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春暖 - 第2章

欣欣向榮

  徐婆子見她木呆呆的立了半天沒回應,猜度她沒見過大場面一時不知怎樣應付了,便低聲提醒她道:「大娘子還不給梅公子鶴我們姑娘見禮?」宛娘暗暗咬了咬牙,比着記憶中的樣子略福了禮道:「給梅公子徐姑娘問安。」

  徐明珠知道,這就是王婆子家大半年前從人牙子手裡買來沖喜的女子,當時模糊聽見她娘說,是個又黑又瘦的丫頭,因此只十兩銀子的身價,卻不想養了大半年,到變了人似的,以王婆子那老貨的歹毒,等她那個癆鬼的兒子一死,說不得就賣去花街了,倒是可惜了,不過也輪不上自己可憐她就是了。

  宛娘把盒子打開捧到跟前,梅鶴鳴也斜靠在榻上掃了一眼,倒是有些意外,清河縣這樣的小地方,卻也有這樣用紗堆出的新鮮花樣兒。

  徐明珠伸手從盒裡拿了一支艷艷的牡丹花在自己鬢邊比了比,勾着眼角嬌着嗓子問:「公子,瞧奴戴這一支可好?」

  梅鶴鳴倒是頗有興致的左右端詳了端詳,搖搖頭:「倒是趁你上次那件挑金線的裙子,今兒你本就穿着件暗紅的衣裳,再簪一朵大紅花,豈不順了顏色。」

  宛娘實在撐不住好奇,抬眼瞧了這位梅公子一眼,倒不禁有些意外,剛頭匆匆划過一眼,不曾底細瞧,還以為是個酒色之徒紈絝子弟,卻不想很有幾分倜儻風姿,雖不至於儒雅,但絕對算得上俊逸不凡。

  只不過她這一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眸子,這男人的眼睛太黑太深,有些灼灼之光從眼底透出,一看就知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宛娘跟他的眸子一碰,既垂下頭去,梅鶴鳴不禁玩味的牽了牽唇角,這婦人倒真有些意思,徐明珠目光閃了閃道:「你叫什麼?」

  宛娘低聲答應道:「宛娘。」徐明珠笑着說:「花既是你們家的,宛娘你來替我挑一支吧!」宛娘掃了眼盒子裡的花,拿起一支榆葉梅遞過去道:「這枝花倒配姑娘今兒的衣裳。」

  梅鶴鳴不禁暗暗點頭,倒眼光不差,剛才他一眼就看到了這支榆葉梅,上面連着串的幾朵花,雖小卻扎的別樣精巧,不免把目光又瞧了這婦人幾眼,正落在宛娘耳後一顆米粒大小的硃砂痣上,剔透的耳珠映着鮮紅的硃砂痣,說不出的誘惑,心裡未免一動……

  

☆、卻設風流計

  徐明珠接了花,讓小丫頭幫她簪在頭上,對梅鶴鳴笑道:「公子說奴可配的這枝小桃紅?」梅鶴鳴展開描金扇點了點她的鬢髮調笑:「敢向天下首艷美,冰雪塞外□夸,怎會不好,戴上這枝小桃花,更顯出十分顏色來。」

  徐明珠咯咯一笑道:「公子莫哄的奴瞎歡喜一場,奴哪裡比得那青州明月樓的卿姑娘,那才是公子心頭尖尖上的人兒呢。」

  梅鶴鳴伸手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湊到她耳邊不懷好意的道:「她雖生的幾分顏色,若論起旁的事,卻不及你是個知情識趣的,故,本公子奔波這幾十里也得來你這裡,倒是你勾了我的魂兒,不見你,連覺都睡不踏實的,可見了你,這覺就更睡不踏實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調笑,什麼葷話都說出來,宛娘捧着花盒子距離兩人甚近,旁的人聽不着,她卻一字不漏的聽在耳里,一時不覺面紅耳赤,不自在之極,心話兒這青天白日的,兩人這說的些什麼,那話中的意思,便是個傻子都聽得出來。

  梅鶴鳴餘光掃過宛娘,雖極力垂着頭,卻仍遮不住從臉上暈開的紅霞,不過瞬間,瓷白的肌膚上便着了一層淺淡輕粉,仿佛院內那株開的正盛的桃花,色如粉荷,艷如胭脂,竟顯出十分嬌俏的春意來,不覺多瞧了她一眼。

  徐明珠哪會看不出他的眼色,雖心裡有幾分酸意,見盒子裡還有一支桃花甚鮮亮,拿起來伸手簪與宛娘鬢邊端詳幾下道:「謝你的好眼光,盒子裡的花都留下吧!這支頭花贈與你,年輕婦人,哪有成日青布裹發,連朵花都不戴的,偏你婆婆是個摳門的貨。」又吩咐那跟來的婆子媽媽:「去後頭給她取錢來,多給她些,送她回去時跟她婆婆說,以後我這裡的活計都讓她媳婦來送就是了,也省得她來回跑。」

  宛娘不禁大喜,徐明珠既然說這話了,王婆子就是為了生意,也斷不會阻攔她的,以後出來的多了,也好怎生想想出路

,忙低聲謝了,站起來出了廳,立在院子裡的桃樹下,等着徐婆子給她拿錢來送她回去。

  宛娘站在桃樹下正等着,忽一陣風拂過,頭上花枝上簌簌落下許多桃花瓣來,倒仿佛下了一陣花雨一般,美得如夢似幻,倒讓她有些出神的抬起頭來,她一身素淨到極致的青布衣裳,立在艷艷的桃花下,偏鬢邊也簪了一支桃花,越發顯得瓷白一張臉,在日頭下仿佛生出一層薄薄的光暈來,竟讓梅鶴鳴離不開視線,明廳內無簾相隔,倒瞧得越發清楚。

  一時徐婆子來了,宛娘跟着她出了院子,梅鶴鳴才回過頭來,卻見徐明珠掩着嘴角瞅着他笑道:「怎麼?我們梅公子稀罕這婦人?」

  梅鶴鳴倒也不藏着掖着,笑道:「雖比你差些,倒是生的白淨。」徐明珠嗤一聲道:「公子莫說這樣的場面話,奴也不是那等拈酸吃醋之人,再說,若吃公子的醋,便是成日泡在醋缸里,也是吃不過來的。」

  梅鶴鳴湊上去,親了她的小嘴一下道:「你這張嘴最香,最巧,本公子喜歡的緊。」徐明珠咯咯笑了幾聲道:「你若是瞧上她,也是她的造化呢,她是城南邊成衣鋪子王婆子買家來給她癆病兒子沖喜的媳婦兒,就她那個癆病兒子,眼瞅着一腳都踩進棺材了,倒不成想臨死還有這段艷福,得了這麼個好顏色的媳婦兒,只可惜這飛來的艷福享用不長久,不知哪天兒一口氣上不來就見閻王去了,撇下這麼個年輕媳婦兒,落到那個貪財的王婆子手裡,卻沒得好下場去,況,還有個色中餓鬼的小叔子,那王二郎,可想着他嫂子的風流賬呢,為了這個,成日跟他娘打饑荒,這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滿城裡誰不知道,倒是可惜了這麼個花骨朵一樣的女子,落到了那麼個虎狼窩裡,公子若愛她,可有什麼難的?就不知公子是想偷香竊玉露水一場呢,還是想做個正經長久的打算?」

  梅鶴鳴一聽,倒是有了些興致,揮揮手讓彈唱的小丫頭們下去,伸胳膊把她拽到懷裡,對着小嘴狠親了幾下道:「偏你心思伶俐,你說來聽聽,若想露水一場如何?若想長久又如何?」

  徐明珠被他親的嬌喘了幾聲,芊芊玉指從梅鶴鳴半敞的袍子裡伸了進去,去勾挑系在裡頭的汗巾子,一邊糯着聲音道:「若想露水一場,待我把她誆來,自有手段讓你如了心意,若你想長久,卻更省事些,直接給那王婆子些銀錢買了她來,當丫頭,當奴婢,當妾侍,還不都由着公子了……」說着,手指勾住汗巾子的扣一抽,便抽鬆開來,手亦隨着進去,握住□上下揉搓……

  院子裡的丫頭婆子早就散了個一乾二淨,明廳前的輕紗帳幔早已垂下,連院子的門都掩了,梅鶴鳴被她揉搓出火來,哪還能忍着,本來包下徐明珠,就是念着她這點兒好處,若論身段兒眉眼兒,她連梅府里的丫頭都比不上,卻忽然想起剛才那個宛娘,更勾起些慾念,卻也不急不緩,因這徐明珠風月手段高強,每每喜弄些花樣兒出來,伺候的他格外舒坦,故此,倒令梅鶴鳴有些想頭,因此並不着急,等着徐明珠取悅於他。

  徐明珠恨不得能時時絆住他,自然要使出渾身解數,只見她扶着塌沿邊站起,妖嬈的扭動起來,緩慢而優美,身上紫紅的紗衣被她輕輕甩開,露出裡面蔥綠兒的抹胸,抹胸本就極低,堪堪遮住那高聳雪峰兒,下面的綾裙兒滑落,只餘一件大紅散腿兒攢着金邊的輕薄絹兒褲,下邊一雙紅鸞小腳,說不出風流魅惑,裊婷婷走過來,跪在梅鶴鳴身前,紅菱小嘴先吃了一口酒,便湊過來餵於梅鶴鳴,唇舌相交咂咂有聲。

  梅鶴鳴低笑一聲道:「這酒可是銷魂酒……」徐明珠浪蕩一笑,忽而沿着他的唇緩緩親了下去,梅鶴鳴的雲錦長袍早已敞開,斜斜躺臥在花梨的長塌上,執起壺自己吃幾口酒,一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徐明珠親到要緊處,忽然抬頭沖他嫵媚一笑,張口含住,吞吐起來,要說這樣服侍的手段,也不是沒享過,青州還罷了,若在京那些有名兒的小館子裡,這樣的嘴活兒最拿手,比起來,徐明珠還算生澀青嫩的。

  不過梅鶴鳴想起剛才的宛娘,瓷白的耳珠後那一粒鮮紅的硃砂痣,眯眼瞧着身下這張白淨的臉,仿佛成了那個宛娘,心裡那股火竄上來,忽然起身把徐明珠壓在榻上,提槍入巷,大幹起來,只插的徐明珠釵落髮散,哼哼唧唧如那軟煙柳下的新學的絲弦一般,斷斷續續,卻也不忘款擺着腰肢迎湊上來。

  要說徐明珠想絆住梅鶴鳴,除了姐兒愛俏之外,還有一樁便是這風月□,打從入了這行遇上梅鶴鳴才算得了其中的真趣兒,這梅鶴鳴行武的出身,身子康健,比不得那起子煙花里泡着的紈絝子弟,一個個雖是色中餓鬼,真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十個里有八個是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貨,且那物事多短小,做起事來卻不得暢快。

  這梅鶴鳴卻是個異數,當初第一次伺候枕席的時節,脫了衣裳一亮出來,徐明珠還暗暗唬了一跳,心裡話兒說,怎的他這物事生的這樣粗大,自己受他一夜,不知要成怎樣了,不想卻快活的要死要活,故此,貪着這些勢必要留他個長久才是。

  再說,兩人一時幹完了事,早有婆子在屏風後備了浴桶,徐明珠服侍着梅鶴鳴沐浴換了衣裳,出來時,明廳已收拾妥當,兩人卻舍了這處,把酒菜置在裡屋里炕上,叫了個會唱曲子的小丫頭在炕下唱曲兒吃酒取樂。

  徐明珠一見梅鶴鳴沒提宛娘的事,還以為他丟開了手,不想晚間,兩人在床榻間弄畢,徐明珠伺候他淨了手,又給他捧了茶吃下去,剛要睡下,就聽梅鶴鳴道:「明兒你讓婆子跑一趟,瞧着你身上這幾件衣裳不大鮮亮,讓那城南的王婆子家,再給你送幾件過來,順便問她家可有汗巾子,一併捎來幾條,我這條系了幾日,倒有些不耐煩了。」

  徐明珠不禁嗔笑一聲道:「公子何必在奴跟前弄這些鬼,便是直說要收了她,奴哪有不想法兒成全的,還弄這些有的沒的作甚?」

  梅鶴鳴卻道:「你當她是你,雖是個命不濟的婦人,畢竟是個嫁了人家的,雖有些動意,卻還要探探她的意思,這件事兒要兩下里都中意才得趣兒,若是強了她,未免失了我梅公子的名聲,傳出去也不大好聽。」

  徐明珠撇撇嘴道:「公子瞧上她是她的造化,她哪有不樂意的,要我說,定是屁顛屁顛兒的上趕着來伺候公子的……」「這話可不有些酸了……」梅鶴鳴笑着勾住她的脖子親了一口調笑:「放心。便是有了她,公子只會更愛你……」

  

☆、再入明珠院

  宛娘出了明珠院,就把頭上桃花拿下來,放到手裡的盒子裡,上了車,徐婆子道:「我們家姑娘賞給你的,你便戴着,你婆婆敢說什麼不成?」宛娘抿抿嘴搖搖頭,心話兒當着徐婆子不見得如何,過後不知要說什麼了,宛娘總覺得,王婆子是個心理變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總陰森森的。

  果然,到了家,王婆子千恩萬謝的把徐婆子送着走了,扭回頭就挖了她一眼,一把抓了過來,宛娘利落的閃開,說了聲:「我去做飯。」鑽了廚下去。

  王婆子不過倚着門罵了十幾聲,終是病沒好,沒什麼精神力氣便作罷,回去炕上躺着,這王婆子心贓,總拿自己的心去度旁人,雖病了也不想讓宛娘去請郎中瞧病,一個是怕宛娘趁機跑了,雖說跑不遠,可要是真跑了,驚動衙差,縱然找回來,不免也要失幾個錢。

  二一個,也怕宛娘跟郎中串通了來害她,心想等二郎回來再去請郎中來,不想這王二郎早起跑了,到這會兒也沒見影兒,不知是去賭坊,還是那花街柳巷找樂子去了,躺了這半日也不見好,反而更有些立不住,中午只吃了一碗粥便又躺下了,至掌燈時分方醒過來,便聽見仿似灶屋裡有些大響動,忙撐着起來起來過去瞧。

  宛娘也是沒防住,瞧見王婆子睡了,靠在灶下挑豆子,因夜裡走了困,不大會兒也迷瞪的睡了過去,卻不妨王二郎正好家來。

  王二郎早起沒嘗到甜頭,出去了未免氣不順,進了賭坊也輸了個底兒朝天,把口袋裡那幾個剩下的銀錢全輸給了莊家,出來尋了個相熟的酒肆賒了幾碗酒吃,吃的半醉,一進家瞧見他娘屋裡的黑着。

  記得晨起走時,他娘正鬧身上不好,想來這會兒子早早睡了,再望了眼那邊大哥屋裡也黑着燈,只院角的灶房裡隱約有些光亮,想來宛娘在那邊燒火造飯,摸過去一瞧,正瞧見宛娘歪在灶下睡的香甜,不禁酒氣壯了色膽,過去按着就要行事。

  不想宛娘醒過來沒命的掙扎,兩人卻撕扯到一處,想那王二郎正是二十上下的漢子,宛娘不過十七八的弱女子,哪撕扯的過他的力氣,一來二去不免被他扯開了衣裳,露出裡面的小衣肚兜,和一大截子白嫩嫩的酥胸,那王二郎更是淫心大起,下死力的要弄成事,大手探下去扯宛娘的腰間的褲帶。

  宛娘掙扎幾次不果,急上來,手不禁摸到身下半塊擋着灶的青磚,抓起來,瘋了一樣打過來,正好敲在王二郎頭上,王二郎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婆子正好推門進來,就着灶台油燈的光亮瞧見兒子直挺挺躺在地上,一頭臉的血,連點兒動靜都沒有,以為兒子死了,上來就要抓宛娘。

  宛娘也嚇着了,哪想到自己一下就把王二郎給打死了,怎麼說也是人命,王婆子來抓她,也沒閃過去讓王婆子抓個正着,王婆子恨起來,劈頭蓋臉就打了她幾下子,無奈病着哪兒使喚的出力氣。

  宛娘回過神來,看着地上的王二郎,越發慌起來,想着今兒縱不是被王婆子打死,明兒也要去衙門抵命,她不想死,推開王婆子剛想跑出去,卻不想驚動了鄰居。

  王婆子的左鄰李大牛家跟王家占着些親,李家人口多,上面有兩個老人,下面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十七,一個十四,也沒什麼本事生計,便依靠着王婆子的成衣鋪開了個賣布的門面,倒也勉強衣食,人還算善。

  聽見這邊響動不對,過來一看這情景就知道定是二郎又起了色心來就糾纏宛娘,李家的婆娘伸手探了探鼻息,忙道:「探着出氣還算穩妥,想來是暈了。」忙着讓當家的去街口壽春堂去請周郎中過來。

  李大牛也不敢耽擱跑着去了,王婆子也緩過勁兒來,上去抓住宛娘一頓捶打,被李家的婆娘拉過去道:「要緊先把你家二郎挪炕上去吧!你打她有什麼用?」

  王婆子這一氣一急,不免眼前發黑,一屁股坐在那邊的板凳上,吆喝宛娘:「死狐媚子的□還不去幫着抬人,二郎若是無事便罷,若是有個好歹,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讓你成日就知道勾他。」

  宛娘一聽人沒死,倒是也穩了下來,剛才慌的沒神了,這會兒想想,即便跑出去能跑哪兒,忙幫着李家婆娘把二郎抬進了王婆子屋裡。

  一時壽春堂的周郎中來了,瞧了二郎,說不妨事,不過是暈了,裹了傷口,開了藥,也給王婆子開了方子,讓跟着他的小徒弟去壽春堂抓了藥回來,告知了怎麼樣熬,如何吃,拿了診費走了。

  王婆子就是有心想制宛娘也沒力氣,暗暗賭咒等自己好了再整治她,不想第二日,徐家的婆子一早又來了跟她道:「昨兒宛娘送花兒去的時候,正趕上梅公子在跟前,說你家的花兒堆的甚好,想來衣裳也做得不差,瞧我們姑娘身上的衣裳不大鮮亮,讓你這裡的宛娘再拿過去些樣式,挑好了讓你做來,若有上好現成的汗巾子也送去幾條。」

  王婆子不禁有些愣,雖說徐家算她的主顧,可也總嫌她的樣式不新,應季出門的大衣裳多去青州的雲裳坊做,在她這裡不過一些小件的家常衣裳,或是些帕子的小物件兒,今兒可想起什麼了。

  偷着塞給徐婆子兩個茶錢,拐着彎的掃聽道:「梅公子可是貴人,聽說眼極高,我這粗手藝怎能入得眼去?」

  徐婆子自然知道這裡頭的官司,可這些不能說清道明,便笑道:「你這老貨如今倒越發愛疑心,這賺銀錢的生意上門,你卻疑什麼,我這裡撂一句私話兒給你,你家宛娘是個有福氣的,只去了我們院裡一次,你這生意就上門了,可不成了你家的財神,瞧着銀子的面上,以後也不該歪帶於她才是,得了,宛娘呢,讓她帶着東西跟我走一趟吧,我們姑娘那邊還巴巴的等着呢。」

  王婆子雖疑心,卻也不敢得罪徐明珠,忙喚來宛娘,宛娘一進來,見到徐婆子也是一愣,徐婆子掃過宛娘,不禁暗暗點頭,莫怪入了梅公子的眼去,雖穿的衣裳粗糙,卻仍顯出幾分顏色。

  王婆子雖恨宛娘,卻也不能跟生意過不去,話裡帶刺的叮囑了她幾句,才放她跟徐婆子去了,這一路徐婆子倒跟昨兒不一樣,話多了起來,拐彎抹角的掃聽:「到底多少青春了?家在哪裡?可還記得父母兄弟等等……」倒想來查戶口一樣。

  宛娘不過是個虛假芯兒,哪裡知道這些,只含糊的說:「都不記得了……」徐婆子又開始跟她說那個梅公子的事兒,說梅公子性情多好多寬泛,手上的生意做的如何大,家裡的房子產業如何多,人多體面等等……

  宛娘是越聽越糊塗,心裡琢磨這徐婆子這話里話外怎麼倒像做媒拉縴的,就是做媒也輪不到自己頭上,自己怎麼說算個有夫之婦,想起那個什麼梅公子一副風流相,以她看簡直就是個西門慶,成日在風月里打滾的哪會是什麼好人。

  徐婆子臨出來前,姑娘把她叫到一邊叮囑她,先透些話探探宛娘的意思,徐婆子想着這事兒,還真不好直接開口,畢竟不是什麼能擺到檯面上的事而,瞧梅公子那意思,雖說瞧上眼了,也不知到底什麼打算,不管梅公子打什麼主意,這個宛娘怎麼說也是有男人的,能有什麼結果,不過能搭上梅公子,想來她日後的處境要好些。

  想着便道:「宛娘你說若為女子,能跟上梅公子這樣的男人,即便一夜兩夜的,不也是前世修來的造化。」

  宛娘沒應聲,着實不明白徐婆子想說什麼,徐婆子見她一副榆木疙瘩點不開的樣兒,也不再費口舌,他們家姑娘想做的事而哪有不成的,再說,這個宛娘不過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還能三貞九烈的不成。

  說話兒到了明珠院,倒先出來兩個使喚的小子,沒用宛娘動手,利落的把車上東西搬了進去,徐婆子引着宛娘仍從影壁過去,進了上回的院子,過了明廳,直接讓她進了裡屋。

  拿來的衣裳樣子都放在外間的條案上,裡面的炕桌上卻是王婆子讓帶過來的汗巾子,王婆子嫌棄原來的包袱皮拿不出手,另尋了塊暗綠色織錦緞的料子包了來,現在包袱皮正放擱在炕桌上。

  徐明珠跟那個梅公子分別倚靠在兩邊,正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調笑,屋裡只立着一個伺候茶水的小丫頭,其餘半個人影都無。

  徐明珠笑眯眯的掃過宛娘,道:「倒是勞煩你又跑這一趟,這汗巾子是梅公子要的,你眼光好,又是你們家的東西,在這裡幫着公子挑挑,我去外頭瞧瞧衣裳樣式,定了回頭告訴你知道。」

  說着不等宛娘反應,下地款款走了出去,挑開帘子,斜斜用眼風瞄了梅鶴鳴一眼,梅鶴鳴挑眉輕笑……

  

☆、將計也就計

  徐明珠出去以後,屋裡伺候的小丫頭也跟着出去了,裡屋一時只剩下宛娘跟那個坐在炕邊的梅公子,宛娘忽覺不大妥當,剛想尋個託詞兒出去,就聽那梅公子道:「這條繡海棠花的汗巾子倒繡的極好,比我身上這條要鮮亮些。」

  宛娘抬頭掃了一眼,急忙又垂下頭,心裡暗道不好,想這古代的禮數極嚴,雖這明珠院是個取樂之處,可自己的身份卻是個正經的有夫之婦,這梅公子當着她的面敞開外袍卻極不規矩,聯繫前面徐婆子在車上說的那些話,宛娘不禁猜疑,難不成這梅公子是有意勾搭自己。

  宛娘正想着該怎麼應付,不妨梅鶴鳴又道:「這個汗巾子的扣結,我打得不好,宛娘你來幫我繫上。」

  宛娘不禁滿臉暈紅,映着窗外的日頭影兒,梅鶴鳴倒更有幾分意動起來,這婦人雖生的模樣兒不差,認真說,也不能算絕色,比起明月樓的月卿差了不知多少,卻難得這份情態,令梅鶴鳴很是丟不開手,正經中含着幾分嫵媚,嫵媚中偏又藏着些端莊,勾人的緊。

  宛娘遲疑半晌兒,最後還是蹭過去,伸手給他打汗巾子的結扣,心裡緊張,手有些抖,自來也不大會這些,如今更是慌上來,打了幾次才勉強打好,剛要放開,卻不妨被梅鶴鳴一把抓住手,問她:「這裡怎麼弄的?」

  宛娘唬了一跳,這可過了,急忙抽手退到一邊:「梅公子若是挑好了,宛娘這就退下了。」梅鶴鳴臉色一沉,還沒說什麼,外頭徐明珠一挑帘子走了進來,一雙明眸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道:「汗巾子可挑好了?」

  宛娘低着頭不說話,梅鶴鳴掃了她一眼,這會兒才發現,她細白的脖頸下也有幾點痕跡,眸光不禁陰了陰。

  徐明珠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不禁微微一愣,想起剛頭徐婆子私下告訴她的話,遂俯在梅鶴鳴耳邊嘀咕了幾句,梅鶴鳴聽了臉上的顏色更是冷厲,倒也沒想到這宛娘的處境如此艱難,,倒忽生出一計,遂沖徐明珠使了眼色。

  徐明珠哪有不知道的,尋個藉口又出去了,宛娘心裡一急,這會兒哪還不明白,什麼挑衣裳樣子,挑汗巾子,都是想給梅鶴鳴拉皮條,把自己往他懷裡頭送呢。

  想明白了其中關節,宛娘更有些坐立不安,徐婆子不說這梅公子妻妾成群,又在這裡包着徐明珠,怎還會惦記上自己,不是宛娘妄自菲薄,她這個皮囊雖說過得去,可真算不上美人,只不過皮膚蠻好,雖成日干粗活,卻生了一身細皮嫩肉,但憑這個也不至於被這什麼梅公子瞧上吧!

  不過想想,這古代的男人哪有什麼底線,大多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弄到手了又隨手丟開,女人的價值,有時候還抵不上一個物件兒,就如自己,才十兩銀子就被王婆子買了下來。

  這姓梅的顯然也沒按什麼好心,就是想勾搭着行個露水□,說不準就是瞧着自己這荊釵布裙的新鮮兒,想嘗鮮的心理作祟,想這明珠院裡大大小小可不都聽他的擺布,自己即便不樂意,卻怎樣脫身?

  宛娘越想越心焦,她可不想淪落成隨意苟合的女子,可眼前如何計較,宛娘低着頭快速的道:「公子的汗巾子挑得了,宛娘這就告退。」說着,伸手把炕桌上的包袱裹了裹,剛要提在手裡,卻不妨被梅鶴鳴一把拽住手腕,微一用力,宛娘踉蹌一下就跌在他身上。

  宛娘不想他如此無所顧忌,心跳如擂鼓,掙扎幾下,卻不妨梅鶴鳴圈住了她的腰,湊近她耳邊道:「跟了我,我幫你擺脫王家母子,如何?」

  宛娘一愣,抬頭看他,只見梅鶴鳴的表情不像作偽,心裡未免有些動搖,經了昨兒的事兒,等王婆子病好了,還不知要怎樣,還有王二郎,眼瞅就要咽氣的王大郎,可想而知,憑她自己的能力,怎樣也擺脫不出這困境,但對於這個手眼通天的梅公子來說,王家又算什麼呢,說白了,動動手指頭就能捏死王家的人,但過後呢?

  她的下場如何,跟了這姓梅的,身契從王婆子手裡轉到他手裡,還不是一樣任人宰割的命運,不,她不要這樣的命運,她要自由自在的活着,不過,這姓梅的倒是個機會,或許可以有轉機。

  想到此,宛娘問:「如何擺脫?」梅鶴鳴不禁挑眉笑了,他果然沒看錯,這婦人並不甘如此境地,挑起她的下頦頗有些輕浮的道:「只要你服侍的爺高興,你說怎樣便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