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的天下 - 第18章
墨鄉
二十八
詭異的霧氣
第二天,當蘇銘拖着不情不願地流火和緹雅一起走進呼嘯峽谷時,才真正地體驗到了這條被世人稱為『幽魂道』的峽谷的本色。
自走進峽谷,本就狹窄的通道兩旁到處散落着白骨,這些骨骼大部分是人類的,也有相當一部分粗壯地骨骼,卻是獸人的。
峽谷外面,明明是太陽高照,但走到了峽谷內不到百米,光線就陰暗了下來,連帶着溫度都下降了好幾度。
從峽谷呼嘯的狂風裡,蘇銘甚至能從裡面聞到腐爛屍體的味道。
「一千年來,這條峽谷至少吞噬了十萬條性命,兩邊的絕壁遮擋了陽光,使得這裡的死亡元素大量積聚,不得消散。到了現在,已經到了足夠影響通行者神智的程度了,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最易受到迷惑。」緹雅跟在蘇銘身後解釋道。
「真是條見鬼的峽谷!」蘇銘看着路旁被他們驚飛的禿鷲,還有那被啃得破破爛爛,留着惡臭膿水的腐爛屍體,掩着鼻子快步走着。
要不是這峽谷里到處都是刺人的死人骨頭,他早騎上流火,狂奔過去了。
這禿鷲也非常詭異,眼睛綠油油的,看着他們的時候,就跟看一具屍體似的,仿佛下一刻就想要撲上來啄食。
此刻流火非常老實,一聲不吭,低着頭任由蘇銘牽着韁繩,它害怕了。
山谷起了濃霧,使得光線越加的昏暗,視野也變狹窄許多,以蘇銘此刻的眼力,竟然只能看到十幾米外的路。
緹雅出聲提醒:「小心了,蘇,從前方開始,就會出現岔道,但只有一條道是通的,其他都是死路,有幾條甚至直接通往懸崖絕壁。」
「當初我就該走水路的。」蘇銘有些後悔,他又不是玩探險的,來這種地方,簡直是找罪受。
「對了,緹雅,你怎麼不走水路?」
「在船上不太好隱藏,我怕被人看出來,那麻煩比這裡大了不是一點。」這是精靈百年來的經驗,她總是避人而行的。
霧氣越來越濃,有些霧氣還隱隱約約顯出一張張人臉出來,空洞洞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行路人。
蘇銘看得滲的慌,害怕的成分不多,只是覺得詭異。
「蘇,別去看他們!他們除了製造幻覺,沒有其他害人手段。」緹雅急聲道。
今天的這霧太詭異了,上一次她跟在商隊後面穿行這條山谷,雖然也有霧,但遠遠沒濃到這種程度,這可是在白天!
「他們?他們是誰?」蘇銘問着,眼睛仍然不時地去看周圍的『人臉』。
「是枉死者。」精靈剛說完,就無語地看到蘇銘正對着身側的一張『人臉』吹了口氣,將霧氣又給吹散了。
「挺好玩的。我們還得走多久?」
「一直沿大路走,不要看山谷兩側的岔道。現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了,霧太濃了。」緹雅難得的抱怨着。
隨着兩人深入峽谷,天色竟然變得越來越暗,他們只走了大半個小時的路程,並且進來時是陽光高照的上午九點。
看到這種情況,緹雅非常着急,這種狀況完全脫離了她的把握:「蘇,山谷外面是要下雨了嗎?怎麼天這麼黑。」
蘇銘不言,眼中銀光閃現,直在濃霧中顯露出了半米多長的光路,旁邊靠近蘇銘的『人臉』立刻受到龐大精神力的影響,直接消散無蹤。
他抬頭仔細看着被濃霧遮住的天空,大量的光子曲曲折折到了他的眼中,開始還原出了天空的本來面目。
仍然是晴朗無雲,碧藍如洗,完全沒有任何異常現象。
「不,天氣很好。」蘇銘眼中銀光消散。
「那我們麻煩大了,這裡的死亡元素比上次濃郁了好幾倍,都快和夜晚一樣了!」緹雅聽得心驚肉跳,有些驚慌。
在人類世界,能在夜晚通過這峽谷的,要麼是擁有虔誠信仰的高階牧師,要麼是專修死亡元素的邪法師,否則就是大法師也得陷在裡面,被困到天明才能出去。
這峽谷里千百年積累起來的死亡元素,已經不是單純人力能對抗的了。
蘇銘兩人走得越來越慢,峽谷內濃霧粘稠到了極點,幾乎讓蘇銘走路都感覺到了阻力。
由此可見谷中死亡元素之濃郁,普通人只要往這種地方呆上一小時,必然被死亡元素侵蝕生機,強壯點的元氣大傷,體弱些的,疾病纏身,必被所害。
一個白霧組成的人影猛然成型,這是一個獸人,他向着蘇銘猛撲過來,那氣勢,那姿態,和活物一模一樣。
在緹雅眼裡,這獸人就是真實的,黑色的毛髮,血紅的眼睛,暴起的白色獠牙,她的神智已經受到了影響,情不自禁地驚呼:「蘇,小心!」
但在蘇銘眼中,這獸人仍然是霧,只是包含了濃郁的死亡元素的霧。不想被其穿透身體的蘇銘舉劍劈去。
「錚」格擋住獸人的長劍竟然鏘然出聲,蘇銘再看時,那獸人已經散去,只留下一些流動的霧氣吹拂過他的身體,涼涼地。
緹雅呼了口氣,對着蘇銘慶幸地道:「你的精神力非常龐大,能夠不被外像迷惑,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你的劍也不簡單,上面凝聚這一個戰士的殺意,配合你強大的精神力,能擊散構成死亡元素的精神怨念。」
這劍是老霍伊給他的,是老人用了一輩子的戰場之劍,飽飲鮮血,自然有着凝聚殺意。
到了這裡,已經無法繼續向前走了,霧太濃,幾乎完全遮蔽了光線,身周一片黑暗,蘇銘已經無法看見前面的路。
黑暗中,有呼嘯聲響起,直向蘇銘和緹雅撲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死亡元素搞的鬼。
眼睛暫時不能用,蘇銘乾脆閉上眼,聽着聲音,感受着周圍無處不在的死亡元素的波動,對來襲的攻擊一一進行格擋。
但這次又有不同,蘇銘明顯的感覺到和他交手的不是什麼精神體,而是實體。
「是地上骸骨和腐爛屍體轉化成的亡靈,他們喜歡血肉!」緹雅同樣四處招架着。這種程度的黑暗下,再怎麼昏暗視覺,也看不到東西。
緹雅雖然對元素波動同樣非常敏感,但卻沒到蘇銘這種具體到動作的精微感知力,一時間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流火也嘶鳴着,不時抬蹄攻擊,顯然它這一身旺盛的血氣對亡靈的吸引力非常大。
這些亡靈有可能剛才還躺在地上被禿鷲啄食,此刻卻被濃郁集中的死亡元素驅使,紛紛向蘇銘等人攻過來,它們急切地想要補充剛才被吃掉的肉。
這些枉死者們,沒有任何智能,除了怨恨,還是怨恨,本能地想要毀滅一切活物。
就這麼一會,亡靈越來越多,腐爛惡臭的汁液到處飛揚,似乎整個山谷的骨架都站起來加入了進攻。
蘇銘還好,但沒帶武器地緹雅卻已經有些招架不住,流火也開始痛嘶起來,它受傷了。
蘇銘有些着急:「緹雅,你能放個照明術之類的法術嗎?」
這裡的死亡元素太濃郁了,就連蘇銘眼中放出的銀光都被壓制了回去,一絲自由元素都爭奪不到,更遑論眼放光芒了。
緹雅一愣,第一時間想起的卻是誓言,對精靈來說,對生命女神立下的誓言,死都不可違背。
就這麼失神了一會,她就感覺背後一陣劇痛,卻是被一個獸人骨骸狠狠抓了一把,要不是法袍在身,說不定就被抓走了一塊肉。
「我沒施法材料,什麼都放不出來。」緹雅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靠啊!」就知道法術是燒錢貨,連基礎的閃光術都得要材料!
蘇銘在流火邊上遊走着,完全根據聲音來判斷方位,替精靈和馬擋住來自亡靈的攻擊。
但他只有一個人,又看不到任何東西,感知元素也不是萬能的,亡靈一多,死亡元素紛亂蕪雜,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閃光術,茉莉就會,還在他面前表演過,亮度和一盞十五瓦的白熾燈差不多。
當然,這花了她五個金幣!
聽她說,胡佛的法師塔上的永固閃光術,能照亮整個野火城,是防止獸人夜襲的利器。
當時建造的時候一次性投入了五千金幣,老男爵出了大部分錢,差點讓他破產。
如果此刻有正義符文石,或者聖光符文石就好了,絕對的鎮壓亡靈利器。
可惜的是,蘇銘雖然知道它們的紋路結構,但充斥其中的神聖聖光元素,卻需要得到聖光之主承認的牧師才能使用,其他人想都別想。
再不然就是能夠毀滅一切的火元素了,這個時候,要來個火元素群體攻擊魔法,那效果也是不錯的。
可惜,這一切都要錢,蘇銘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想要得到大量金錢,他要學法術!
二十九
霧中黑影
不管蘇銘做如何想法,他現在都被困在了這幽魂道里,在跟『幽魂們』做着親密接觸。
幽魂道全長十里,他之前走了大半個小時,現在正倒霉在峽谷最中央,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蘇銘全靠敏銳的感覺,護着緹雅和流火往峽谷慢慢向一側靠去,這樣至少能少防護一面。
幸好峽谷不寬,窄的很,這個目的很容易就達到了。
蘇銘慢慢靠近精靈,然後長劍猛掃,將撲上來的一堆腐屍掃退,趁着空檔,一手將受傷的緹雅扶上了馬背。
如此,他要照顧的面積就小了許多,只要繞着流火就成。
「緹雅,除了死撐,還有什麼辦法?」蘇銘急切的問着。
難道他們要被困死在這裡?這白天都這樣,夜晚那還了得?
腐屍骨骸無窮無盡,而且根本殺不死!
就算用劍將之掃成兩截,這些屍體還是能爬起來,不顧一切地向蘇銘等人撲過來。
除非破壞它的承重關節,才能限制起行動能力。
「只有等到中午時分,太陽直射進山谷,那個時候,陽光將壓制任何凡間的死亡元素!」
可現在大概是十點,以這峽谷的方向,離着陽光直射,還有好長時間。
蘇銘不確定自己的體力能支持到那個時候,這完全是純體力的消耗戰,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
不知覺間,他們竟陷入了絕境。
狠狠地咬着牙,他開始牽着流火,沿着峽谷山壁,開始慢慢地前行。
放棄不是他的性格,怎麼地都要拼一回!
「蘇,這麼走,我們會走進岔道!」那些路都是絕路。
「我方向感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會迷路。與其被亡靈撕碎,我更喜歡摔死。」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在開玩笑,這黑色的幽默讓緹雅哭笑不得。
就這麼艱難地走了近五百米路,蘇銘竟然周全地護住了流火和緹雅,亡靈再沒碰到他們。
這耗去了他大量的體力,蘇銘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空氣被吸進肺里,其中包含的死亡元素卻被他的精神力所過濾,無法侵蝕他的身體。
在他身體周圍,強大的精神力如火焰般翻騰,輻射出一指多遠,形成一層強大的庇護,靠近的死亡元素立刻被震成白光,即自由元素。
這讓他身體周圍空氣沒有一絲冰冷感,反而是溫暖的。
但這些自由元素只要稍稍遠離,立刻又會被同化成為了死亡元素,所以這白光只有蘇銘自己能看得見,稍遠些的緹雅睜着雙眼,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只能通過蘇銘的激烈的呼吸,來判斷這個人類是否活着,是否受傷。
她緊緊趴在流火背上,儘量縮小攻擊目標。在她耳中,劍與骨骼的碰撞聲,一直密集的響着,沒有一刻停歇。
她能感覺到流動無間的龐大力量在身邊運轉着,為她組成一道安全的防護網。
精靈騎在流火上,就在這一片喧鬧的安靜中緩緩前行。
這感覺,就像當年在無盡之森,躲在她的樹屋裡,靜靜地看着窗外的暴風雨。
「喂,緹雅,你傷的重嗎?」蘇銘難得在山壁中找到一塊凹陷處,將流火牽進去後,只要防護一面,讓他得了些喘息之機。
緹雅猛然醒悟如今的處境,有些慚愧,低聲應道:「還好,我能撐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