礪劍繁華 - 第3章
齊橙
「這個鐲子,是你師父留給你的遺物?」高士新換了個問題,向李愚問道。
「是的。」李愚答道,既然這是一個最能夠被別人接受的答案,他又何必去否認呢?
「你打算出手?」高士新繼續問道。此前李愚曾拿出這個鐲子向孫山詢價,顯然是打算賣掉的,所以高士新這樣問並不算唐突。
李愚點點頭承認了。
「你打算開個什麼價呢?」高士新道。
李愚搖了搖頭,道:「老先生,我自幼與師父生活在深山裡,連世間的錢長成什麼樣都不知道,所以也不知道這件寶物能賣多少錢。老先生見多識廣,能不能幫晚輩估個價呢?」
「你是說,這是你第一次出山?」高士新有幾分驚訝,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生活在山裡,快20歲了都沒有見過錢是什麼樣子,這讓人怎麼相信?不過,相比說李愚是從一個山洞裡鑽出來的400歲的老妖怪而言,前一個說法至少還更合理一些。
李愚又點了點頭,他決定從現在開始給自己洗白身份,自幼生活在深山道觀里,師傅是一位隱者,自己第一次出山,這個說法至少在邏輯上是自洽的,與他的服飾、裝束和語言等等,也都能夠吻合。
高士新接受了李愚的解釋,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手鐲上,看了許久,然後說道:「老實說,明代的金鐲子,不算什麼稀罕物,在文玩市場上賣不出太高的價格。但你這個鐲子做工非常精美,是我所見過的最為精美的一個。鐲子上四條游龍用這麼細的金線掐絲編成,如果保存不當,幾百年下來,很多花紋就會磨損了,而你這個絲毫沒有磨損的痕跡,堪稱精品。
你說的這個萬曆年間的名匠丁汝良,我過去沒有聽說過,也不知道他的作品能賣什麼價錢,所以,你讓我估價,我一時還真說不好。」
「我明白。」李愚道,「我是想問,老先生您有沒有興趣接手?」
「我?」高士新點點頭道,「當然有興趣。」
「您打算出什麼價?」李愚道,「只要您說的價錢合適,這個鐲子就讓給您了。」
「讓我出價的話……」高士新猶豫着,以他的判斷,這個鐲子如果拿到拍賣會上,沒準能拍出100萬的高價,但也可能連10萬都賣不出,畢竟古玩這種東西是充滿了不確定性的。如果他自己收藏,那麼花100萬就有些不值了,30萬左右,是一個可以接受的價位。但如果自己這樣說,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為老不尊,想騙一個孩子的寶貝呢?想了一會,高士新決定實話實說了,撿漏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他也不想讓眼前這個年輕人對自己的節操心存鄙夷,他說道:「如果是我來收,最多只能出到30萬。如果你覺得這個價錢不合適,我可以幫你聯繫一個古玩店,我估計他們起碼能出到50萬的樣子。」
「20萬,歸您了。」李愚毫不猶豫地在高士新開出的價錢上又減下了10萬。相比他的預期而言,高士新開出的30萬元已經是十分厚道了,他應當知足。他看得出來,高士新應當是個有本事、有影響力的人,為人也頗為正派,這樣的人是值得自己去交好的。讓出10萬的利潤,對於現在還是一文不名的他來說,看似一筆巨款,但李愚絲毫沒有捨不得的感覺。他知道,自己要在這個舉目無親的陌生世界裡生存下來,就必須要重新構建自己的人情關係網。而建立人情關係的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向別人讓渡利益。從古到今,一個一毛不拔的人,都是無法成就大事的,李愚對此非常清楚。
第六章
認了個老師
「20萬就歸我了?」李愚的慷慨,讓高士新感到了驚奇。剛才聽完李愚的敘述,高士新已經隱隱能夠猜出來,李愚肯定是因為囊中羞澀,甚至連買個饅頭的錢都拿不出來,這才餓了許久,否則不至於有那副難看的吃相。他還猜到,李愚打算出手這隻手鐲,也是迫於生計,急需換些錢來吃飯。可就是這樣一個連飯都吃不上的少年,居然會眼也不眨地退還自己10萬元,要知道,自己開出的30萬的價錢,也是留出了餘地的,李愚就算收下這30萬,也沒有任何的不妥。
「小兄弟,你這個手鐲,如果好好運作一下,到拍賣會上賣出100萬也是有可能的,我出30萬收你的,已經算是占了便宜了,哪怕再讓你讓利呢?」高士新半真半假地說道。
李愚搖搖頭道:「高老先生是照顧我,晚輩知道。這手鐲就以20萬賣給先生,至於您能賣出多少,與晚輩無關。如果老先生覺得是占了晚輩的便宜,那晚輩也不勝榮幸,多出來的那些,就算是晚輩送給老先生的見面禮,老先生以為如何?」
「嗬嗬,如果是這樣……那好,我收下你這份禮物。」高士新爽快地答應道,他多少猜出了一些李愚的心思,心裡對這位知道進退的小年輕又多了幾分好感。現在很多年輕人掂不清輕重,在領導、長輩面前斤斤計較,生怕吃一點虧,其實這才是真正的傻瓜。一個一窮二白小年輕,再吃虧能吃到哪去?長輩也罷、領導也罷,根本就不缺你那點好處,怎麼可能會讓你吃虧?吃虧就是占便宜,吃小虧能夠占大便宜,懂得這個道理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少了,而李愚無疑就是一個智者。看來,他的名字真沒有起錯,這才叫大智若愚呢。
「你的銀行卡號是多少,我現在就給你轉錢。」高士新掏出手機,打開了網上銀行,對李愚說道。
「銀行卡號?」一碰到這種事情,李愚就傻眼了,銀號這個東西,他是知道的,可是什麼叫銀行卡號呢?還有,這老先生手裡拿着一個什麼東西,據說就可以轉錢,這又是這幾百年間新出的什麼規矩?
高士新見李愚無動於衷,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了,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從來沒有用過人民幣?」
「唔!」李愚點了點頭。m
[網]
「也沒有用過銀行卡?」
「唔。」
「手機呢,見過嗎?」
「沒有。」李愚斷然地搖着頭,既然已經編好了故事,他也就不怕在高士新面前露怯了,早露怯比晚露怯好,反正他也是要學這些知識的。
高士新從兜里掏出錢包,取出幾張不同面額的鈔票,拿給李愚看,說道:「你來看,這就是人民幣,也就是我們現在用的錢。這張是100元的,你看,上面寫着壹佰圓的字樣;這是50元的,這是1元的……現在最大面額的鈔票就是100元,如果我要給你付20萬,就是2000張這樣的鈔票,誰也不可能隨身帶着這麼多錢出來,是不是?」
「哦,明白了。」李愚道,他知道20萬是一筆很大數目的錢,高士新的確不可能隨身帶着這麼多錢出來的。
「所以呢,現在的人都用的是銀行卡,就是這樣一張卡片。」高士新又取出一張銀行卡,說道,「這樣一張卡片就可以存幾十萬、幾百萬甚至更多的錢,需要用的時候,只要刷卡就可以了……對了,刷卡你肯定也沒見過,沒關係,以後你就懂了。不過,你如果沒有銀行卡,這倒是一個麻煩,我上哪給你找20萬的現金呢……」
高士新真心實意地犯起愁來了。如果對方不是這麼一個完全沒有現代生活常識的人,他自然可以帶他去鎮上的銀行現開一個戶口,然後把錢轉給他。但考慮到李愚根本就不知道銀行卡為何物,自己就算把錢轉給他了,他又能相信嗎?
「要不……」高士新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小兄弟……啊不,咱們算個稱呼吧,我稱你一句小李,你呢,也別稱我老先生了,其實我也不算老嘛。我退休前是渝海大學的老師,你如果不介意地話,可以稱我一句高老師,我想也不算占你的便宜吧?」
「豈敢。」李愚趕緊道,「就依高老師所言,您就稱我小李即可。」
「嗯嗯,這樣顯得親近多了。」高士新道,「小李,我問問你,你下山來以後,還打算回山里去嗎?」
「我回不去了。」李愚道,「師父已經故去了,我回去也沒地方呆了。師父臨終之前,吩咐我下山來謀生,不要再回去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高士新問。
「我打算到城裡找份事情做。」李愚道。
「找什麼事情呢?」高士新又問道。
李愚道:「什麼事情都可以,我可以去店裡當學徒,也可以去碼頭上做苦力,天無絕人之路,我這麼大一個人,總能養活自己的。」
「有志氣!」高士新翹起個大拇指,贊了一聲。他倒沒有去細想,如果李愚真是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山的小年輕,他怎麼會如此自信,覺得自己能夠在城裡找到工作,而且能夠養活自己呢?說起來,這也就是一種思維定勢所限了,高士新到現在也無法想象一個沒有任何現代生活經驗的人是怎麼回事。
「如果是這樣,那就簡單了。」高士新建議道,「你跟我一塊回渝海去,我幫你找個住處,你先住下來,熟悉一下環境。然後呢,你如果願意開個銀行卡,我就把錢轉到你的卡里;如果你想要現金,我就去銀行取20萬現金,咱們當面交割清楚,這樣你就用不着擔心了。至於說你想在城市裡找份工作,說不定我也可以幫上你,以你對文物的了解,到文物店去當個店員,應當是不在話下的。」
「如果能這樣,那學生就太感謝高老師了。」李愚站起身來,向高士新深鞠一躬,說道。高士新這個建議,還真是解決了李愚的燃眉之急。他不知道自己如何在一個城市裡生活下去,吃穿住行都是難題,有了高士新這樣大包大攬,他進入現代生活的障礙就被掃清了。
因為還沒有付錢,所以高士新把手鐲還給了李愚,讓他收好。接着,他又喊來了茶館的掌柜,從掌柜那裡借了2000塊錢現金,交給李愚。高士新也是明溪口的常客了,與茶館的老闆關係甚好,以他的名氣,借點錢根本不在話下。他一邊把錢遞給李愚,一邊說道:「小李,這些錢你先收着,回頭我從手鐲的錢里扣回去。你現在就跟我的車回渝海,你總不能手頭一點錢都沒有吧。」
「多謝高老師。」李愚也知道手裡沒錢不行,因此並不扭捏,痛快地把錢收下了。
兩個人下了樓,走出茶館。茶館門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奧迪Q7,一個長得胖胖乎乎的年輕人正在車前等候着他們。見到二人出來,年輕人搶先一步上前,拉開了後排的車門,請高士新上車。
高士新沒有馬上坐進去,而是用手指了指李愚,向那年輕人說道:「建宇,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小李,李愚,大智若愚的愚。小李,這是我的助手,叫葛建宇。他比你大,你稱他一句葛哥吧。」
「千萬別……」葛建宇寒了一下,連連擺手道:「我這個姓配這個哥字顯得太萌了,你就叫我小葛吧。我是高老師的學生,現在畢業了,在幫高老師做一些勤雜工作。」
「葛師兄好。」李愚向葛建宇打了個招呼,葛這個字不便和「哥」搭配,但叫葛師兄是沒問題的。
高士新點點頭,道:「這樣稱呼好,小李也算我半個學生吧,叫師兄也是對的。對了,小李,你是想坐前面,還是和我一起坐後面?」
李愚剛才在街上已經觀察過汽車是怎麼回事了,雖然沒有坐過,但也知道該怎麼坐。他見葛建宇請高士新坐在後排,猜到後排的位置應當是比前排更為尊貴的,這個規矩其實在古代也是一樣,馬車的前排都是車夫和隨從坐的。他擺擺手,對高士新說道:「如果高老師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坐前面的好。」
「也行,前面敞亮。」高士新倒也沒有矯情,直接對葛建宇吩咐道:「建宇,你幫小李開下車門,他可能不知道怎麼開。」
「不知道怎麼開車門?」葛建宇有些暴汗的感覺,這是從哪穿越過來的大神啊,居然連開車門都不會,要不就是故意耍大牌,想讓自己為他服務吧?不過,既然高士新都這樣說了,他當然不敢懷疑,連忙幫李愚拉開了前排副座的車門,說道:「小李,請上車吧。」
眾人都上了車,葛建宇坐回駕駛座,先教李愚如何系安全帶,然後才發動汽車,向山外開去。
第七章
你就是我的親師弟
坐在車上,看着兩旁風馳電掣般閃過的景物,李愚不由得一陣陣地感慨。他沒有想到,現代科技居然能夠讓一輛不靠馬拉的車子跑出這樣的速度,而且自己坐在車裡,絲毫沒有顛簸的感覺。窗外的山山水水,讓李愚既感到熟悉,又感到陌生。山還是那些山,河也還是那些河,這讓李愚知道自己的確是在當年渝海府的地面上。但是,滿目看去那些工廠、樓房、廣告牌、立交橋,又讓李愚深深地體會到,這幾百年間渝海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變化,再不是當年的模樣了。
車子開了一個多小時,進入了渝海市城區。在李愚的記憶中,渝海是一個臨海的城池,有十幾萬人口,在明代已經算是一個很大的城市了。但今天的臨海,卻比當年擴大了幾十倍,人口已經達到了500萬之多,城區面積七八百平方公里。由於土地面積不足,渝海市不斷地圍海造陸,海岸線與當年相比,足足向海里推進了10公里之多,高士新所任教的渝海大學,就建在曾經的海灘上,當然,現在這裡已經是繁華的市中心了。
「建宇,你在銀行前面停一下。」快要到達渝海大學的時候,高士新向葛建宇吩咐道。
葛建宇把車停在一家工商銀行的門前,高士新拉開車門,下了車,葛建宇和李愚也分別下了車。高士新指了指銀行,對李愚說道:「這樣吧,小李,你跟我進去,我取20萬塊錢給你,然後我先去辦點別的事,讓建宇帶你去找個住處,你看怎麼樣?」
「一切但憑高老師吩咐。」李愚說道。
高士新讓葛建宇在外面等着,自己帶着李愚進了銀行。不多一會,兩個人就出來了,李愚的手上多了一個銀行送的無紡布袋子,裡面沉甸甸地裝着20捆鈔票。而高士新的手上,則拿着一個金鐲子,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
「高老師,這是……」葛建宇好奇地指着那鐲子,向高士新問道。
「哈哈,這是我新淘到的一件寶貝,怎麼樣,不錯吧?」高士新笑着說道,他刻意沒有說鐲子是李愚賣給他的,其實這根本騙不過葛建宇的眼睛。
「高老師,您現在去哪?」葛建宇問道,「是回家嗎?」
「不急,我得去趟鴻寶齋,找蔡老闆鑑定一下這個鐲子,我敢說,這個鐲子一拿出來,肯定得把蔡梅林這個老傢伙給鎮住了。」高士新樂呵呵地說道,他平素還挺在乎師道尊嚴,但一涉及到鑒寶這樣的事情,老小孩的稟性就暴露無疑了。他說的鴻寶齋是渝海市里一個挺著名的古玩店,店主蔡梅林是他的好友,兩個人平日裡經常在一塊斗寶,關係很是親密。
「那您上車吧。」葛建宇說着,就打算給高士新開車門。
高士新擺了擺手,道:「不用了,到鴻寶齋也沒幾步路,我自己走過去就行了。建宇,我交給你一件事,你負責帶李愚去找個住處……嗯,最好幫他租一套單元房,要帶着家具的那種,小區最好清靜一點,不要太亂。然後你再帶他去買些生活日用品,李愚剛從山裡出來,對城市生活不太了解,這幾天,你就給他當個嚮導吧。」
「這怎麼好意思?」沒等葛建宇說什麼,李愚趕緊婉言拒絕,「請葛師兄幫我找個住處就行了,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多問問別人也就會了,不敢耽擱葛師兄的時間。」
「沒事沒事,反正建宇這幾天也沒什麼事,他女朋友去滄目山考古去了,他現在正閒着呢。」高士新哈哈笑着,也不管李愚再說什麼,便揚長而去了。
「葛師兄,你看這……」李愚為難地看着葛建宇,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葛建宇倒是很淡定,他搖搖頭道:「沒事,李愚,高老師說得對,我這幾天反正也沒啥事,就給你當幾天嚮導好了。對了,你不是急着租房嗎,咱們先去找房屋中介,前面有一家我們學校畢業的學生開的安居地產,中介費收得很低,咱們先去那裡問問吧。」
葛建宇的話說得很輕鬆,其實心裡也有犯着嘀咕,不知道自家的老闆為什麼如此看中眼前這個小年輕,難道就因為他賣了一個很漂亮的鐲子給老闆?葛建宇原來是高士新帶的研究生,畢業後經高士新介紹,到了文物協會工作,現在的職務就是高士新的助手,負責幫高士新整理一些文獻,以及陪高士新外出等等。對於高士新讓他給李愚當嚮導,他也沒什麼不情不願的,反正陪高士新是工作,陪李愚也是工作,相比之下,陪李愚沒準還更輕鬆一點呢。
葛建宇不明白,高士新讓他陪着李愚,是有更深的想法的。李愚只賣了一個鐲子給高士新,並沒有說自己還有其他的寶貝。但高士新的眼睛多賊啊,他分明看到,李愚身上背着一個鼓鼓囊囊的背包,裡面應當是有不少好東西的。李愚能夠輕輕鬆鬆地向他讓出10萬元的價格,就說明他手裡絕對不會只有這一個手鐲,甚至可以猜測他應當還有比手鐲更好的物件。礙於身份,高士新不便直接向李愚詢問,他讓葛建宇陪李愚幾天,目的就是把李愚這條線抓住,等到雙方關係足夠親近,還愁李愚不把餘下的好東西拿出來嗎?
李愚隱隱能夠猜到高士新的小算盤,但他對此並不在意。他也樂意交高士新這樣一個朋友,如果說未來要再拿出什麼東西來賣給高士新,那原本也是一件雙贏的事情,他有什麼不願意的呢?如果這幾天葛建宇真的能夠陪他在渝海城裡多轉轉,教他一些生活常識,對他來說當然更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嘴上客氣,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葛建宇讓李愚上了車,然後驅車前往他說的那家安居地產。有錢能使鬼推磨,沒花多少工夫,李愚就在離渝海大學不到一公里遠的一個小區里租到了一套帶家具的兩居室,費用是年付的,加上中介費也只要3萬塊錢。李愚痛痛快快地從布袋裡拿出3疊錢交給了中介,算是在渝海有了一個立足之處。
「這房子不錯,南北通透,從陽台看下去,還有一個小花園,2500一個月也不算貴了,你想想看,現在的房價多高啊,這麼一套80平米的房子,起碼要賣200多萬呢。」葛建宇里里外外地察看着這套房子,不住發出羨慕的嘖嘖聲。
「葛師兄,你家的房子有多大?」李愚一邊收拾着屋子,一邊隨口問道。
「我?」葛建宇嘆了口氣,說道,「我哪有什麼房子啊,研究生剛畢業,一個月才4000多塊錢的工資,哪敢租房子,現在住的還是單位的集體宿舍呢。我女朋友在省城讀研,每次她過來的時候,我們只能臨時出去開個房啥的,想過個二人世界都難。」
「呃……你不是說你們倆還沒成親嗎?」李愚小心翼翼地問道。女朋友這個概念,李愚已經弄懂了,也就是未婚妻的意思吧,或者是尚未達到未婚妻那個程度的相好。明朝社會也是比較開放的,自由戀愛的事情並不罕見,不過當年的人是沒膽量在婚前一塊出去開房的。
「都什麼年代了,你懂的。」葛建宇毫無尷尬之色地說道,說罷又點了點頭,道:「對了,我忘了你是剛從山裡出來的,估計還是老觀念吧。現在社會上都是這樣的,不奇怪。」
「我明白了。」李愚最大的優點就是具有良好的悟性,否則這一路看到、聽到的新鮮事物,足夠讓他的神經崩潰了。他指了指屋子,對葛建宇說道:「葛師兄,下次你的女朋友再來渝海的時候,你就帶她住到這來吧,我臨時去外面找個住處呆幾天就好了。你們可以在這裡過你們那個什麼二人世界。」
「你說的是真的?」葛建宇兩眼放光,興奮地問道。按理說,他和李愚還沒有熟到這個程度,是不便輕易接受李愚的好意的。但房子這事關係到他的性福,作為一頭習慣於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動物,葛建宇在這種時候智商往往是會下降到負數去的。
「那是當然。」李愚肯定地說道,「我一個人無牽無掛,住哪不都一樣?你和師嫂難得見一次面,我這個當師弟的,哪能坐視不管?」
「哈哈,夠朋友,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師弟了。」葛建宇笑着拍了拍李愚的肩膀,說道,「走吧,咱們出去買點生活日用品。對了,你的衣服也該換一換了,穿着這身衣服出去,你沒見剛才那個中介看你的眼神都不對嗎?還有,你肯定沒有手機吧?在城裡生活,沒有手機可太不方便了,我帶你去把手機也買了,一步到位。」
第八章
松寒餐廳
葛建宇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了,辦事效率果然大不相同。他開着高士新的車,先帶着李愚去理了發,又買了全身里外的新衣服,這讓李愚看起來再不是一副明朝的模樣,而是與當代年輕人毫無二致了。接下來,他便領着李愚去了超市,採購了滿滿兩大購物車的食品和日常用品,把Q7的後備箱塞得嚴嚴實實的。李愚算是見識了人民幣的購買力,這麼多的商品,總共也就花了2000多塊錢,相對於他的身家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
買手機的時候,李愚終於遇到了一點麻煩。移動公司要求手機號碼實名制,李愚卻拿不出自己的身份證來。
「什麼,你沒有身份證?」葛建宇驚訝地問道。
「是啊,我一直生活在山裡,沒聽說過這個東西。」李愚答道。
「生活在山裡也不能沒有身份證啊,難道人口普查沒查到你們那裡?」葛建宇道。
李愚只能繼續裝傻:「沒有,師父沒跟我說過這事。」
「你說的那個道觀,到底在什麼地方,總不會不在中國吧?」
「可能是離外面比較遠吧,一年也難得見到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