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隨身空間 - 第5章
莞爾wr
將玉珍打發了出來,蘇玉也是極有眼色的跟着退了出去,蘇麗言其實早就餓了,可是此時與這陌生而又親密的人一塊兒坐着吃飯,卻是覺得有些不自在,只匆匆扒了兩口,就沒了食慾,吃不下卻偏偏不能放下筷子,蘇麗言心裡無比的難受,好不容易等到元鳳卿斯條慢理的吃完了飯,放下箸,她這才心裡鬆了口氣,跟着將手裡的筷子放到了那小小的碧綠玉箸架上,拿了早已經準備在一旁的銅盆,替元鳳卿淨了手,又擦乾了,自個兒也就着那還略溫的水洗了洗。
等外頭的蘇玉將桌子收拾乾淨,有婆子將碗筷等拿出去之後,這難熬的一天,至少是過了大半。蘇麗言渾身疲憊,身子酸疼得恨不能立馬躺到地上,不過見着屋裡的元鳳卿,她卻不能由着自個兒性子來,只能強打起精神,撐着身子坐得筆直,但昨夜沒睡多久,從這兩天開始,因要嫁人的原因,她前日時根本是睡不着的,更別提嫁人前幾天心裡的焦慮,就算表現不出來,不過每當夜深人靜就她一個人時,卻總是翻來翻去睡不着。
如今好不容易已經嫁了人,不用再忐忑嫁人的問話了,偏偏元家卻又並不是這麼好相與的,昨夜被元鳳卿折騰了大半宿,此時她眼皮子直打架,就算是身子骨兒挺得直,這精神卻是開始渙散了起來,沒坐多大會兒,腰就開始酸得根本如僵硬了般。蘇麗言輕輕抬起手臂,用袖子掩着嘴,打了個哈欠。
「你去睡一會兒吧。」冷淡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蘇麗言有些摸不着頭腦,眼睛裡還帶着之前哈欠後漫上來的水跡,表情如同小貓似的無辜可愛,偏偏那淚眼迷濛的樣子又是惹人愛,元鳳卿一向硬如磐石的心,突然軟了軟,眼裡就帶了些溫度:
「想必昨夜你累壞了,去睡一會兒,晚飯時我叫你。」
這話一說出口,蘇麗言略有些蒼白的臉上就湧起了一層紅暈,不知道是該點頭才好,還是低頭作罷,只能裝作羞澀不已般低垂下頭去。元鳳卿眼神微閃,見她這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這才醒悟過來自己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了,一想到昨夜時的旋麗,他目光變得更深了些,呼吸間就起了絲變化,一下子站起身來:
「你睡一會兒,我先去出去了。」說完,他已經轉了身,還沒走到門口時,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般,轉頭看了蘇麗言一眼,這才又回頭拉了門出去。沒多大會兒功夫,蘇玉進來了,手上還好似拿着什麼東西,看坐在桌子邊如同散了架骨頭一樣趴在桌子上頭的蘇麗言,不由歡喜的笑道:「三少夫人,三少爺讓奴婢來給您送藥,是塗手的呢。」說完,舉了舉自己的手,果然掌心裡握着一個玉色的小瓶,也不知是不是太夫人之前吩咐人拿的那瓶。
蘇麗言本身身子骨兒就極嬌嫩,簡直就是如水豆腐般,掐不得也碰不得,如果是以前蘇麗言自個兒,捧杯熱茶,就算是手掌能燙紅一些,可也不至於像如今身體這般嚴重,手心裡已經有幾處脫了皮,露出粉紅色的嫩肉來,隱隱能看到血絲,其中夾雜着幾個水泡兒,剛剛出了院子蘇麗言就緊張,吃飯時也根本心不在焉,直到此時元鳳卿離開,蘇玉來給她塗藥,一攤開手掌時,才看到掌心的嚴重,一股鑽心的疼隨即就鑽進她心裡,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好疼!」
「小姐現在才知道疼了?」蘇玉一看到這傷熱,忍不住眼淚就滾了下來,連忙伸手胡亂抹了抹臉,帶着些哭音道:「他們也太過份了,這麼對待小姐,當初可是他們自個兒求着上蘇家的門兒,又不是我們硬厚着臉皮倒貼過來」
「好了!」蘇麗言臉色微微發白,見蘇玉哭了又提高了些音量,深怕音大了等下被外頭的人聽見,到時她要吃虧,元家看她不順眼兒,要想整她這是鐵板釘釘子的事兒,不會因為她伏不伏低作小就會改變心意,可他們再怎麼折騰,也不可能真將她命給折騰沒了。但蘇玉不一樣,雖然她是蘇家下人,只不過她只是一個丫頭,況且祖父蘇秉誠對元家本來有恩於他,心理上就低了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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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嫁人艱難處境
如果蘇玉真出了事兒,就算是鬧了出去,蘇秉城也絕對不會為她出這個頭,為了報答元老相公的恩情,只要蘇麗言不死,估計他就不會插手進元家的事務中來,也許元家人就是看穿了這一點,所以今日才會這麼肆無忌憚的對待蘇麗言。畢竟一個沒有娘家支持的女兒,在婆家又能得到什麼體面與尊重?就算是她嫁妝再多,可那不也是如風箏般,線被捏在了手裡,要將她放多高,也就放多高!
「這是元家,不是蘇家,小心隔牆有耳,你這性子如果不收斂一些,到時出了事兒,我剛嫁過來不久,要怎麼保你?」蘇麗言眉頭皺了起來,眼神認真,看得原本不住抹着淚珠子的蘇玉下意識的就低下了頭去,雖然心裡知道蘇麗言是為了她好,不過看到她為了自己替她抱不平而責備自己時,仍舊是備感委屈:
「婢子只是心疼小,三少奶奶而已。」她知道蘇麗言是為了她好,說的也是稱呼一事兒,不過蘇玉心裡卻是覺得不憤,元家求了蘇家嫁女兒過來,千方百計的弄了人過來又不珍惜,蘇家還帶了這麼大筆賠嫁,這等陪嫁,就是知府老爺家嫁女兒也不一定拿得出來,這元家的情況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跟着蘇麗言嫁過來兩天,看到大廚房裡吃的都是什麼菜?諾大一個院子,卻是因為銀錢關係,連幾個僕婦都沒有,許多事情還全靠她和院子裡另一個丫頭,元鳳卿這邊,總共也就派了三個丫頭一個媽媽,這三個丫頭裡,還包括了原本身為大丫環的玉珍!
要不是有蘇家嫁女一事,這元家如今連飯都不一定能吃得上!諾大一家子,被貶之後一事無成,整天無所事事的,那二房的老太爺一家如今也要靠着大房蘇麗言的嫁妝過活,這樣的情況下,元家不將蘇麗言捧在掌心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還做出一副吃不完要不完的姿態,連今兒敬茶,都給了這麼大個下馬威,這要是擱在尋常人家都不會做出這樣沒品的事兒,這元家好歹也是做過大官的,怎麼內宅的婦人竟然如此的毒辣?
蘇家的小姐就算水是金枝玉葉,可那也是老爺夫人從小捧在掌心裡的,沒短過吃穿,如今嫁到元家,還是新娘子,吃的卻不如在蘇家平常的飯菜!蘇玉從小被買來跟在蘇麗言身邊,又比她大了兩歲,一邊將她當作了主子尊敬,可另一邊卻又是將她當成了妹妹般的心疼,在這門婚事上,蘇麗言的不如意她瞧得清清楚楚,如今見了元家的情況,她哪裡能舒坦得了?
「我知道你對我好。」蘇麗言看蘇玉受傷的樣子,眼神濕漉漉的,如小貓般指控着看她,不由心裡一軟,拉了蘇玉的手道:「可是我也不想玉兒你受到什麼傷害,要是因為你說了什麼,到時出了什麼事兒,這元家可就我孤伶伶一人了,再靠誰去?」
聽她說自己是最重要的,連靠姑爺的話也沒說,蘇玉心裡登時十分舒坦,又甜又是覺得自己在小姐心中無比的重要,臉色立馬從灰敗變得明亮了起來,下巴也微微昂了起來,一副略有些羞澀,卻忍不住驕傲的樣子:
「婢子知道,婢子往後會注意的,絕不會給三少夫人惹麻煩,三少夫人,您已經好些天沒睡好覺了,過會兒塗了藥膏,您就睡上一陣,三郎君已經吩咐過婢子,只要到點兒喚您,就成了。」蘇玉略有些心疼的看着蘇麗言眼睛下頭的一圈重重黑影,在白皙得好似透明一般的肌膚上十分明顯,連忙動作輕柔的握了她手在掌心,一邊倒了藥上去,一邊不住的替她吹氣,邊抬頭看蘇麗言的臉色,見她皺眉時就用力吹,直到她臉色緩和下來。
蘇麗點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感覺到掌心間一陣刺痛,也不知道這藥膏是什麼東西製成的,沾到掌心的傷口火辣辣的疼,她此時確實撐不住了,昨晚上被元鳳卿折騰了大半宿,壓根兒就沒合多大會兒眼睛,不到早晨四點鐘又急着起床收拾妥當了去給元家長輩們請安敬茶,如今拖到這會兒,只是強撐而已。
聽了蘇玉的話,等她給掌心上了藥,原想拿細棉布給纏上的,不過蘇麗言看着自己紅腫的掌心,深怕用綿布包了傷口要發炎,本來就一陣陣的刺疼,要是再發炎只會更麻煩,因此搖頭拒絕了。這大半年來蘇麗言整個人變得極有主見,蘇玉見她拒絕也沒勉強,點了點頭服侍她上床睡着了,拉了幔子下來,自個兒才點了些安眠香,退了出去。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外頭連走動的聲音也沒聽見半聲,太靜了,讓蘇麗言只覺得腦海都放空了,鼻端聞到一股股檀香淡雅的香味兒,雖然手掌還有些疼,不過眼皮卻是澀得厲害,她閉了眼睛,拉了拉被子,沒一會兒就睡熟了過去。
可能是累得狠了,蘇麗言這一覺睡得極沉,連夢也沒做一個,要不是蘇玉後來喚她起床,估計她能一覺睡到明天兒早晨去,有些不情不願的任由蘇玉將她半扶半抱撐了起來,睡過一覺之後,雖然精神好了些,不過身上的疼痛卻是越發的明顯,簡直連動下指頭都能覺得胳膊肉被扯得酸疼,腰間更是絲毫力氣也沒有,腿心處疼痛好了些,不如早晨般連呼吸都覺得無法忍受,只是手掌心卻是腫了起來,簡直是全身上下,就沒一塊兒舒坦的地方。
蘇麗言忍不住想哭,看着自己原本白皙纖細的手掌一下子變得如同熊掌般,心裡委屈一陣陣的冒上來,只是咬牙強忍着,見屋子裡就她一個人,外頭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腿放下床時,腿心間被扯動,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嘶~三郎君呢?」
「三少夫人您慢些。」蘇玉見她吃疼,手上動作更溫柔了些,一邊扶她下床,一邊麻利的找了繡鞋侍候她穿上了,又見外頭天涼,沒等她從床上站起來,又趕緊找了件淡粉色素絨繡花小襖給她披上了,侍候她坐回到了椅子上頭,忙完了一切,這才想起之前主子好似問過話,連忙回答道:
「三郎君並沒回院子來,只是午時離開和婢子說過讓婢子這個時辰喚您。」她之前一時間忙着忘了回話,所幸蘇麗言也只是隨口問問,並沒有要急着知道答案,因此蘇玉遲了這麼長時間才回答,她也就只淡淡的嗯了一聲,看向鏡子裡出現的人影,瞧了大半年,她早已經看熟了自個兒的長相,甚至連每一個表情動作都已經熟記在心。
此時鏡子裡頭浮現出一個清麗少女的影像來,因才起床,臉上還帶了淡淡的紅暈,比起往日蒼白無血色的樣子,健康討喜了許多,頭髮披散在背後,更襯得她身段嬌小玲瓏,只是那眼睛下頭兩方黑影,卻是更重了些,如同潑墨山水畫上突然多了兩筆陰影般,這黑眼圈讓她小臉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蘇麗言愣了一下,猶豫道:
「玉兒,給我眼睛下方撲些雪花粉。」她怕這副樣子過會兒出去,元家幾位長輩指不定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今日一大早的她就領受過了,為了少些不必要的麻煩,收拾整理一下,也好堵了人家想要藉此奚落她的口,被人家說得多了,她就是再能忍,心裡都會不舒坦的,雖然知道元家對她不滿,就是雞蛋里也挑得出刺兒來,那她就儘量讓這雞蛋更結實圓滿一些。
聽了她的話,蘇玉有些猶豫,看着她晶瑩剔透的肌膚,動作頓了頓,看向鏡子裡眉眼間透着堅毅淡然之色的少女:「三少夫人,您不是一向不愛用這些脂粉的麼?」
此時的脂粉里大多都是含了鉛和水銀等有害物質,雖然一時間用了看起來皮膚看起來挺好的,不過後遺症實在太大了,蘇麗言本身肌膚可以說麗質天生,那叫一個晶瑩水靈,簡直好似一掐就會擰出水般來,滑嫩光潔異常,不施脂粉也比旁人抹過脂粉強得多,蘇玉跟在她身邊多年,知道她最近大半年一貫不愛用這些胭脂水粉的,蘇玉都早已經習慣了她這古怪的要求,此時冷不妨聽她又提起,不由又是覺得奇怪又是覺得訝異:
「還是三少夫人您說的,這脂粉用得多了,對臉不好,傷人。」
「此一時,彼一時。」蘇麗言自個兒用手攏了攏長發,以指作梳輕輕在光滑柔順的長髮間穿梭,一邊自個兒在梳妝檯前翻找了兩下:「我精神瞧着有些不太好,收拾一番,過會兒也不至於叫太夫人和公公婆婆看了以為我是病了。」
她這麼一說,蘇玉就明白了過來,心裡又是覺得一陣陣憋屈,不過憋屈完之後,卻也只得無奈認命,在梳妝檯前翻找了雪花粉出來,細細的給蘇麗言眼睛下頭撲了一圈,又手耐心的撫了幾下,務求又遮了陰影又能讓人瞧不出上粉不勻的痕跡,半晌之後才將手放開。蘇麗言往鏡子裡頭一瞧,眼睛下頭的黑影被遮住,果然少了黑眼圈,一雙妙目更有神了些,看起來精神比之前不止好了一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到蘇玉有些鬱鬱寡歡的樣子,知道這丫頭是不舒坦了,連忙哄她道:
「都說嫁雞隨雞,既然我已經嫁到了元家,這些事兒早晚都得要習慣的,左不過是些小事兒,不要計較,免得自個兒難受不說,還不自在,這些小事兒,能忍就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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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你一言我一語
「婢子明白的。」蘇玉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偏偏吸了吸鼻子強忍着沒有像上午一般動不動就哭出來,只是這樣忍着,卻比她哭了更讓人揪心:「三少奶奶都已經能忍了,婢子難不成比您還嬌氣了?自然也是忍得,只是婢子心疼三少奶奶。」
「我知道你一貫就是對我忠心的。」蘇麗言拍了拍她的手,主僕二人收拾打扮妥當,瞧着外頭的天色,已經不早了,深怕梅院那邊等不及,自個兒就先吃了,蘇麗言連忙忍着身子骨的酸疼,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蘇玉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見她只穿了件小襖,又連忙喚住她,從柜子裡頭拿了件緞繡斗蓬給她搭在身上了,這才放心道:
「傍晚風涼,三少奶奶也要注意自個兒身體才是。」見蘇麗言點了頭,並自個兒將斗蓬帶子繫上了,蘇玉臉上這才露出一個真切的笑意來,此時二人也不敢再耽擱,看了路之後匆忙就出了院落。
一路上只零零星星瞧見了幾個下人,看到蘇麗言時,眼裡忍不住的好奇之色,連行禮也是懶洋洋的,一副並不太有精神的樣子,蘇麗言此時也不與他們計較,這梅院與她住的院落之間距離倒也不短,兩人足足走了一刻多鐘功夫,這才來到了梅院。
外頭已經打上了燈籠,園子裡寒風吹得樹葉東倒西歪的,院子裡卻是一派溫暖舒適的氣氛,裡頭一片亮堂,顯然是已經點上了燈火,站在院子入口處的暖房裡一陣飯菜的香味兒飄了出來,兩個丫頭正坐在裡頭,說說笑笑的,冷不妨看到站在園子入口處的蘇麗言時,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就放心了下來,有個小丫頭甚至拍了拍胸口,年紀小些的連忙從裡頭出來,年紀稍大些的,卻是坐在裡頭沒動,只是笑着道:
「奴婢給三少夫人請安了,三少夫人過來了?」
蘇麗言皺了皺眉,見她這副作派,也懶得搭理她,與她說話,只是朝出來向她行禮的小丫頭點了點頭,又帶着蘇玉往院子裡走去,留下暖房裡那個年紀稍長些的丫頭不屑的撇了撇嘴唇,卻是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招呼着小丫頭又趕緊進去。
蘇玉的臉色有些勉強了起來,連外頭的小丫頭都吃上了飯菜,可想而知這屋子裡的主子不可能到如今還沒吃,如果他們已經吃了,沒人過來提醒知會一塊兒,讓她們主僕白跑一通也就罷了,可元家人不等蘇麗言過來就用了飯,這完全就是一巴掌賞到了蘇麗言臉上頭,絲毫沒給她面子了,更是明擺着要整她。
蘇麗言一瞧這丫頭臉色,就知道她心裡肯定又在生氣了,不過這事兒她也挺生氣的,如果元家老少真的已經不等她就用過了晚飯,事前又沒個通知,就實在太過份了些,泥人兒也有三分土性兒,她是願意忍,可不表示她願意忍到被人大耳刮子抽在臉上,腳踩在了頭上,還能若無其事。這忍是有限度的,也是她做為這古代媳婦兒,不得不無奈的忍讓退步,她要忍的事很多,所以額外的,一步也不想再任由人家更進一寸。
一想到這兒,蘇麗言的眼睛裡一絲冷嘲之色一閃而過,背脊挺得更直了些,穿過兩重院門兒,來到內院時,裡頭的歡聲笑語站在三門外都已經能聽得見,與門內的熱鬧相比,外頭的冷清好像不是同一個世界般,蘇麗言白淨的臉在夜幕下陰晴不定,安靜的站在外頭聽了半晌,直到有丫頭笑着從院子裡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外的主僕時,才嚇了一跳:
「三少夫人,您怎麼現在才來?來了又在這兒不進去?」這丫頭聲音又高又尖利,突然響起嚇了蘇玉一跳,而院子裡也聽到了她的叫喊聲,原本熱鬧之極的說笑聲立馬停頓了下來,半晌之後,一個婦人的聲音才響了起來:
「太夫人知道三少夫人過來了,還請您別拘着,進來就是!」
聽到這話,蘇麗言抿了抿嘴,眼裡冷光一閃而過,抬頭時臉上已經帶了溫婉的笑意,帶着蘇玉向屋裡走了進去。原本屋裡的笑鬧聲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太夫人坐在正上首,緊靠着她下手的,是大老爺夫婦和二老爺夫婦,二夫人王氏好像正在說什麼討巧的話,臉上的笑意還沒收得乾淨,看到蘇麗言進來時,咧了咧嘴:
「三侄兒媳婦來了。」
蘇麗言點了點頭,看到寬敞乾淨的大廳,沒有擺桌子,這個時辰了,桌子都沒擺,顯然不可能是還沒吃完晚飯,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一大家子人已經吃過飯,並且是將她給忘到腦後,或者說壓根兒沒有讓她過來吃飯的意思。蘇麗言臉上表情恭敬溫順,心裡卻冷哼了一聲,細聲細氣道:
「孫媳來得晚了,給太夫人請安,公公婆婆大福,二叔二嬸安好。」她說完,目光就已經看到坐在大老爺下擺的元家大少爺元鳳止二人,連忙上前福了禮,目光這才與站在後頭,臉色冷淡的元鳳卿對上,微微笑了笑,身子又福了下去。
屋裡熱鬧的情況因她一來,而冷靜了下來,元鳳卿眉頭微微皺了皺,坐在首位的太夫人就瞧見了自己這個一向放在心尖子上的小孫兒臉色的微微變化,心裡才暗自看了蘇麗言冷笑一聲,不緊不慢,如同剛醒悟過來般,連忙讓自己身邊的婆子要將蘇麗言給扶起來,一邊還笑道:
「都怪我老婆子人老眼花,你們這幾個死丫頭,也不知道將三少夫人扶起來搬張椅子,這地上涼,三少夫人瞧着身子骨兒又弱,要是給受了寒,可仔細你們的皮!」太夫人笑呵呵的樣子,慈眉善目,戴着一個淡藍色的錦絨繡花扁額,頭髮花白,緊緊的綰在腦後,頭上只簪了一支碧玉釵,連珥鐺都沒帶,就顯示出這元家如今確實是景況不好了。
幾個丫頭聽了太夫人責備,這才笑呵呵的連忙過來將蘇麗言半扶半挾着坐到了最末的椅子上頭,蘇麗言冷笑了兩聲,偏偏這具身體素質實在不好,被兩個丫頭挾着連掙扎也掙扎不了,對於太夫人的話,卻是垂下眼皮兒,掩住了其中的幽冷之意。說得好聽,罵着身邊人像是多心疼她對她上心一般,這些下人們沒得到主子示意,敢擅作主張麼?也就是唬唬人,說着好聽些而已。
果然,大老爺元正林臉色就已經露了心疼之色,看蘇麗言的目光就帶了淡淡的不滿之意,總歸自己怎麼做都是不惹人喜歡的,她乾脆裝傻充愣,也沒有再說討巧的話兒,上前哄着太夫人,人家都已經三言兩語給她下過絆子,她再往前湊,未免太過自貶又沒尊嚴了些。她一不開口,原本太夫人雖然有意刺了她一下,卻是等着她接了話兒,自個兒也好順着她的話將這事兒做一個結尾了。
原本這手段是太夫人用得爛熟了,這內院的婦人,哪一個不是得瞧着她臉色過日子,以往就是最風光的大夫人,被她當面賞了掛落,不照樣得賠着笑過來討好賣乖?如今這蘇氏倒是出息了,果然是個小門小戶兒的,如今竟然連這番話也不會說,笨嘴笨舌,哪裡又能配得上她如玉郎一般的小孫兒?
太夫人臉上還帶着笑意,不過這絲笑意沒達到眼底,顯得有些勉強了起來,蘇麗言一不搭話,氣氛就尷尬了起來。蘇麗言自個兒也裝着沒弄懂的樣子,心裡暗自冷笑,這老太太倒當真是個會算計的,一邊給人巴掌,連顆甜棗兒都捨不得施捨,就指望着人家還對她巴心貼肺了不成?一邊這麼處處給她下絆子使手段,話里話外都透着對她的輕視與小瞧,她是腦子瘋了,還要笑着伶牙俐齒的湊上前去說笑話。
反正這左不過是讓人說自己笨嘴笨舌而已,自己又沒出什麼差錯與規矩,最多說她不伶俐,反正她要的也不是八面玲瓏,這元家如今吃着她的喝着她的,她又不用去掌權握了府中生計,只要面子做到就成,沒必要再去哄了太夫人開心,無欲則剛,這老太太又怎麼能拿捏得了她?
看她反應笨拙的樣子,太夫人眼裡閃過了一絲不悅,這眼神正巧就被坐在她一旁,正討好着她的二夫人王氏瞧了個清清楚楚。這元家裡對於這蘇氏是個什麼樣的看法與喜好,她是一清二楚的,甚至就是她自個兒,也是自認官家出身,比起這蘇氏不知道高貴了多少倍,心裡隱隱瞧蘇麗言不上,此時見老太太有意給她掛落吃,倒樂得落井下石,眼珠子轉了轉,就抿嘴笑道:
「瞧我這三侄兒媳婦兒靦腆的樣子,顯然是才剛嫁到咱們元家,還有些不太習慣吧?連話也沒怎麼說,不過倒當真是一個標誌的美人兒。」聽到她說的話,大夫人徐氏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什麼叫她元家,這元家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二房來當,沒了大老爺,她底下還有兒子撐着,雖然不喜蘇麗言的身份,不過這元家如今能好吃好喝的,還是靠着她的兒媳婦,什麼時候與二房有關係了?
晚了些,多碼了會字,抱歉親們…
第二十二章
誰認不清現實
看她反應笨拙的樣子,太夫人眼裡閃過了一絲不悅,這眼神正巧就被坐在她一旁,正討好着她的二夫人王氏瞧了個清清楚楚。這元家裡對於這蘇氏是個什麼樣的看法與喜好,她是一清二楚的,甚至就是她自個兒,也是自認官家出身,比起這蘇氏不知道高貴了多少倍,心裡隱隱瞧蘇麗言不上,此時見老太太有意給她掛落吃,倒樂得落井下石,眼珠子轉了轉,就抿嘴笑道:
「瞧我這三侄兒媳婦兒靦腆的樣子,顯然是才剛嫁到咱們元家,還有些不太習慣吧?連話也沒怎麼說,不過倒當真是一個標誌的美人兒。」聽到她說的話,大夫人徐氏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什麼叫她元家,這元家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二房來當,沒了大老爺,她底下還有兒子撐着,雖然不喜蘇麗言的身份,不過這元家如今能好吃好喝的,還是靠着她的兒媳婦,什麼時候與二房有關係了?
大夫人徐氏的心思隱瞞得很好,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蘇麗言身上,倒是沒發現大夫人剛剛一瞬間的心裡不滿,倒是被人當做焦點關注的蘇麗言,才真真正正的看清了她這個婆婆眼角一閃而逝的冷光,心裡一凜,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對這元家更是提高了幾分警惕。
「呵呵,我這孫兒媳婦想必在家時也極少出房門見客,嘴上笨拙了些,也是難免的,更何況這嘴上有把門兒的,可不是好事兒?人家就是想做那鋸了嘴兒的葫蘆,卻還是管不住自己的一張嘴皮子呢。」太夫人對二兒媳婦的上道極是滿意,回頭給了她一個好臉色,就將王氏給美得有些飄飄然了起來。
聽到這老太太綿里藏針的話,蘇麗言微微低垂着頭,露出一言白生生的脖子,上頭隱隱有幾個痕跡,卻是被隱在了燈光下頭,讓人瞧不太清楚,對於老夫人的話,指她笨嘴笨舌又沒見大世面,順便還鄙視了她的出身,她當作沒聽見一般,臉上還帶着笑意,一見就讓人覺得她一個極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
二夫人得了太夫人歡心與鼓勵,越發的來事兒,見蘇麗言安靜的不發一語,顯然是個極好欺負的麵人兒,因此心裡更是小瞧了她一些,只真將她當作了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一邊有些輕視道:
「到底是年紀小了些,難怪沒什麼見識,不太會說話,往後母親只要好好調教一番,說不準倒是個當家理事的能人兒,足以替大嫂分擔了。」二夫人說完,轉頭看了大夫人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看得大夫人眼角寒光閃過,卻是低了頭借着喝茶的樣子,一言不發,將這話茬躲了過去。
「那倒也是,如今還不過是個十三歲,明年才將將滿十四歲的小丫頭,原本該還等着她再長兩年,等長開了,才娶的,可偏生這蘇家」太夫人點點頭,笑眯眯的,一副老佛爺和氣的模樣,話里的意思卻是指蘇家迫不及待要將閨女兒嫁進他們家來,深怕他們跑了一般,暗指蘇家是不是有什麼目的了。
蘇麗言心底冷笑,看來她之前確實是太過溫順了,倒讓人將她當成了一個好欺負的,如今你一言他一語的,直將她這眼前人視而不見了。或者說是,當着她的面,覺着這麼欺負她,是還痛快些麼?身後蘇玉早就已經忍耐不住,顯然早將她下午時說過的話忘了,這丫頭就是一副竹炭似的性子,一點就爆,如今這元家確實欺人太甚,不過這話卻不能由蘇玉來開口,她一個丫頭,身份低下,本來就算是她有禮的,可是她一開口,也就變成大不敬了。
「太夫人說得對,原本爹娘也想將孫媳再多留一段時間的。」蘇麗言有些羞澀的抬頭笑,只是眼角卻是有絲淚光閃了閃,讓人對她更是憐惜了些,她一邊說着,一邊抽了腰間的帕子搌了搌眼睛,場面一時間尷尬了下來,一句話就將之前太夫人所說的蘇家迫不及待嫁女過來的意思破了個乾乾淨淨,等到蘇麗言輕輕抽泣了兩聲,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抬頭:
「原本孫媳年紀小,應該和太夫人多學學,只是如今太夫人和公公婆婆二叔二嬸們都才剛搬回來,也忙着敦親睦鄰,又哪裡來的閒功夫教孫媳?孫媳也只有多學學,只盼能學到長輩們的一兩分本事,那也是受用不盡了!」說完,蘇麗言略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一副害羞不已的模樣。
而太夫人等人則是在聽了她這貌似純真無比的話之後,卻是冷了下來,臉上多多少少閃過幾絲尷尬之色,蘇麗言這話,雖然聽起來恭敬無比,卻是駁了太夫人和二夫人之前所說的意思,表達了這元家以前是富貴,如今卻不過是落地的鳳凰而已,再說她這年紀小,本不應該這麼快嫁人的,都是元家迫不及待,等不及了,家裡一大家子等着蘇家的銀錢救急,又怕蘇家反悔不將女兒嫁過來,這才催促了人家嫁過來,如今卻又多加嫌棄,可不是當了那什麼,又要立個牌坊麼?
以前元家倒是值得人巴結,可如今元家是個什麼東西?也不過是個已經破落的家族罷了,還當自己是以前在京城呢?如今太夫人就是再輩份高,也不過就是能在這鄉里鄉間,走家竄戶罷了,教她規矩?怕是蘇麗言才當真教了她們,什麼是認清現實才對!已經不是官家太太了,就不要再擺那個譜兒,連蘇家這樣的商戶之家也比不上,還在嫌棄蘇家高攀了他們,也不知如今吃的喝的是誰的!
蘇家是商戶,再遭人瞧不起,可自家還有錢,蘇老太爺在盛城還有大善人的名頭兒,這元家有什麼?一個被新帝所不喜厭棄的名頭,誰想不開了,敢駁新帝面子,來親近他們?一無所有的,連銀錢也沒,要不是蘇麗言的嫁妝替他們還清了些債,如今這幾人還能住在這已經修葺一新的院子?吃得好喝得好的來奚落她?
蘇麗言嘴角微微揚了揚,又借着拿帕子搌眼睛的動作,將彎起的嘴角按了下去,身後蘇玉聽得只覺得心裡十分痛快,見太夫人等人囂張的氣焰一下子熄了下去,個個都變得尷尬無比的樣子,就覺得揚眉吐氣,好似今日裡在元家受到的侮辱,都因此而吐了出來般,眉飛色舞的,就差沒當場笑出來。
第二十三章
藉機提小廚房
而蘇麗言說了這麼一通,就算她姿態擺得再低,卻也是更讓元家眾人心裡不喜了,不過是一個商戶丫頭,要是換了以前,就是做夢美了她也沒資格嫁到元家來,如今得了便宜還賣乖,自家元三郎是多麼乖巧的一個好孩子?在京城時多少貴女對他傾心不已的?如今配了個蘇麗言,這丫頭竟然還嘴皮子刁鑽,說得一干長輩下不來台,當真是個不孝的!
太夫人的臉色不好看,大老爺的臉色則是更黑得如同鍋底一般,眼睛裡冷氣盤旋,看着蘇麗言的目光滿是嫌棄,他一個大男人,當家作主慣了,如今被個小丫頭用話擠兌,不止是顏面掛不住,連他一向高傲的自尊心也受不了,如果當初上位的,並不是今上,而是他擁護的皇子,如今怎麼能輪到蘇家這樣一個小丫頭在他面前放肆?這蘇秉城就是跪在地上,他也不會多瞧他一眼!
大老爺臉色難看,一下子站起身來,甩了甩袖子,冷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就大步往外頭走去。他一走,二老爺元正斌也自覺尷尬,給自家夫人使了個眼色,接着也站起了身來,也滿臉不快的往外走,二夫人尋了個藉口,帶着一眾兒子兒媳也跟着退了出去。屋子裡就留了除了大老爺之外大房的人,蘇麗言心裡冷笑,偏偏臉上還露出惶恐之色,抬頭眼睫毛已經沾上了濕意,怯生生道:
「太,太夫人,可是孫,孫媳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公公和二叔他們心裡不痛快了?」
太夫人一口氣堵在胸口只覺得出不來,她說錯了話,她說錯什麼話了?那每個字兒拆了來看,都挑不出一絲的錯處兒,可她話里的意思卻是讓元家眾人心裡難受,尤其是大老爺臉面掛不住,但這話能說嗎?元家雖然說得好聽還是官宦人家出身,可如今與以前不能相比,靠了蘇家幫助,這是事實,他們自個兒不說,不想承認,可不代表這事兒就是假的。這丫頭拿話戳了元家人的心窩子,偏偏還一臉無辜的問出這樣的話來。
承認了可不就是代表元家人小器?得了好處偏還要來賣乖,這樣的事兒做得,卻是承認不得!可如果說她沒錯,不就代表元家人錯了?太夫人只覺得自己如同吃了只蒼蠅般,噁心想吐出來,偏偏又自覺這動作失了官家老太太的面子,有心咽下去吧,這蒼蠅的滋味兒可不是豬瘦肉,可沒那麼好吞下去的。
「嗯哼」太夫人心裡不痛快,臉上自然就顯露出了幾分,當年她是左相夫人,一時京中風光無兩,就是許多沒有實權的皇親貴族,哪個看到了她不也要喚聲老夫人?多年的老夫人生活,尤其是元老相公去世之後,元家就她一人獨大,就是有再多的心計,這樣的情況也用不上,再加元家經此一事地位大降,她如今掩飾臉面上的功夫,倒是不如以前能忍得住了。
「你今兒過來這是做什麼的?」心裡不滿,說話的語氣也維持不住早上時的慈祥愛護,反倒是臉色黑沉了幾分,語氣頗有幾分冷意,目光中的嫌棄也帶出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