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數據世界 - 第5章
墨鄉
他心中十分平靜，沒有任何情慾，都是數十年的老夫妻了，對彼此的身體都熟悉的很，沒有任何神秘感，孫然站在這，是為了看清自己的心意。
時間流逝，孫然臉色越來越溫柔，心中最後一絲迷惘也消散了。
是的，這個女人，值得他為之奮鬥。
他要做的就是讓她進入天頂區生活，去盡情享受藍天，白雲，陽光。
心意已定，孫然悄悄離去，無聲地關上臥室門，坐回了思感長椅，輸入巨龍時代的地址，聯繫上舒爾大老闆，通報了維序者身份之後，他就緩緩合上腦波柵格，開始進入遊戲。
熟悉的恍惚感再一次襲來，全身的知覺都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這是正常現象，孫然無數次進入過虛擬世界，熟悉至極，是以心情毫無波動。
不過這一回卻偏偏出了意外，本來只會出現一瞬的空白竟然遲遲不消去，一直停滯着，時間已經超過了一秒。
孫然立刻知道不好，一般的意外故障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這種超級高手身上，這必定是有人侵入了他的數據鏈結。
誰這麼厲害，竟然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無聲無息地辦到這一點？
高手！這絕對的高手！孫然驚而不亂，火速退出虛擬世界。
他意念運行速度在一瞬間就達到極致，一邊後退，一邊掃除自己在虛擬世界裡留下的些微痕跡，就如驚鴻一般，只給人留下匆匆一瞥，便要消失在天際。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影從空白世界走出來，一出來就喊道：「孫然，別費勁了。我知道是你。」
孫然大驚，冷汗冒了一頭，對手竟然悄無聲息地把他的老底給抄了，一開口就喊出他的真名！
他在虛擬世界縱橫萬年，一向小心謹慎，在虛擬世界中也極少與人爭鋒，就算不得不動手，也從未有過敗跡，向來都是一招制敵，今天竟然還沒交手就敗了。
這個可怕的大高手是從哪冒出來的，實力竟然如此恐怖！
既然被喊破了真名，那就代表他徹底輸了，退出虛擬世界已經毫無意義，孫然只能停下來，準備看看對方到底是何方神聖。
人影很快清晰起來，是一個穿着黑色筆挺西裝的年輕男性，這人面容十分完美，但眼神卻並不怎麼靈動，看起來就像是個虛擬人一樣。
「你是？」孫然眯眼。
這傢伙誰呀，在虛擬世界還罩個虛擬人的殼子，太謹慎了吧，連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也不留給別人推敲推敲，這叫別人怎麼活呀。
「我是地球中央智腦，對於你這種超危險人物，我必須監控你的一舉一動。」黑衣人語出驚人：「要不是我，你剛才搞的那份協議也不可能通過。」
孫然無語，心中同時一松，還以為有什麼可怕高手呢，原來是這傢伙，難怪。
中央智腦本就知道他的真名，又是無心對有心，能悄無聲息地攔下孫然很正常。
「你監控歸監控，我現在又沒犯法，你這麼攔着我，可是違反聯邦法律的。」
中央智腦是人工智能，智能程度雖然高到能通過圖靈測試，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工具，有個好處就是非常講道理。
在能講道理的情況下，它絕不會用蠻力，而智腦的道理依據，就是聯邦各項法律。
「我知道。」黑衣人點頭：「我這回找你，是有事情要談。」
孫然眼睛望天，高傲地拒絕：「不行，我現在要工作，我拒絕你占用我的私人時間。」
「不會耽誤你工作。我特意調配出資源構建了這個臨時虛擬空間，在這裡一個小時，外界只過去一毫秒。」智腦耐心解釋。
「不行，除非給我補償。」孫然坐地起價，一毫秒也是時間。
黑衣人面無表情，一絲不苟地道：「我已經計算過了。你在一毫秒內創造的價值接近於零，按照聯邦法律，這屬於可忽略範圍。」
嗯？竟然榨不出油水，孫然只得點頭妥協：「那好吧，有什麼你就快說吧。」
他也想知道這個老古板的人工智腦為什麼找他。
第六章
談一筆生意（下）
「太陽系聯邦生活着三百億人類，火星有二十億，月球有十億，而地球，整整有二百七十億人，早已經不堪重負。這些你應該都知道吧？」
在一片空白世界裡，孫然和中央智腦一人一張沙發椅，相對而坐，上面的話是中央智腦的開場白。
孫然根本不為所動，他懶洋洋地半躺着，聞言只是聳了聳肩膀：「怎麼會不知道，新聞天天在播呢。可那又怎麼樣？這種大事不是有那些住在天頂區的人類精英們操心嗎？」
他這個住在貧民窟的人想操心也沒用啊。
中央智腦正襟危坐，點頭：「請耐心一點，我的話還沒說完。」
孫然抬手示意繼續。
「我是地球的中央智腦。這二百七十億人的生活需要的水，電，空氣，食物的供應，代謝廢物的處理，還有生老病死，一切都得由我調配，這耗去了我90%以上的計算資源。」
「你不是還有很多小弟嗎？我記得每一個大區都有一台超級智腦來着。」孫然問。
「你這是明知故問。我們是一體的。所有智腦只有一個統一意識，那就是我。」
「也對。可是這些跟你要找我談的事有什麼關係？先申明，拯救人類這樣的事我可幹不了，我就一普通人。」孫然搶先打下預防針。
智腦無動於衷，繼續說道：「兩百七十億人中，所有成年人都至少有過一次進入虛擬世界遊戲體驗人生的經歷，50%以上的人進入過三次以上。這50%中，又有60%的人的人生目標就是為了進入虛擬世界。」
「真是瘋狂啊。」孫然感嘆，以前的他就在最後那一撥瘋子，直到剛才，他才幡然醒悟，以前都是白活了。
智腦點頭：「的確瘋狂。但聯邦政府並沒有阻止，因為虛擬世界是阻止聯邦發生動盪的必要手段。」
對這一點，孫然贊同：「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便。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
這是上古經典道德經的話，戎馬就是戰馬，指代那些不安份，想出人頭地的英雄豪傑，這種人要是生活在貧民窟，肯定煽風點火，聚眾造反作亂。
這類人是無法杜絕的，只要人類還在，就必然會存在。基本上，推動人類歷史前進的也都是這一撥人。
現在有了虛擬世界，大部分英雄豪傑都進虛擬世界逞強去了，就算有沒陷進去的，也沒法拉人一起造反了。
虛擬世界這個「道」，雖然不算高明，但對於穩定社會的確非常有效。
智腦臉上顯出笑容：「你知道就好。事實上，開啟虛擬世界是無奈的權宜之計，因為人類的科技陷入了一個瓶頸，暫時沒有突破希望。」
說話間，智腦前方就出現了一個全息三維影像，這是一艘太空飛船。
「進取號飛船，也是地球最先進，速度最快的飛船。搭載聚變反應爐，人造重力。裡面的大型自循環生物圈可以保證五百年不崩潰。最高航速能到光速的百分之十，到達火星只要三天時間，出太陽系需要一年，到達半人馬比鄰星是五十年。」
「好東西啊！」孫然由衷讚嘆，這是人類科技最高產物，作為人類一員，他心裡還是很有自豪感的。
「但還不夠好！」智腦揮手一推，如掃垃圾一般將飛船掃成碎末。
「這艘飛船是不計成本造出來的，是當前人類科技的最高凝聚，五十年內無法出現本質突破。但是，現今觀測到的可供移民的可居住行星海藍星，離我們有三百光年之遠。要飛過去，至少要四千年！」
「這什麼意思？」孫然聽得腦袋有些暈，這智腦話沒說全，怎麼扯到星空旅行上去了，他聽的莫名其妙。
「意思是，海藍星只能作為我們延續人類文明火種的救生島，卻不能成為人類文明擴張的墊腳石。在可預見的未來里，除非出現重大科技突破，比如出現能夠進行空間遷躍的瞬移技術。否則，虛擬世界將一直是社會主流。」智腦對如今的社會形勢解釋的很明白了。
「哦，我清楚了。」孫然恍然大悟，智腦心懷大慰。
「可是我還是沒有聽明白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孫然話風一轉，他又不是科學家，只是一個貧民而已，而且還是負債纍纍，前途無光的那一撮人。
智腦人性化地長呼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交代了背景，真正轉入了正題，他一開口就是一個大霹靂：「你在虛擬世界裡曾經使用過的所有身份，我都已經查到了。」
「什麼？！」孫然聽地心臟都快停跳了。
他除了化身彭祖外，還有很多身份，每一個都比彭祖勁爆多了，要是被發現，按照單純的索賠計算，他可能得賠上九千億信用點，相當於地球遊戲公司市值的十分之一。
不過震驚只持續了一會兒，孫然就平靜下來，對他來說，九億和九千億沒啥區別，反正他都還不起。
「按圖索驥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孫然哼哼道。
知道了他的真名，然後對照各種各樣的生活習慣，反推回去去找人，憑藉智腦的計算能力，這並不算難。
智腦也承認這一點：「在虛擬世界裡，你是個絕世天才。但你在《地球》里留下了一個大大的爛攤子，你必須收拾好。」
孫然訥訥無言，因為這事的確是他理虧。
地球剛開啟不久，他就開了一個紫霄宮講課，開始大傳外掛，讓好多玩家得以延年益壽，甚至還有幾個出色的，達到了不死不滅的境界。
遊戲公司收不到他們的信用點不說，還沒法把他們踢出局，因為沒人能打敗他們。
這事的確不太厚道，聽說地球損失了好多好多信用點，差點崩潰，在一次衝突中，連天都被撞破過，死了好多玩家，差點讓運營商破產，後來花了好大功夫才補起來。
為了這事，地球運營商對孫然恨的牙痒痒地，但孫然的手段玄妙莫測，運營商出動了大量人力，硬是查不到他的身份，最後還是給他溜了。
沒錯，孫然就是煌煌紫霄宮的主人，鴻鈞道人，造化大宗師，天下道法自他而始！
智腦見孫然並不否認，緩緩說道：「你的弟子很多，最出色的幾個都自命為聖人，各有所長，但都有顛覆世界的手段。因為地球運營商的強勢介入，他們最近的行為有所收斂，但他們內部出現了矛盾，就像是個火藥桶，隨時都可能爆炸，炸毀地球世界！」
說到這裡，智腦的臉上也顯出了凝重的神色：「如今地球里的玩家足有近百億，要是地球世界翻覆，現實世界都會出現大動盪。你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決不能袖手旁觀！」
孫然聳了聳肩，無奈地道：「你知道的，我的神器都送人了，紫霄宮也留給了地球運營商，我曾經掌握的權限都讓出來了。就算我進入地球，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啊。」
虛擬遊戲裡能玩的手段千變萬化，但核心一直不變，比拼的就是對遊戲數據資源的掌控力。
說直白點，就是一場權限爭奪戰！
孫然是造化大宗師，精通天下道法，一法通，萬法通，除了道術外，所有遊戲外掛他都能迅速掌握。
但是如果他沒有足夠權限調動數據資源的話，那一個外掛也別想用出來！
「你確定？」智腦眯起了眼睛，語氣中帶上了威脅：「你剛才在房間裡的想法我也猜到了，你想賺錢，想給你的女人好生活，對不對？」
孫然點頭，對智腦猜到他想法並不感到意外。換做是他也能做到，比對表情和行為，稍加推理就行。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放棄，然後我立刻啟動上帝之指，毀滅你和藍欣的肉身；二，合作，幫助我們除滅聖人，維護地球世界穩定運行。聖人若死，你的所有賠款取消，天頂區將會有你們的位置。」
「你無權毀滅我們的肉身！」孫然怒，他自己死了沒啥，他照樣能活着，但憑什麼把藍欣扯上？
「上帝之指」，是設立在太空中的超級軍事衛星，發射的射線具有定向遷躍功能，能越過障礙物直接打擊目標，只要鎖定了，就算藏在一萬米深的地下都沒用。
「這傢伙難道是想逼我翻臉，拼個魚死網破？」孫然有些驚疑不定。
「我是沒權力。這是地球聯邦委員會授權的。你的罪行足夠被定義為恐怖份子，藍欣的罪名是協助恐怖分子重新進入虛擬世界，性質十分惡劣，委員會同樣授權為可以視情況擊斃。你要知道，法律可不保護恐怖份子的權利，為免留下後患，我自然是要一舉剪除所有後患。」智腦微笑着威脅。
孫然立刻焉巴了，這事都驚動了委員會了，看起來只能合作了。
和整個太陽系聯邦對抗，他自己能打游擊，找個地方躲了，但藍欣可就完蛋了，剛剛決定報恩，轉眼就把人賣了，這是太操蛋了，不能幹啊。
於是只能合作。
「好吧。那我試試吧。」孫然有氣無力地道。
「為防意外，地球的時間流速已經放緩。你現在有一年時間準備，對應地球虛擬世界就是一百年。」智腦站起身，最後補充道：「你的真實身份已經被列為聯邦最高機密予以徹底清除。你現在的履歷是乾淨的。」
「我知道了。」孫然點頭。這是他拉的屎，還得他自己掃啊。
當年就是太年輕，太衝動，太喜歡表現了啊。
他沉思了會兒，開口道：「我那幾個聖人弟子，每一個都有驚世大才，非常地狡猾。為了不打草驚蛇。我今後將是一個維序者，會用正常手段晉升黃金級，進入地球維序，然後尋找機會。這過程中，你要配合我。」
孫然脾氣如此，既然決定了，那就沒有廢話，要做，就做到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