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堂韶光艷 - 第4章
欣欣向榮
玉芳不禁道:「剛出了老太爺的五七,也不知忌諱忌諱,昨兒不定在哪兒胡樂了一宿,這會兒才家來。」心裡雖有些埋怨,臉上卻不敢帶出分毫,起身出寢室,在外間裡迎着顧程福了一福,見他仍是昨兒的穿着,衣裳都沒顧的換一換,頭髮也蓬亂的過不去眼,便讓丫頭重新捧了熱水進來,珍珠攪了帕子,伺候他洗臉漱口,又用梳子給他通開頭髮,換了頭上的網巾,才在炕上落座,叫擺飯。
吃畢飯,上得茶來,玉芳瞧着爺的臉色,仿似有體己話兒要說,便把人都遣了出去,才笑道:「爺有什麼話兒,這會兒可該說了吧!趕不是要給我們添個妹妹進來作伴兒不成,卻瞧上哪家姑娘,或是院中粉頭中了爺的意,想納回家來的?」
顧程聽了,不禁笑道:「真真你就是爺的腸子肚兒,怎就知道爺的想頭?」
玉芳早料到有這事兒,前兒跟慧蓮私下裡還說,爺總往外頭跑,倒不如納一個家來,也好收住爺的心,如今眼瞅着近而立之年,廉哥兒又去了,這顧家門裡豈不斷了香火,爺總到外頭去,家裡倒成了客棧,這麼下去,哪裡是個長法兒……跟慧蓮兩個還商量着,讓人牙子來,挑幾個平頭正臉的小丫頭進來,或爺瞧上哪個,收在身邊,也好讓他有個惦記,不想,他倒自己先有了中意的。
玉芳想着便問:「可是那芙蓉院中的嬌杏兒?還是后街上的玉姐兒?二月里慧蓮妹妹做生日,她兩個來唱曲兒耍子,我一旁瞧着脾性還好。」
誰知顧程搖搖頭道:「老太爺剛去了,不好就納新人進來,爺是想着,前頭書房院裡缺個侍墨的丫頭。」隔着簾兒,伏在哪裡在外頭聽音兒的珍珠,一聽到這話兒,心裡不禁歡喜上來,若不從外頭納那些粉頭進來,府里的丫頭,可不數着她最得爺的心了,爺既說了這樣的話,哪裡還有旁人。
雖說在爺的書房裡也是丫頭,跟後院的丫頭卻又不同,最是個有體面的,且那書房院裡,爺若不在,前後門一關,還不她說了算,比正經的娘們還強呢,想到此,連心都熱起來,恨不得這會兒就跟着爺去了才好。
極力壓制住心裡的歡喜,一張粉臉染上紅暈,紅彤彤的怎樣也遮掩不住,果聽裡頭二娘道:「爺的意思,莫不是要抬舉了珍珠?」
珍珠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卻聽爺道:「不是她,她是你身邊伺候慣了的丫頭,我怎好要了她去。」
玉芳不禁有些拿不準了,若說爺收用的丫頭,她這屋裡的珍珠,慧蓮房裡的玳瑁,原先也有幾個,犯了錯都發賣了出去,如今也就這兩個丫頭,算和爺的意,難道還有旁人不成。
玉芳把府里上下里外,幾個模樣兒周正的丫頭挨個想了一遍,也沒想出個首尾,只得道:「爺莫跟奴家打啞謎,直說便了,奴家可猜不着了?」
顧程吃了口茶道:「爺瞧着徐大姐兒合意,想讓她進書房裡伺候。」這一句話說出來,玉芳手裡的茶盞一斜,盞中的茶水灑了一些在手上,燙的她一激靈,急忙放了在炕桌上,不怎麼信的又問了一句:「爺說誰?」
顧程掃了眼桌上的茶盞,清楚的道:「廉哥兒院裡的徐大姐兒。」
玉芳這回可聽的一清二楚,蹭一下站起來道:「這如何使得?」「如何使不得?」顧程直問到她臉上來。
玉芳頓時泄了勁兒,癱坐在炕沿上,吶吶的道:「爺,她可是廉哥兒屋裡的人,雖沒落個切實,卻頂了廉哥兒媳婦的名兒,她是爺的兒媳,爺怎能,怎能……」玉芳本來想說扒灰,又覺這個字眼兒着實難聽了些,竟是怎樣也說不出口。
卻不妨顧程道:「她原是使了銀子買來的丫頭,誰曾說過是廉哥兒媳婦兒,況如今廉哥兒都去了,巴巴的留着個童養媳的名頭做什麼?爺瞧她合意,收在身邊,誰又敢說什麼?」
玉芳自來就懼他,這會兒被他咄咄逼人搶白幾句,哪裡敢再說什麼,只怯怯的道:「此事爺可跟慧蓮妹妹說了不曾?」
顧程起身站起來道:「這就去知會她知道,來跟你說這些,只因如今你管着家裡後宅雜事,爺瞧着徐大姐兒穿戴着實過不去眼兒,你瞧着給她置辦幾身衣裳,裝扮起來,也省得旁人見了,笑話爺窮酸,連個丫頭都養不起。」
說着,撩起帘子走了出去,卻迎頭撞上失魂落魄的珍珠,顧程瞥了她一眼,邁腳出去了。
珍珠一張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忽然咬了咬唇,就要往外沖,被玉芳一把拽住,喝道:「你要去何處?」
珍珠挽了挽袖子道:「去尋那賤人理論,這可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蔫不出溜的,就知道勾引爺們了,往日瞧着她就不是什麼好貨,廉哥兒去了,她浪的沒男人入她,勾起自己的公公來了,呸,我都替她騷得慌,我倒是要去問問她,前兒還要死要活的,怎麼這一轉眼就鑽了自己公公的被窩了……」
☆、計量做買賣
珍珠是前兩年買進府的,進府時也不過才十四,模樣兒也着實不算多出挑,倒是難為性子伶俐,爺們過來的時候,她近前伺候,說話兒,被爺瞧上,去年收用了,雖沒個正經名份,玉芳看待的,也不一般,雖說是伺候她的,平時的活計極少指派她,只讓她端茶遞水,或是收拾床褥等事,衣裳也與她做了幾身鮮亮的,首飾揀着好的賞了幾件給她,打扮起來,怎還與那些丫頭一樣,加上爺前頭也頗喜她,越發成了個不省事的性子,畢竟年輕,不知輕重,在顧家宅門裡,以往老太爺活着的時節,爺荒唐胡為,也無人敢說半個不字,更何況如今,爺還不說什麼是什麼,誰敢攔他,不定尋個沒臉的下場。
況這事說來說去,也輪不上她一個丫頭出頭去理論,她憑什麼,說到底,她不也是鑽了爺的被窩,才有了今日,如今倒來氣不憤兒了,那徐大姐兒頂着童養媳婦的名頭,讓爺甘心收了她,這份手段,哪裡還是往日那個木呆的人兒,她去了豈不自尋煩惱,本說喝住她便罷了,誰知倒惹她這麼一通難聽的話說出來。
玉芳臉兒一酸,道:「你真這樣厲害,剛頭爺在的時候,怎麼一聲不吭,我也犯不着拽着你,卻去尋徐大姐兒做什麼,不如跟着爺的腳兒去,若有手段讓爺改了主意,我便真服了你。」
幾句話說的珍珠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半晌兒說不出話來,玉芳見她那樣兒,語氣略緩道:「爺如今正在新鮮頭上,你去尋她吵鬧,不是自找苦吃,聽我一句話,各自消停些要緊。」說完扭身進了屋裡。
坐在炕邊上心裡卻也暗嘆,她是丫頭起家,身後沒個娘家撐着,更比不得年輕丫頭們,一身招爺稀罕的皮肉,膝下也無子嗣,她敢說什麼,爺那個脾性,便是如今這些年熬過來,爺說惱上來,抬腳就踢,舉手便打,哪得什麼體面,巴望着過幾天順心日子,比什麼不強,雖心裡這麼想着,爺今兒這檔子事也實在荒唐的過了,府里多少丫頭,便是府里沒有的,外頭院中也有,再不濟,人牙子手裡尋幾個標緻模樣兒的還不容易,怎就非巴巴的瞧上了徐大姐兒,這若傳出去,也不怕人家戳脊梁骨,只她人微言輕,說什麼也沒用。
不說玉芳在這裡暗暗氣惱,再說顧程,從玉芳院裡出來直接去了慧蓮那邊,跟慧蓮一說,慧蓮倒想起那日晨起之事,過後徐大姐兒就上了吊,這前後聯起來,慧蓮什麼不明白,心裡雖也覺這事兒荒唐,可也明白,如今到了這家業,誰能攔得住他,橫豎也沒納進來,依着爺的性子,不定過些日子就丟開了,到那時再尋個由頭,遠遠發賣出去也便是了。
這麼拿了主意,便道:「爺想要個侍墨丫頭罷了,什麼大事兒,巴巴的還跟奴家說,讓外頭的人知道,還道奴家連丫頭都容不得呢。」
顧程一瞧她應的痛快,心裡歡喜上來,道:「那回頭我讓她過來給你兩個見禮,只那丫頭如今改了性情,倘若說話兒不妨頭,你莫怪她才是,橫豎還小,待我日後慢慢教她。」
慧蓮聽了,心裡暗道,可見是心裡中意,這還沒怎樣呢,就護在手裡了,還小?哪裡小了,雖說早先是廉哥兒屋裡的人,算着今年,可不都十八了,倒也不能讓那丫頭太過如意了,嘴裡便道:「只她也未讀過書,大字不識一個,怎樣伺候筆墨,便是爺現教,也來不及的,倒不如喚了人牙子來,再買上一個,會寫字唱曲兒的丫頭,在書房裡輪換着伺候,豈不好。」
顧程聽了,心裡頭暗道,徐大姐兒那樣兒,瞧着真不是個能伺候人的主兒,跟個姑奶奶差不離,雖有小廝,也不得使喚,再添一個丫頭也好,便應道:「這些事你跟玉芳商議着吧!挑了人送去我過過眼,識字唱曲兒的會不會不打緊,倒是要個手腳勤快些的才好。」
慧蓮聽了怔了怔,心話兒說,書房裡伺候的,要手腳勤快的做什麼,正說着,忽的外頭旺兒傳話進來道:「前頭尹二爺來了,說有事尋爺呢。」
這位尹二爺卻是這信都縣縣太爺的公子,尹仲華,因排行第二,外頭都稱一聲二爺,今年才剛過二十,也是個不喜讀書功名的閒散子弟,雖娶妻生子,手頭上卻不多寬裕,靠着他爹,賺些幫事的銀錢使喚,跟顧程幾個常在一處吃酒,故相熟,若論起交情來,倒也說不上多好,老太爺的喪事中,他倒是也送了奠儀過來,況,看着他爹的面子,顧程也不能怠慢了他去。忙起身到了前頭,彼此見禮,讓到廳中落座敘話。
話說這尹仲華,今兒來顧府也是真有事兒,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家也一樣,他爹雖任了這信都縣的父母官,卻着實沒撈到什麼油水,雖為官數載,卻也未積攢下多少家俬,況他上頭還個大哥呢,便是那點兒家俬,也沒他什麼事兒,雖算個官家公子,手頭卻着實不寬裕,常愁無銀錢使,恨不能哪裡得筆橫財來才好。
這麼惦記着,就來了運氣,話說這信都縣城南原有一家當鋪,臨着旁側花街,多有來典當東西物件尋biao子吃花酒的,倒做的好買賣,那當鋪的東家姓劉,有個兒子,叫劉生財,卻是個性好吃酒的不孝子,常吃的大醉惹出事來,為此他爹不知賠了多少銀錢進去。
前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在酒肆中吃醉了酒,為了個唱曲兒的粉頭,跟一個外鄉的漢子,起了口角動起手來,卻不想遇上可歌硬岔口,三拳兩腳把他打下樓去,滾落在當街上,兩眼一翻,一命嗚呼了。
那劉老頭空有賺銀錢的營生,卻絕了後,發送了兒子,賭咒發誓的要為兒子報仇,告到衙門裡,因那廝是個外鄉人,打死人後,不知竄逃在何處,哪裡尋影兒,他卻自認是使的銀錢不夠,尋到了尹仲華門上。
尹仲華聞聽他有意典當了鋪子回老家去,暗道造化,可不是個現成發財的路,便跟那劉老頭透了意思過去,那劉老頭言道:「只報了仇,這當鋪子連鋪面帶裡頭的東西,給上三百兩銀子便成。」
這尹仲華聽了,心下暗喜,先開頭本有意自己做這樁買賣,卻又一想這三百兩銀子,他去哪裡尋來,倒不如當個中人,得些便宜財,倒拎清,這才想起顧程來。
程大戶不虧他的名兒,是這信都縣裡數得着的大戶人家,縣外頭的田地有一半都是他家的,後歸在顧程手裡,雖一輩子吃喝花用不盡,往常吃酒,卻也聽他有意做樁買賣營生,這鋪子給了他,豈不兩下便宜,這才尋上門來。
他把這話跟顧程一說,顧程心下也活動起來,想他手裡雖有田地家俬,卻是祖產,不是他手裡賺的,算不得他的本事能耐,再說,這田地收租雖穩妥,卻要靠老天爺吃飯,趕上旱澇災荒,一樣沒個進項,況他早就有意做買賣,只苦無適當營生罷了,這會兒聽了尹仲華的主意,哪有不心動的理兒,卻又道:「那劉老頭雖如此說,卻要先尋到他兒子的仇家,聽說是個外鄉的蠻子,如今卻去哪裡尋影兒,可不都是空話。」
尹仲華卻呵呵笑道:「若無把握,弟也不來擾哥的清閒了。」顧程忙道:「可是尋到了不成?」
尹仲華低聲道:「實話說與哥,那廝如今正在府衙大牢里壓着呢,也是趕巧了,該當他背運,這廝卻是個為色不要命的主兒,在咱們縣裡傷了人命,逃到真定府去,聽說馮家姑娘生的標緻,夜裡當了飛賊,翻進馮家院牆內,惦記着奸那馮家的姑娘,不想被家丁拿住,扭送了衙門,那真定府的府台大人跟我爹是同年,頗有些交情,弟才知這些底細,可不白撿了個便宜嗎。」
顧程聽了,暗道這樣的便宜他既得了,還來尋自己作甚?轉念又一想,這尹仲華雖說是個官家子弟,手上卻無什麼銀錢使喚,不說三百兩,讓他一下子拿出三十兩來,恐也難,這是打了主意,讓自己出這個本錢來了,雖有意,卻又想這合夥的買賣干不得,他爹又是縣太爺,倘若將來有個什麼紛爭,自己哪裡能得便宜去,沒得被這廝坑了,他可不幹這樣的傻事。
想到此,卻笑道:「雖是樁好買賣,奈何老太爺剛去,一時半會兒的,也無此等心思……」尋了許多藉口搪塞,卻不妨尹仲華是個聽弦歌知雅意的靈透人兒,聽出顧程的話音兒,便笑道:「哥說哪裡話來,如今可都過了五七,還有什麼事讓哥操持的,正好得這個營生做做,雖是好營生,奈何弟尋不住這些本錢,便是有這些本錢,也沒哥的本事能耐,弟是見這樁買賣舍了可惜,才來尋哥的意思,若哥有意,典下他的鋪子,日後賺得銀錢,提攜弟多吃幾頓酒,也就是了。」
顧程這會兒才算明白過來,這尹仲華不是想跟他搭夥做買賣,是想從中得些好處銀錢罷了,如此,這樁營生倒可一試。
想到此,扭頭吩咐旺兒一句,不大會兒功夫,旺兒從後頭捧出一個匣子,顧程遞給尹仲華道:「這裡頭有四百兩銀票,弟先拿去,待典下鋪子,哥另有重謝。」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出去吃飯,現言明兒雙更啦!!!
☆、喜退方知愁
尹仲華見顧程這事辦得亮堂,心裡暗暗歡喜,面上卻也假意推辭道:「說好三百兩,哥怎給這許多?」
顧程笑道:「弟莫推辭,想你上下奔波,不定搭了多少人情官司,哥也沒旁的情兒可補,剩下的一百兩,你拿去打點衙門上下人等,日後短不了有事求上去,有個人情,也好說話兒。」尹仲華這才收了。
眼瞅到了飯時,顧程讓人備辦了酒食飯菜,兩人吃了一晌午酒,才送了他出去,回來書房,顧程卻忽地想起舊年一樁事來。
那年廉哥兒落生的時節,玉皇廟的老道來批八字,因說廉哥兒犯了星象恐有災厄,這才尋了個八字旺的徐大姐兒買將進來,擋災,廉哥兒夭折後,顧程本都快忘了此事,不知今兒怎就想了起來。
暗道這徐大姐兒果然是個八字旺有福運的丫頭,這麼瞄着還真有些影兒,自己這才剛說把她收到身邊來,這不,就從天上掉下來一樁好營生,改日尋那老道再給她掐算掐算,說不定是個旺夫旺子的命數。
又想起那丫頭枕上風情,雖說有些彆扭愛使喚小性兒,卻也別有股子銷魂之處,竟讓他舍不下丟不開的,思及此,心裡不禁痒痒起來,這麼想着哪裡還坐的住,起身出了書房,往廉哥兒院裡去了。
旺兒在後頭跟着,心裡暗道這人真是要講運氣,你說之前徐大姐兒那麼不得爺待見,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就稀罕成這樣了,早起才從這兒出去,這會兒又巴巴的尋了來,這會兒可剛過了午晌兒。
顧程到了跟前,卻見院門緊緊閉着,他上前推了推,裡頭上着門閂呢,想起昨夜翻牆過去竊玉偷香的行徑,不禁低笑了兩聲,仍讓旺兒搬了個板凳過來,跟昨兒一般,翻牆跳了過去。
一跳過去,就看見那邊葡萄架下,不不知何時挪了一張涼榻出來,徐大姐兒側身躺在上頭,想是剛洗過澡在哪裡晾頭髮呢,一捧烏黑髮亮的青絲拖在腦後,搭與涼榻邊上,發梢從涼榻上垂落下來,一陣風過,盪啊盪的,真好似要盪到顧程的心裡去一般。
如今這還未入夏呢,她倒如此怕熱,身上只穿了件白衫兒藍裙兒,腳上的繡鞋褪下,卻套着一雙鮮亮的大紅綾紗襪兒,裹住芊芊玉足,縮與裙下,好不讓人稀罕,臉上蓋着一方舊帕子,自己翻進來,都沒動一下,想是睡着了。
顧程躡手躡腳走將過去,到了跟前彎腰,把她腳上的紅菱紗襪兒褪下來,順手塞在自己袖中,把她一對玉白小腳握在手心揉搓。
徐苒昨兒被顧程折騰了一宿,哪還有什麼體力,顧程走後,也提不起勁兒洗澡,草草吃了早上飯,就躺在炕上補眠,到了晌午,屋裡悶熱上來,熱的她出了一身燥汗,才起來,吃了晌午飯,見灶上的大鍋里還溫着水,就閉了院門,在灶房裡洗了個澡,不想回自己的那個熱死人的小屋,到了正房屋裡溜達一圈,瞧中了窗前的涼榻,費了些力氣才挪出來,就放在葡萄架下的石墩旁邊,她躺在上頭邊晾曬頭髮,邊睡午覺正美呢,忽覺腳癢的不行,倒似有什麼東西撓她的腳心一樣,眼睛沒睜開呢,一腳就踹了過去。
顧程哪裡想到她睡覺還如此不老實,沒防備,被她一腳正踹在胸口上,若擱旁人,這一下子不定要怎樣倒霉了,奈何這會兒顧程正在熱乎頭上,挨了徐大姐兒一腳,不禁沒惱,反而呵呵低笑一聲道:「好個丫頭,這一腳倒踹的爺心口窩生疼,既有這些力氣,昨兒夜裡怎不見你跟爺使,是想着留到今兒晚上施展嗎?」
徐苒睜開眼,才發現是這老色鬼,暗暗翻了個白眼,心話兒早知是你,越發要使盡全身力氣,最好一腳踹死你,也省得留着禍害別人,嘴裡卻道:「人家好好睡着,你來摸人家的腳做什麼?這等無賴行徑,挨一腳也活該。」那樣兒說多刁就多刁,竟是半點兒懼怕也無。
顧程可不就喜歡她這如今這扎手的模樣兒,瞧在眼裡更多添了幾分嬌俏風流,饞蟲勾上來,身子一歪,坐在涼榻邊上,把她兩隻小腳在手裡揉搓半晌兒,調笑道:「如今可還沒入夏呢,剛洗了澡就在風口裡躺着,回頭着了寒涼怎生好,讓爺先來摸摸,身上可涼了……」說着,大手不懷好意的伸過去,順着徐苒裙下的褲兒腿兒,一點一點兒往上摸。
徐苒不禁暗嘆,誰說古人保守來着,這男人簡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色胚,腿一縮一踢,把他的鹹豬手甩脫,卻尋不見了自己新做好的一雙襪子,那薄紗料子做的襪子穿着雖舒服,卻有一樣不好,便是易滑脫,四下里找了半天,沒找見,忽見顧程袖子邊上露出一個邊兒來,不禁白了他一眼,伸手去拽,被顧程一把按住,親了下嘴道:「這襪兒做的巧,給了爺吧!全當個情兒意。」
徐苒推開他道:「你要這個做什?難道也討去穿在腳上不成?」顧程笑道:「好個促狹的壞丫頭,爺穿這個出去,豈不成了那小倌里的相公了,爺是瞧着你穿的好看,回頭出去尋好的針線鋪子,比着你的腳樣兒,多做些幾雙,好睡覺時穿,也省得晾了腳心,生得病症,女孩兒家的身子嬌弱,可不都在腳上呢,腳護好了,身子自然就強健了。」
徐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原來你到是半個郎中。」「郎中不郎中的不打緊,這會兒讓爺好生親近親近才是……」說着又湊過去,在她身上胡亂摸纏,被徐苒利落的推開,跳下涼榻,穿了鞋跑到前頭台階的柱子後頭道:「昨個夜裡折騰的狠,到這會兒我身上還疼呢,你若生了那些心思,趁早去尋別人。」
說的顧程不禁笑起來,卻也知,昨兒雖不是她破瓜之初,算起來也才第二回,這枕席雲雨之歡,身為女子前幾回卻得不着實趣兒,身子弱些的,恐還禁受不住,想這徐大姐兒,以前便瘦瘦弱弱,後又上吊,雖未死成,到底兒也傷了身子,昨兒自己一個多月未得婦人近身,難免貪歡莽撞,怕是入的她驚怕起來,這會兒慌着就躲自己呢。
想到此,不免升起些惜香憐玉的心情,沖她招招手道:「你過來,跟爺好生說說話兒,爺不動旁的心思便是了。」
瞧她一張小臉上目光閃爍半信半疑的樣兒,不禁好笑:「爺自來不打誑語,你且來,爺有話要囑咐給你聽。」
徐苒這才慢慢挪了過來,卻挨着涼榻坐到那邊的石頭墩子上,惹的顧程發笑道:「爺是老虎不成,能吃了你,唬的你這樣,先頭的膽子哪去了,這會兒卻又成了個老鼠膽兒了。」
徐苒心說,這廝連自己的兒媳婦都敢奸,什麼事干不出,雖說如今迫於情勢跟着他,可這會兒青天白日,她可不想白日宣,淫,況且,她還真不是騙他,昨兒個夜裡先頭有些疼,忍了會兒,落後便也沒覺如何,今兒洗了澡才覺,身下疼的厲害,不定被這混蛋弄傷了也未可知,今兒卻再弄不得,回頭她落下什麼病症,這廝可不是個什麼有情義的主兒,指望他,母豬都能上樹了。
見他真箇不動了,才挨過去坐到他身邊的涼榻上,被顧程一把攬到懷裡親了個嘴兒才道:「我跟你二娘三娘說過了,她兩個性子倒也算寬泛賢惠,對丫頭也都極好,論着理兒,明兒一早你該去給她兩人磕頭。」
徐苒一聽,心裡暗暗嘀咕,這宅門裡的女人,哪有真寬泛賢惠的,就是表面上賢惠了,心裡不定怎樣,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臉上帶着笑,暗是一把刀,她一個丫頭去了,被那兩人尋個由頭打一頓,豈不冤枉,不免有些懼怕之意流露出來,被顧程瞧在眼裡,低笑一聲,在她耳邊道:「你怕她們何來,如今你是爺的人,她倆個哪裡敢為難與你,聽爺的話,明兒你只管去磕頭見禮,不定還得些好處回來呢。」
徐苒目光閃了閃,可憐兮兮的道:「當真?」顧程把她腮邊頭髮順了順道:「爺說的話都當真,書房院裡,你的屋子也早收拾妥帖,爺應了朋友的邀約,晚上去外頭吃酒,不定多晚家來,一會兒吃了晚上飯,就收拾你的東西,原先那些舊衣裳就不要了,我讓你二娘給你新置辦幾身,剩下的你自己瞧着收拾,要也可,不要也可,你自己掂量,明兒你去給二娘三娘磕了頭,我讓旺兒來接你過去,今後好生跟着爺,有你的福享。」
徐苒暗暗撇嘴,這會兒新鮮,怎樣都成,等過些日子膩了,臉一變,還不知怎麼樣呢,她傻了,才信他的話,勢必要自己計量籌劃要緊,只她如今這個身份,爹娘巴不得把她賣了換錢,可要靠誰才能謀個出路。
只如今且愁不到這些呢,先過去眼前再說以後吧!先頭白得了個年輕身體的喜悅退下去之後,徐苒漸漸領略到了艱難,這古代也不是那麼好混的,弄不好小命兒就玩完了……
☆、誰怕誰啊!
卻說顧程,今兒晚上的確是赴朋友約,有一個平日相交的朋友,便是隔着后街住的馮來時,他爹原是販南北貨的,倒是賺得一份家產,膝下只得馮來時一個兒子,自是事事依着他,隨着他的性兒胡鬧,成了個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的浪蕩子弟。
馮家二老病死了,留下他沒個拘管,越發荒唐起來,也不思着拾掇買賣,成日裡四處吃酒胡混,又比不得顧程家裡,田地租子收着
,是個長遠進項,沒幾年倒把一份家產敗了一半下去,去年裡原配配妻子死了,丟下個丫頭無人照管,就想着再續上一個,瞧來瞧去,卻瞧上了一個人兒,不是旁人,便是顧程的妾侍慧蓮的親妹子周慧蘭,因排行老二,都稱一聲二姐兒,生的跟她姐臉龐眉眼差不多少。
馮來時常去顧家走動吃酒,聞聽顧府的三娘有個能幹的賢良名兒,便打起了她妹子的主意,想着娶了家來,續在房裡,後院也好有個管事掌家的人,他那個丫頭也有人照管,再說跟顧程成了連襟,彼此也有幫補。
打了這個主意,今兒特特遣了隨身的小廝拿了拜匣送了貼兒過去,請顧程來他府里吃酒,又怕兩人吃酒無趣,把后街兒王家的玉姐兒跟她妹子喚了來,在席上遞酒唱曲取樂。
顧程到了馮家的時候,玉姐兒跟她妹子早到了,玉姐兒跟芙蓉園裡的嬌杏兒,本就是顧程的老相好,平日裡顧程腳兒都不沾家裡,成日宿在外頭,便跑不了這兩人,這一晃都小一年了,原先顧程也想把這兩人都納進府去便了,卻不想稀罕上了徐大姐兒,倒把外頭這兩人給丟到了一邊,老太爺的五七都過了,也沒往兩家去。
玉姐兒心裡不禁暗暗焦急,讓人去芙蓉院那邊望風,囑咐若瞧見顧程的影兒就回來告訴她,倒是也沒見往那邊去才略放了心,只她娘道:「不哄着他納了你,總不是常法兒,如今你妹子也大了,瞅機會你跟他遞過話兒去,讓他梳攏了你妹子,你們姐倆兒輪着番,就不信勾不住他的腳兒。」
這玉姐兒想想也是這個理兒,正趕上今兒馮來時使人來叫,便把她妹子玉香好生收拾一番帶了去。
眼瞧見顧程邁腳進來,伸手推了她妹子一把,玉香一個踉蹌,身子往前朝顧程懷裡撲了過去,顧程伸手接住她,摟在懷裡端詳了端詳才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玉香,這麼一打扮,爺差點認不出了,怎的平地里還站不穩妥,仔細跌一跤,磕破了,回頭疼的哭。」
放開她,對她後頭的玉姐兒道:「你這當姐姐的,也不照顧着你妹子些,好在哪裡做壁上瞧。」玉姐兒這才上前見了禮,掩着嘴咯咯笑了一聲道:「這可怨不得奴家,我這妹子自來生的巧,一雙小腳比旁人的都小,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便是立在哪裡也不穩,常摔跤,為此,不知道吃了我娘多少打,才學得了幾支舞,腳小,跳起舞來倒瞧的過眼,過年便十四了,我娘正惦記着,尋個人梳攏了她呢。」
顧程這才底細去瞧那玉香,記得前些日子,還是個額發齊眉的小丫頭,今兒把頭髮梳起來,身上穿着白衫兒鵝黃裙兒,立在哪裡雖形容尚小,她那裙下一雙金蓮,卻真裹的小巧,一走起路來搖搖擺擺,倒頗有幾分裊娜之態,心下也不免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