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奇物語2 - 第31章

  剛剛,八點四十三分,他第二次撥通了僱主的手機,手機占線,對方開機了。他等了一會兒再撥過去,這次通了,結果對方囂張的罵聲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又是一個要錢不要命的笨蛋,當然,對於這種情況他們早就準備了應對的方法,一周前對方去家樂福交定金那次,那個人雖然用口罩把那張臉捂得嚴嚴實實,但他忘了他那輛寶馬車跟起來並不算什麼難事。他們得到了他的住址,沒別的意思,就是要防備今天這種事發生。

  「他說什麼?」張一問。

  張二把手機丟進儀錶盤旁的凹槽:「罵我,挑明那筆錢不給了。」

  張一忽然像貓頭鷹那樣笑起來,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笑過,他問弟弟:「那天你開車跟的,他住的小區叫什麼莊來着?」

  11.楊雄、張君子、聶汶玲

  楊雄推開病房的門,床是空的,床尾堆着皺巴巴的灰色西裝和黑色休閒褲,衣褲的口袋都被狼狽地翻了過來,像是死狗吐出了發白的舌頭。

  他走到床頭按下了呼叫電鈕,好半天才過來一個像是實習生的小護士,把門開了一道縫,探進頭問楊雄:「你是病人家屬?交錢去三樓。」

  楊雄亮出警官證,指指張君子的病床:「公安局的,這床上的病人去哪兒了?」

  小護士左看右看,露出一副非主流的表情:「剛才好像還在的,他走不遠,你自己去找吧,要不就坐床上等着。」

  說完她的臉在門縫裡消失了,門砰地關上了。

  楊雄在病床上坐下,肋骨雖說還有些疼,但比剛才已經輕了很多。

  等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回來,他索性下樓去找,踱到大廳一側的超市,透過超市的玻璃門,他看到一個頭上纏着厚厚繃帶的富態男人正站在門口的櫃檯邊打電話,正是搶劫案的受害人。他的表情很複雜,像是焦急,又像是憤慨,接着,他對着電話響亮地罵了一句,把話筒砰地丟回話機。

  楊雄看他打完了電話,於是站在門外等他出來。

  但男人撂了電話,像是思索了一下,馬上又撿起了話筒,手指飛快地撥了一串號碼。

  他抱着電話說起來,這次他轉了個方向,背對着楊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有點小,緊繃在後背上。

  楊雄等了兩分鐘,見他還沒有要撂電話的意思,實在不耐煩,於是推門進去,打算叫他一下,可就在他走到男人身後時,他聽到了一個讓他感到詫異的詞。

  殺手!他聽到男人說。

  楊雄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男人的聲音忽高忽低。「……肚裡的孩子……花幾十萬輕鬆買你的命……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找人殺了你……」

  楊雄玩味了一下這句話,很露骨的恐嚇,不知道電話那端是誰。

  他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想聽他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麼,但男人已經緩慢地放下了電話,他低着頭,像是在思考着什麼。

  楊雄拍了拍他的肩,他木木地回過頭來,臉色煞白,就像個即將被陽光曬化的雪人。

  「市公安局的。」楊雄亮出證件,「想跟你談談。」

  他看到這個男人哆嗦了一下,像是被燙着了,隨即把目光從他的眼睛上閃開了。楊雄心裡一動,警察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一定有問題,他心想:那我就更加有必要和你談一談了。

  12.聶汶玲、張君子、張一、張二

  門鈴響起來時,聶汶玲正在同丈夫張君子通電話。她穿着件玫瑰紅的肥大浴袍,腹部高高隆起,像個暴怒的女王般在偌大的客廳里走來走去。

  如果張君子此時站在她面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個巴掌甩過去。

  這個男人除了吃軟飯,拿着她的錢花天酒地,實在沒有一點用處,這樣簡單的一件事,他居然也辦出了紕漏。

  說起來,最近聶汶玲有一件煩心事,不久前她和劉樹人掰了,劉樹人的公司叫大華商貿,兩人不僅是同行,也曾是合作夥伴,還曾是那個。但掰了以後就是敵人,更重要的,原來作為親密戰友共同做過的一些事,在敵人手裡也就變成了把柄和定時炸彈。成了敵人,劉樹人也就不再笑容可掬,近兩個月已經找她拿了三回錢。成了敵人,聶汶玲自然不甘心被他在案板上隨意削來剁去。聶汶玲是個女人,可也不是普通的女人,於是她決定讓劉樹人消失。她通過道上人聯繫了個殺手,然後就把這件事交給了張君子,今天張君子從她手中拿走了張五十萬的銀行卡,說是去結清付給殺手的餘款,結果從下午起便同她失去了聯繫,直到剛剛打來電話,說那筆應該付給殺手的錢竟讓人給搶了,他自己也被打傷進了醫院,更可笑的是,連手機和殺手的聯繫方式也稀里糊塗地搞丟了,他只能在醫院的超市里用公用電話灰溜溜地打給她。

  「怎麼就不砸死你呢,砸死你我再獎勵那個搶劫犯二十萬。」聶汶玲恨恨地罵道。

  「你不要這麼激動,小心肚子裡的孩子。」張君子很不滿。

  「就你這副德行,我真是瞎了眼,還要給你生孩子,一點屁事都辦不利索。」

  電話里張君子語速飛快地解釋:「我也不想的呀,搶劫這種事誰能預料得到?你不要光顧着罵我,我都腦震盪了,你趕緊來醫院交錢,要不人家要把我搬到走廊上去的。」

  門鈴就是這時響起來的,執拗地響個不停,聶汶玲朝門口走過去,但她的罵聲並未停息:「你怎麼不死啊,明天我就找個人把你也做掉。」她移開手機氣呼呼地對着門上的對講機問,「誰?」

  「物業的,查一下電路。」門外答道。

  張君子的聲音絮絮叨叨地傳來:「你不要總是這麼粗魯,罵我能解決問題嗎?現在最主要是要聯繫到——聯繫到那個——」

  聶汶玲拉開厚重的防盜門,門外站着兩個長相平凡的年輕人,都穿着黑色的西裝,她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印象,那些物業、保安,在她眼裡都長得差不多,就像一隻麻雀與另一隻麻雀那樣沒什麼分別。

  她正準備訓斥他們幾句,突然她的表情僵住了,手機從她手裡滑落,掉在門前的台階上。

  一把槍頂在她的左眼上,她甚至都沒看清它是怎麼出現的。她臉上的彪悍與蠻橫一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震驚得近乎呆滯的神情。

  張君子的聲音仍舊呶呶不休地從台階上的手機中爬出來。

  「我那個手機,還有記號碼的那張錢也不知道給哪個龜兒子撿走了,我打電話跟他商量,他不僅不幫忙,竟然還罵我,現在的人心真是一天比一天壞掉了,這社會真是沒救了。」

  張一貓下腰撿起手機,貼在耳邊。張君子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最擔心的就是那個殺手,他們那些人沒有人性的,也不知道會不會來找我們麻煩,好在他不知道我們住哪,上回去家樂福超市送定金時,我特意戴了口罩,我估計……」

  「你估計自己肯定死不了,對吧?」張一突然插話了。

  電話里的聲音猛地斷了,空白了好一會兒,才像地洞老鼠似的重新冒出頭來:「誰?你是誰?」

  「你猜呢。」張一的聲音仍舊不大。

  張君子不吭聲了,他乾乾地咽了口吐沫,喉嚨里咕嚕一響。

  「你是……」他驚呼起來,「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