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修仙傳 - 第6章

忘語



墨大夫終於看出了韓立對錢財的渴望,從根本上找出了解決的辦法,一聲簡簡單單的話,就把他綁在了拼命修煉的戰車之上。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韓立為了練成下一層口訣而拼命修煉。

每日裡,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晚上,一天兩次的進入石室,修煉打坐,過着這種千篇一律的,枯燥、單調的生活,把其他的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墨大夫為了能讓他專心修行不讓外界事情干擾他,把整個神手谷都暫時對外封閉了,連看病治人都在谷外進行,日常的衣食用度更是不讓他再操半點心。

瓶子的事情,就這樣漸漸的被韓立忘到了腦後。

秋去冬來,春過夏至。一晃眼的時間,四年過去了,韓立已經十四歲了。

他長成了一個皮膚黝黑,沉默堅毅的鄉村少年。只從外表上看,他和其它普通農家的務農少年沒有什麼區別,一樣的不惹人注意,既不英俊瀟灑,也不風流倜儻。

只是每天在石室-住處、住處-石室兩者之間穿梭,偶爾再去墨大夫那裡學點醫術,再在他房內翻翻看其它各類不同的書籍,就這樣整個山谷成了他全部的天地,他的口訣也水到渠成的練到了第三層。

第一卷

七玄門風雲

第十五章

四年後

墨大夫對韓立能把全部時間用到修煉上,感到很滿意。但對他無名口訣的修煉進度,仍然嫌慢。

近年來,墨大夫身上的病,似乎更加嚴重。每日咳嗽的次數,變得頻繁,咳嗽的時間也更加的延長。

隨着他身體狀況的惡化,墨大夫對韓立修煉的進度,似乎也是更加關心。從他平時反覆督促的話語中,可以聽出他內心的焦急。

墨大夫應該是非常重視韓立的。不但按約定發他的銀子比一般弟子多得多,平時看向他的目光,也十分奇特,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愛護萬分。

但口訣練至第三層的韓立,感官變得十分敏銳,他在不經意間發現,在這些親切關懷的目光背後,還偶爾參雜着一絲令韓立不安的貪婪、渴望的神情。

這些神情令韓立有點毛骨悚然,總覺得流露出這些神情的墨大夫,看自己不像是在看一個活人,而像是在看一件東西。

這讓他有些困惑,自己能有什麼東西是墨大夫想要的?

當然沒有,他給自己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韓立有時甚至認為,自己是練功練得有點過敏了,在暗地裡腹誹墨大夫,實在是有點忘恩負義。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麼,在他心底下最隱密的地方,還是存了一分對墨大夫的防範之意,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這種防範之心就更加強烈了。

現在有一個重大問題出現在了韓立的面前,他遇到了練功的瓶頸,而且更糟糕的是,隨着這幾年韓立大量地吃藥修煉,墨大夫手裡珍貴的藥物已蕩然無存。

很明顯韓立並不是什麼天縱奇才,沒了藥物的輔助,他修煉的進度徹底停滯了。

這讓韓立面對墨大夫時很慚愧:墨大夫幾乎把他全部的心血和家當,都用在了自己身上,為自己創造出最好的修煉條件,而自己卻無法滿足他的要求。

這讓韓立覺得自己很難面對墨大夫,面對他那時刻熱切的詢問。

很奇怪,不知為什麼武功很高的墨大夫無法察知韓立修煉的詳細情況,只能從給他把脈中,得知他進度的一二,所以這些日子裡一直不知道韓立所面臨的困境。

前不久內心不安的韓立,終於向墨大夫坦言了自己的修煉情況。

墨大夫聽到韓立在口訣上已一年沒有提高,焦黃的麵皮變得有些發白,本來沒有表情的臉,變得更加難看。

墨大夫沒有責怪他,只是告訴他,自己要下山一段時間,去找點藥材回來,讓他在山上抓緊練功,不要放鬆口訣修煉。

隔了兩天,墨大夫帶着行李和採藥工具,獨自離開了七玄門。在他走後,整個神手谷就只留下韓立一人。

另一位師兄兼好友張鐵,在兩年前練成「象甲功」第三層時,就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封告辭要去闖江湖的書信,這在整個七玄門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後來聽說是墨大夫出頭求情,這才沒有連累到他的推薦人和家裡親戚。這讓韓立覺得太突然了,難過了好幾天,稍後想想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但他人小言微,也沒人詢問他,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韓立猜想,張鐵莫不是害怕「象甲功」第四層的修煉,才不知不覺、偷偷溜掉的。

在谷內修煉了幾天,也不見有什麼效果,並且韓立也是少年脾性,就走出神手谷,在彩霞山內閒逛起來。走在這些既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的山路上,韓立的心裡有一點點感慨。

這幾年間,為了練功,韓立如同坐牢一般,沒有走出小山谷一次。估計外面的那些同門,也早把韓立這個師兄弟,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在路上,碰到了一些巡山的弟子,看見他穿着門內弟子的服飾,相貌卻很陌生,都警覺的上前盤問他,讓他費了好大一通解釋,才得以脫身。

為了避免無謂的麻煩,韓立乾脆只挑羊腸小路,往僻靜的地方走,避免了人多嘴雜的去處。

果然路上再也沒有了那些煩人的盤查,讓他一路逍遙地越走越遠。

看着這些與谷內截然不同的美景,聽着唧唧喳喳的各種小鳥的叫聲,一時間所有的煩惱都被韓立他拋到了腦後。

突然一陣陣兵器撞擊,眾多人喝罵、助威的聲音,從一處比較隱蔽的山崖下,隱隱約約的傳了過來。

這麼偏僻的地方!這麼多的人聚在一起!還有這麼火爆的聲響!

韓立的好奇心大起,也不再害怕有人詢問,追着打鬥聲,來到了這個山崖附近。

好大的場面!他不禁微微一呆,吃了一驚。

在這個被樹木完全遮擋住的山崖下面,足足有一百多人正圍在那裡,這片不太大的地方,被這麼多人擠得滿滿的,甚至在附近幾顆較大的樹上,也有幾個人正站在樹枝上,在那裡眺望着。

在這麼多人圍着的圈內,有兩波人正充滿敵意的對峙着。

左邊的人最多,有十一二人,右邊較少,也有六七人。

韓立發現所有的這些人,不管是圍觀的還是站在場中的人,年齡都和自己相仿,都只是十幾歲的模樣。

韓立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絲微笑,真是巧啊!

在這麼多人中,他輕而易舉的認出了幾個相熟的老面孔。

「萬金寶、張大魯、馬雲、孫立松……咦!王大胖比以前還要胖,真不愧家裡是干廚子的,好吃好養啊!這個人是?是劉鐵頭,嘖!嘖!以前黑兮兮的黑炭頭,竟然變成了小白臉!」韓立也爬到了一棵樹上,對下面的熟面孔進行了大點名。

第一卷

七玄門風雲

第十六章

小算盤

在兩波人正中間,有兩名赤手空拳的少年正在比試拳腳,一人體態肥胖,但下盤平穩,拳打腳踢之間孔武有力,正是韓立以前結交的好友王大胖。王大胖別看身體肥胖,身手可並不弱,隨着口中的吆喝聲,每拳打出,必帶起呼呼的拳風,威風凜凜;另一人卻是個矮個子,動作敏捷,如同靈鼠,他並不去招架王大胖的拳頭,只是一味的飛騰挪移,看來是想耗盡王大胖的力氣,再上演絕地反擊。

見有好友在場上和人動手比試武功,韓立心裡自然的傾向於朋友。

看了一會兒,見王大胖仍然保持着迅猛的勢頭,韓立雖然不會什麼武功,但也知道他一時半會不會落敗,便把心放了下來。

他往四處瞅了下,想找個人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離自己這顆樹不遠的地方,一塊岩石邊有一少年邊看邊用手比劃着,嘴裡還咕咕囔囔的:「打他的頭部,踢他的腰,哎呀!差一點點啊!對,對,踹他的屁股,使勁點……」

這名少年一邊聚精會神的看着,一邊在嘴裡說着,聽他的口氣,好像是站在王胖子這一邊的。

韓立覺得這人有點意思,就慢吞吞的從樹上爬了下來,走到他身邊。

「這位師兄,上場的人你都認識嗎?他們為什麼打鬥啊?」韓立一臉忠厚的樣子。

「那還用問嗎,我小算盤有不認識的人嗎?他們當然是為了……咦!你是誰啊?我怎麼從未見到過你,剛入門的?不對,還有大半年新弟子才能入門,你到底是誰?」這人剛有些迷糊的想要回答,卻猛然發現自己從未見過韓立,立刻變得清醒起來。

「在下韓立,是那位場上奮勇無比的王大胖的好友。」韓立一本正經的回答。

「王大胖的好友?他的朋友我都認識,沒你這號人啊!」這人仍很警覺。

「哦,我這幾年在一個地方閉關了,好長時間沒出來,你不認識我也很正常。」韓立半真半假的說。

「是嗎,你也是四年前進來的弟子,真沒想到山內還有我這個萬事通不認識的人。」這人瞥了一眼他所穿的衣服,看起來相信了韓立所說的話。

這人又和韓立閒談了幾句,自己就忍不住主動向韓立道出了這場比試的緣由。

「這位師弟,你是不知道,這都是紅顏禍水惹出的事情,這要從……」這小算盤真不愧自稱是萬事通,一五一十的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詳詳細細的告訴了韓立。

原來這件事要從兩個人說起,一個是叫王樣的王大胖的堂弟,一個是叫張長貴的某錢莊老闆的兒子,兩人都是七玄門的弟子,不過一個是外門弟子,一個是內門弟子。

這兩人雖然住在同一個鎮子上,但原本不會交織在一起。這一切都是由另一個女孩引起的,這名女孩是另一處鎮子上的人,從小就許給了王樣。但前段時間,這女孩一次外出時,被回家路過的張大公子看上了,結果在張大公子的金錢攻勢下,女孩連同她父母都淪陷了,人就被改許給了張長貴,王樣的聘禮也給退了回來。女方嫌貧愛富改許他人,這個噩耗給了王樣很大的打擊,而王樣也早已迷戀上了這個女孩,知道消息後整日要死要活的,最後真的沒想開,竟然跳河死了。

本來事情到此也就徹底結束了,算是個悲劇故事。

可王大胖從小就和他這個堂弟要好,聽了此事當然不肯罷休,找上張長貴,要和他進行決鬥,輸得人要向對方斟茶施禮、磕頭認錯。

張長貴雖然心高氣傲,但自知武功比王大胖差了一點,便要求朋友也可參加,要多比幾場,以總的結果定輸贏,王大胖一口就答應了。隨後張長貴仗着錢多,大把的撒銀子,到處找同門富家子弟中的好手幫忙,而王大胖雖然沒錢,但在同門中人緣很廣,結交的中下層朋友也很多,也有許多武功不錯的人自願幫忙。

結果有許多聽到他們比試消息的同門,也前來觀看、助威,並形成了立場鮮明的、兩方充滿敵意的火爆局面。

從這名少年的口氣中韓立聽出來,現在富家弟子和中下層弟子的矛盾似乎是更大了,一場比試竟然引來這麼多的人觀看助威。

「你也是幫王大胖的吧,要是他們不守規矩,我們一起上,打得他們這些少爺們屁股尿流,讓他們再也不敢欺負我們。」這少年的嘴巴從一開始就沒有停過。

韓立苦笑了一下,這兩方的矛盾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這件事情也很難說是誰對誰錯,自己經過這幾年的練氣打坐,以前的熱血衝動早已消磨得差不多了。再說自己從未練過拳腳兵器,現在是絕對打不過任何一名普通同門,看完了比武還是老老實實的回山谷吧。

「好啊!」突然少年面帶喜色,大叫一聲。

韓立一聽,忙回頭向場中望去。原來那名王大胖的對手最終還是沒能等到最後,一時沒能避開王大胖肥大的拳頭,被一拳打在腦門子上,倒地昏了過去。

頓時一部分的人,大聲叫「好」了起來,另一部分人則臉色變得很難看。

王大胖一臉的得意,沖四周抱了下拳頭,然後撅着大屁股,一搖一擺地回到了他自己的那一方,完全不見了剛才比試中的狠勁。

張長貴那一方也走出了兩人,把昏倒的弟子拖回了本方。

接着雙方又各走出一人,一人拿刀,一人拿劍。

兩人看來也是火爆的脾氣,也不說話,掄起手中武器,就叮叮噹噹地打了起來。

第一卷

七玄門風雲

第十七章

厲師兄(1)

只見兩個人之間刀光劍影、輾轉騰挪,兩把兵器被舞成了兩團寒光,不時碰撞在一起,難分上下。

韓立看了一會兒,沒能瞧出個一明二白來,只覺得兩人之間打得非常熱鬧好看,也看不出哪些是高招、哪些是敗招,至於誰更高明一點就更不是他這個門外漢所能了解的了。

「韓師弟,不知道你是在哪位師叔門下修行,現在閉關出來想必功力大進了吧?」小算盤終於忍不住了,開口恭敬地詢問起韓立的師承來。

要知道每個七玄門的內門弟子,一般在百鍛堂經過兩年的基礎訓練後,就會分別送到長一輩的門人那裡磕頭拜師,學習更高深的武功,出師後這些弟子才能在門中擔任具體職務。

當然這只是一般弟子經歷的出師過程,如果是在入門測試中表現傑出的弟子,也可不經兩年的基礎訓練直接進入七絕堂,能被幾位門主收為入室弟子,傳授門內絕技,可謂鯉魚躍龍門,一躍飛天了。

在兩年基礎訓練中,如果再有表現突出的人,也有希望被一些長老、堂主、供奉之類的人看中,收為門下親傳弟子,這些弟子的前途雖比不上門主的弟子,但也比普通弟子受重用得多。

小算盤聽到韓立剛剛從某處閉關出來,再加上從未見過此人,自然猜想此人是門內某地位較高的大人物的弟子,從而恭敬地詢問,想上前拉拉關係。

「我幾年前被一位供奉大人看中收為弟子,具體是哪位供奉,我就不好提他老人家的名諱了。」韓立很清楚他的想法,臉上卻裝出一副害羞的神情,只是話語中故意帶了幾分自傲。

「是嗎,韓師兄可真走運啊!以後在門內的地位一定很高,前途遠大,希望有機會的話,師兄能多提攜一下小弟。」小算盤聽到韓立不願意透漏自己師傅的名字,也不在意,反正不論是哪個供奉都比自己師傅強,但語氣馬上就變了。

「韓師兄一看就不是池中之物,日後飛黃騰達不在話下。」他繼續恭維着。

「此人長得黑黑的,一臉的笨樣子,怎麼也有供奉收他做弟子,自己這麼機靈透頂的人,怎麼就沒有大人物要呢?」小算盤心裡暗自嘀咕着,臉上的神情卻更恭敬了。

韓立聽到他說話的口氣大變,自己也從韓師弟一下變成了韓師兄,心裡有些好笑。

不過韓立心裡沒有絲毫瞧不起他的意思,要知道趨炎附勢只是人的本能而已,誰不想過得更好點,爬得更高點呢?更不要說此人從名字上就可看出,他是個精打細算善於鑽營之人。

不過他可要大失所望了,自己剛才所說雖然不假,但這個供奉弟子的身份卻只是個水貨,在七玄門內隨便找個弟子都能順手打倒自己,他把自己當成一顆大樹來靠,恐怕是找錯了人。

韓立一邊暗自苦笑着,一邊還若無其事地聽着小算盤的奉承話,嘴裡還不得不時時的應酬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