」秦堪很篤定地看着發呆的唐寅許久:「唐兄,……為何流淚?」

  唐寅四十五度仰望房梁,眼淚默默滑過臉頰:「我竟然被自己作的詩感動了……」

  「來,唐兄,且再滿飲此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啊!唐兄高才,令愚弟慚愧萬分,愚弟景仰您啊!」

  「啊?這也是我作的?」

  「當然是你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