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世界 - 第43章
墨鄉
衙役點頭，放了流浪漢，回去向楊庭用稟告。
楊庭用仔細聽着，思慮半晌，終於還是覺得進宅不妥，便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名帖交給衙役，說道：「你拿我帖子進宅，找到道長，就說河邊縣知縣請他們出來一敘。」
他見指名的這衙役臉色發白，知道他心裡害怕的，便又指了位衙役：「你陪他去吧，相互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這意外中槍的衙役心中一顫，腿一軟，差點摔倒。娘嘞，竟然攤上這鬼差事。這知縣真是害死人了，自己不敢進宅，拿別人的命在開玩笑。
但知縣可是堂堂七品官，他只是一個賤役，哪敢反抗。沒法子，兩個衙役拿着帖子，各自頂着一張青白色的臉，哆哆嗦嗦地進了胡光勇的大宅。
知縣在外面耐心地等着，過了盞茶時間，兩個衙役就跑了出來，雖然腳步飛快，但臉上的害怕之色卻少了很多。
「宅子裡是什麼情況？」楊庭用急忙問道。
「宅子裡到處都掛着鎮鬼符，裡面暖烘烘地，滿是生氣，一點也不像凶宅。」衙役臉上滿是不可置信。
「那道長可在？」楊庭用鬆了口氣。
衙役臉色頓時變的為難起來，支支吾吾地道：「道長是在，但不肯出來，說……」
「他們說什麼？給我說實話！」楊庭用心中越發着急。
「他們說『大人既然來了，何不進宅一敘？』然後就打發我們出來了。」衙役道。
宅子裡，白婷萱見衙役出去，疑惑地道：「孫然，這樣不好吧？惹知縣發怒怎麼辦？」
孫然笑道：「他能親自趕到宅子外面，那就說明已經是窮途末路了，任何機會都會抓住。雖然心中會有不快，但肯定不會發作，而且還會親自進來。」
「這麼做有什麼好處？」雖然知縣會屈服，但惹知縣不快似乎不是一件好事。
孫然淡淡笑道：「知縣是正七品官，是有傲氣的。而我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保護知縣的安全。相比之下，除妖反而是小事。要保護好他，需要對方配合，太傲了不行。我這就是一步一步地磨去他的傲氣。他一進門，就是對我們的第一步屈服，承認我們的權威。有第一步，就有第二步，慢慢地他就會習慣我們的安排。」
不管能否除妖，但楊庭用這個大VIP絕對不能出事，這是最大重點，對方若不配合，工作就不好展開啊。
他們表現出傲氣，另一個方面也是告訴楊庭用，我是個有本事的人，不是那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僕。
「我和你打個賭，他十分鐘內肯定會進來。」孫然笑。
「不和你賭。」白婷萱拒絕，她才不幹這種沒勝算的事。
宅子外。
楊庭用心中很不高興。
這個時代，儒家文化是正統，道術什麼的都是偏門，社會地位很低。他是進士出身，是人稱百里侯的知縣。他覺得他的行動已經足夠禮賢下士了，對方竟然還不領情，真是……若是往常，有道士跟他這麼咋呼，他一定先拿下打三十大板。
這並不是楊庭用本人性格倨傲，而是整個大明社會的通用價值觀就是如此。
我是正統，是一縣父母，你個道士在我管理的縣裡就是我兒子，竟然敢不買你老爹的帳，真是反了天了。在潛意識裡，楊庭用就是這麼一個想法。
但是，現在有求於人，楊庭用終於還是沒有辦法，咬了咬牙道：「那好，我們就進宅！」
衙役進去都沒事，他也應該沒事。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敢不把他這個知縣放在眼裡。
第五十七章
各自謀劃
宅子裡面的情景，楊庭用以前遠遠地在門外看過一眼，大致知道是什麼情況。
但一進府，他就感覺到了不同，這裡沒有任何陰寒之氣，陽光也不如過去那般蒼白。夏末時節，府內鳥啼蟬鳴，充滿了生機，哪有半分煞氣。轉頭又看見府內各個角落都貼着符咒，心中又是大安，想來鬼物應該已經被這些符咒給完全鎮住了。
這麼看來，這道人的確有些本事。
楊庭用心中不悅之感稍減，不再害怕，一路向前，忽然聞聽府內有談話聲，便徑自尋去，到了內庭花園，就看見園中石桌旁坐着一男一女兩人。
兩人都只穿着普通布袍，遠算不上華麗，但卻很乾淨，姿容也十分出色，男的瀟灑，女的妍麗，一舉一動間，都帶着出塵之氣，和縣裡的市井之徒完全不同。
「真道人風采。」楊庭用暗贊了一句，對這道士的觀感開始轉好。
雖說人不可貌相，但一張好臉蛋的確能在交際中起到很大的作用。
他屏退了衙役，然後走上去，什麼也不說，以一個知縣之尊，對兩人一揖到地，口中說道：「兩位道長救我。」
你們不是恃才傲物嗎？那我就禮賢下士到底，以後你們兩個除妖若是失利，我再算今天的帳，治你們罪，你們也沒話說。這是他心中的真實想法。
看見知縣如此恭敬之態，孫然悄悄對一邊的白婷萱擠了擠眉，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意思很明顯：看吧，縣令已經入瓮了。
白婷萱回了他一個微笑，覺得這時的孫然就和像大人表現的小孩一樣。她並不討厭，反倒很喜歡，覺得兩人十分親近。
孫然其實大致能看出知縣的想法，當官的都是這樣的，這楊庭用還算不錯的，能屈能伸，城府也有。不過，既然他現在已經表示拜服了，那就一直服到底吧。
他當然不會讓縣令久久作禮，和白婷萱一齊站起來，上前扶起知縣楊庭用，溫聲道：「大人乃一縣父母，怎可向我等方外之人行禮，快快請起，請上坐。」
剛才是表姿態，現在自然要多說好話緩和關係，一剛一柔，才好辦事。
楊庭用心裡又舒服許多，但他一心要擺出個禮賢下士的態度，雖然坐了，卻一意坐在末席。
坐定後，楊庭用說道：「不知兩位道長如何稱呼？」
孫然早有準備，先指了指白婷萱道：「這是我的師妹，道號璇璣子。」又指了指自己：「我俗名叫許長卿，道號長青子。我們的道門素喜隱世，門號就不相告了，還望大人原諒則個。」
不圖名，果是世外高人，楊庭用觀感再變，哪會介意，忙道：「無妨的，無妨的。」
他又長嘆口氣：「河邊縣近來有妖怪作亂，我作為一縣父母，卻無能為力，讓兩位道長見笑了。」
孫然撫須……忘了沒有鬍鬚，動了動手，改為端茶，喝了一口茶後，便笑道：「大人何必自輕，我觀大人之氣，光華凜然，又有紫氣立於其中，實乃大富大貴之相。若有劫難，必定會化險為夷。」
這是真話，鬼有鬼氣，人有人氣，人氣熾烈者，也就是大VIP，有遊戲公司暗地裡罩着，還專門派着維序者保護安全。從法眼的角度看，就是有紫氣縈繞的。
誰都愛聽好話，尤其是這種有修道之人的好話，古話有雲，紫氣繞身，必封侯拜相。
楊庭用心中喜不自勝，再看眼前的道士，只覺十分順眼，自謙道：「哪有什麼紫氣。這話道長和我說說就行，可千萬不要說出去。」
被人聽了肯定引人嫉妒，那就不好了。
孫然連連點頭：「大人放心，這我省得。」
客套了幾句，知縣轉入正題，問道：「道長此來，想必是來除妖的吧？」
孫然笑着點頭：「大人說對了。妖怪禍亂百姓，我等修道之人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楊庭用心中稍寬，保證道：「道長一片仁心，文昌這裡先謝過了。除妖之時，若有得用之處，儘管吩咐。」文昌是楊庭用的字。
不過對於這兩人能否成功除妖，他心中的期望卻不高，這凶宅也還罷了，真正厲害的是文須河裡的水怪，以往有些本事的高人都折在那裡。
孫然欣然接受知縣好意，他們擺了半天高人模樣，就是為了得到知縣的配合。現在這樣子，算是初步完成目標了。
這裡孫然和知縣相談甚歡，另一邊被孫然逼退的凶宅鬼物卻在昨晚就直奔文須河上游而去，趕了半天夜路，也正好到了地頭。
水怪水怪，自然是水中的妖怪。文須河的破壞者是妖修，偷偷摸摸地借着一條大青魚潛入遊戲，一直在遊戲裡小心翼翼地修煉了六百多年，才成就了二級法力，化出了人身，又因為此次任務，他得到了傭兵團上層給的一個強力三級法器，能夠發揮出2.7級的力量，相當於初入二級者的七倍，這讓他能穩勝黑鐵級維序者。
不過，除非破壞者的腦子被門夾了，否則沒有誰喜歡一直呆在水裡。平日裡，他就呆在河邊，並在文須河上有僻靜處建了一座簡陋草廬，自己則化身茅中的捕魚老翁。
一大早，他剛準備出河捕魚，就見到一身黑衣的同夥急匆匆趕過來，眉頭一皺，問道：「青頭鬼，你不呆在河邊縣裡，跑我這幹嘛？」
青頭鬼是破壞者代號，他一屁股做在草廬前的木凳上，恨恨道：「來了兩個條子，把我的招全破了。我是來給你報信的。條子厲害，你小心點。」
漁翁頓時臉色肅然，臉上的褶皺幾乎全擠在了一起，他先左右看看，見四周沒人，便跳下漁船，問道：「過程說給我聽聽。」
於是青頭鬼將昨晚發生的情況和盤托出。
聽完了，漁翁皺眉沉思：「看來遊戲公司是派高手來了。男的看起來是西方法師，這個不足為懼。但這女的竟然能用法力凝劍，這就厲害了，必定是正宗道家子弟，絕對不可小視。青頭鬼，還得麻煩你去老二那報信。」
青頭鬼點了點頭，又問：「大哥，要不我們乾脆把楊庭用殺了吧？」
漁翁沉思，過了一會兒說道：「客戶的要求是先羞辱，然後再殺。我現在就去摸摸那兩條子的底，如果實在非常厲害，那就殺了吧。」
他們毒蠍傭兵團雖然惡名在外，但這是針對遊戲公司和維序者而言，對發布任務的客戶是非常講信用的，嚴格按照客戶要求辦事，事後還要交付任務影像讓客戶觀賞。
這一次他們已經鬧的時間已經夠久了，縣令一直處於焦頭爛額的狀態，這就算是折磨過了，但還沒到絕望崩潰的地步。現在殺了他，有些不太符合客戶要求，但如果事不可為的話，那就只能如此了。
第五十八章
文須河漲水
胡光勇大宅。
孫然笑眯眯地道：「文昌兄，我觀此地妖物兇猛，似乎是衝着您來的呀。」
不過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成功和楊庭用混熟了關係，以兄弟相稱了。當然，這不是真的兄弟，只是文人的謙稱。
楊庭用一是要藉助孫然的本事，二是他也敬佩孫然脫俗出塵的風采，早先心中的不快早已經被孫然的手段給消除了個一乾二淨。
現在他的想法也變了，在他眼裡，孫然不僅僅是一個道士，他的學識十分淵博，足以稱得上名士。既然是名士，那狂傲一點很正常嘛。他也非常願意和這種風流人物結交。
現在聽了孫然的話，楊庭用心中一震，眉頭大皺，問道：「此話何解？」
孫然一一道來：「河邊縣原本是平靜之所，一切風波，始於此宅主人胡光勇牢獄中自盡之後，是否？」
「是。」楊庭用點頭承認。
孫然繼續忽悠，一副神棍的模樣：「人分三魂七魄。人死之後，魂魄還會在凡間逗留七七四十九天，遍游生前故地。昨夜裡，我就在此地見到了胡光勇的魂魄。」
他說的煞有介事，若不是白婷萱昨天一直跟他在一起，說不定也被他忽悠了。現在看孫然裝模做樣，自然不會戳破，只臉含笑意地旁聽。
楊庭用頓時大驚，神情慌亂地左盼右顧，似乎想從宅子陰暗處把胡光勇的魂魄給找出來一般。
「竟還有這事！他魂魄還在此地？」
孫然的話九真一假，魂魄之說並不稀奇，民間大都這麼傳，楊庭用自然也會害怕。
「那不至於。我已經將之遣入幽冥轉生去了。我和胡光勇小談了幾句，他也和我說了實話，言語間對兄台頗有怨懟之意。兄台是否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
這話立刻說中了楊庭用的心思，他黯然長嘆：「這事的確是我有錯在先。當時聞聽他犯了命案，證據確鑿之下，還敢公然頂撞於我，一怒之下，就將他下了牢獄。沒想到後來發現命案另有真兇。這胡光勇卻已經因我而死，實在可嘆。」
他長吁短嘆了番，又問：「不知胡光勇對長卿兄說了些什麼？」
孫然正等着他問呢，順水推舟說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話：「胡光勇心中有怨，在凡間留戀不去，苦思報仇。但自己乃是陰魂，無力干涉陽世，於是便犧牲全家老小性命，請來了妖物。無論是這個凶宅，還是山中的野豬精，又或是文須河裡的水怪，俱都如此。他的最終目的，就是對付大人您啊。」
楊庭用對孫然的說法還有些不信，但一想到自己竟然是這些妖物的目標，心中還是大驚，臉色白一陣，青一陣，心情劇烈波動。
好一會兒他才緩過來，一把抓住孫然的手：「長卿兄，救我啊！」
這一句不是官話，而是真情流露。他是真的怕了，不管這事是真的假的，先抱上一條能除妖的大腿再說。
「這是自然。」孫然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出來，指着一旁的白婷萱道：「我師妹璇璣子與我同出一門，道術精湛。之後的日子，就由她來保護你。」
他要去除妖，不可能一直呆在楊庭用身邊，有白婷萱在，他就放心了。
楊庭用卻是臉露猶疑，顯然不太相信白婷萱的道法。大明朝重男輕女，普遍認為女人沒什麼本事，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他現在他只相信孫然。
孫然對白婷萱挑了下眉頭，白婷萱會意，說道：「大人勿疑，且看我法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