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世界 - 第4章
墨鄉
第四章
見習維序者
相比於孫然的傻眼，房中兩位女郎卻都是笑意妍妍，她們都知道他會出現，早有心理準備。
離得最近的那位，也就是孫然第四十九任妻子，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長得嬌俏喜人，臉圓圓地，還帶有些嬰兒肥，和孫然當年娶她進門時一模一樣。
她第一個從位置上蹦起來，笑嘻嘻地跳到孫然旁邊，熟練至極地抱住他手臂，撒嬌一般扭了扭，年齡雖小，但發育地極好的胸脯不經意地蹭在孫然手臂上，嬌滴滴地道：「夫君，你怎麼才來呀？」
她說的十分自然，毫無羞澀。
孫然臉皮極厚，這會兒也已經反應過來了，這房中的女子應該就是四十九位妻子中沒有起訴他的那三位了。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身邊少女的頭，笑道：「夫人，別來無恙乎？當年閨房之樂，為夫至今難忘啊。」
提起新婚之夜，春宵一刻，少女終於還是沒能繃住，臉紅心跳，放開孫然手臂，如兔子一樣躲到了藍欣身後，再也不說話了。
她進入地球時只是普通玩家，是去休假調整心理狀態，和藍欣一樣是被屏蔽了記憶的，當時生活在虛擬世界裡感覺沒什麼，但現在一回想起來，真是尷尬極了。
「孫然，別口花花的。」藍欣斥了孫然一句，然後又對臉露得意的少女道：「還有你，不是說好不提這事的嗎？」
兩邊各打一板，藍欣才開始正式介紹起來。
她先拉出躲在身後的少女，說道：「她叫可兒，代號紫玫瑰。」
又指了指一邊坐着，正望着孫然安靜微笑的女人道：「她叫白婷萱，我們都叫她萱萱，代號白玫瑰，至於我自己，代號是紅玫瑰。我們都是黑鐵級的維序者。」
孫然看向萱萱，也是他的四十八任妻子，走前幾步，正色道：「婷萱女士，很高興認識你。」
這些妻子中，孫然對這個萱萱印象很深，在《地球》里，對方和現在一樣，頗有大家閨秀之風，一舉一動，安靜嫻雅，氣質高貴，深諳處事智慧，十分穩重，是個難得的賢妻，就算是將《地球》當做遊戲的孫然，對其也是真心尊重的。
萱萱微笑點頭：「客氣了，孫然先生。」
孫然也是微笑，和藍欣不同，對這兩個女人，他並沒有多大的感觸。
所謂一場遊戲一場人生，這不是虛話，遊戲結束，緣分已盡，就不必在現實世界做過多情感糾纏了。
兩女能和自己從容會面，想必也是這麼一個意思。
三人都做了介紹，又寒暄幾句，就開始談起了正事。
藍欣是隊長，她首先安排孫然的工作。
「孫然，你是新人，算是見習維序者，要先積攢資歷，晉升黑鐵級的正式維序者才能和我們一起出任務。」
「怎麼個積攢法？」孫然隨意地問。
「去一些剛創立的小型虛擬世界，完成一些委託。這個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我手頭有一個來自舒爾虛擬公司的委託，他們的虛擬世界名叫《巨龍時代》，剛剛創立半年不到，現在出了很多亂子。」
「有哪些亂子呢？」
「小麻煩無數，吸血鬼呀，狼人呀，亡靈啊，各種各樣的外掛都有人開。最嚴重的一個，是有人控制了巨龍世界的最強生物巨龍，舒爾懷疑是對手公司乾的，但沒證據。他們的對策是僱傭一個強大的維序者，讓他去屠龍。」
「聽起來挺刺激的，可是這屠龍英雄能不能是我？」孫然躍躍欲試。
藍欣搖頭：「這沒你的事。舒爾公司已經花費重金請了一個青銅維序者作為英雄，你的任務就是輔助他。這也是獲得維序資格的一個試煉。」
「好吧。要多久？」孫然也不太在意。
「只要能順利屠龍，當然是越快越好。還有，這個委託的酬勞是五百信用點。」藍欣將手中的詳細資料交給了孫然。
五百信用點？真是廉價呀。看來這個舒爾公司的確是個小公司，資金有限的很。
孫然瀏覽了幾眼就收了起來，放在以前他是破壞者那會兒，這種小世界，他輕鬆就能滅地連渣都不剩，就算是服務器他都能用傾瀉海量冗餘數據的方式燒成灰燼。
現在成了維序者，多了很多束縛，但對他來說，保護一個人這種小事仍舊沒有挑戰性。
不過維序酬勞他可不能拿，拿了就得當做賠款餵給地球運營商。九億的賠款，五百信用點扔下去，一朵浪花都翻不起來。
孫然轉手擬出了一張酬勞分配協議，通過私人頻道發送給藍欣：「喏，簽個字吧。」
協議約定，只要孫然出的任務，委託費他分文不取，95%歸於玫瑰小隊成員藍欣，剩下5%則算作賠款，這是用來應付地球運營商的，告訴他，他已經參加工作，盡全力還款了。這麼做涉嫌故意逃脫債務。孫然擬定的時候也是心有忐忑，生怕協議沒有法律效力。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智腦鑑定後，卻反常地顯示為合法。孫然想不通，乾脆就不想了，簽訂協議要緊。三女正在討論自己的任務，她們對孫然的實力都有信心，並不擔心他會完不成委託。
藍欣收到協議，看了一眼，微微皺眉。
私人頻道里立刻傳來她的聲音，一口否決道：「不行，我不能接受。」
孫然堅持：「拿去。我和你說，以後我的酬勞你都拿着，我呢，就靠你養了。不然，我這輩子只能生活在基本維生狀態，還不如死了乾淨。」
他將酬勞轉給了藍欣，讓藍欣給他提供各種生活資料，這就規避了最低生活保障懲罰。背着九億的賠款，他照樣能吃好喝好。
至於藍欣是否會貪他的錢，孫然想都沒想過這一點，他們都是老夫老妻了，不需要考慮這麼低層次的信任問題。
藍欣一想也是，便在協議上籤上名字：「那好吧。這錢我拿着，你要用就向我要。」
想着藍欣平日在家中吃着難以下咽的營養液維生的情景，孫然心裡就有些發堵，他豪爽地道：「既然是給你的，支配權就都在你手裡。你儘管用。以後夫君來養你。」
「去你的。什麼夫君？那只是遊戲！」私人頻道傳來嬌斥，有些怒意，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孫然微微一笑，沉默下去。
可兒的聲音忽然高了起來：「欣姐，你不專心哦。我們正在討論任務呢。」
三人正在談論自己的任務，藍欣因為在和孫然密談，已經出神好幾次了。
「哦，哦，我剛在想東西。對不起。」藍欣急忙道歉。
可兒沒追究，繼續說起了任務世界的內容。
孫然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只知道三女準備去一個中世紀為背景的魔幻世界，說的都是一些他經歷過的東西，感覺無趣，便告別道：「那我就去巨龍時代當保鏢了啊。」
「去吧，小心點。」藍欣關切囑咐，萱萱則對他點頭一笑，笑容滿是鼓勵，可兒悄悄對他扮了個鬼臉。
等孫然走了，可兒臉上卻帶上愁容，憂慮地道：「欣姐，說實話，孫然這個人深不可測。我們和他合作會不會太冒險了。」
藍欣自然是放心的，但她沒發表意見，望向婷萱：「萱姐，你看人最准，你說呢？」
婷萱微笑搖頭：「沒事的。孫然其人，我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年，觀察了十年，也分析了十年，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雖然外表看着憊懶了些，但只要我們將他當做真正的夥伴，他也絕不會辜負我們。你們都和他生活了不短時間，應該能感受到這一點。」
藍欣同意這一點：「我查詢了彭祖一生的生活記錄，他的地位不算低，甚至還當過一國之主。但八百年來，只娶過妻，從未納妾。至少妻子在世的時候，他都是一心一意相待的。」
可兒也是點頭：「他對我很好，什麼都遷就我。」
隨後，她又嘻笑道：「萱姐，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這麼替他說話？」
萱萱抿嘴一笑，大方地道：「他人不錯，我和他當了十年夫妻，親情猶在，為他說話並不奇怪。不過要說看上，倒也不至於。以後或許有可能吧。」
可兒眯眼笑：「你沒看上，我是相信的。不過，欣姐肯定是看上他了。」
藍欣被說中心思，有些心慌，就像被戳破心中秘密的小女孩，掩飾般地一擺手：「那傢伙有什麼好的，別提他了。我們認真準備這次任務吧。」
看她這反常的模樣，可兒和萱萱對視了一眼，悄悄一笑。
第五章
談一筆生意（上）
孫然一個人走出了秩序魔方，到了草地上，腦中稍一存想，眼前景象便緩緩淡去，退出了虛擬空間，回到了冰冷的貧民窟。
從思感長椅上坐起身，孫然長吁了口氣。
他這一輩子，在現實世界的年紀只不過二十四年，但在虛擬世界地球，卻已經活了不下萬年時間。
十年前，第一個虛擬遊戲地球開放，運營商的遊戲管理者們在一無所有的虛擬地球世界開天闢地，世界完成的瞬間，早就窺伺在側的他在第一時間就進入了地球。
一開始，地球中玩家極少，服務器負載極低，所以遊戲中的時間流速非常快，現實一分鐘，裡面就是一年，然後玩家漸多，時間流速進一步減緩，一直到他作為彭祖這一世出生時的堯舜時代，已經是一日對應一年了。
這些時間裡，他大部分時間都在地球內，看着地球這個虛擬世界從稚嫩到成熟，這過程中他還出了很大一份力。
活了這麼久，輪迴了十幾世，該經歷的他都已經經歷了。
上至煌煌紫霄宮的無上道君，下至河邊茅草廬的釣魚老叟，他都扮演過，經歷過他們的生活。
所以，孫然才會覺得自己的人生不可能再有精彩。等等，不對，事情不是這樣的！
孫然忽然驚醒：「我在虛擬世界裡活得再風光，再精彩，仍舊都是虛幻之物，最終都只是一堆數據。在現實世界中，我依舊一事無成。但現在不同了，我已經有了健康的身體，我也得到了合法的維序身份。難道我堂堂道君，就不能在現實世界裡憑藉正當手段走到頂峰嗎？」
孫然望向自己所在的客廳。
剛才他只是粗粗看了眼，第一印象只覺得挺乾淨的。
現在仔細觀察，他發現這個客廳不僅十分狹窄，裡面雖然打理地十分整潔，但擺設卻十分簡陋，只有一桌二椅，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
房裡唯一的桌子上擺着一張老舊的全息相框，裡面是一副普通的風景畫，畫裡有白雲，有藍天，有美麗的大房子，還有開闊的草地，草地上有幾個孩童在玩耍，寧靜和諧。
這不是第一層平民窟的景象，第一層里只有污濁的空氣，灰暗的鋼鐵，狹窄的街區。
這也不是第二層中產階層所在的花園區，據孫然所知，那裡的所有景色都是模擬出來的，雖然漂亮，但總歸還是人造，難逃那絲斧鑿的煙火氣。
這幅風景，只屬於人類社會最頂層—天頂區。
天頂區的所有景色都是原生態，那是普通人心目中的天堂。
藍欣把這相冊擺在這裡，只是一個念想，每一個普通人都有這種心愿，但很少有人真正將之當成終身奮鬥目標，因為天頂區實在太高太遠了。
不知為何，孫然的目光竟再無法離開這張相框。
藍欣這個女人，曾經在地球和他朝夕相處，一起生活了近十三年，為他生兒育女，為他操持最初的簡陋家業，雖荊釵布裙卻無怨無悔。
在孫然眼裡，她就是他妻子。
地球中，他最終有了尊崇的地位，有了足夠的財富，能讓她過上優渥生活之時，她卻已經因為遊戲時間結束，離開了地球。
三十萬信用點，藍欣已經是傾囊而出了，孫然已經看過家中的信用點餘額，只剩下32個信用點。
她能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甚至連份書面協議都沒有，就給他換了心臟，這份恩情非常重，無以為報。
無論是遊戲還是現實，他孫然都欠這個女人，很多，很多。
但是，在遊戲裡，他能擁有尊崇的地位，在這冰冷的現實世界，他能幹什麼呢？
幫助藍欣實現夢想，讓她住進天頂區？
天頂區是富豪聚所，太陽系聯邦人口總數近三百億，住在天頂區不到一千萬人。
想要住在天頂區，並且住的舒服，沒有幾十億信用點的身家，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他能做到嗎？
孫然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思慮良久，才緩緩站起身，走到臥室門口，輕輕在控制面板按了幾下，輸入了密碼，臥室門無聲滑開。
藍欣以為這密碼天衣無縫，但對孫然來說，虛擬世界就是他的天下，只要讓他連接上去，得到這種安全級別不高的密碼就跟玩似的。
臥室里，藍欣靜靜地躺在盛滿透明維生液體的營養槽里，緩緩呼吸着，身上不着寸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