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的天下 - 第3章

墨鄉



蘇銘繼續說道:「五個銀幣,我買你手中的這件贓物。」他從皮袍上不為人注意的角落看到了幾點極淡的橢圓形棕色污跡,極有可能是血跡。

於是蘇銘大膽的說出他的猜想,準備詐他一詐。

果然,肯特臉色大變,滿面驚恐,手都有些哆嗦了。

他轉頭看了看店外的因為大雪而人跡稀少的街面,再轉回頭時,驚恐已經掩飾下去大半,狠毒的神色浮了上來。

「小子,別找死,我也認得你,老霍伊酒館的小幫工,你要是敢把這事說出去,我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肯特狠狠的威脅,對於這個小傢伙,他自認為放幾句狠話,應該還能掌控住。

這件皮袍確實是贓物,是肯特在外地進貨的時候從一個傭兵手上以一個金幣的價格收來的。

一個金幣啊,這可不是小數目。

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過段時間,等風聲過了再轉手賣出去就行了。以這件皮袍的料子和做工,肯定有的賺。

沒想到這袍子非常古怪,他收回來後當天晚上就見鬼了。

那晚半夜,他耳中聞到連綿不斷的慘呼,這慘呼細細綿綿,非男非女,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當他睜開眼睛,就見十幾個模糊迷離的人影正在他房間裡迷茫的行走,每一個人影都有一雙慘白的,眼睛帶血的臉,這些仿佛從地獄裡傳出來的慘呼,就是來自他們口中。

肯特差點被嚇死當場,幸好,這些幽魂一樣的鬼東西並沒有傷害他,而且在第二天天明前隱入了皮袍。

肯特立刻將皮袍扔的遠遠的。但等他從收貨地回到了野火城的店中時,這件見鬼的皮袍竟然比他先到一步,堂而皇之的擺在了店中。

他焦急害怕,連聲詢問店中的夥計,得到的回答是前一天夜裡一個陌生人送來的,沒看清面貌,只是隱約記得臉色蒼白。

肯特一聽這話,心跳都快被嚇沒了,立刻視這件皮袍為洪水猛獸,欲毀之而後快。

肯特想了許多辦法試圖毀滅皮袍,用火燒,燒不着。用剪刀剪,剪不爛,第二天剪痕都會奇蹟般恢復原樣。之後,他又扔了幾次,結果每一次都是被一個臉色蒼白的,卻看不清面孔的神秘人給送了回來。

一直到現在,這皮袍仍然跟着他,猶如鬼影,甩之不脫。

他也不敢將皮袍賣出去,能買得起這衣服的人,在野火城中至少有些地位,真要出了事,最後還是找到他肯特頭上,結果更糟糕。

肯特也知道,這皮袍可能是被人下了什麼詛咒,但因為是贓物,他也不敢拿出去找人驅散,更何況,法師或者牧師驅散詛咒的費用可是高的離譜,那都是以金幣作為費用結算單位的,這不是割他的肉嗎?

對於肯特的威脅,蘇銘無動於衷,依然平靜得說道:「五個銀幣,我要了。」

肯特也只敢逞逞口舌功夫,來真的他可不敢,也沒必要,他有家有業的,沒必要和一個窮小子見識,見蘇銘油鹽不進,他自己反而慫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對方手上,語氣也不由自主得軟了下去。

「這可是你說的,袍子賣你了,但以後出什麼事,可怪不到我頭上。」

也不知道這賣出去後,還會不會自己跑回來,肯特愁啊,他再也不想忍受半夜見鬼的日子了,這麼些天,他整個人都憔悴了,身上的肥肉都減了十幾斤。

蘇銘接過皮袍,抖了抖,披到身上,頓覺一陣溫暖。奇特的是,這溫暖並不限於身體,就連露在外面地腦袋,手都熱烘烘的,這件皮袍把所有的寒氣都擋住了,一絲一毫都近不了蘇銘的身。

「好東西!撿到寶了!」蘇銘暗喜,不過臉上卻沒流露出半點表情,他在衣帽店的銅鏡前看了看自己的樣子,忍不住皺眉道:「太華麗了,你得幫我改普通點。」

這皮袍放在肯特手裡還不覺的什麼,但一穿在身上,立刻就將蘇銘襯托出一股優雅華貴的氣質出來,再配上蘇銘本身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態,異常的惹眼。

肯特也忍不住眼睛一亮,對於五個銀幣賣出這麼好的皮袍有些後悔,但隨即想到這袍子的詭異之處,立刻全身發冷,什麼心思都沒了。

一直等到蘇銘穿着改普通的皮袍走出去,肯特才稍稍鬆了口氣,能不能擺脫這件噩夢般的皮袍,就看今夜了。



酒館裡的雄獅咆哮

當蘇銘一身新裝束出現在酒館時,老霍伊驚的嘴巴大張,愣了半天才走上前,直圍着蘇銘打轉。

「嗞嗞,蘇,你是不是把老本都花光了才置辦了這身行頭。現在看模樣起來可順眼多了,以前你就是個小叫花子了。怎麼,不去做法師夢啦?」

蘇的法師夢,整個酒館的人都知道,大家都嘲笑他自不量力,異想天開。吃着平民的飯,眼睛卻瞅着貴族的餐桌,完全是做白日夢呢。

蘇銘哈哈一笑:「法師夢?不不不,老霍伊,我肯定會成為法師,但不是現在。」

老霍伊撇了撇嘴,對蘇銘玩笑似的話權當過耳清風:「趁現在客人不多,去廚房把早餐吃了。回來時記得從酒窖帶桶酒上來。」

「好的。」蘇銘昨晚上就餓的肚子咕咕亂叫了,霍伊的話正合他意。

這間小酒館的廚師不是別人,正是老霍伊的女兒安娜。一個心地不錯的中年女人,身材有些發福,但相貌依然保持了幾分年輕時的柔美。

安娜的過去極其不幸。事實上他們一家的遭遇都算的上悲慘。除了安娜,老霍伊原本還有兩個兒子。

但這兩個兒子都在與雷霆山脈中的獸人戰鬥中犧牲了,沒有留下子女。安娜的丈夫同樣死於獸人戰爭,只留下了一個兒子。

這個承載了霍伊家族延續希望的兒子卻在長到七歲時,被一場感冒引起的肺炎奪去了生命。希望的斷絕,讓當時的安娜一家幾乎崩潰。

幸好,老霍伊撐了過來,用城主給的撫恤金開了這間小酒館,只是愈加顯得蒼老,原本挺直的脊樑也被命運壓彎了不少。

蘇能夠順利的來酒館做幫工,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為他與安娜夭折的兒子有着許多共同的特徵。

首先,兩人年歲相近,又都是黑眼睛,都有着一頭柔順的黑髮,安娜第一眼看到蘇的時候,心就軟了,淚水也湧上了眼眶。深知女兒心事的老霍伊,便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當然,以前的蘇是不知道這些原委的,這都是蘇銘根據記憶推斷出來的。

事實上,安娜對待蘇確實非常的好,帶着一種母性的溫柔。

就像現在,在廚房忙碌的她見到改換了裝束的蘇銘進來,立刻點頭讚賞:「孩子,在冬天就該這樣穿。這樣才暖和,不然凍出病來,可就遭了。」

以前,安娜也曾給蘇做過衣服鞋子,可惜,這個少年人頑固的自尊遮蔽了他感知他人善意的眼睛,他拒絕了安娜的好意。

小小年紀,就一個老頑固啊。蘇銘暗嘆,若早先接受了衣物,他的包里就不會只有五個銀幣,而是二十個了。

早餐很簡單,一塊份量足夠的黑麥麵包,價值一個銅幣。不過上面多抹了一層厚厚地黃油,這是安娜的饋贈。

營養還算不錯,拿起黑麵包,蘇銘就開始狼吞虎咽,他可是餓壞了。安娜則在一邊忙碌着,時不時的看一眼蘇銘,溫柔的微笑,那神情,那眼神,像極了一位看着自己兒子的母親。

酒館的生意一向是不錯的,所以當蘇銘從廚房下面的酒窖里呼哧呼哧的將一桶麥酒搬到櫃檯時,酒館已經來了十幾位客人,除了坐在牆角的一位大個子,其他都是附近的熟人,他們大部分人都是酒鬼。

這些傢伙一看到蘇銘,紛紛熱情的打招呼。

「嘿,小子,今天精神煥發啊。搬這麼一桶酒竟然不大喘氣了。還有你這一身新衣服,是不是把老婆本都給花光了?哈哈。」說話的人叫馬格來,一個常駐在野火城的傭兵,常年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性格豪爽,崇尚暴力。

確實,以前的蘇,雖然堅持鍛煉,但力氣是有了,耐力卻是差的可以,稍微費力點的工作,立刻就氣喘吁吁。這是身子底子不行,沒有潛力的表現。

現在的蘇銘,熟稔各種發力的技巧,知道怎麼做才最省力,怎麼才能為自己身體養精蓄銳,所以他掌控這具身體的時間雖然只有不到十二個小時,但細微的改變已經在潛移默化中進行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着。

對傭兵的調侃,蘇銘微笑以對,他打開酒桶,倒了滿滿一杯麥酒,高聲回應道:「馬格來先生,一杯麥酒?」

馬格來舒服的躺在椅子上,無可無不可的道:「當然,這是我的習慣。老霍伊釀的麥酒,一喝上就忘不了啊。」

卻沒想到,他的話音剛落,原本安靜的在牆角喝酒的大漢中立刻拍桌而起,大聲吼道:「什麼狗屁麥酒!我看馬尿都沒這麼難喝。這酒我不要了,退掉!」

大漢說完話,還指了指桌子上被喝的只剩三分之一的麥酒。

這話簡直就是在打馬格來的臉了,這位脾氣火爆的傭兵『噌』的站起身,啥話也不說,掄起椅子直接就往那大漢身上砸過去。

這傢伙果然有暴力傾向,不帶說話講理的,直接動手。

椅子在半空中帶起一道惡風,看起來犀利無比,不過卻沒造成什麼破壞性的後果,它被大漢穩穩接在手中。

「老闆,我保住了你這酒館一張椅子,就算做剛才的酒錢!」大漢衝着酒館老闆霍伊喊道。

「保你娘的椅子,我自會陪!你這沒錢喝酒的窮光蛋!」馬格來已經衝過去,掄起拳頭就向大漢惡狠狠的砸過去。

他不揍的這傢伙連他娘都不認識,就不是『野狼』馬格來!

那大漢卻毫不驚慌,張開大手,像鐵鉗一樣抓住了來襲的拳頭,另一隻手毫不留情的反擊,一記快速迅猛的勾拳,正中馬格來的臉頰。

一拳之下,馬格來應身而倒,躺在地上眼睛直泛白,腦袋也迷迷糊糊,找不到北了。整個過程兔起鶻落,開始的快,結束的也突然,卻讓整個酒館裡的人倒吸了口氣。

馬格來是這裡武力最強大的一個,卻頂不過這大漢一拳頭,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原本準備同仇敵愾,對付外鄉人的酒館熟客,立刻悶頭各吃各的,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老闆,那張椅子能不能算做酒錢。」大漢干倒了傭兵,再次說道。

老霍伊張了張嘴,準備答應了,不過是一杯麥酒,兩個麵包罷了。麥酒雖然比較貴,三十個銅幣一杯,但這也算不上大事。

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而且對方身手又這麼硬,起了衝突的話,打壞了東西還不是他自己的。

「不行!」蘇銘沒見過這麼沒品的傢伙,事都是他挑的,事後還準備以武力脅迫,依着他的性子,絕對看不過眼,所以立刻就出聲否決。

等蘇銘看到霍伊責怪的眼神,眾酒客驚訝的神情時,才猛然醒悟,靠,今非昔比,這個時候,他出個鳥頭啊,簡直笨死了!

「哦,小傢伙,你是在說『不行』?」大漢很感興趣的看着這個酒店夥計。

大漢站起身後,身高近兩米,壯的和頭熊一樣。而蘇銘這具身體不過十六歲,身高剛過一米七,非常瘦弱。兩相對比,就是一頭小鹿,正向棕熊說『不』!

不過話已出口,這個時候縮回去,那就太丟臉了,蘇銘看着對方雄壯的身體,咽了口口水,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毫無損傷地將之干倒。

如果是前世的身體力量,對方這種傢伙,來一百個都不怕。可是現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不過為了面子,拼了!

蘇銘皺緊眉頭,一句話不說,大步走向壯漢,同時調整着自己的身體,以期望爆發出最大,最集中的力量。

小鹿無畏的向棕熊發起了衝鋒。

『棕熊』磨了磨拳頭,準備來一記狠的,讓這小傢伙十個月下不了床。

就在酒館眾人為蘇銘詭異的勇氣愕然時,蘇銘已經加快速度,即將衝到壯漢身邊。

大漢臉帶獰笑,大手張開,準備捏住小傢伙的腦袋,在他的預想中,他要將對方提起來,然後在胸口狠砸一拳,完美地結束這個有趣的遊戲。

「夠了!」沉默地老霍伊猛然咆哮,如同雄獅怒吼!突然爆發的音波震的酒館裡每個人的耳朵都嗡嗡作響,而作為直接攻擊對象的壯漢,動作停滯,整個人蒙在當場。

緊接着,一個木質酒杯結結實實的砸在他臉上。那種沉悶的響聲,讓聽到的人都忍不住皺緊了臉,想象壯漢受的這一下該有多疼。

大漢一聲悶哼,被硬生生砸退了幾步,臉上鮮血直流,鼻子都快被砸沒了。

「滾出我的酒館。別逼我再出手。」老霍伊依然坐在酒櫃後面,身形雖然比以往常顯得更加蒼老,但有他剛才的雷霆一擊做鋪墊,此時他說話音量雖然不高,但卻帶着實實在在的威懾力。

壯漢略帶畏懼的看了眼老霍伊,惱羞成怒的哼了聲,目光一轉,看向蘇銘時,已經帶上了無比的惡毒,似乎再說:「小子,你完了!」

蘇銘無動於衷,對其目光根本無視,他腦子裡轉動着的,全是老霍伊剛才那一聲非人咆哮。

壯漢見自己的恐嚇被人無視,臉色更添陰沉,又想發作,不想老霍伊冷哼一聲,頓時將他的惡念壓了回去,不甘地退出了酒館。



冬日茉莉的清香

文明之內從來沒有平等,但世界卻從頭到尾都是公平的。——賢者穆霍德沉默的老霍伊一聲咆哮,讓酒吧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頗有獸王嘯山林,群獸匍伏的味道。

良久,年紀和老霍伊差不多,滿頭白髮的老酒鬼西德才搖晃着站起身,向着霍伊舉起酒杯。

「霍伊隊長,這麼多年了,雄風依然不減啊。敬你!」話說完,酒鬼西德一仰頭,將滿滿的一杯麥酒灌了下去,溢出的酒汁流的滿胸脯都是。

霍伊,年輕的時候曾擔任野火城衛隊的守備隊長,劍術精湛,據說在身體狀態巔峰時刻曾擁有鬥氣,能一對一的與強悍的獸人對抗,十分的了得。

不過後來因為兒子的戰死,再加上年齡愈大,體力下降嚴重,便離開野火城衛隊開了酒館,從此默默無聞。

他為人十分低調,從不向人炫耀他的過去。所以到了現在,野火城的年輕一輩已經沒人知道霍伊的過往了。

「西德,那些都過去了。」霍伊向蘇銘招了招手,說道:「蘇,給西德再上一杯麥酒,算我請他的。」

「哦」蘇銘的思緒還陷在剛才霍伊的咆哮中,這種力量他從沒見過。

在銀河系,不管多麼強大的人,只要他是人類,就不可能發出能夠攻擊他人的聲波。這並不是身體能量的問題,而是身體結構的限制。

人的聲帶發出這種頻率和強度的聲音,絕對會被撕裂,而表面看起來,霍伊卻不受任何影響。通過昨晚阿甘的掃描,蘇銘知道自己的身體結構與前世並無大方向的不同,至少並沒有超出物種的限制。

所以單純憑藉肉體做到霍伊這樣,這……這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