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柱 - 第5章

酈優曇

  「給你洗腳!」鐵柱回答的倒也乾脆。他將梅子摁倒在炕上,俐落地脫下她的鞋襪,把她整個人塞到被子裡,然後轉身奔了出去,沒一會兒端着盆熱水又沖了進來,抓住梅子的腳,一臉激動。

  梅子真不明白自己的腳有什麽好看的,她惱得推了推身前巋然不動的大個子:「我說的是晚上,不是現在,你該幹啥幹啥去。」

  「俺要現在給你洗,晚上再洗一次。」鐵柱舔了舔嘴唇,有點迫不及待。「以後熱水俺來燒,媳婦兒,媳婦兒你給俺看看唄。」說完就把梅子藏在被子裡的一雙天足握住抱了出來,眼珠子刷的一下瞠大了。

  

☆、供著媳婦(上)

  供着媳婦(上)

  被捧在鐵柱手裡的這雙天足,十隻腳趾頭小巧玲瓏,趾甲是淡淡的粉色,白白嫩嫩,捧在手裡好像沒有骨頭似的,腳背微微繃着,卻顯得無比優美,腳踝纖細,跟鐵柱不一樣,梅子連腳都是香香的。他又滋溜吸了口口水,捧着梅子的蓮足,就差沒把臉埋進去。梅子看到他這副傻樣就害怕,擔心他做出什麽瘋事來,小腳一扭動,趁着鐵柱不備躲了出來,一腳蹬在他胸口,之後猛地藏進被子裡,下巴微微昂起:「有什麽好看的,你該幹啥幹啥去。」說着就偷偷摸摸在被子裡摸索着襪子要穿上,卻被鐵柱一把握住。

  抬頭,依然是那副流口水似的傻笑:「媳婦兒……」

  「叫什麽都沒用,你快些走走走。」梅子立刻後悔了,她不該用這個理由把他留在家裡,明明臉一板就做得到的,干麽要這樣虧本。「不是想出去看看?你快去快去啊。」

  「不去了,俺不想去了。」鐵柱在衣服上擦乾了手,被梅子一瞪,也不敢去摸她,那樣高大的跟山一樣的漢子,就傻乎乎的站在那兒,跟個被爹娘責備的小孩子似的,梅子看着他,半晌,嘆口氣,她真是早被磨得沒了脾氣。「你洗吧。」說着,一雙小小白白的腳從被子裡猶猶豫豫的伸出,鐵柱一瞧,牛眼立刻瞪大,如獲至寶地捧到手裡,若非梅子一直瞅着他,說不定他會直接親上去。

  他舔了舔嘴唇,喘得有點厲害:「媳婦……媳婦你真好看。」

  梅子聞言,無奈地閉上眼,很認命地道:「你快些,我那枕套還沒繡好呢。」說完,腳趾不安地動了幾下,鐵柱越瞧心裡越是歡喜,他的雙手有點哆嗦,慢慢把掌心那雙小腳放到水裡。可能由於這麽久的耽擱水有點冷,梅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鐵柱立刻將她的腳塞到自己懷裡捂着,也不管是濕漉漉的。梅子連忙道,「你這是做啥,快點放開我。」

  「媳婦冷。」鐵柱認真地點了點頭,梅子的腳趾頭在他胸口不住地動彈着,痒痒的,但他絲毫不覺得把衣襟敞開有多冷。

  梅子羞赧地捉緊抱在懷裡的被子,只覺得腳被他捂在胸口燙得難受,難受到她全身發熱臉頰滾燙,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胸口蹦出來一樣。雙手把被子揪得更緊,梅子的心怦怦跳,她聲音都開始打顫:「柱、柱子……」

  「媳婦……你冷不?俺給你捂捂。」漢子如是說,大嘴一咧,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齒。梅子很不合時宜的想,他不喜歡漱口,又經常吃些油膩的食物,可為何牙齒卻如此乾淨?「我不冷了,你快放開我。」

  鐵柱卻不願意放手。他抱着梅子的玉足不肯撒手,只覺得那捂在自己胸口的好像是什麽至寶一般。比他最愛的紅燒肉還讓他喜愛。

  「抱什麽,又不是小腳,有什麽好抱的。」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跳,梅子的語氣有點凶。但是鐵柱絲毫不以為意,只是傻笑回道:「媳婦的腳好看,小腳不好看。」村裡的婦人成婚後就不再多麽捂着了,尤其是夏日下地時,大多都是赤着腳的,他看過太多了,骨骼扭曲,腳趾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彎折,幹不了多少活就得歇息好久,走路也不快,甚至連身形步子都怪怪的。發現自己媳婦是一雙天足的時候,鐵柱喜壞了,而且梅子的腳又生得極其好看,他會不喜歡才有鬼。「好看,好看,媳婦的腳好看。」

  梅子被他誇得臉更紅,又掙脫不出,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家門突然被敲響了。她趕緊讓鐵柱去開門,自己則迅速擦乾腳套上鞋襪,免得待會兒有人進來看到,那多不成體統。鐵柱心不甘情不願的被她使喚去開門,梅子剛把炕收拾好,銅盆端到一邊,就聽到一陣老母雞似的尖笑聲。她記憶力極好,記得這是鐵大娘的聲音,頓覺奇怪,她怎會來?

  雖然她不常出門,但是王大娘是個話嘮,經常拿村裡的婦人說事,這鐵大娘可是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說話做事都極盡刻薄,未出嫁前做閨女的時候就被人嫌口舌長,滿二十了才嫁給續弦的鐵大伯。但硬是手段了得,嫁給鐵大伯後竟給鐵大伯重新生了倆兒子,分別取名叫鐵大鐵二,鐵大伯得了兒子,對於先前的女兒就不甚重視了,可憐的姑娘終日被她使喚,如今都十九了也沒個人上門提親。聽說鐵大娘正準備把她嫁到隔壁村的一個瘸子家,瘸子雖然殘疾,但頗有家產,鐵大娘正是看上了這一點,毫不在乎瘸子性情暴躁,對媳婦稍加不滿就大打出手,反正打的也不是她的娃,她只在乎那彩禮。而鐵大前年剛討了媳婦,鐵二今年十五歲,正準備參加鄉試,梅子那幾箱子的書就是被他所得。萬一鐵二鄉試中了,那可就是得去京城趕考的,不早點準備銀子怎麽行?剛好把鐵妞嫁出去,補上這份銀子。

  正想着,聽聲音已經到堂屋了,梅子趕緊整理了下衣服,確定沒有哪裡不妥,想起鐵柱剛剛把自己的腳塞到懷裡,裡面的衣服肯定濕了,又趕緊拿了乾淨的衣服出去,剛好看到鐵大娘先跨進屋裡,嘴裡還說:「俺說柱子呀,你可不能這樣再寵你媳婦兒了,你是討個媳婦兒,又不是迎個大小姐回家,還準備把她供着哪?那地頭都長草了都不見她去薅一下。這都嫁過來多久了?有一個多月了吧?連去俺家走一走都沒,一點禮數都不懂,你是咋討了這麽個媳婦的?……」未盡的話語在見到梅子掀起布簾走出來的時候戛然而止。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個侄媳婦給人的感覺很壓迫,好像在她面前自己就低人一等,明明自己就是她的長輩!

  「大娘。」梅子輕輕福了福身,鐵大娘哪裡見過這樣正規的禮,立馬愣了,梅子摸了摸鐵柱的胸口,說:「柱子,你先去屋裡把裡衣換了,濕的,小心受涼。」

  鐵柱搖頭:「俺待會兒換。」萬一大娘欺負他媳婦兒咋辦,媳婦兒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他一根手指頭就能把她戳倒,肯定遭欺負。

  梅子也未強求,畢竟鐵柱才是當家的,再說了,她的漢子想保護她,她為何要拒絕?當下便輕聲問鐵大娘:「大娘此番前來有何事情?」

  

☆、供著媳婦(下)

  供着媳婦(下)

  看到梅子的臉,鐵大娘總覺得自己好像就抬不起頭一般。她咳了兩聲,端着長輩的架子道:「也沒啥事,就是想來問問你,那地頭都長草了,你啥時去薅啊?」

  鐵柱一聽就急了:「大娘……」手腕卻被梅子一把捉住,她微微一笑,對他搖頭,「大娘說得是,我晌後便去,多謝大娘提點。」

  被梅子這麽一噎,鐵大娘反而不知該說啥了。倘若梅子桀驁不馴說話帶刺,她便好拿捏她,可她卻畢恭畢敬,把話說得七分滿,滴水不漏。「這,這你知道自然好,那晌後你跟俺一起下地去,俺也好提點提點你,畢竟你剛嫁到俺鐵家,柱子平時打鐵幹活辛苦的很,你是他媳婦,得多擔待點才是。」

  梅子依然是微笑,「大娘說得是,梅子記下了。」

  她逆來順受的樣子卻讓鐵柱抓狂了:「梅子不下地!」

  「柱子,你這說的什麽話!」鐵大娘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穴位一樣,立刻母雞般的叫起來,「你討媳婦,俺這當長輩的能不幫着點嗎?這都嫁過來一個多月了,一次地都沒下過,這誰家討個媳婦兒還當大小姐供着呀?要是供着還不如到鎮上娶個真正的大小姐回來呢,討媳婦兒就是要過日子的,不下地不幹活,那討來做啥?俺家,你大弟妹,過門第二天就跟俺下地拔花生了,今兒中午俺回來吃飯,她又去地里替俺了——」

  鐵柱的臉色越來越鐵青,他本來就是粗漢子,對看不順眼討嫌的人從來不留半點面子,鐵大娘嫁給鐵大伯的時候他已經快十歲了,早就記事了,鐵大娘的所作所為他都記着,她到底像不像個長輩,他比誰都清楚。從鐵大娘嫁過來開始到她滿一個月,鐵柱便主動搬回了自己家,沒有再跟大伯住在一起,正是因為鐵大娘終日念叨着他在他們家住吃他們家的米糧卻不事生產,完全不覺得鐵柱十歲就讓他做那麽多活是否太不厚道。鐵柱搬回家後去了鎮上跟了個鐵匠做學徒,後來回到鐵家溝開了個鐵匠鋪,從那以後,鐵大娘更是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家裡什麽粗活重活全部都叫鐵柱去干,平時見鐵柱家裡有什麽東西襯了心意,更是隨意拿走,連聲招呼都不打,鐵柱偶爾買些米麵肉,都被她拿走大半,鐵柱孤身一人,又念着鐵大伯養育之恩,從來不曾說過什麽。他不覺得自己被欺負,因為他是在報大伯的恩,爹娘死後他就沒別的親人了,大伯是他唯一的血緣之親。可現在自己討了媳婦,成了家,大娘光連吃帶拿還不夠,居然還想拿捏自己媳婦。別說她不是他娘,就算是,他也不會讓自己媳婦被欺負。「夠了!俺就是樂意當她是大小姐供着咋了,那地俺就樂意自己干,關你啥事了!」

  這還是十幾年來鐵柱第一次跟自己強嘴,鐵大娘先是一愣,隨後就認為是梅子教壞了他,嘴巴一張就要倒豆子似的罵,但鐵柱的吼聲比她更大,她是真的把這個暴躁的漢子惹毛了,平時他讓着她,是因為鐵大伯,她又不是他什麽人!「你像不像做長輩的你自己清楚,俺心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不稀罕你來教俺!俺就是喜歡把媳婦當大小姐供着你能咋樣!平時你吃吃喝喝連拿帶偷還不夠,俺媳婦嫁過來第二天你就把她幾箱子的書給搬走了,你說了個謝沒有?!俺媳婦大度不跟你計較,你還蹬鼻子上臉到俺家來鬧,真當你是俺娘啦?俺媳婦不下地就是不下地,你管不着,俺家也不歡迎你!」說完一掌劈在桌子上,把鐵大娘嚇得夠嗆。

  梅子覺得自家漢子有點太過激動,輕輕拍了拍他的手,道:「你氣些啥呢?跟頭牛似的,去,喝碗水進裡屋換衣服去。」見鐵柱還抽着鼻子喘粗氣,板起了臉:「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鐵柱強筋,不願意動,見梅子惱了,才一步一回頭衝進裡屋換衣服,梅子對着鐵大娘福了福身,聲音依然淺淺淡淡的,並沒有生氣:「大娘教訓的極是,但這是我跟柱子的家,我們家的事情,大娘即便是長輩,但不是婆婆亦非小姑,實在是不宜插手,柱子性子暴躁易怒,方才說的那些也並非真心話,還請大娘莫朝心裡去。」她的確是不願與長輩多有計較,但是鐵大娘看起來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之前她並沒有問過柱子他家裡的事情,如今這一番聽來,鐵大娘對柱子並不好,那她又何必對她畢恭畢敬,只要禮數到了,嘴巴上話到了,之後該做什麽該干什麽,她還是按照自己的來,與鐵大娘毫無關係。

  鐵柱不在,鐵大娘也就沒啥顧忌了,可梅子話裡有話,每一個字都像是帶着刺,雖然聽起來無甚不禮貌的地方,但就是讓人心底發虛。她剛想再展現一下自己做長輩的威風,豈料換好衣服的鐵柱已經從裡屋撩起布簾沖了出來:「媳婦!」

  一瞧鐵柱出來了,鐵大娘剛到嘴邊的話立馬又咽了下去,方才鐵柱的話當真是一點臉面都沒留,她哪怕是再怎樣潑辣,也是個婦人,被晚輩指着鼻子罵,羞恥心一下就上來了。便尋了個理由匆匆離去,心裡把這筆帳全部記到了梅子身上。她本來就覺得梅子長得太過漂亮,狐媚相十足,一看就是個不安分的。農村本來就講究過日子,長得漂亮又不當吃不當穿,鐵大娘骨子裡是個傳統的婦人,又如何能例外?哪怕是不沾親帶故的人家她都看不下去,現在柱子娶了這麽個俊媳婦,她哪裡能忍住,插在牛糞上的鮮花有幾枝不被移植到花盆裡的?

  被鐵大娘這麽一鬧,鐵柱覺得分外對不起媳婦,他撓着頭不知道該怎麽跟媳婦說,結結巴巴的,羞愧的不行。他人長得醜,又窮,這也就罷了,偏偏還讓媳婦給人欺負了。「媳婦……」

  「嗯?」梅子轉身收拾飯桌去了,吃完晌飯就一直鬧騰,碗筷還沒洗呢。鐵柱一見梅子忙活起來,趕緊跟她搶活兒干:「媳婦你歇着,歇着,俺來洗,俺來洗!」

  梅子也不跟他搶,只是看着他俐落的動作微微笑,直到鐵柱洗好碗筷,有些忸怩地走到她面前,「媳婦……那啥,你甭理會大娘,她那人就是不着調,說話沒個五四三的,你千萬甭朝心上去……」他眼巴巴地瞧着梅子,可憐兮兮的樣子,就怕她生氣。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

  只要不是鐵柱,梅子幾乎不生氣的,能把她惹毛的也只有面前這個貌似忠厚老實憨呼呼的漢子:「我氣什麽,你對我很好。」

  其實她只是隨口說了句話而已,但鐵柱居然就為了這麽句話,臉、紅、了!梅子乍一看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細一看好像真的紅了……她忍住笑,背過身去,好一會兒才勉強沉靜下來,說:「你收拾下吧,待會兒我跟你一起下地去。」

  鐵柱一聽,炸毛了,「不——」

  梅子輕聲打斷他的咆哮:「你能讓大娘不說,但是總避不了村里人在背後說我話吧?咱倆一起去,我干不幹活誰知道,他們只要看到我去就行了。」鐵柱一聽,的確是這個理,有媳婦陪着他幹活肯定更有勁兒,「那好,那俺這就去拿把鐵鍁跟鏟子,媳婦,你記得帶個小馬紮,地里沒個乾淨地兒,你要休息的話會把衣裳弄髒的。」

  「好。」梅子應了,看到自己說什麽就信什麽的鐵柱背影,嘴角的笑容越來越大。

  雖然是剛吃過午飯,但是冬天太陽不毒,正適合下地。而且也快立春了,雜草長得特別快,地頭幾天不薅就是厚厚一大群。梅子跟鐵柱出門的時候剛好遇到鐵三嫂扛着鋤頭從地里回來,因為幫忙繡被套的關係,兩家現在交情不錯,鐵三嫂也經常來幫梅子做些活計,算是有了來往,梅子也經常幫忙鐵三嫂做些細活。農村婦人性子粗,很多事情也都比較粗心,梅子就不同了。她骨子裡天生就有一種清雅溫柔,什麽事都想得遠看得遠,漸漸地也在鄰居婦人家裡樹立了威信。大家有什麽問題都願意來找梅子,梅子也願意幫忙,從來不說二話。

  一聽說梅子要下地,鐵三嫂立馬急了。她可是見過梅子手的,那雙手,又白又嫩細長漂亮,拿着針線整治飯食的時候,那可真是好看,這手還幫了她不少忙,什麽縫補衣服啊繡被套啊這些自己不擅長的細緻活兒,都是梅子幫自己乾的,哪能讓她下地去呢?當下就要梅子回家,她幫忙去干。梅子當然不答應:「三嫂,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又不是什麽千金小姐,哪有不下地的道理?你幹了一上午活兒,肯定累極了,還是早些回家吃些東西墊墊肚子休息休息,我跟柱子就是下地看看,這些活兒我還不大會幹,還得柱子教教我呢。」

  好說歹說終於把鐵三嫂給勸走了,梅子頗覺好笑,卻又有些感動。和鐵大娘一比,鐵三嫂當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他們其實只是同姓鐵,實際上並不是本家,但鐵三嫂尚且能為鐵柱着想,為自己着想,鐵大娘卻只想着從自家身上占些便宜,當真是天壤之別。

  鐵柱正扒拉着地上的碎草屑,一抬頭看到梅子臉上帶着笑,便問:「媳婦,你笑啥?」

  梅子抿唇,眼裡仍有笑意:「我笑鐵三嫂跟大娘。」見漢子仍是一臉的迷茫,又道,「真是相差極大,明明一個平輩一個長輩。」

  莽漢還是撓撓頭,不懂。梅子也沒指望他懂,跟他並肩齊走,一路上見到認識的都打招呼,村里人一般不敢跟鐵柱說話,因為他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不僅比一般人高壯,長得都比一般人凶。但從梅子嫁過去之後,他跟村里人的關係就好了很多,有時候見了面雖然說不上幾句話,卻也不到以前那樣瞧着他就跑的地步。

  他們家的地離家不遠,就在村頭的一座石橋附近,鐵柱種了兩畝地,都是些蔬菜麥子交雜的,他以前一人過,沒牽沒掛,吃啥都去買,手頭存的銀子除了那些固定的外都花了,地也是想種啥就種啥,看起來毫無章法。梅子看到地頭真是長了不少草,田壟上也有很多,不少地方都瞧不着菜的影子了,也不知這傻大個有多久沒下地,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察覺到媳婦的眼光,鐵柱有點赧然,他本來就粗枝大葉,有時候想起來了就下地整治一番,想不起來就湊合着過,哪裡想過會有討着媳婦的一天。「媳婦……那啥,你先休息會兒,俺去把草薅一薅,你擱橋下歇會兒去。」

  梅子卻拿起了鏟子跟布兜,示意要跟他一起下去,鐵柱噌一下急了,嗓門也不自覺放大:「媳婦你方才不是說不下地的嗎?你不是說只跟俺來看看?!」她咋能說話不算話呢?!

  梅子的回應是直接蹲了下來開始鏟草,她對這些粗活是真不擅長,拔了好幾株才找到訣竅,再幹起來就很有效率了。鐵柱傻眼地看着她,雖然知道自己媳婦心靈手巧,但也沒見過這樣的……這速度比村里哪個手腳麻利的婦人都快啊!

  他趕緊上去奪梅子手裡的鏟子,不敢跟她大聲說話,又捨不得她幹活,急得不行,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媳婦……媳婦你別干,俺來、俺來!」早知道他就早些把地里的活兒都給幹完了,媳婦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

  手裡的鏟子被奪走,梅子嘆了口氣,她真不是什麽嬌弱的大小姐,鐵大娘的話也真是戳中了她的軟肋。她嫁給了鐵柱,就是他媳婦兒了,本來就應該跟着下地幹活兒,怎麽能自己待在家裡卻讓他一個人做呢?這事兒擱哪兒都說不過去。鐵大娘說話雖然刻薄,出發點也不是為了鐵柱好,但也在理,她想不到應該怎麽去反駁。「柱子,把鏟子給我。」

  鐵柱當然不樂意,可一瞧,媳婦居然自己拿手去薅了,急得不知咋辦,又想發脾氣又怕嚇到媳婦,沒辦法,他也跟着一起薅,速度極快,梅子雖然勁兒巧,但是及不上鐵柱力氣大,那一大片草沒幾下就給薅的乾乾淨淨,一點不留。她傻眼了,眨着眼睛看着鐵柱:「你……你好快!」

  那是,他幹這些氣力活向來都是一個頂仨。被媳婦一夸,鐵柱羞赧地撓撓頭:「嘿嘿……俺就是力氣大,嘿嘿。」

  瞧他在那兒嘿嘿個沒完了,梅子左右一瞧,發現其他人家的地都快要完一壟了,他們家還在這兒爭鏟子:「好啦,我知道你力氣大,你去鬆土吧,壟上的草我來。」

  鐵柱又急了,怎麽不管他說啥媳婦都不聽呢?

  

作家的話:

待會兒考音樂教學法……俺卻更文了,介素種多麼偉大滴精神呀~~

☆、心疼媳婦

  心疼媳婦

  在梅子充滿威懾性的視線下,鐵柱到底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妥協了。他以往幹活都是拖拖拉拉的要多慢有多慢,但一瞧梅子速度極快,他急了,把吃奶的勁兒都使了出來,竟硬生生地把梅子給拼下去一大截。雖然不能制止媳婦幹活,但他干快些,媳婦不就干少些?鐵柱意外於自己居然會想不到這一點,手上速度更快,梅子再怎麽靈巧,力氣到底不及他,想一把薅起大片的草根本不可能,很快便被鐵柱落下老遠。她看了看手裡的草,又看了看鐵柱那火燒屁股的動作,忍不住笑了。

  兩畝地,平常整治最少也得需要一天,哪知道在鐵柱發威下連半天都沒用就完了。夕陽還沒落呢,別人家還在地里忙活着,他們已經收拾農具準備回家了。

  這時候沒啥蔬菜,地里還有少許的大白菜沒有挖,見天色還早,梅子便想把它們挖了,這麽久不挖也不知凍壞沒有,還能不能吃。冬日裡菜肉米麵都是金貴的,除了早有屯糧的人家,不然都只能拿蘿蔔鹹菜度日。有點白菜也是好的,勝過鐵柱終日抱着窩窩頭啃些鹹菜。那鹹菜還不是他做的,一大老粗會醃什麽鹹菜,都是花了錢在別人家買的,梅子吃過,味道並不好,但這時候也沒別的菜供她醃製,再怎麽不喜歡也只能暫時這樣吃。

  如果有了白菜,她就能做點醃菜,平時用來炒也是不錯的選擇。哪知道鐵柱居然如此懶惰,地都要荒廢了都不知道來挖,看到一顆顆應是水靈靈的白菜挖出來身上都是凍斑,梅子心疼死了,登時拿眼狠狠地剜了鐵柱一眼。鐵柱被媳婦瞪得莫名其妙,也不敢問,媳婦瞪自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就是不知道自己又幹了啥讓她不高興的事情了?

  兩壟半的白菜,去掉壞的凍的不能吃的,最後剩下的也只有那麽幾百斤,梅子看着這些白菜忍不住就心疼,可生傻大個的氣,人還不知你為啥氣呢,還傻乎乎的湊過來問你他哪兒做錯了。是啊,他哪兒做錯了?他哪兒都沒錯。

  先前他沒成家,也沒個長輩幫忙把持着,還能想到種點白菜就已經不錯了,她還能說什麽?梅子看着那摞成一堆的大白菜止不住地搖頭嘆息。鐵柱撓着腦袋,把農具排成個四角形,然後找了些枯草給綁緊,白菜就碼在上面,整整齊齊的,梅子想幫手他還不要,然後輕輕鬆鬆地就提了起來。

  對,真的沒錯,他不是扛,是提起來的,一隻手,就一隻手提起來的!梅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雖然知道他力氣大,但也沒想到居然這麽誇張,百十來斤的大白菜,他居然單手就提起來了,就像是提桶水一樣!

  走了兩步,見媳婦沒跟上,鐵柱又停下來:「媳婦?」

  梅子趕緊應了一聲追上去,有點手足無措地望着他:「重不重?你真的行嗎?」

  鐵柱為媳婦看不起自己感到懊惱:「媳婦……俺雖然不喜歡種地,但是力氣還是有的,就這,」他掂了掂手上那一大堆的白菜,「輕着呢。」就是面積有點大,搞得他都看不到媳婦在哪裡了。梅子瞧他這傻乎乎的樣子就沒轍,想說他吧,他又不懂,委婉點沒效果,直白點太傷人,她只能啥都不說。「好了,你小心點兒瞧着路,前面有人呢。」他們收工回家的速度也太快了,別人家還在幹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