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鼎食 - 第1章
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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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別親父謝橋進京都
京杭大運河北起涿郡南到餘杭,浩浩渺渺蜿蜒而下,經北京、天津及河北、山東、江蘇、浙江四省,貫通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全長約3588里,帶動了南北南北地區之間的經濟、文化發展,是水路交通的重要樞紐。
謝橋坐在精緻淡雅的船艙里,清淡的目光越過琉璃般的平滑水面,落在岸邊迎風招展的柳枝上,一條條綠色的絲絛在早春的微風中不停滌盪,岸邊的粉皮牆鎖住了深深的院落,偶有笙歌斷斷續續的隔着水飄過來,不知道裡面是個什麼所在。
河道很寬,謝橋做的船居中,兩側各有兩條小舟護着隨行,小舟上是父親安排護送她進京的僕人,還有幾個穩妥的婆子。
船槳輕輕豁開水面,盪起輕微的漣漪,三條舟楫,成品字形緩緩前行,一路上她們走的並不快,反正也不趕日子,又正趕上春日融融,故此謝橋特意吩咐走得慢些。
端起小几上的青花纏枝蓮花壓手杯,淺淺啜了一口,有點涼了,但是清淡悠長的茶香依然盈滿口腔,從舌尖到喉氤氳而下,謝橋再一次控制不住,對着窗外的日光細細打量手中的器皿,線條優美,比例協調,胎薄而着色均勻,圍着杯壁一圈纏枝蓮花,繪製的細膩生動頗見功底,清清透透的,看着就那麼別致。
即使她這個完全的外行,都看得出這絕對不是凡品,估計要是拿到現代該能賣到個天價吧,就是在如今這個,她聽都沒聽過的大秦朝,也價值不菲。此大秦非彼大秦,和歷史上那個短命而偉大的王朝,沒什麼一致的地方,因開國的皇帝姓秦,因此就號大秦,是個架空的王朝,但是一切在謝橋看來和明清大致相似。
船艙的的湘簾打起,一個十來歲,梳着丫髻的俏麗小丫頭走了進來。謝橋目光微微閃動了幾下,不由自主的看了她兩眼,小丫頭上身穿着一件淺青色比甲,露出裡面一件半舊的藕色夾襖,下面一條蔥綠色的綾子裙,頭上別無釵環,只插了一支淡藍色的新制宮花,打扮的並不花俏,卻越發襯得小臉白皙,眉眼彎彎,說不出的機靈,雖仍稍嫌青嫩,但卻不失俏皮可愛。
手裡端着一壺新茶,走上前掃了眼桌上空了一半的杯子,嘟嘟小嘴道:
『姑娘,又喝這半冷的茶,奶娘知道了,又數落我的不是,說我伺候的不經心,成天就知道頑皮,殊不知這哪裡是我的錯處,本是姑娘不聽我們下人勸的緣故,我這齣去沖新茶的一點子功夫,姑娘就把冷的喝了去,真真沒法子』
謝橋無辜的望着這個囉嗦堪比三姑六婆的小丫頭,怎麼都不明白,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麼就是個這麼婆媽的性子,將來要是結婚生了孩子,還不把人嘮叨死。
小丫頭端起杯子一揚手,把半杯殘茶,潑入河中,利落的提起茶壺,重新倒了一杯滾滾的新茶遞到謝橋手中:
『喏,趕緊喝兩口熱的溫溫脾胃,回頭鬧肚子疼了,可又是我的不是了』
謝橋淺淺抿了兩口,放在桌子上開口問道:
『可到了什麼地界了,打聽了嗎』
小丫頭笑了:
『嗯!船頭說了,過了今晚,明一早就到通州了,姑娘,這愣了半天神了,身子剛好些,還是回艙里略躺一會兒子是正經』
謝橋揮揮手道:
『不妨,你自去吧,我再看一會兒子書也沒什麼』
小丫頭還想說什麼,但是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臉色,最後還是咬咬嘴唇,輕輕半蹲,福了福身子規矩的道:
『是』
轉身出了艙里,謝橋無奈的嘆口氣,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小小的身子,不過十來歲光景,卻是一身的綾羅綢緞,富貴以及,光頸項上帶着的這一把精緻的赤金瓔珞鎖,就價值不菲,下墜的顆顆指肚大的飽滿珍珠,珠圓玉潤,輝光流轉,謝橋覺得有點太誇張了,戴在一個不過十歲小孩子的身上,真有點不怎麼妥當。
但是聽說這是她母親的遺物,在那個慈祥的奶娘溫情脈脈的注視下,謝橋覺得別說她真摘下放起來,就是這個想法都非常不孝,哎!謝橋完全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莫名其妙的成了這個什麼大秦朝的,什麼謝家的千金小姐了。
她只記得自己被沒道德,不守勞動法的老闆,奴役的加了三天三夜的班,然後回到自己貸款購置的小套房,洗了澡睡了一覺,誰知道醒了,就成了這個正逢喪母悲傷過度的小姑娘了。
聽說因為接連着幾日夜守孝,着了風寒,母親剛下葬,小姑娘就一病不起了,本來從小身子就不是很好,這一次外感風寒,加上悲傷過度內傷臟腑,這一病纏纏綿綿,竟然一年多了方見好轉。
謝橋清醒的時候,正是這小姑娘病的最嚴重的時期,都說不中用了,聽說連裝裹的衣服都備下了,誰知道險是險了點,倒是迴轉了過來,一年的精心調理,如今倒真的大好了起來。
謝橋覺得這小姑娘也忒沒福氣了,這一年來她也大致上探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這謝家可真真算是名副其實的世家大族,鐘鳴鼎食之家,詩書簪纓,世代書宦之族了。
據說大秦開國至今二百來年,歷經了六帝,謝家算是開國的大家氏族之一,發家軼事可以撰寫成一部正劇加野史混雜的勵志小說了,簡單的說,就是當時的謝家祖上封了護國公,封妻蔭子,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到了如今,別說依次襲的爵位,只謝家族裡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員,就不勝枚舉,家族不斷擴張,姻親故舊門生朋友眾多,互幫互助,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說實話,一開始謝橋總覺得挺像紅樓夢裡的背景,其實有一定共通性,嗯!總之都是了不得的大家族,具體的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咱們就單說謝橋父親這一支。
謝橋父親這一支是嫡系的謝家子弟,根正苗紅,謝橋的爺爺名叫謝道瑥,乃是護國公的嫡親長子長孫,得了祖上餘蔭,襲了伯爵的爵位,取的嫡妻乃是京城勛貴,慕容家的嫡出貴女,生下三個嫡子和一個嫡親的貴女,令有幾個庶出的子女,草草成親分出去單過了,就暫且不表。
卻說幾個嫡子,長子謝宜山,乃伯爵府如今的世子,也是謝橋的大伯,娶了當朝禮部尚書家的嫡女為妻,目前只有一嫡子名曰謝寶樹,雖不過弱冠之年,但在京城卻早有才名,謝家寶樹名副其實,也是祖父最愛的後代子孫之一。
其餘兩個姨娘所出兩個堂姐和謝橋年齡相若,大堂姐謝雅,二堂姐謝賢,當初謝橋一聽謝賢,就不禁有點忍不住暗笑,總不由自主的想起謝霆鋒他爸。走神了,接着說,謝橋的二叔謝宜峰,自小好武,宗族子弟在兵營中歷練了幾年,被皇上偶然瞧中,在兵部謀了個差事,頗有聖寵,乃是天子近臣,雖是次子,但是在謝家卻頗有地位,娶的也是慕容家的小姐,謝橋祖母的親侄女,親上加親,倒也如意和樂。
二伯父嫡出長子謝寶松,庶出次子謝寶杉,還有一堂妹比謝橋小兩歲,乃是房裡的丫頭所出,名謝珠,因出身到底卑賤些,故,不怎麼得寵。
謝橋的父親謝宜岳,乃是謝家嫡出幺子,從小喜好讀書,頗得祖父歡心,正兒八經的從大考出仕,如今正是餘杭的正四品知府大人,娶的妻子,謝橋短命的母親也是京城新貴何家的大小姐。
這謝宜岳是個難得的正經人,一向不喜那眠花宿柳的消遣,只喜在詩書中尋趣致,雖才高八斗,難免有幾分讀書人的孤直性情,於世情學問上,卻不大通的很,虧的得了賢妻在內時時提點,這些年才轉圜了些許性子。
因此夫妻感情極好,雖也有幾房妾氏,膝下卻只有謝橋一女,且自小多災多病的。縱是三餐茶飯,冷熱寒暖,養的別樣精細,依然不很康健,雖聰明不比常人,然,畢竟惹父母日夜憂心。
謝宜岳不曾想妻子這一去,女兒經了一場大病後,倒突然好了起來,不僅身子漸好,連以往常常簇於眉間的輕愁,卻也消的了個無影無蹤,雖平日還是不喜多話,但舉手投足卻清透靈動了許多,承歡漆下,倒是讓喪妻的他,得了不少安慰。
可惜今年剛立了春,杭州就是接連的雨天,潮濕的天氣總不適合女孩家調養。因前一陣感染了時疫,好不容易好了,又趕上母親差人幾次三番送了信來,憂慮孫女畢竟年齡尚小,如今又沒有親生母親,知冷着熱的在意着,恐委屈了孩子,催着直接送京里去放在膝下撫養,和姐妹兄弟們一起讀書寫字,坐坐針線一起玩樂消遣,倒也不顯的十分寂寞孤清。女孩子家,將來若是個冷性子總是不好,要穩重大氣應對得體才恰當。
謝宜岳思量了幾天,覺得母親的話頗有道理,且父母親自小就偏疼自己,想來對自己疼若掌珠的愛女,也自然會頗多憐惜,思來想去和女兒簡單商量了一下。
他早就發現自打閨女的病大好了,這性子倒變得蔫有主意起來,所以先探了探女兒口風。他不知道的是,謝橋正過的膽戰心驚呢,畢竟不是人家親閨女,占了這麼大個便宜,托生在人家千金小姐的身體裡,要是讓人家發現了。
想到此,謝橋不禁打了個激靈,沒準被困在木樁子上,直接燒死了事。但若是離了從小看着自己長大的父親,到了對自己不怎麼了解的祖父祖母哪裡,就沒了這層顧慮。
待過個一兩年,縱是父親到時候述職回京,也知道女孩家大了,自然性子和小時候有所不同,總好過自己在這裡過的提心弔膽的。因此毫無二話的點頭答應了下來,父女二人商量好了,就收拾妥當,雇了妥當的船隻,趁着早春時節沿着京杭大運河直接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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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進通州謝橋巧裝扮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伺候謝橋的小丫頭就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到了床前低聲叫:
『姑娘起了,姑娘該起了......』
謝橋翻了個身,有心不理會她,誰知這時外面何媽媽的聲音傳了進來:
『暖月,姑娘可起了』
謝橋一聽,還迷糊着的腦袋立時就清醒了不少,這個何媽媽是她身邊頭一號的體面婆子,即是何氏身邊的大丫頭,也是謝橋的奶娘,本是謝橋母族的家生奴才,跟着何氏嫁到謝家,剛到謝家那會兒,謝橋父親房裡有兩個厲害的房裡人,和幾個有主意的憊懶婆子,使得何氏剛嫁過來的那段日子,生了不少閒氣。
為了小姐能在謝家迅速站住腳,何媽媽索性嫁了謝府外院的大管事謝良,那謝良雖說是謝府的管事,但卻是個鰥夫,當初娶了媳婦沒幾年,媳婦就撂下一個還在襁褓中的小子,撒手走了,這謝良又是個眼界高的,尋常的丫頭僕婦也入不了他的眼,因此就耽誤了幾年。
可巧三太太一進門,他就瞧上了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原本也知道自己有點痴心妄想,但卻怎的也撩不開心思,最後索性舍臉求了三爺,謝宜岳這個人有些不通世故,沒細想嫡妻剛進門,就把人家貼身的大丫頭嫁出去,有什麼不妥,直接就和何氏說了。
何氏心裡有氣,表面上卻並沒說什麼,也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拖了一陣子,可是總拖着,也不成個事,最後何氏索性叫了本人來,主僕兩個商量着討主意。
何媽媽聽了,不覺心裡一動,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想謝良,慣常在謝府有些臉面,自己若嫁了他,自家小姐今後辦什麼事,也更方便些,不像現在這樣,就是發落個下人,也要仔細掂量半天,吃不准那個就是不能動的炸雷。
因此拿準了主意,就點頭應了親事,沒兩天就嫁給了謝良,何氏為這事不知道偷偷哭了幾次,但也從此更看重何媽媽,何媽媽到也是個有福的人。謝良好不容易娶了個自己瞧上眼的媳婦,本就十分歡喜,加上過了門才知道,這哪裡是個丫頭,就比那一般人家的小姐也差不到那裡去。
不說摸樣俊俏,心思活絡,就是那手上的活計,也是整個謝府頭一份的,無論房裡的陣線,還是灶台上的手藝,拿出去都挑不出來一點錯處。更兼跟着大家的小姐,竟是認了不少字,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謝良那就跟得了個活寶貝一樣,恨不得日日捧在手裡才好,男人這邊看的重了,那邊何媽媽自然也有回報,一來二去,倒是夫妻和順。
前窩裡留下的兒子,如今也才五歲,生母去的早,這些年,身邊總少了個親近的人,雖說不短吃穿,畢竟身邊沒有個知冷着熱的娘。何媽媽一進門,倒是把他打理了個異常服帖,從裡到外的衣服,飯菜吃食事事精心,沒過多久,這小子就當何媽媽親娘一樣了。
一家裡過的如此和樂,何氏瞧着倒也鬆了口氣,她真怕自己的丫頭為了自己,挑進了火坑裡去,那她可就真的要悔死了。轉年,何媽媽又給謝良生下了個小子,謝良高興的差點沒滿大街上去嚷嚷去,特意掏錢請了酒。那時節也趕上謝橋落生,何媽媽丟下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就去當了謝橋的奶娘。
後來謝宜岳外放,何媽媽也二話不說,狠心丟下了男人兒子,跟着謝橋一家去了餘杭。這一去就是三年,只逢年過節的,謝良得了差事過來,兩口子才會團圓一兩天。謝良知道自己媳婦和三太太是從小的情分,不比尋常,倒也沒說什麼,思量着,不過就這兩年奔忙些,等三爺回了京,也就萬事順遂了,故,雖自己帶着兩個兒子在京城有些辛苦,倒也沒什麼怨言。
也因着這個緣故,何媽媽在謝橋屋子裡是個有大體面的。她說的話,謝橋這個當主子的,也要聽得,況且,這個身體本身有自己的記憶,謝橋一睜眼首次見到何媽媽的時候,那種從骨子裡透出的孺慕之思,就是那麼天然而純粹,自然謝橋也就覺得何媽媽分外親切了。
且她屋子裡的大小事情,本就是何媽媽掌管着。要是她有時候犯了軸,何媽媽雖並不說什麼,但是只抹着眼淚,把當年何氏如何如何說一通,謝橋就不得不聽話了,以柔克剛,何媽媽這一招使得實在高。
所以這裡謝橋一聽到何媽媽的聲音,就知道自己必須要起了。遂撅着小嘴,不怎麼高興的坐了起來,何媽媽一進來,就看到她這副不清不願的摸樣,不禁哧一聲笑了。自從姑娘這病大好了,這性子倒真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姑娘比現在沉默安靜的多,而且性子太過寡淡,心思重的都不像個小孩子的樣了,雖說聰明有才,但女孩家終日裡愁眉懨懨的,也不怎麼好。
誰能想到,太太去了,姑娘死裡逃生了一回,像是突然大徹大悟了似地,轉了性情,雖平日裡還是安安靜靜的,卻比以前好了太多,有些小性子,也是時不時的發作,倒更是嬌嬌的招人疼到了心裡去。
何媽媽順手接過小丫頭舀過來的溫水,放在床前的小几上,挽袖褪鐲,手先伸進去試了試,才絞了溫溫的帕子,親自伺候謝橋洗臉,又拿了青鹽讓姑娘漱口,手裡忙着,嘴裡也不閒:
『姑娘今兒可不能使小性子,這眼看着就到通州港了,府里必然早早就派了人等着來接姑娘,咱們這些年沒回來,府里的奴才丫頭們,都換了不知道幾岔了,況且,上面有大姑娘二姑娘,下面還有個四姑娘,比對着,咱萬不能讓拿起子奴才們看了笑話去......』
說着眼睛一撩,見到了暖月捧過來的衣服,皺皺眉道:
『這件白的還是先放一放吧,即便是太太這才走了一年,可是謝府的老太太,如今還健朗着呢,是個最不喜素淨顏色的,穿前些日子新做的那件吧,就是淡綠的那件,瞧着即不十分鮮艷,也不算太素淨,正正好』
暖月得了話,急忙過去開箱,重新捧了件淡綠色簇新的衣裳出來。何媽媽和暖月伺候着謝橋穿戴妥當,扶着謝橋坐到梳妝檯前,拿着梳子給她通開頭,分出一半頭髮挽了個簪花髻,剩下的頭髮分成三股,開始編麻花辮,編到發梢,用和衣服同色的流蘇繫緊,垂在身後。
暖月已經拿着鑰匙開了首飾盒子,謝橋的眼睛突然就一亮,每每看到自己這一盒子鑲金嵌玉的首飾,她都暗暗琢磨,這要是換成了人民幣得換多少。
何媽媽看她那樣子,不禁笑道:
『姑娘何用眼饞,本就都是你的東西,這些還都是些平常的呢,不值什麼,太太還留下了好些來,媽媽我那裡好好的收着呢,只等着姑娘將來大了,要出門子的時候,都給姑娘當嫁妝陪送了去』
謝橋臉一紅,她倒不是因為聽到出嫁的事臉紅,而是想着將來能有那麼一大筆的好東西供自己支配,才激動的臉紅。何媽媽以為她害臊了,遂笑着住了口,從打開的首飾盒子裡挑了一朵精緻的珠花,給她別在了頭上。
珠花是用顆顆珠圓玉潤的珍珠細心繞成的,一朵花的形狀,細看中間,有點點晶瑩的翠色,是用細小的翡翠粒,點綴着串起來的,好像花蕊一般。精緻漂亮,但也不太張揚,配上謝橋白皙瑩潤的小臉,倒是相得益彰,更顯出了她身上那份文雅超脫的氣質來。
何媽媽滿意的點點頭,手伸到枕下,摸出一個紅綢包,打開,是謝橋那個歲歲平安的如意金鎖。暖月忙捧了項圈過來,細心給謝橋戴在脖子上,何媽媽把金鎖小心的別在項圈下面,屢好珍珠瓔珞的穗子,又重新端詳了一陣,覺得沒有不妥了,才開始細細的叮囑謝橋一些雜事。
見了祖母怎樣行事,見了祖父怎樣行事,見了兩位伯父伯母如何行事,見了兄弟姐們如何行事,等等......事無大小,挨着個的告訴謝橋,就怕謝橋一個行動不妥,或是說的話失了分寸,讓謝府的人小看了去。
何媽媽門清的很,如今這謝家大宅可不比她們在餘杭的那時候了,餘杭只三老爺一家,且除了過世的太太,幾個媵妾都不怎麼受寵,也無子嗣,所以翻不起來什麼大風浪。下面的小主子,滿府就只有一個謝橋,也沒有什麼可爭的,故此倒是消停了這些年。
可謝府則不然,除了老太爺老太太在堂,還有大房和二房,都在一個大宅子裡住着,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主子們、小主子們、都不少,這就難免出些踩低拔高的勢力奴才,謝橋從小長大哪裡受過這些,加上如今上沒有父母在一邊護着,下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們幫扶,難免就被奴才們尋了機會欺負到頭上來。
雖自己在她身邊,但自己的身份說下大天來,也不過就是個體面的奴才罷了,主子們的事,她是不能摻和的,不然讓人抓住了小辮子,可就是大禍事了。為了這個,何媽媽都憂愁了這些日子了。總想着自己多告訴姑娘一些,也省的姑娘到了府里抓瞎。
謝橋雖說表面上乖巧的聽着,其實腦子裡早就成了一團漿糊,什麼這房那房,亂七八糟一大堆,她是真的沒整太明白,反正她早就想好了,就是少說話多瞧着,總不至於錯了去的。
外面的船婆子低聲道:
『姑娘,船靠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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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雙貴街姑娘進謝府
進了城,又換了一撥來接的僕役,馬車也換成了軟轎,前面家丁小廝引路,兩個婆子扶着軟轎,緩緩前行。謝橋把轎內的薄紗窗簾輕輕撩開一條細縫,好奇的向外望去,春日的朝陽落在大街上,折射出一片熱熱鬧鬧的繁華景象。
兩側的屋脊廊沿,都透出一股古香古色的韻味,茶館,客棧,布莊,當鋪......街道兩側各種招牌布番迎風招展,偶爾走過挑着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賣胭脂水粉的,賣首飾荷包的,還有賣小孩子玩意的......雖是販夫走卒之流,身上的衣服卻也算乾淨整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