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鳴鼎食 - 第3章

欣欣向榮

  二伯母笑着夾了一塊香香的炸子雞,放到謝橋盤子裡:

  『這個醃的還算入味,姑娘嘗嘗,以後有什麼想吃的,直接告訴二伯母就行,不要客氣才好』

  謝橋謝了,悄悄打量四周,里外幾層的丫頭婆子伺候着,卻只聞杯盞碗盤的輕響,並無一聲雜音,可見是極有規矩的。

  一時飯畢,淨手,漱口,下面丫頭呈上滾滾的新茶來,那謝媽媽才進來道:

  『老太太,三姑娘可安置在何處,三老爺原先的院子,倒是早就收拾清掃了出來......『

  她話沒說完,老太太就揮揮手道:

  『那院子離得遠,且三丫頭如今自己一個人,那裡反倒不妥,就安置在旁邊的抱月軒吧,離着我這裡近,也不用自己開火了。每日就跟着我這裡吃,也更方便。你找兩個底細的婆子,去給三丫頭好好收拾收拾,收拾好了,我過去看看,妥當了,再讓三丫頭搬過去。這幾天,三丫頭就先在我院子裡安置吧』

  謝媽媽一愣,不着痕跡的掃了兩位太太一眼,忙答應着出去了。出了門暗暗念了句佛,心道,這三姑娘可真是個有運氣的,這剛來才多大一會兒,好傢夥,把老太太的心就死死的拽住了,即使沒親娘在一邊罩着,有老太太,這三姑娘將來的造化,也必是不一般的了。

  忙喚來管事的婆子,吩咐着趕緊把西側的廂房,趕着拾掇出來,以備三姑娘晚上安置。另挑了兩個細緻的婆子丫頭,親自過去抱月軒收拾。

  老太太這裡卻還不大放心,側頭對後面一個眉目清秀的大丫頭吩咐:

  『巧月,你過去親自盯着,先把姑娘帶來的東西抬去抱月軒,放在閒屋子裡,找個妥當的婆子看管着,等抱月軒收拾好了,再讓姑娘自己掂量着怎麼收拾。另外把姑娘身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們喚進來,我瞧瞧』

  巧月應了,福了福,走了出去。不大會兒,何媽媽和暖月就低頭走了進來,跪下磕了頭,老太太顯見是認識何媽媽的,知道何媽是當初三兒媳婦帶過來的體面下人,忙讓小丫頭攙扶了起來道:

  『我還怕跟着姑娘的婆子不底細,卻原來是你,這我倒是放心了。我素來知道,你是個忠心可靠的,以後還要多看顧着點你家姑娘,雖性子穩重,但畢竟年齡小些,有那不知道的事情,你多教給她。有那欺負姑娘家臉皮薄,找事嚼舌頭的婆子丫頭,你要給我好好的立規矩,打了,罵了,都由得你發落。實在那起子刁奴,不服管教的,親自回了我來,直接攆出去是正經,不要帶累了姑娘家的好名聲』

  何媽媽忙諾諾點頭,心裡卻大大鬆了口氣。原本她還擔着心,三姑娘雖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可是畢竟沒親娘在一邊,親爹又離得遠。深怕在謝府這深宅大院裡,讓人欺負了去。現在看這情形,倒是剛一來,就入了老太太的眼,有老太太這麼個大靠山戳着,想來姑娘的日子應該順遂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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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造化巧蘭侍新主

  至晚間,何媽媽和暖月服侍着謝橋躺下,就出了屋子各去安置,謝橋卻因午晌時,在老太太的房裡陪着歇了會子,故有些錯過了盹兒,這躺下一時倒也睡不着,加上心裡本就存了事,故此翻了幾個過子,索性坐起來要茶吃。

  外間耳房裡,何媽媽早早的遣走了暖月,讓她去那邊的丫頭房裡睡覺。自己卻和老太太新給的大丫頭巧蘭,在外間屋伺候着。

  杭州那裡帶過來的丫頭婆子,除開自己和暖月,老太太一個都看不上眼。就是暖月,若不是慮着跟了姑娘這幾年,是個伺候慣了的。說不得也要遣別處去了,現如今,這屋裡外頭服侍的丫頭婆子,可都是老太太親自挑的人。

  有兩個還是老太太身邊的體面人,一個是外面的王媽媽,一個就是今天撥過來的大丫頭巧蘭。並老太太身邊的巧月,大爺身邊的巧梅,可都是老太太從小就放在身邊調教的大丫頭,見多識廣,精明伶俐。尋常事情那是別想混過她的眼去的,說是丫頭,可比那小門小戶的小姐也不差什麼。

  何媽媽知道,老太太親自把自己的丫頭給了孫女,這就是明明白白的護着呢。讓別的人知道,這三姑娘雖沒爹媽在近前,卻是個最金貴的主子,等閒了不能輕看了去,何媽媽在心裡偷偷高興了半天。

  往常里看暖月就不怎麼對心思,雖說機靈,畢竟年紀小,且在杭州的府里,人口簡單,沒有這麼多閒七雜八的事,因此頭腦簡單了些,經不起事。這一進來謝府大宅,眼瞅着就有點呆氣,上不了大台面。

  何媽媽正愁着呢,畢竟姑娘的貼身丫頭,若是不長心眼,讓人隨便使個絆子,就糊弄了去,可就是大禍事了。人家不說奴才,定會後面嚼這奴才的主子,姑娘可還沒說親呢,這名聲是萬萬不能有閃失的。

  往長里說,若是有個穩重的大丫頭,給姑娘各處精心把關,自己也能更放心些,如今既然回了謝府來,她那邊可還有丈夫和兩個兒子呢,就是仍舊在姑娘屋子裡伺候着,可畢竟不能見天着日夜守着了,有個可信的人兒,倒正正好。

  雖然存了這個心思,何媽媽卻不敢這一上來,就把姑娘大開大放的交給巧蘭。雖說瞧着好,但誰也沒趴到誰心裡看去,哪裡知道裡面是個什麼心腸呢。還要慢慢品品,若果真是個無二心的,到時就把這裡外的事情都交給她掌着,自己在邊上幫把手,就是將來姑娘出了門子,身邊也有個可心的人。

  何媽這裡正亂七八糟,翻來倒去的想着,就聽見裡面謝橋的動靜,她這還沒下地。那邊巧蘭早就披上衣服下了地,到那邊的架几案上,點燃了案上的牛角燈,提了暖壺子裡的茶壺,倒了一盞茶出來,持着燈端着茶就進了屋。

  何媽媽暗暗點頭,也跟着進去,心裡琢磨着,姑娘莫不成是心裡有事了,這大半天了都沒睡着。

  這巧蘭若說真是個好的,雖是機靈穩妥,卻是個實心眼子的丫頭。以前服侍老太太的時候,就一門心思的都是老太太,這老太太驀地把她給了三姑娘。這一門心思就又撲在了三姑娘身上,進了屋子,把燈放在床邊的茶几上,伸手攏起帳子,伺候着姑娘吃茶。

  就着燈光,巧蘭倒是有點怔楞。剛才安置的時候,她過去忙活別的事情了。何媽媽差了她去整理姑娘帶來的東西,就是別的玩器擺設,暫時先不用動,可是姑娘日常的換洗衣裳,梳妝的傢伙什,首飾盒子,這些東西勢必先要拿出來的。

  那邊抱月軒,眼瞅着還要收拾個十天半個月的,這邊卻還要住一陣子,這些都是姑娘日常貼身的要緊東西。她這一來,何媽媽就把這麼要緊的差事交給她。巧蘭就知道,那個原先伺候姑娘的暖月,是個不中用的,今後這些事情上,自己要留心了才行。

  收拾好了手邊現用的東西,姑娘已經安置睡了,白日裡給姑娘磕頭,也不敢直眉瞪眼的打量,這時候卻真才看的底細了。見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小衣,系的帶子有點鬆了,露出一邊半截膀子。就着燈看去,仿佛老太太房裡那個羊脂玉的玩器一樣,透着那麼潤澤晶亮。烏悠悠的一頭髮攏在一側,散發着一股子玫瑰花的香味,配上精緻的眉眼,雖不過是十歲大的女孩子,竟有些沒法形容的好看。

  一時不禁有些呆了,謝橋就着她的手吃了半盞茶,才看到這丫頭呆呆的望着自己,不禁眨眨眼笑了,調皮的心思一起,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

  『這丫頭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沒睡醒還做夢呢』

  謝橋這一弄,巧蘭倒是回過神來,臉一紅,拿了外衫給她披上,扶着她靠坐在床頭,福了福,端了殘茶出去了。

  何媽媽這才過來道:

  『姑娘怎麼了,趕是換了地方睡不着嗎』

  謝橋點點頭拉着何媽媽的手低聲道:

  『白日裡我也沒得空問,祖母家裡管家的,我瞧着竟是二伯母呢,這倒是什麼緣故』

  何媽媽向外面瞧了一眼,見巧蘭真是個會看眼色的,端了茶出去倒是沒進來,只立在外間的門邊上,打量着這是給她們留下說話的空呢,何媽媽遂微微笑了笑道:

  『這個也怪我,叮囑來叮囑去,竟是把這最重要的忘了和你說。二太太是老太太娘家嫡親的侄女,聽說在家時,就是幫着管家理事的能人。這嫁到了咱們家來,一開始本也是大太太掌着家事的,可是大老爺卻不是個省事的,成天的糾纏着大太太變出錢來給他。大太太沒法子,索性為了省心,把這管家的事情就推給了二太太,這下子大老爺再要什麼東西銀錢的,就不好意思了。縱是臉皮再厚,大大伯子也不好要到弟媳婦哪裡去,因此才消停了。因此,這些年都是二太太管着府里大小事情的』

  謝橋點點頭,覺得總這麼着,也不是個長事。何媽媽也說:

  『不過我琢磨着,這事也長不了,說不得早晚就要有個說法。就是長房媳婦要讓,將來大老爺襲了爵,這管家的權利,二房自是要交回來的。別的不說,就是將來大爺娶了媳婦進來,有了大奶奶,這二太太說什麼也不能霸着管家了,讓外人知道了,還不笑話了去』

  何媽媽說着,拍拍謝橋的手:

  『這些事和咱們左右關係不大,如今有老太太疼着姑娘,怎麼都不會委屈了去的,我要說的是,你和大太太莫要疏遠了才是』

  謝橋睜着眼盯着何媽媽,何媽媽低聲道:

  『大太太是張家的嫡女,你嫡親的小姨夫,卻是禮部尚書家的二公子,大太太的親弟弟,和你到底更親些』

  謝橋這才明白,為什麼覺得大太太雖說不如二伯母表面上熱情,可眼神卻透着那麼發自心裡的親切。還有謝寶樹,大約也是因着這層關係,才對自己與別的姐們不同,甚至他隔母的兩個親妹妹,她瞧着也不過淡淡的而已。

  何媽媽把她的頭髮攏好:

  『好了,說了這會子話,可真該睡了。這在老太太院子裡,明兒一早可不能起晚了,回頭讓人拿了你的錯處,嚼舌根子可不好了,這裡畢竟不是杭州家裡』

  謝橋不由的嘟嘟嘴,就起早這檔子事,都一年了,她都沒習慣過來。以前上班的那會,也不過八點才起,這裡倒好,每天卯時定要起來,日日如此,簡直就是受罪。而且看起來,她想躲開那邊的謝宜岳,怕人家親生父親瞧出不妥來,誰想這邊看意思更是複雜的不行。

  而且她也不傻,早就瞧出來了,這姐妹們在一起恐也不會太和睦的,那個謝賢還好,瞧着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可是那個謝雅,卻不是個善茬,老太太對她這一另眼相看,又安置住處,又賜丫頭的,她就瞥到謝雅那一雙眼睛裡,早就嗖嗖的冒火光。看着她的眼神,連一開始的冷淡客氣都做不到了。

  還有那個謝珠,別看瞧着懦弱不吭聲的模樣,那偶爾抬起頭掃過她的眼珠子深幽幽的,謝橋都覺得渾身一陣陣起雞皮疙瘩。就是謝賢還算好一點,可也有點嫉妒的神色,明明白白的透了出來,自己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了,避開了虎穴,其實又進了狼窟。

  想到這裡,謝橋自己不僅暗暗笑了,低頭瞧瞧自己這一身的富貴享受,不是謝家這樣的世家大族,恐是做夢也沒有的,這算是有利有弊吧,總之,自己今後小心行事也就是了。

  想到此,倒是想開了,躺下不一會兒就睡踏實了,巧蘭在外面聽着屋裡沒響動了,才輕手輕腳的進來,幫着何媽媽把帳子整理妥帖,兩人回了外間熄燈睡下了。

  好半天何媽媽輕輕嘆了口氣。心裡計量着,左右這幾年之間,要哄着老太太給姑娘尋一個省心的好人家,才是個長久的安處。

  想着想着,窗外都透了亮,才略略打了個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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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忍一時張氏暗籌謀

  這邊先說大太太跟着大老爺出來。剛拐進自己住的東側院,還沒得說話,大老爺甩甩手,就鑽進西邊的小跨院去了。那邊前兒,他剛從外面不知哪裡,弄了個十四的小戲子來,當晚就收了房,大太太這裡恨的不行,可也不能說什麼。

  知道縱是她說了,也沒甚大用。說不得還讓他更厭了她,大太太手裡用力絞着帕子,喀嚓一截子新染了鳳仙花指甲,生生被她絞斷了。自己才多大,如今也不過三十出頭罷了,可是除了十五歲那年嫁過來,過了兩天鬆快日子,這十幾年竟是沒有一天是暢快的。

  認真說,剛嫁過來的時候,也不過略好些罷了,那時大老爺屋子裡早就有了兩個房裡伺候的人。她在家時,父母悉心教誨,女戒婦德,自小是個端正的性子。可是這大老爺雖是伯爵府堂堂的世子,卻是個最不正道的,最厭的就是自己這樣正經的世家女子。成親不過三朝五夕,就丟開手了。

  況且娶了妻,到像終於開葷了一樣,什麼髒的臭的都往房裡拉。略略平頭正臉的讓他瞧上,也要想盡了法子,弄上手來,弄得側院裡一片烏煙瘴氣,吃喝嫖賭竟是把那紈絝的子弟的玩意學了個十成十。雖上有嚴父,卻依然不見收斂,見天的,除了在妾氏丫頭房中廝混,就是去外面呼朋喚友的吃花酒。混天昏地的過日子,心裡就沒個男人家的大志向。

  每每想到此,張氏就不禁深怨自己的母親,當初不好好打聽了男家到底是個什麼人,只看着國公府的高門大戶世家門閥,趕着把她嫁了過來。這苦日子熬到今天,竟是十多年過去了,如今自己也不過是個體面的擺設罷了。

  打早,大老爺就再也不進她房裡了,縱是有男人,卻和那守着活寡沒甚分別。再加上弟媳婦進門後,自己逼不得已,把管家的權柄交了出去,真打量她願意交嗎。當初雖說大老爺混不吝,胡攪蠻纏的管她要銀子,可也是能應付一二的。可是瞧着老太太哪裡的意思,自己不交過去,婆婆自是更不待見自己了。

  還有一個,大太太心裡清楚,就算大老爺是個紈絝的兒子,但是正經的嫡出長房,這個家早晚還是會落回她手裡的。二太太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算計,左不過就是暗地了多弄些銀兩齣去罷了。眼瞅着寶樹這就該說媳婦了,她也算快熬出頭了。

  說道自己的兒子,張氏長長出了口氣,臉上也略略浮現出笑摸樣來,調開瞪着西邊跨院的目光,低聲吩咐後面的丫頭:

  『春梅,你過去,等你家大爺從老太爺那裡一出來,就讓他上我這裡來,我這裡有事問他』

  後面的小丫頭蹲了一個福,轉身去了。張氏目光有些幽幽的盯了那邊的院子一眼,就邁開步進了自己屋子,後面謝雅、謝賢也跟着進了屋裡。大太太略略掃了一眼,臉上已經明顯恨得不行的謝雅,心裡不禁冷哼了一聲。

  謝雅的生母原是大老爺貼身的丫頭,從小伺候到大,有幾分體面。張氏嫁進來前,早就成了通房的大丫頭了,摸樣不差,身段輕軟,且是個有心計的。故此,縱是大老爺天生是個喜新厭舊的性子,卻在房裡伺候了這些年。如今雖沒了寵,但是卻也生下了謝雅傍身,抬了姨娘的位份,在大房院裡算有了個安處。

  可這謝雅卻遠不如其母,一點不懂得審時度勢,該忍時就得忍。生的一副浮躁淺薄的性子,總覺得自己是謝府頭大的小姐,就該事事都的先濟着她,是個沒甚成算,就知道動小心思的丫頭。雖托生在謝府這樣的侯門大戶,卻真真上不了大台面。

  張氏雖是嫡母,卻放開手也不加以約束。只因早就看透了,這死丫頭就是個餵不熟的白眼狼,雖心思淺,不用怎麼防着,可是讓她教導,她可也沒有這等閒工夫。她巴不得她就這樣下去才好,趕明嫁到別人家,有她的苦頭吃,也算報了那些年,她生母變着法擠得自己的仇。

  心裡暗暗恨了一陣,表面上倒是不露半點聲色,掃了一眼那邊的謝賢,心裡倒是點點頭。雖也是姨娘出的,她瞧着這丫頭倒是有點心機,別看表面上天真,這心裡卻是個明白會看事的。她這裡剛坐下,那邊丫頭就端了新茶過來。

  謝賢急忙上前接過,親手捧給大太太。大太太淺淺抿了一口,放在旁邊的炕桌上,身子一歪,就靠在炕上平針打子繡故事紋的迎枕上。這邊謝雅已經忍不住了,上前一步道:

  『母親,如今我和賢妹妹也大了,不如也單分出去住豈不是好。多幾個丫頭婆子服侍,也省的母親每日早晚的勞神』

  大太太心裡冷笑,面上卻不帶出來,慈祥的一笑道:

  『你們雖說不是我肚子裡掉下來的,可也是從小就跟着我長起來的,論情分,也不過隔着一層肚皮罷了,我豈會歪帶你們。不過你們這才十二,等及笄了,自有你們自己的院子,現在可還不是時候』

  謝雅一聽就再也撐不住性子:

  『那三妹妹怎的一來就得了抱月軒,說起來,她比我和賢妹妹還小兩歲呢,是不是,賢妹妹』

  謝賢卻不傻,偷偷掃了上面的大太太一眼,才開口道:

  『三嬸去了,三妹妹沒了母親,祖母自是多憐惜一些,這也是常情,大姐姐就不要和三妹妹比了,左右都是一家子的姐妹罷了』

  謝雅還要說,大太太卻閉上眼揮揮手:

  『這一陣子我可是有些乏了,你們回自己屋子裡歇着去吧,不用在我這裡立規矩了』

  謝賢急忙扯着氣哼哼的謝雅蹲了個福,轉身下去了。她們剛出了屋子,張氏不禁冷哼了一聲,心說,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不過是下賤種子罷了,還想攀附謝橋。莫說謝橋是個好的,就是個尋常的,你謝雅拍馬也及不上,只這身份上就差了一大截子。

  想起謝橋,大太太不禁露出了一絲笑意,年紀是小,不過她瞧着可是個不差的,那一行一動都透着股子大家子氣,且進退間甚是得體,倒不像個十歲的孩子了。也怪不得老太太這一見,就入了心去。這樣的女孩,倒真該是她們這樣大家族出來的女孩子,到了哪兒,也是個爭臉的。

  想到此,不禁笑了起來,那邊的張媽媽看到大太太這邊難得開心起來,遂放下手裡的活計,湊趣道:

  『太太可是想起了三姑娘』

  張氏張開眼道:

  『怎麼,媽媽也瞧着她好』

  張媽媽笑了:

  『三姑娘那樣金貴的主子,那裡是我能瞎編排的呢,不過我瞧着倒是個有福氣的樣兒,和小時候生生變了個人似地』

  大太太點點頭:

  『嗯!瞧着那性子和我那弟媳倒有幾分像,是個真不錯的』

  這裡說着話兒,就聽見外面小丫頭的聲音:

  『大爺安好』

  這裡張氏立刻就有了精神,唰的坐起身來,就看到謝寶樹大步邁了進來。

  再說謝橋,自打在謝府安頓下來,倒是過得挺如意的,早晨起來陪着祖母吃了早飯,就去前面單劈出來的書齋里,跟着謝雅、謝賢、謝珠念書,不過就一個時辰的時間,也不正經教學問,不過就是讓女孩家多明白些道理罷了。

  中午仍舊回祖母屋子裡吃中飯,吃了飯,陪着說笑一會兒,就回自己屋子裡歇晌。下午在房裡做些針線也可,看會兒書也可,晚間再到祖母房裡吃完了飯,和房裡的丫頭們說笑一會兒,就洗漱安置。

  這日子過得真正是富貴閒人一個。況且三餐茶飯俱都異常精緻,老太太從心裡要給她調養身子,故,飲食上頗為精心,每日晚間的燕窩粥,都特特交代灶上熬好了送過來。這樣不過一個月的時間,謝橋發現自己胖了。

  以前的小瘦臉,如今有些圓乎乎的了,身上的肉也多了起來。謝橋對着房裡的大鏡子愁眉苦臉的左照右照。要說這面擺在她屋子裡的大鏡子,那可真是個稀罕物件,當初剛一見,她就愛的不行。

  在杭州時,她梳妝的盒子裡有面小鏡子,也是這樣水銀材質的。不過一小塊,何媽媽就說是特特難得的了,當初還是她舅舅送給她母親過生日的禮,母親給了她。何媽媽細細叮囑她,把玩的時候要小心些,莫溜了手摔壞了,可再沒處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