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妮兒 - 第2章

欣欣向榮

  洪承點點頭,原來不是啞巴,只是開口越發糊塗,怎麼連自己親姐姐都不知道了,忽想起秋嵐是進府之後,爺賜的名兒,之前叫陶大妮,倒是自己疏忽了,便道:「秋嵐就是你姐陶大妮,正月里得了場急病沒了,因事出突然,又牽連些旁的事,不好聲張,才未知會你,爺賜了恩典,選了塊風水寶地葬了,念着你姐伺候主子的情分,想起她說過有個妹子無人照管,便打發我來接你進府。」

  柳大娘在旁邊聽着,這個心忽悠一下低,一下高的,剛還說是好事兒,卻聽見大管家說大妮病死了,暗道真是個沒福的,這一死什麼造化都沒了,丟下二妮這個才十一的妹子,往後可艱難了。

  不想大管家又說王爺打發他來接二妮,又覺着二妮不定上輩子積了多少德,才有這樣的好運道,大妮都病死了,王爺還打發人來接,可見念着她姐的好兒呢,大妮雖說短命,也算沒白死。

  想着忙道:「王爺慈悲,雖說你姐沒了,到底把你安置好了,這可是你的造化,我這就幫你收拾行李,跟着大管家去吧,進了府給王爺多磕幾個頭。」說着就要進去收拾,卻聽二妮開口說了句:「我不去。」聲音不大卻異常堅決。

  柳大娘剛抬起的腳縮了回來:「二妮兒你可別犯糊塗,這是王爺的恩典,是你的造化,多少人想都想不來呢。」

  陶陶心說恩典個屁,這明顯就是虧心了,若她姐是個尋常丫頭,估摸死一百回也驚動不了王爺,這個大管家雖說的含糊,自己又不傻怎會聽不出,她姐死的蹊蹺,估摸十有八九是讓人害死的,王爺打發管家來接自己,是為了平衡心裡那點兒愧疚罷了。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自古這些深宅大院堪比龍潭虎穴,後宅的妻妾爭鬥絲毫不遜於朝堂的權謀之爭,更何況既然是王爺,權謀之爭也少不了,自己去了不是享福是找死去的。

  雖說這裡不是自己想來的,可這條命既然撿回來了就得好生珍重着,明知是找死的事兒還干,豈不傻。

  想着也不搭理大管家,轉身進院還把院門插上了,生生把洪承晾在了外頭。

  柳大娘愣了愣忙道:「那個,想來這丫頭聽見她姐沒了,心裡頭難過才如此,大管家大人大量,千萬別怪罪二妮子,要不然大管家今兒先回去,一會兒我好好勸勸這丫頭,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洪承皺眉瞪了一會兒緊閉大門,半天才回神,自己是真遇上個不識好歹的丫頭,莫非這丫頭以為王府是誰都能進的?就憑這丫頭的德行,若不是占了秋嵐的光,府里粗使的丫頭都不夠格,誰想這丫頭倒端上了,真當爺是菩薩呢,不願意拉倒,錯過了好機會,往後受窮受苦是她自找的。

  想着也不理會柳大娘,沉着臉轉身走了。

  柳大娘瞧見人沒影兒了,這才又扣門。

  若不是看在鄰居的份上,陶陶真想不開門,可一想自己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本來聽說有個姐姐,如今也沒指望了,人都死透了,爹娘也沒了,親戚更是影兒都沒有,能幫上自己的就是這些鄰居,得搞好關係才行,故此開門讓着柳大娘進了屋。

  柳大娘只道她聽說大妮沒了,傷心難過才不去王府的,便勸她:「俗話說的好,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人啊打落生,多少壽數都是一定的,想是你姐惦記爹娘,怕他們老兩口在那頭過不好,才去了,人都走了你就想開些吧,只你的日子過好了,你爹娘你姐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陶陶:「柳大娘的話我明白,我只是不想去王府。」

  柳大娘:「這話怎麼說的,那可是王府,就算在府里當個粗使的下人也有體面,誰不高看一眼,更何況王爺還念着大妮的情分,自會好生安置你,說不得就比你姐還有福氣。」

  陶陶:「我姐算什麼福氣,死的不明不白的。」

  柳大娘臉色一變,下意識往窗戶外頭瞧了瞧,小聲道:「二妮兒聽大娘一句話,往後這話可別說了,叫人聽了說不得就是禍事。」說着嘆了口氣:「女人這一輩子圖什麼

,不就圖有人想着嗎,你姐雖說沒了,卻有那樣雲彩兒尖兒上的貴人想着念着

,這輩子也足了,你就別瞎想了,以後進了王府,小心些就是。」

  陶陶實在理解不了柳大娘,既知道大妮死的蹊蹺,自然就能猜到王府不是好地方,怎麼還勸自己去,莫非為了這摸不着的富貴,連命都不要了。

  更何況要那麼富貴做什麼,有吃有喝有房有地的過自己的日子唄,便道:「大娘別勸了,你看我這脾性也不是伺候人的料兒,去了王府哪有個好兒,還不如在家倒落個平安。」

  陶陶這麼一說,柳大娘也覺着有理,雖說是親姐倆,陶家這二妮子可不能跟大妮比,不說模樣兒就是性子也不成,先頭是個悶葫蘆一樣的傻丫頭,如今倒是愛說了,卻又是個死軸梆硬的性子,這樣的性子在家還罷了,要是去了王府,在貴人身邊伺候可不成,沒準兒福沒享成,倒丟了小命。

  這麼想着不禁道:「你不去王府,你姐如今也沒了,也沒個親眷在跟前兒,往後可怎麼過活?」

  陶陶:「怎麼不能活,尋個生計就是。」

  柳大娘搖頭:「你才十一的丫頭,能尋什麼生計?」

  陶陶:「這個我還沒想呢,等我想好了再告訴大娘。」

  柳大娘嘆了口氣:「那你自己好好想想,若實在想不出,就跟大娘一樣,給人漿洗衣裳倒能掙幾個錢。」

  陶陶心裡頗為感動,雖說這柳大娘有些糊塗,心腸卻好,便道:「多謝大娘,我再想想……」

  

☆、又來了?

  收拾院子的時候,陶陶又發現了小院的好處,竟然有口井,就在院子角,先頭用稻草帘子蓋着沒大注意,一收拾院子才瞧見。是口老井,井台的磚都磨的不成樣子了,也沒有轆轤。

  陶陶四下看了看,旁邊有個拴着繩子的木桶,估摸是提水的,抓着繩子順了下去,井不深,很快就貼到了水面。

  陶陶本以為很簡單,把木桶沉下去打了水提上來就好了,哪想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倒累出了一腦門子汗。

  陶陶頹然坐在井邊兒上喘大氣,自己真沒用,連桶水都打不上來,還談什麼生計,豈不笑話。

  正備受打擊,鄰居柳大娘來了,手裡提着個籃子,隨着柳大娘一股子香味飄了過來,陶陶忍不住吞了下口水,雖說早上吃了兩大碗疙瘩湯,可這會兒都晌午了,又折騰了這么半天,早消化沒了,更何況稀湯寡水的根本不抗餓,眼睛忍不住往柳大娘臂彎里的籃子飄:「大娘來了?」

  柳大娘瞧了眼井台上的空桶納悶的道:「這是做什麼呢?怎麼出了一頭汗,你這病剛好些,沖了風可了不得,快去屋裡歇會兒要緊,我剛蒸了一籠菜包子,給你拿了幾個過來,快趁着熱吃了吧,也省的再燒火做飯了。」說着把手裡的籃子遞了過來。

  陶陶也沒客氣,接過來,把牆邊兒是一條破板凳挪到樹下坐了,從籃子拿了熱騰騰的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柳大娘瞧着她那樣兒,心裡嘆了口氣,這丫頭也實在可憐,爹娘沒了,如今大妮也走了,丟下她一個人,無親無故,往後可怎麼辦,她又不樂意去王府,真是想想都愁得慌。

  柳大娘去屋裡的灶上舀了一碗水,早上做疙瘩湯的時候,燒了一些,灶眼兒里埋着火,這會兒還是熱的,怕她剛好就喝涼水激出毛病來。

  舀了水看了看小院倒頗有些意外,這才不到半天的工夫,小院就齊整多了,二妮先頭那個樣兒木呆呆的,米麵柴草都是她姐叫人送到家來,她自己出去有時買些菜回來,餓了做一口,不餓就坐在屋裡發呆。

  鄰居們隔三差五的送來些吃的也有限,飢一頓飽一頓的不想過的,好在二妮也不挑,只能混飽肚子就成,久了便都說這丫頭有些傻,不想這病了一場倒變了,變得機靈了,人也勤快了,這小院也歸置利落了。

  柳大娘見院子裡栓了繩子,大盆里堆着拆下來的被裡被面,就知是要打水洗衣裳,便去井台提水,不一會兒就把屋裡外頭的水缸都裝滿了,又幫着陶陶把屋子外頭都掃了一遍兒,還燒了一大鍋熱水溫在灶上。

  陶陶在旁邊瞧着,佩服的不行,柳大娘幹活這利落勁兒頂自己十個都有富餘,陶陶仔細想了想自己的處境,覺得做家務實在不是自己擅長的,簡單的燒水做飯自己都折騰不明白,可這些對於柳大娘根本不叫事兒,自己是不是可以跟柳大娘搭夥,也省的窮折騰了。

  而且,柳大娘做飯的水準相當不錯,從自己手裡的包子就能看出來,雜糧面的菜包子都能做出這樣的味道來實在難得,要是搭夥豈不省事,可這話該怎麼開口呢,直接說貌似有些不妥。

  想了一會兒得了個注意:「大娘,我病了一場,有些事兒記不清了,我這兒的柴草糧食都是我自己買的嗎?」

  柳大娘:「哪是你買的,之前你連門出的都少,糧食柴草都是你姐給了錢,叫人按月送到家來的,你姐怕她不得出府,你這兒斷了糧食,年上回來的時候,給足了一年的錢呢。」

  陶陶鬆了口氣,如今才初春,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直到年底自己都不用愁糧食柴草了:「我姐安排的雖妥當,奈何我不大會做飯,倒糟蹋了好糧食。」

  柳大娘不傻,立馬就聽出了話音兒,接過話頭:「要說你就一個人能吃多少,還不夠折騰的呢,你要是不嫌棄大娘的手藝孬,往後就在大娘家搭夥吧,也就是多把手的事兒。」

  陶陶忙道:「那就麻煩大娘了,我這屋裡還有些糧食,大娘拿過去吧,回頭送糧食的來了就叫直接送大娘家去。」

  柳大娘本來打的就是這個主意,陶大妮在王府混出了頭,手頭有了錢,出手格外大方,那些糧食柴草每個月送的只多不少,二妮這麼個小丫頭哪兒吃的完,況且又都是好東西,米麵都是最好的,偏陶二妮不會做飯,好好的面做了疙瘩湯,真是糟蹋了。

  自己家裡也就年上才捨得稱幾斤好面,包頓餃子過年,兩個小子饞的連煮餃子的湯都喝的精光,若二妮兒跟自家搭了伙,這一年可都有白面吃了,家裡的小子知道非樂死不成,自是歡喜,忙道:「你身子弱,就別折騰了,我家大虎二虎別看小,力氣卻大,往後這些搬搬抬抬挑水的活兒,交給他們就成了,還有件事兒大娘早就想跟你說了,你也知道大娘接了些漿洗的活兒,雖說咱們胡同頭兒上有口井,可這胡同有井的人家少,大半都得使那井裡的水……」

  柳大娘剛說一半,陶陶就明白了:「大娘別說了,往後您使水漿洗衣裳都來這兒就好,也省的大老遠挑水。」

  柳大娘笑的見牙不見眼:「哎呦,這麼着可省大力氣了,大娘也不跟你客氣,往後你這兒洗洗涮涮的活兒,都交給大娘吧。」說着抬頭比量着在哪兒栓繩子好。

  自己那邊兒住的大雜院,雖說地方也有,到底擠吧,不如這院子裡敞亮,況且,給人家漿洗衣裳,總得謹慎些,倒不是怕丟,雖說這胡同里住的大都是外地逃難過來的,卻都是好人,偷摸兒的事兒從來沒有,只是小孩子多,淘氣起來瞎跑亂撞的沒個準兒,蹭髒了還好說,大不了再洗一遍兒,就怕弄破了,可賠不起。若能在陶家這院子裡幹活,地方大還清淨,可以多接些活兒貼補家用。

  越想越歡喜,把大盆里的被裡被面兒端到井台上,打了水泡上,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了,手裡拿着個木槌,把泡好的被面放到井台的石頭地上搗了起來,一邊兒用勁兒一邊兒道:「今兒日頭好,這會兒洗出來晾上,晚半晌兒的時候就能幹,就着亮兒做上,也不耽擱夜裡鋪蓋。」

  抬頭見陶陶盯着自己發愣,笑道:「你要是吃飽了,就去洗澡,鍋里溫着水,正好使喚,把身上的衣裳也換下來,我就手一塊兒洗了。」

  柳大娘不說還好,這一說陶陶便覺渾身難受,估摸是剛才折騰出一身汗的緣故,這會兒略低頭,仿佛都能聞見一股子臭氣,熏得她直犯噁心,也不知這丫頭多少日子不洗澡了,才能臭到這種程度,忙站起來進屋洗澡去了。

  進了屋才發現洗澡也不易,到底還是柳大娘,找出個大盆來放在地上,又提了個空木桶進來,抓了把洗衣裳的皂莢放到個破碗裡,擱在灶台上才帶上門出去。

  陶陶對着簡易的洗澡設備相了會兒面,才開始動手,總不能臭着,頭髮最難洗,她都懷疑這丫頭幾個月不梳頭了,都擀氈了,不知有沒有虱子?

  費了半天勁兒才通開,這個澡洗了足有一個時辰才勉強見了點兒模樣兒,洗出了一大盆黑水,換了乾淨的襖褲之後,真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

  收拾利落出來,就見外頭晾了一院子衣裳,柳大娘還在井台上忙碌着,抬頭瞧見陶陶笑道:「這麼着看倒有些大妮的模樣兒了。」

  見陶陶坐子日頭下晾頭髮,怕她着了風,再圍裙上抹了抹手,找了塊干布,過去給她擦頭髮:「咱們女人頭腳最是要緊,沾了涼可是一輩子的事,你姐身子不好就是月子那會兒落下了毛病,若不是身子弱,福氣興許不止到這兒呢。」

  陶陶愕然:「我姐生過孩子?」難道是那個什麼王爺的?

  卻聽柳大娘嘆了口氣:「你姐這命也是苦,前頭嫁的也是個過日子的,可惜是個短命鬼兒,你姐還大着肚子,人就沒了,你姐哭了好些日子,肚子裡的孩子一落生瞧着就不好,不等足月又夭折了,男人沒了孩子沒了,又得愁着你們姐倆日後的生計,月子哪兒做得好,便落了些毛病在身上,好在趕上王府裡頭選奶娘,謀了進去,才置下了這個院子,這眼望着榮華富貴呢,可怎麼就去了。」

  陶陶呆楞了一會兒:「大娘是說我姐在王府的差事不是丫頭是奶娘?」奶娘怎麼又跟王爺有情分了?聽柳大娘跟大管家的意思,她姐跟王爺可不清白,若是丫頭晉級成通房丫頭還算順理成章,奶娘也行?這王爺簡直一個色中餓鬼啊,連自己兒子的奶媽子都惦記。

  正想着,忽聽外頭叫門的聲兒:「二姑娘可在家?」聽聲兒像是早上剛走了的王府大管家,怎麼又回來了,而且這般客氣,仔細聽仿佛還有些戰戰兢兢的,跟他早上來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美男王爺

  柳大娘聽出是王府大管家,唬了一跳,忙抹了抹手上的水,站起來就要去開門,陶陶也不理會,仍坐在板凳上拿着木梳子跟自己一腦袋頭髮奮鬥。

  陶陶最沒耐心,除了小時候留過幾年長頭髮,後來都是短髮,上學的時候是齊耳的學生頭,工作之後削薄整形,利落又方便,也蠻好看,所以沒什麼經驗打理長發,尤其這丫頭的頭髮已經長及腰了,而且長期的營養不良,致使頭髮枯黃乾澀,跟一蓬雜草似的,洗的時候就費了半天勁兒,這會兒又有些打結。

  梳了一會兒沒梳開,心頭火起,轉身進屋子裡翻出剪子來,抓着頭髮就要剪,卻聽一聲厲喝:「你做什麼?」

  聲音又冷又利,陶陶手一哆嗦,手裡的剪子差點兒掉腳上,氣的不行,一時也忘了在哪兒沒好氣的道:「誰跑我家來大呼小叫的,找死是不是?」

  洪承哪想這丫頭如此沒規矩,這麼大逆不道的話都敢往外扔,嚇得魂飛魄散,兩腿一軟撲通就跪在了上,腦袋不抬都能感覺從爺哪兒吹過來的寒風,明明開了春卻跟數九寒天差不多,凍得人一陣陣發寒。

  柳大娘一見大管家這樣兒,兩腿抖得跟胡同口着了風疾的瘸二似的,心裡明白這位穿着錦袍的,弄不好就是晉王,這可是做夢也見不着的貴人啊,忽覺二妮兒這丫頭還是不說話的好些,這一開口就是找死來的啊。

  正不知該走還是留,見跪在地上的大管家給自己使了眼色,頓時就明白了,忙道:「我這忙活的都忘了,今兒有主顧上門拿衣裳呢,若不見我可撲了空,我得家去瞧瞧。」抖着腿兒撤了。

  陶陶皺眉看向來人,本來滿肚子的火兒,卻一瞧見來人頓時火氣就沒了,這哪兒來的帥哥,雖說臉色冷冷,目光冷冷,眉頭緊緊皺着,且一臉挑剔嫌棄的表情看着自己,這些都不妨礙陶陶欣賞美男。

  什麼叫美男?就是無論什麼表情都能帥的無死角,才是真正的美男,眼前就是一個,簡直太帥了。

  美的事物自然會讓人心情大好,所以陶陶非常大方的決定不計較他臉上的挑剔跟嫌棄對她自尊心的傷害,眼睛睜大直勾勾的盯着對方,不看白不看,過了今兒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這種級別的美男是可遇不可求的。

  洪承跪了半天不見有聲兒,壯着膽兒抬頭瞄了一眼,臉都白了,忙道:「二,二姑娘,還不快給爺磕頭。」

  陶陶瞪了他一眼,頗惱怒他打攪自己,不過,爺?這帥哥莫非就是那什麼王爺?略打量了一遭,身上穿着一件醬紅色錦袍,腰上垂着一塊水頭極好的青龍佩,袖口袍擺邊兒的雲紋在日頭下熠熠生輝,頭上一頂紫金冠,箍住滿頭墨發,外頭罩着一見黑絨織金的斗篷,身姿挺拔,氣質絕佳。

  陶陶暗暗點頭,雖說陶大妮丟了命,可要是因為這樣的男人,也不算太虧,不是有句話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嗎。

  洪承急的不行,心說這丫頭也太沒規矩了,見了爺不磕頭也不行禮,就這麼直眉瞪眼的盯着瞧,爺最厭煩別人盯着他看,去年過年的時候,爺進宮拜年,有個宮女只多瞧了爺一眼,可是活生生打了個半死,這丫頭就算是秋嵐的妹子,這麼着也是找死。

  想起秋嵐跟自己多少有些交情,不忍心看着她妹子稀里糊塗的丟了命,忙道:「二姑娘,這是咱們主子,特意來瞧你的,還不趕緊磕頭謝爺的恩典。」

  磕頭?讓她跪下對着這個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男人磕頭,她可做不來,卻也知道這古代的尊卑階級最是厲害,自己一個平頭老百姓莫說見到王爺這樣金字塔尖兒上權貴,只要是個當官兒的,哪怕沒品沒級的小吏也得磕頭。

  要不都說老百姓是草民呢,意思就是命如草芥,誰都能欺負,只是她這個初來乍到的有些適應不良,至少現在她還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就只能打馬虎眼了,琢磨這樣一個頂尖的權貴該是目下無塵,別說自己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丫頭,就是他府里這位牛氣哄哄的大管家,也沒見眼皮夾一下,更別提親自跑過來了。

  陶陶不知道他來的目的,但從洪管家對待自己的態度,大略能猜出一二,她那個便宜姐姐陶大妮要說真有些手段,一個奶娘能讓主子惦記上已經難得了,還能這麼念念不忘,着實是了不得本事。

  既他對姐姐還有些情分,自己就沾沾姐姐的光吧,想着一彎腰鞠了躬:「陶陶給王爺請安。」

  洪承都傻了,嘴巴張了老大,就沒想到這丫頭怎麼一出又一出的幺蛾子,這算什麼請安,王爺何等尊貴,莫說這麼個小丫頭,就是朝堂大員見了也不敢如此放肆,剛要數落她兩句,卻見王爺臉色仿似緩了緩,不像要治罪的樣兒,薄唇輕抿吐出兩個字:「陶陶?」

  陶陶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如此好聽,本來再尋常不過的名字,從這樣的美男嘴裡叫出來,立馬變得不一樣了,連她自己都覺高大上起來,表情不自覺便有些諂媚:「是,我叫陶陶,我姐沒跟你說過嗎?」

  洪承的心好容易放下了,這一下又提到了嗓子眼兒,秋嵐這件事兒,沒人敢在爺跟前兒提,一個字都不敢,況且秋嵐的身份有些尷尬

,不是王府的侍妾也不是丫頭,而是二院裡養的□□,雖入了爺的眼,管了些爺身邊的事,正經名頭卻沒有。

  也之所以人沒了,爺心裡才有些過不去,不然,哪會過問一個奶娘的妹子,還特意走這一趟,生怕這丫頭不知事兒惹出禍事忙道:「什麼你我的,爺跟前兒哪來的你我,都是奴才。」

  陶陶忽然想起大管家剛才來是讓自己進王府當奴才的,當了奴才尊嚴都沒了更別談什麼自在了,即便美男再養眼她也不樂意,遂低下頭不吭聲。

  洪承這個急啊,這丫頭剛還挺機靈,說話那個脆聲,跟早上自己來的時候簡直不像一個人,怎麼這到關鍵時候又成悶葫蘆了,這丫頭怎麼就不明白,她往後一輩子的禍福可就是爺的一句話裡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