礪劍繁華 - 第5章
齊橙
任何技藝都是用進廢退的,武術在古代的時候是保命的手段,在今天已經淪落為養生和娛樂,練武者的心態完全不同了,水平自然也分出了高低。韓弘奇的拳法得自家傳,又在其中浸淫多年,其水平在整個渝海的武術界也算是排名前列的,但和李愚這種靠拳頭活命的練家子一比,就顯得太過毛草了。李愚這路拳深得韓家拳的精要,拳拳生風,步步驚心,讓眾人看得眼花繚亂。
「好!」幾個老頭齊聲喝起彩來,其中又尤以老頑童黃季平最為興奮,巴掌都快拍紅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其他幾個人也就是覺得李愚的拳打得有氣勢、好看,韓弘奇看到的卻是另外的一些東西,只覺得一陣陣心驚,又一陣陣激動。別人不清楚,他自己心裡是非常明白的,家傳的這套韓家拳,經過幾百年時間,招術早已殘缺不全了。這也難怪,因為拳術是代代相傳的,遇到某一代的祖先悟性稍差,或者生性憊懶,某幾個招術就會傳得走了樣。再加上缺乏實戰的磨礪,拳術哪得進步。李愚一出手,韓弘奇便看出來了,他練的這路拳,絕對就是自家的拳法,而且與自己得到的傳承相比,更為精純,沒準就是原汁原味的那路。自己練拳多年,有一些地方總覺得有些彆扭,現在一看李愚的招術,頓時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這些地方是如此這般,照着這樣出招,感覺就暢快多了,至於說招術的威力,上升得豈止是一星半點。
「好啊!」
「漂亮!」
伴隨着一陣掌聲,李愚打完了全套的54個招術,他收回腳步,向眾人抱了抱拳,說道:「獻醜了,還請各位前輩指教。」
「哈哈哈哈,練得好,練得好!」黃季平走上前去,伸手使勁地拍着李愚的肩膀,大聲贊着,隨後,又扭回頭向韓弘奇道:「老韓,我覺得這小年輕練的絲毫不遜於你當年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豈止是不遜於我當年啊。」韓弘奇也走過去,搖着頭,用感慨的語氣說道:「就是和我現在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年輕輕輕就有這樣的造詣,了不起啊。」
「韓老過獎了。」李愚謙虛地說道。
「不過獎,一點都不過獎。」韓弘奇道,「年輕人,實不相瞞,這路韓家拳傳到我這裡來的時候,已經是面目全非了。今天看到你練的這一路,我覺得這才是真正的韓家拳,看起來,你的師父是我們老韓家的正宗傳承啊。」
李愚微微一笑,說道:「是嗎,這個我倒沒聽師父說起過,我從小練的就這些招式,剛才看韓老所練,倒的確與我學的有些不同。」
「年輕人,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韓弘奇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李愚,說道。
第十一章
帶手機很重要
「韓老有話請講,只要我能辦到的,絕不敢推辭。李愚做足了一個小輩的姿態。這是李愚的習慣,也是歸鴻門培養殺手時候的必修科目。殺手這種職業,講究的是出其不意,一擊即中,所以在平常必須學會待人謙恭,不讓人有絲毫的戒心。像秦武陽那種見人就吹噓自己十二歲殺人的,不是殺手,而是逗逼。李愚九歲就已經參與過殺人了,你看他啥時候說過?
韓弘奇道:「這韓家拳,當然,現在已經改名叫七星拳,從明朝初年我們韓家的先祖創立,到現在已經有600多年了。傳到我手上的,已經與當年大不相同。剛才看過你練的這一路,我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韓家拳,其一招一式都暗合韓家拳的精髓。照理說,這拳是你師傅所傳,我老頭子也不該貪心。不過,見了這路拳,我擔心我剩下的小半輩子怕是再也睡不好覺了。如果你師門沒有什麼忌諱的話,我能不能冒昧地求你把這路拳教給我,讓我閉眼了也能心安理得地去見我韓家的列祖列宗了。」
「哈哈,老韓,你這是要拜這個小年輕為師了嗎?」黃季平在旁邊笑道。
「能者為師,我就拜這小年輕為師,又有什麼不可以的?」韓弘奇理直氣壯地說道。
李愚心中暗喜,他在韓弘奇面前露一手的本意,就是想和韓弘奇扯上一些關係,以便未來有機會走動。韓弘奇不知道李愚是誰,但李愚卻已經把韓弘奇當成了自己人。他自幼蒙韓家養育成人,現在有機會能夠關照一下韓家的後人,也是一樁美事。存着這份念頭,李愚當然不會拒絕韓弘奇的請求,他微微一笑道:「韓老這話可折煞我了,如果韓老覺得我練的拳法還有幾分可取之處,我倒是願意日後與韓老切磋切磋。不過,今天怕是來不及了,有個朋友約我9點見面,我們改日再約,不知是否合適。」
「合適,當然合適。」韓弘奇滿口答應,他也知道學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他要向李愚學拳,沒個一年半載,恐怕難以學到真章。他走到自己放衣服的地方,從脫下的外衣口袋裡拿過手機,對李愚說道:「小伙子,咱們互相留個手機號吧,以後可以聯繫。對了,我叫韓弘奇,弘揚正氣的那個弘,奇怪的奇,你怎麼稱呼?」
「晚輩叫李愚,趙錢孫李的李,愚不可及的愚。您剛才說手機號,讓我想想……哎呀,我還真是記不起來了。」李愚撓着腦袋,死活也想不起自己的手機號是多少。照理說,李愚的記憶力是絕對沒問題的,不敢說什麼東西看一眼就過目不忘,至少想記的東西是能夠輕易記下的。可惜,他對手機這種玩藝缺乏感覺,一串阿拉伯數字更是讓他有些迷惑,所以一旦韓弘奇問起他的手機號,他就傻眼了。
「你不記得你的手機號?」韓弘奇也愣了,心裡泛過一個念頭:難道這是一個託辭,是他不願意教我這路拳法嗎?可是,看這個年輕人此前的表現,不像是敝帚自珍的人啊。如果他不想教自己,剛才又何必露這一手呢?莫非……他是想要收學費?這個想法一上來,韓弘奇的臉色就有些僵了。學武是一件挺高雅的事情,如果和金錢扯上關係,難免讓人覺得不舒服。李愚用這樣的方式來賺錢,讓韓弘奇對他的看法立即就由有志青年變成了一個江湖騙子。他一個退休的老市委書記,給一個江湖騙子交學費學自己家傳的拳術,這種事傳出去,絕對稱不上是什麼美談。其實,如果你真的經濟上不寬裕,想掙點錢,只要直接向我說,我還能虧待你?雖然我也不會搞什麼不正之風,但利用過去的老關係給你介紹點掙錢的門道,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掙這種錢,不是比赤裸裸地索要學費好看多了?
韓弘奇在心裡嘀咕着,有心斥責李愚一番,再拂袖而去,又有些捨不得學到真正拳法的機會。有心屈服,答應給李愚一筆錢,又覺得窩囊。左右為難之下,他一時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黃季平身處局外,倒是沒想那麼多。他覺得自己就不記得自己的手機號,所以李愚的表現也沒什麼不妥,他倒忽略了自己是個老人,而李愚不過才十八九歲。老人不記得手機號很尋常,年輕人有誰會不記得自己手機號的?他笑呵呵地走上前,說道:「李愚啊,你還真是愚不可及。你不記得手機號,拿出手機來給老韓撥一個不就行了?」
李愚一攤手,道:「晚輩昨天才買了一個手機,還真沒有帶着手機出門的習慣,你們看,我身上根本就沒有手機。」
韓弘奇打眼一看,可不是嗎,李愚一身短打扮,只有褲子上有兩個兜,但顯然是沒裝着手機的。如果李愚出門連手機都不習慣帶,那麼不記得手機號還真說得過去了,看來不是在敷衍自己。想到此,他的心情變得輕鬆起來,不禁笑着問道:「你說你昨天才買的手機?難道你之前一直都是生活在深山溝里嗎?」
「正是。」李愚應道,接着,他又把自己編的那套有關深山道觀和老道士的謊話說了一遍,直說得幾個老頭都目瞪口呆,像是看妖怪一樣地看着李愚。
「滄目山里還有這樣的地方,不通電話、沒有電,連村民小組都沒有……黃市長,你這個父母官是怎麼當的?」韓弘奇打着官腔對黃季平說道。
黃季平也不示弱,反唇相譏道:「韓書記,你沒聽人家小李說嗎,那個地方根本就沒有黨的組織,你們的基層建設還有空白啊!」
韓弘奇一指邵海金,道:「組織建設是歸老邵管的,這個板子得打到老邵屁股上。」
「書記這就不講組織原則了,組織工作難道不是在韓書記的領導下開展的嗎?」邵海金也不客氣,直接把球踢了回去。
幾個老頭憑空又過了一把開常委會的癮,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亦樂乎,李愚聽了個雲山霧罩,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哪國方言。不過,從幾個人的對話中,李愚隱隱能夠猜出這幾人身份不俗,那個黃季平被韓弘奇稱為父母官,難道就是過去的知府?而看起來,韓弘奇的官位又在黃季平之上……這是欽差御史的節奏咩?
老頭們扯完閒蛋,一個個神清氣爽,像吃過了一個療程的特效枸櫞酸西地那非片一樣,看向李愚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與**,讓李愚有些後背發涼的感覺。
「原來一直都在山中學藝,難怪功夫如此了得。」
「剛到渝海,怎麼樣,住下沒有,生活還習慣嗎?」
「在城市裡生活要注意遵紀守法,哪天我給你帶本農民工普法200問來,你多看看。」
「……」
面對着老頭們的關懷,李愚只能點頭不迭,連聲稱謝。大家把李愚折騰了個遍,韓弘奇這才找來一支筆和一張紙,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寫下來,讓李愚帶上,揚言自己隨時恭候李愚上門。
快到9點,李愚向眾老頭拱手道別,然後沿着來時的路,一路快走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小區。還沒等走到樓下,就見高士新的那輛Q7正停在一旁,葛建宇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樓門外來回地暴走着。
「葛師兄,抱歉抱歉,我回來晚了。」李愚趕緊打着招呼。
「你出門怎麼連手機也不帶!」葛建宇看到李愚回來,張口就是一句抱怨,「我起碼給你打了20個電話,看你沒接,我才不得不跑過來。到你門口再一撥電話,手機在屋子裡響,就是沒人!」
李愚這是第二次被人質疑不帶手機了,這倒是強化了他對手機的認識。看來現代人是離不開手機的,自己以後也得養成這個習慣。他道了聲歉,然後問道:「葛師兄,咱們今天上哪去?要不你等我一會兒,我上樓去拿上手機就跟你一起走。」
葛建宇搖了搖頭,說道:「我本來是想打個電話跟你說的,你沒帶電話,我只好跑過來了。非常抱歉,我女朋友那邊出了點事,我今天不能陪你了,我還得趕緊回醫院去。這事我跟高老師已經說過了,要不你今天自己安排,你看怎麼樣。如果沒問題,我現在就走了。」
「沒問題。」李愚應道,隨後又問道:「怎麼,你說去醫院……是你的女朋友生病了嗎?」
「唉,比生病還糟糕!」葛建宇愁容滿面,一邊向汽車走去,一邊嘮嘮叨叨地說道:「如果是生病了,好歹還知道吃什麼藥。她是去那個什麼勞什子的藥師谷考古,據說中了什麼毒。現在一附院的醫生也正在確定到底是什麼毒藥,省疾病控制中心的專家都連夜趕過來了,大家都是一籌莫展。真特喵急死人,她和她的一個師兄都昏迷一整天了,一點辦法都沒有。」
「你說什麼,藥師谷!」李愚一下子愣住了。
第十二章
又見千年醉
藥師谷,考古隊,毒藥,幾個詞聯繫到一起,李愚一下子就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兩個考古隊員在藥師洞內中毒,是李愚親眼所見,他們所中的,自然就是范無痕留下的千年醉。李愚想起自己逃出藥師洞的時候,外面一片亂鬨鬨的,正在搶救中毒的人,卻想不到中毒者居然就是葛建宇的女友。
范無痕是個用毒的高手,他下的毒別人破解不了,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葛建宇的女友是去挖范無痕的墳,中了范無痕的毒藥,倒也算是因果報應。不過,既然這事讓李愚知道了,他自然不能看着不管,一則是有葛建宇這樣一層關係,二則在於李愚對范無痕也沒啥好感,自己與葛建宇的女友反而算是同命相憐。還有另外一層,那就是正因為葛建宇的女友撬開了藥師洞,李愚才得以逃脫,要說起來,她還算是李愚的救命恩人呢。
別人解不了千年醉的毒,並不意味着李愚也解不了。范無痕的字條上清清楚楚地寫着解法,而李愚因為中過招,所以對這解法特別在意,昨天晚上已經背過,現在仍然歷歷在目。許迎迎只是吸了幾口殘餘的毒氣,想必中毒也不深,李愚豈能破解不開。
「葛師兄,我自幼也學過一點解毒的方法,不知道對師嫂是不是有效。要不,你帶我一道去看看師嫂吧,說不定我還真能幫上點忙。」李愚自告奮勇地說道。
「你?」葛建宇愣了一下,旋即連連點頭道,「對啊,你說過你一直生活在道觀里,煉藥這種事情,你應當是很精通的。評書里那些用毒的,不都是道士嗎?快快,你快上車吧,咱們一塊到醫院去。」
葛建宇這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了,昨天晚上他從李愚那裡回去,就接到了電話,說女友許迎迎和另一位師兄貢振亞中了毒,被緊急送往渝海醫學院的一附院搶救。整整一個晚上,醫生們又是打解毒針,又是讓病人吸氧,就愣是沒讓兩個人清醒過來。這毒藥倒也奇怪,它只是讓許迎迎和貢振亞二人昏迷不醒,心率、血壓都降到極低的水平,可沒什麼生命危險。醫學院最牛的專家都已經到場了,沒人能夠說出毒藥是怎麼回事,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是一種神經毒劑,至於如何化解,沒人說得清楚。
葛建宇因為是病人家屬的身份,得以旁聽專家們的會診。有一位老中醫提出一個看法,說這種毒劑既然來自於古代,那麼其解法要麼可以到古代典籍中去查找,要麼就是遍訪民間異人,或許能碰上一些獨門的傳承。老中醫德高望重,其他人倒也不敢當面反駁,不過私底下,大家對這說法都帶着些不屑的心態,沒人願意去找什麼典籍。
葛建宇是學歷史出身,對於傳統文化多少有些迷信。聽完老中醫的說法之後,他馬上給導師高士新打了個電話,問高士新是否認識民間的一些高人。高士新是見過許迎迎的,對這姑娘的印象不錯,再加上是弟子的事情,因此也挺熱心,專門打了幾個電話,找自己的一些老友,不過都沒有什麼收穫。無論是高士新還是葛建宇,在這一刻都沒有想到過李愚這麼一個人,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李愚實在是太年輕了,就算他自稱在深山學藝多少載,在眾人的眼裡也就是一個殺馬特少年而已。及至李愚提出願意跟葛建宇一道去醫院看望許迎迎,葛建宇才想起來,這不就是一個民間異人嗎?李愚或許沒什麼道行,但架不住他有一個高深莫測的師父啊,萬一他師父給他留下了什麼秘笈呢?
早高峰已經過去,路上車流量小了許多。葛建宇把Q7開成了F1,向着醫院狂飈。頭一天李愚和他打交道,總覺得這位大師兄性格有點粘粘乎乎,不像是什麼殺伐果斷的人,現在看來,那只是沒到他着急的時候。人要急了眼,泥性子也能迸出點火花的。
不到10分鐘時間,葛建宇的車就已經開進了一附院的地下車庫。他把車停好,帶着李愚乘電梯來到了急診科,向重症觀察室跑去。觀察室門外聚了十幾個人,有考古隊的師生,還有聞訊從省城淇化趕來的雲江大學的領導。葛建宇胡亂地向眾人點頭打着招呼,徑直向觀察里闖去。
「哎,你們是幹什麼的?」觀察室門口的護士伸手攔住了他們。
「我是病人家屬。」葛建宇道,接着一指李愚,道:「他是……是病人的表弟,專程趕來看望表姐的。」
葛建宇原本想說李愚是他請來的醫生,但轉念一想,這樣說沒準會犯了醫院的忌諱,反而麻煩。不如先說是親戚,也好掩人耳目。
「哦,那你們進去吧,不能抽煙,不要喧譁!」護士倒也認出了葛建宇,對李愚也沒什麼懷疑,便推開門,把兩個人放進了病房。
病房裡彌散着一股消毒酒精的氣味,許迎迎和貢振亞分別躺在兩張床上,雙目緊閉,呼吸聲弱不可聞。兩個人的身上都掛着花花綠綠的各色電線,也搞不清楚是測什麼的。兩位身穿白大褂、頭髮花白的專家坐在一旁,看着監測儀上的數據,小聲地交談着什麼。另外還有兩名護士守在一旁,隨時準備聽候調遣。
葛建宇向李愚使了眼色,然後拉着他走到許迎迎的床前,用耳語般的聲音說道:「李愚,你先看看,有什麼話別忙着說,先告訴我。」
李愚是經歷過大場面的人,一看葛建宇的神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在古代的時候,貿然跑到別家的醫館去給病人看病,那也是很犯忌諱的事,這點規矩李愚還是明白的。他微微地點了點頭,走到許迎迎身邊坐下,伸出一隻手,像是在慰問病人一般,悄悄地把手指頭搭在許迎迎的脈搏上。歸鴻門以拳腳、劍術見長,但用毒、解毒之類的知識,也是殺手必備的。在江湖上行走,如果沒有一點起碼的醫學常識,那條命啥時候送掉的都不知道。
搭了一會脈,又看了看許迎迎的臉色,李愚已經很確信了,許迎迎中的正是千年醉之毒,對於這種毒藥的效果,范無痕在字條上有着詳細的說明。再說,李愚自己也是中過這種毒的,兩相對照,自然就非常清楚了。千年醉這種毒藥,其實並不致命,主要的作用是抑制人的神經,讓人失去知覺。中這種毒,比較輕微的時候,會像現在的許迎迎這樣,昏迷不醒,但睡上幾天也就醒過來了;如果中毒極深,那麼整個人會進入假死狀態,連呼吸、心跳都會下降到難以察覺的程度,如此前李愚在藥師洞裡經歷過的一樣。不得不說,這種效果在一些特殊的場合下是非常有用的,比如作為一種高效的蒙汗藥。
「怎麼,李愚,你見過這種毒嗎?」葛建宇看着李愚,焦急地低聲問道。
李愚用別人難以察覺的程度點了一下頭,站起身來,用同樣小的聲音說道:「葛師兄,你隨我出來一下,我跟你講。」
「好的,好的。」葛建宇連忙起身,隨着李愚往外走,他現在是把李愚當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也顧不上考慮李愚的歲數是不是太過年輕了。
病房的門在葛建宇和李愚的身後關上,正在觀看着監測儀器的那兩位專家卻互相對了一個眼神,一位年齡更大一些的專家對另一位低聲說道:「順明,我沒有眼花吧,我怎麼覺得,剛才那個小年輕好像給患者把了一下脈。」
名叫喬順明的那位專家點了點頭,道:「我也注意到了,他像是在拉病人的手,但那個動作的確像是把脈的動作。怎麼,陳老,你覺得有問題?」
被稱為陳老的這位,是渝海醫學院中醫系的資深教授陳然,此前提出應當到古籍里去尋找解藥的就是他。他皺着眉頭,說道:「我一開始沒注意,後來覺得不對,便偷眼觀察了一下,我覺得這個年輕人把脈的手法有些奇特,不像是我們平常教的那種,倒是和我早年遇上過的一個老中醫有幾分相似。」
「這個我倒沒太注意。」喬順明道,「或許他也學過幾天中醫,只是隨便搭搭脈,做個樣子罷了。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我聽他們跟護士說,那個年齡大點的,是患者的男友,年齡小點的這個,是患者的表弟。估計就是來探視的,沒別的用意。」
「嗯嗯,倒是我着相了。」陳然笑了笑,倒也接受了喬順明的這個解釋,他指着監測設備屏幕上的曲線,說道:「順明,你看,病人的血壓非常平穩,並沒有什麼明顯的下降趨勢,這種狀況倒像是深度麻醉的樣子,你印象中接觸過這樣的中樞神經抑制藥物嗎……」
第十三章
草頭方子治大病
再說李愚和葛建宇二人,出了病房之後,來到了一個僻靜的拐角處。沒等站穩腳步,葛建宇便拉着李愚的袖子,焦急地問道:「李愚,你告訴我,迎迎中的是什麼毒?」
李愚道:「葛師兄,你別着急。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中的毒應當叫作千年醉,這是用苦艾草、狗尿苔和其他一些花粉配製的藥物,能讓人昏睡不醒。當然,我也只是聽我師父說起過,真正的千年醉是什麼樣子,我卻沒有見過。」
「這種藥會致命嗎?」葛建宇問道。
李愚搖搖頭道:「如果只是吸進去一點點,應該是不會致命,睡上幾天也就醒了,如果吸得多了就不好說了。」
「迎迎只是吸了幾口而已,肯定沒事的!」葛建宇自我安慰着,隨即又犯起愁來:「可是,萬一不是你說的那種千年醉呢?還有,到底多少量才算多,你知道嗎?」
李愚只能苦笑了,自己已經說得足夠多了,如果再說得明確一些,只怕就要露出破綻了。葛建宇也是關心則亂,也不想想,這麼多專家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李愚能夠說到這個程度,他還能要求什麼?
「李愚,我看出來了,你肯定知道解藥,是不是!」葛建宇盯着李愚的眼睛,開始逼問道。
李愚當然知道葛建宇不過是虛張聲勢,他想了想,說道:「我不知道什麼解藥,不過……」
「不過什麼?」葛建宇瞪圓了眼睛,問道。
「不過,我倒是記得一個方子,也不知道有效沒效,萬一……」李愚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等着葛建宇上鈎。
葛建宇現在的心情就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稻草,有效沒效他也不會放手了。他攥緊了李愚的胳膊,說道:「賣糕的,我管你叫哥行不行!有什麼方子你趕緊說出來,有效沒效,我先拿去問問專家也行啊。」
「你可不能說是我說的。」李愚說道。
「不說!」葛建宇斬釘截鐵地答應道。
「那你打算怎麼說?」李愚可沒那麼好糊弄,他知道專家們也不好糊弄,如果葛建宇說不出一個出處,專家豈能罷休。
「我就說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葛建宇道。
李愚像看一個傻瓜一樣看着葛建宇,道:「你以為別人都像我一樣愚蠢?」
「呃……」葛建宇無語了,他也發現,自己的答案的確是夠蠢的。照理說,葛建宇也是有碩士文憑在手的人,智商不敢說有多高,起碼不該如此白痴吧。說到底,就是女友昏迷的事情讓他慌了神,他才會昏招迭出。話又說回來,他如果不昏頭,能如此相信李愚嗎?
李愚又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跟高老師說一句,就說是他給你的藥方,如何?」
「這倒沒問題。」葛建宇說着,便拿出手機,撥通了高士新的電話。
向高士新解釋這件事情倒並不困難,有關李愚的身世,高士新是知道一些的。一個老道士的徒弟,知道幾個草頭方子,也不算離奇。對於李愚不願意暴露身份這一點,高士新也給予了充分的理解,因此滿口替李愚圓這個謊。不過,他也再三囑咐,如果李愚沒有把握,不能亂開藥方,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