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樂園 - 第30章
三天兩覺
那二人離開破損的外牆玻璃，來到辦公室的一角，竊竊私語，大約五分鐘後，他們又回來了。
潘鳳開口對封不覺和小嘆道：「好吧，你們想知道什麼？」
「你們的身份是什麼，正在執行什麼工作，這個劇本的劇情究竟是什麼？」封不覺迅速問道，他早已想好了這些。
「你猜得沒錯，我們是遊戲管理員。」華雄說道：「我們來這個劇本里，處理一種叫『衍生者』的數據垃圾。」他頓了一下：「至於這個劇本的劇情……你們也看到了，剛才我們追的那個，就是阿什弗德博士的變異體。大概的劇情是這樣……這個阿什弗德有些反人類情緒，他從研究所里偷出了Z病毒，然後將這病毒加入了他事先準備好的另一種特殊原液中，在這棟大廈的樓頂上用一個裝置進行發射，感染了全城的人。」
「所以只有研究所里的喪屍是普通喪屍，而外面的則變成了那些不倫不類的血狼喪屍嗎？」封不覺接道。
「其實血狼喪屍作為變體病毒的轉化物，在設定上是強於一般喪屍的。雖然現在看上去它們很廢，不過到了晚上，如果沒有大蒜，你們這個級別的玩家是很難和這些怪物斗的。」華雄說道。
「那我們之前遇到的那幾隻喪屍狼人又是怎麼回事？」小嘆問道。
「按照劇本流程，系統總要在這大樓內外安排幾個小BOSS才行的。」潘鳳回道：「喪屍狼人的相關設定上寫的是『變體病毒感染者有十萬分之三的概率變成更加強大而穩定的變異體』。」
封不覺道：「你們能查看的東西很多啊……怪物資料、有幾條通關路線、FLAG何時觸發、劇本地圖應該都能看吧。」
「不止如此，玩家的坐標、即時狀態、技能欄里的技能、稱號能力等等，無論何時我們都能在菜單中查到。」潘鳳說道：「我記得你剛才應該已經被感染了吧，憑一己之力去研究所里找到血清解毒了是嗎，你還真行啊。」
封不覺道：「過獎，不過……我想有一樣東西的信息你們是查不到的。」他頓了一下：「就是你們提到的『衍生者』對嗎？」
華雄嘆了口氣：「要是能查到，我們就不必費這番功夫，設法先將劇本打通了。」
封不覺道：「達成通關條件以後，我們這些普通玩家都會被傳送出去，而你們應該能做到無視傳送時間。所以……當我們離開劇本獲得結算獎勵時，你們的工作其實才剛剛開始。沒有了玩家的干擾，你們就可以放開手腳，在已經結束掉的劇本世界中搜尋衍生者，並將其處理掉。」
「哦……很厲害嘛，才幾句話就能推測到這個地步。」華雄說道。
「我對二位的情況和這個劇本都已經沒什麼興趣了。」封不覺伸手摸着自己的後脖子，抬起頭放鬆着頸椎：「請詳細跟我說說衍生者吧。」
「你們就算知道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為根本不可能幫上什麼忙。」潘鳳說道：「要是換了我，巴不得GM帶着自己快些找到那個逃走的阿什弗德變異體，幹掉以後輕鬆地通關拿獎勵。」
「請務必詳細地跟我解釋一下有關衍生者的來龍去脈。」封不覺面帶微笑地說道：「不然我很可能會忍不住寫兩封言辭犀利且極具煽動性的郵件給跡部少爺和名字真難取，告訴他們……由於遊戲公司的一些技術失誤，才造成了你們被一種本不該存在於此劇本中的強大怪物所殺死。」
「我說……你怎麼會知道他們是被衍生者殺死的？」潘鳳問道。
「簡單地把答案和問題進行連線而已。」封不覺道。
潘華二人對這個回答只是不明覺厲……
「嗯……咳咳，好吧。」華雄說道：「告訴你們也無妨，其實衍生者的存在早晚都會被玩家們察覺的，雖然玩家遇到它們的概率很小，但公司還是準備在公測階段出個相關文件，用比較適當的措辭來說明一下。」他朝四周張望一番，然後說道：「你們跟我過來。」說完就邁開步子，領着三人向一台咖啡機走去。
他來到距離這台機器最近的一個隔間，拿起辦公桌上十分顯眼的一罐咖啡，並掀開蓋子，指着裡面大約還有四分之三滿的咖啡粉末說道：「假設這些咖啡粉都是數據。」他舉起右手食指，「其中有一顆粉末，是系統需要清除的、不受控制的垃圾數據。」他頓了一下，說道：「且這一顆粉末正在這整整一罐咖啡粉中不斷運動着、變換着位置。」他看着封不覺和王嘆之：「你們怎麼才能將其精確地挑出來？」
「不可能做到。」封不覺立即回道。
「是的，不可能。」華雄接道，他隨即把手伸進罐中，抓了一把咖啡粉在手心：「系統能做的，就是在一個稍縱即逝的時機，把那組數據以及其周圍一定區域內的所有數據像這樣抓住，握在手裡。」他略微舉起拳頭，咖啡粉正從他的指縫間緩緩漏下：「但是，我手上這一大把咖啡粉里，需要銷毀的只有一顆粉末而已，其他的粉末都是有用的，我不可能為了清除一顆粉末，把這一把全部扔掉。而且我不能將這把粉末在手中握太久，因為我想消滅的那顆隨時會從指縫裡溜走。」
「所以……系統用這些數據去生成劇本。」封不覺道：「讓衍生者從代碼變成具象化的怪物，由你們將其殺死或擊潰，使其失去抵抗和逃竄的能力，然後系統就可以在清理劇本時予以清除了。」
華雄道：「就是這樣。」他拿來一個杯子，又找來一罐子方糖，「這個杯子，就是劇本的外殼。你們玩家就好比是這些方糖。」他指了指杯子，「當你們排劇本時，聽到系統提示【團隊人數隨機值已產生：六人】這句話的時候。」他把手裡的咖啡粉扔進了杯子裡：「數據已經被投進殼裡了，不過此階段它們還只是各種基礎元素，例如空氣、水、運、泥土等等……」他把六塊方糖拿到了手中：「接着，包括你們在內的六名玩家，來到了這個劇本門口，分別聽到了那句【您的隊伍已進入隊列，正在搜索其他已就緒的個人或隊伍】，就在這個時候……」他扔掉兩顆方糖，說道「其中兩人，被我和潘兄給替代了。那兩人會立即被分配到其他正在等待的劇本里，而他們本人是不會察覺到這種變動的。」
潘鳳接道：「我們GM一般是兩人一組進行待命，一旦有衍生者的代碼被圈定在即將開始的劇本中，我們就會插入那個隊列。被我們替換掉的玩家，一般都是兩人組隊，或者是兩名單獨排隊的玩家，與成功排入劇本中的玩家不會存在組隊的狀況。」
「那遇上五人隊或者六人隊呢？」小嘆插嘴問道。
「五人隊的話，我們就只能替換掉那個單排的玩家，單派一人進去。至於六人隊，就完全沒辦法了，他們得自己面對衍生者。不過開服至今，還沒有六人隊遇上衍生者的情況。」潘鳳回道：「順便說一下，系統『抓捕』的數據量，只能用於生成六人的團隊生存模式劇本，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在二到五人的劇本或是其他模式中遇到衍生者。」
「那不就意味着六人的團隊劇本超危險嗎？」小嘆驚道。
「哪兒會有那麼多衍生者存在。」潘鳳笑道：「那種系統不可控的數據出現的比例接近億萬分之一，在公司內部測試時，睡眠和非睡眠模式的兩組服務器連續運行三十天，總共也只出現過十次衍生者代碼。」
「總之，當你們聽到【劇本生成中】這句的時候……」一旁的華雄這時把方糖也都扔進了杯子，拿到咖啡機旁加入熱水，之前加入的咖啡粉末隨即被沖開化為了液體，「那些所有的元素，就會按照你們的等級、戰鬥實力、專精傾向、過往表現等等，隨機生成一個一切正常的劇本，諸如劇情、世界觀之類的東西也都是在此時生成的。而衍生者，就混在這劇本里，與某種數據元素結合併具象化。」
封不覺想了想，問道：「那麼……衍生者的實力，究竟有多強呢？」
「哈哈……」潘鳳笑了：「你也看到我們倆的實力了吧。」
「注意到了……」封不覺道。
「知道為什麼要兩人一組來清理衍生者嗎？」
「一個人有可能會被幹掉是嗎……」封不覺接道。
潘鳳道：「知道就好，你別看我們現在顯示的等級是十三級，但我們用得可是GM帳號，實際戰鬥能力比等級要高十級左右。饒是如此，依然不能說是所向披靡，就拿剛才那個BOSS來說，它從樓上跳下去逃跑，我們就無能為力了，我們要是跟着跳，和玩家一樣是死。」
小嘆問道：「那你們公司為什麼不把管理員的角色能力調得高一些啊？比如看着是十三級，其實有五十級的實力之類的。」
華雄把那杯咖啡舉到他面前：「兩塊方糖能放進這個杯子裡，兩個西瓜能放進去嗎？」
「哦……」小嘆點頭，好似是懂了。
「我們倆的帳號是不會升級的，專門負責五到十四級的區間，其他等級區間的管理員和我們情況相仿，有着超越顯示等級的超強戰力。」潘鳳說道：「既然你們現在已經知道衍生者的事情了，以後要是再遇上……雖然這種概率無限接近於零，但萬一遇到了，請你們配合現場管理員工作，並務向其他玩家保密。」
「我很好奇……」封不覺若有所思道：「衍生者……假如在劇本中，逃過了你們的追殺，會怎麼樣？」
潘華二人聽到這話，皆是神情一變。
封不覺又道：「你們也承認了，一個管理員很可能對付不了一隻衍生者，這說明以前出過類似的事情吧？那種……管理員一人去追獵，結果被衍生者給幹掉的情況。」
華雄說道：「那個劇本就會正常被關閉，重新變為數據，而倖存下的衍生者代碼就會變得更強、更狡猾……」
「狡猾？」封不覺疑惑道。
「衍生者是具備一定程度自主AI的，一共被分為四級。一般來說，我們管理員去處理的都是最弱的四級衍生者。其智能略高於那種比較聰明的劇本總BOSS，戰力則略強於比較強大的劇本總BOSS。
一旦發生劇本結束時衍生者仍然存活的事件，那該衍生者就會如我剛才所說的那樣，更強，更狡猾。很可能提升到第三級。在97%的情況下，四級衍生者由一名管理員即可戰勝，但三級衍生者就必須要由兩名管理員才能對付，一人處理的成功率在50%以下。」
封不覺道：「更高級別的呢？」
「沒見過。」華雄回道：「說實話，連聽都沒聽過，二級衍生者只在理論上存在着誕生的可能。其實三級衍生者至今為止也只有過一例而已。在遊戲運營階段，三級衍生者出現概率將略有提高。當然，即使提高十倍，也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嗯……明白了，那麼，就讓我們去領教一下，這個劇本里的四級數據垃圾到底有多強吧……」封不覺笑道。
第057章
大蒜無雙篇（十一）
「我說這位小哥，我剛才說的全白搭啊？」潘鳳瞪大了眼睛道：「都說了衍生者很強了，你領教什麼呀？找死啊？你跟我們先去搞定主線任務，然後就離開劇本好不好？」
「如你們所說，四級衍生者在這個等級的劇本中，也只是在智能和戰力方面比阿什弗德這種BOSS要略強一些而已。」封不覺道：「有何殺不得的？」
「問題是你們沒必要幫我們殺吧？」華雄問道。
小嘆在一旁擺出一臉震驚的表情，他也衝着封不覺道：「是啊！我們沒必要去殺吧！」
「你們之所以說沒必要，是因為……玩家如果去殺衍生者，既不算是支線或者隱藏任務，也對主線毫無幫助，而且還會冒很大的風險對嗎？」封不覺道。
那三人點頭，異口同聲道：「對啊。」
「撇開專精等級、技巧值等等可能的獲利以外，你們是否都忽略一個『遊戲』應該帶給玩家的、最重要的東西呢？」封不覺問道。
「呃……什麼？」
「樂趣啊。」封不覺笑道：「你們也說了，玩家遇到衍生者的機會微乎其微，很可能不會有第二次了。但團隊劇本這玩意兒，我想排幾次就幾次，死一回又何妨呢？」他頓了一下，接着道：「難得遇上了衍生者，我卻在一旁看着兩個GM清光主線任務，然後就被送出劇本了，那也太無聊了吧？就算我正常去排個劇本，在中途被怪給掛掉了，也比這有意思啊。」
小嘆抬頭四十五度望天：「被你這麼一說……我突然覺得，不去追殺那個衍生者好像是種損失啊。」
「那是啊，多少人根本連遇都遇不到呢，即便我們死在其手中又如何？」封不覺道，「就好比你通了一萬次魂斗羅，突然在某關的關底竟然遇到了一個惡魔城裡的BOSS，那即使死掉你也不會考慮繞過去不打吧。」
「哦哦！好像很有道理啊！」小嘆興奮地說道。
「這小子的思想有點不正常啊……」潘鳳低聲對華雄說道。
「何止不正常，簡直是紳（變）士（態）啊……」華雄也低聲回道。
「你們倆又站在離我那麼近的地方低聲說話！這又有毛用啊？」封不覺喊道。
……
下午五點，槍店門口。
封不覺和王嘆之正在查看着這個死亡現場。
跡部少爺和名字真難取早已化為白光消失了，玩家在被殺死後，屍體是不會留在劇本中的。同理，假如玩家因為感染病毒而變異，那麼在變異時限到達時，該玩家化為白光消失，他最後所處位置將在同一時間刷出一隻相應的普通喪屍怪物來。
總之，遊戲公司不會讓玩家的屍體以任何形式保留在劇本中，玩家要麼就化作白光離開，要麼就處在生存中。
沒有屍體，很難直觀地還原出衍生者行兇的過程，但封不覺圍繞那個被撕開並且被大片血跡染紅的沙發做出了一些推論：「他們坐在這兒，端着槍，各自負責戒備一個方向。」他說着，自己也坐到沙發上：「因此沙發附近的彈殼比較多，怪物血跡濺出的方向也說明了這點。」他望着小名生前負責的那個方向：「衍生者從那邊過來……」他說着，站了起來，向前走去，一直走到前方的十字路口，又折返回來，期間一直低頭觀察着地面：「衍生者的外貌應該是個女人，至少在遠處看起來，它長得並不像怪物，或許還是個美女……」
「這你都能知道？」小嘆問道。
「地上這些血跡很有用，只要在這條街上走過，很難不留下鞋印。」封不覺蹲下，看着地面說道：「這兒有一排高跟鞋留下的腳印，非常明顯。」他抬頭道：「而這條街上所有的喪屍屍體，無論男女，沒有穿高跟鞋的。」他解釋道：「說明這排腳印的主人，此刻並不在這裡。它殺死了兩名玩家，然後就離開了。」
封不覺站起來，又走了幾步，「距離沙發十步左右，腳印中斷，這應該就是它發起進攻的距離。」他一路來到沙發旁：「這裡，有一個明顯的鞋印，就在沙發前，是她動手時站立的地方。」他回頭看了看十步之外：「將近七米的距離，一躍即至，也證明了它並非血狼喪屍那種慢吞吞的怪物。」
他又繞到了沙發的另一面，「殺完人，她就從另一個方向離開了，待走出一段距離，踏到新的血跡以後，又留下了一些痕跡。」
「覺哥。」小嘆問道：「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啊，難道穿高跟鞋的一定就是美女嗎？」
封不覺回道：「你看它來時的腳印。」他又走到了剛才那一側：「這些腳印是『走』出來的，不是『跑』，更不是喪屍那種『挪』。」他指着地上：「從步幅和血跡的深淺推斷，其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體重並不重，而且走路時的步態可謂婀娜聘婷。」
「說不定只是個走路姿勢很妖嬈的怪物呢。」小嘆接道。
「一隻穿着高跟鞋的怪物，或者一個穿着高跟鞋的男人……不緊不慢地朝你走來，你還會安坐在沙發上等它靠近到十步之內？」封不覺問道。
「嗯……」小嘆想了想，好像有道理。
「如果衍生者的外貌遠看就是個怪物，那名字真難取肯定早就開槍了。」封不覺接着道：「接下來就會有兩種可能，第一種，衍生者開始奔跑，衝過來發起進攻。」
「從腳印來看，已經可以排除這種了吧。」小嘆說道。
封不覺道：「第二種可能……衍生者繼續保持它的步伐，慢慢走過來，然後發起進攻。」他頓了一下：「那樣的話……名字真難取和跡部少爺就不會繼續待在沙發上了，他們有充足的時間站起來後撤，改為邊退邊打。」
「也許他們被怪物的某種超能力釘在沙發上不能動了？」小嘆說道。
「與其這樣解釋，不如直接推翻『外貌一看就是怪物』的假設。」封不覺道。
「這倒也是……」小嘆道：「那麼，就假設衍生者的外貌是個人類女性，又何以見得是個美女呢？」
「說『美女』是我的直覺而已。」封不覺道：「也可能相貌平平啊。」
「切……」
封不覺笑了笑，接着道：「所以呢，事情的經過就是……他們坐在這裡，看着一個外貌並不像怪物的女性，輕移蓮步，款款而來。」他說着，又坐到了沙發上：「當衍生者接近到十步左右時，兩人終於發現了一些異常，想必當即發起了抵抗。但是，在這個距離上才意識到危險，已經太晚了，衍生者瞬間飛撲而來，解決了戰鬥。」他摸着沙發上被撕開的皮革：「這痕跡簡直像是金剛狼在此行兇一樣，而且那十步以外的最後幾個腳印，完全沒有加速或者加深的跡象。」
「這又說明什麼？」小嘆問道。
「你在沒有助跑的情況下向前輕輕一躍，能跳多遠？」封不覺道。
「兩米最多了吧。」
「這衍生者至少能跳六米。」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