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粉碎機 - 第11章

木允鋒

  他在心裡不停地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這是不可能的,但就那羽箭的哨聲傳入他耳中的時候,他仍然幾乎是下意識地一撥馬頭,不過也就是在同時,他前面督戰的清軍騎兵中,一名牛錄驟然跌落馬下,胸口赫然插着一支長矛般的羽箭。

  艾度禮擦了把冷汗。

  「這也射不到一千步呀!」

  城牆上楊豐索然無味地說。

  「陛下,那得幾張弓合力才行,咱們這就一張弓,能射出四百步已經是極限,當然若無陛下神力,就是這樣的弓也斷然不是人力所能拉開。」

  旁邊軍官滿臉堆笑地說。

  「這還不行,還是太軟了,朕要再硬一些的,最好能射出一千步的硬弓。」

  楊豐說道。

  「陛下,這個真做不出來,牛角弓必須得用牛角,所以肯定沒那麼大的,木弓得需要弓體加粗,可再粗那就握不住了。」

  那軍官愁眉苦臉地說。

  「唉,什麼時候才能有把能配得上朕的弓啊!」

  楊豐繼續裝逼。

  與此同時他接過旁邊士兵雙手奉上的羽箭,毫不客氣地射向下一個目標。

第014章

朕在此,爾等還等什麼?

  雖然很有裝逼嫌疑,但一個超級射手的坐鎮,仍然最大限度地改變了明軍不利處境。

  因為所有紅衣大炮被毀,明軍大炮和楊豐的巨弓,可以心無旁騖地專門瞄準後面用弓箭提供壓制的滿州兵,後者的弓箭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與之相抗的,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馬上不斷奔跑着馳射,但仍舊免不了被接連不斷地擊落馬下。至於前方攻城的炮灰們,因為攻城器械簡陋,再加上被楊豐搞得士氣萎靡,而城牆上明軍卻士氣旺盛,尤其是大量火繩槍壓制,他們也很難單純靠飛梯爬上高聳的城牆。

  結果六百明軍,輕鬆頂住了三千清軍的進攻,不但如此,還給清軍造成了嚴重傷亡,死屍很快就鋪滿了城牆下。

  但這只是暫時的。

  楊豐很清楚人數的劣勢無法彌補,因為他的人會累,而他的敵人可以輪番進攻,或者四面圍攻同樣可以讓他疲於奔命,艾度禮只是被南線的明軍所威脅不得不倉促進攻,一旦制定好更合理的進攻計劃,或者說製作出更好的攻城器械,那時候就該輪到他倒霉了。

  「快,去把老陳叫來,朕得另外想辦法了。」

  楊豐對身旁軍官說道。

  這時候援軍才是最重要的。

  「唐大人,你到底想幹什麼?寧遠城近在咫尺,聖上正與韃子浴血奮戰,城牆上催促進軍的旗號一刻沒停,難道你看不見?還是你裝看不見?你是何居心?難道你想陷聖上於危難?」

  永寧河南岸明軍陣型內一處高坡上,王承恩怒不可遏地朝唐鈺吼道。

  而梁誠和三十名錦衣衛同樣緊盯着唐鈺,甚至就連手都按在了刀柄上,他們可是楊豐的真正心腹,雖然這裡因為距離關係很難看到威遠門的戰鬥,但那不斷響起的炮聲鳥銃聲可都聽得很清楚。同樣寧遠南城牆上,那揮舞着催促他們進軍的旗號也可以清楚看見,很顯然皇上此時正在危急當中,可唐鈺按兵不動這就難很令人費解了,作為監軍的他們不得不對這位總兵大人的真實意圖產生懷疑。

  這種時候,可沒有誰是真正值得信任的。

  「王公公,咱們也是一路追隨聖上的,末將對皇上的忠心難道您還不知道?可北岸韃子騎兵您也看見了,就算是護駕咱們也得先過了他們這一關呀!」

  唐鈺陪着笑臉說道。

  「那就進軍啊?難道隔一條河對看就能把韃子瞪走?」

  王承恩說道。

  「王公公,咱們是步兵,對付騎兵得列陣,可渡河的話陣型就亂了,那時候韃子騎兵只要一衝咱們就被衝垮了,這可是兵家大忌呀,所以最好是等黎大人的炮隊趕到,以大炮壓制對岸韃子騎兵,那時候再渡河,這樣才能保證萬全。」

  唐鈺愁眉苦臉地說。

  這一批到達的實際上只有六千步兵,黎玉田和另外四千在後面押運六門大炮和糧食,畢竟守寧遠也得吃飯。

  「不行,立刻進軍,黎大人至少要得明天才能到,寧遠就一千孤軍,萬一聖上有個閃失呢?咱家不管別的,咱家就要你立刻向寧遠進軍,別說什麼韃子騎兵,也別說什麼危險,是這些兵丁的命尊貴還是聖上的命尊貴。寧遠河上橋就在那兒,咱家就不信沖不過去,六千人就算是不能全衝過去,總也得有三兩千人衝過那一里路去,別說三兩千,就是有一個人衝過去那也是咱們做臣子的孝心!」

  王承恩毫不客氣地說。

  「王公公,就怕一個人也過不去,那韃子騎兵您沒見識過,我們可是見識過,您老在宮裡享福慣了,這戰場上出生入死的事情可不是嘴皮子說說。」

  旁邊一個將領冷笑着說。

  「哼,出生入死?別拿出生入死嚇唬人,咱家跟着聖上那是殺出的北京城,薊州城下咱家也是和聖上一塊砍過賊軍的,當初在煤山上咱家脖子都掛進上吊繩里了,要不是聖上的魂兒被太祖爺送回來,咱家這時候估計也該餵野狗了,所以別拿什麼出生入死來嚇唬人,誰還沒見過是怎麼着?你們是怎麼打仗的聖上或許不知道,咱家可是什麼都知道,還出生入死,見賊就跑也不知道算哪門子出生入死,你是當年高第手下的那個都司吧?當年高第要斬你個臨陣脫逃還是你二舅找咱家給求的情吧?怎麼現在看這局面不行了,也開始膽子大起來了?咱家告訴你,這天下還是大明的天下,這江山還是聖上的江山!咱家不管你們是害怕也好還是有什麼別的心思也好,今天你們還不想造反,那就立刻進軍去救駕!」

  王承恩冷笑着說。

  他身後梁誠等人同時拔出繡春刀。

  唐鈺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幾個倒是真沒有別的心思,哪怕他們有做牆頭草的心思這時候不還沒那環境嘛!他們就是習慣使然,友軍有難不動如山慣了,更簡單說他們就是害怕清軍尤其是滿州騎兵都害怕成一種本能了,可現在王承恩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也沒別的辦法了。

  「進,進兵!」

  唐鈺咬着牙說道。

  「報,對面有人殺出延琿門。」

  突然一名士兵跑到跟前喊道。

  一幫人愣了一下,急忙衝下了高坡,前方列陣的步兵迅速分開,他們走出到陣前,可以看見對面正對寧遠河橋的延琿門正在關閉,而門外多了一匹狂奔的黑色駿馬,原本在北岸列陣的清軍騎兵中正分出一隊攔截。馬背上騎手一手持弓一手從背上抽箭,在狂奔之中接連不斷射出,就像傳說中那些箭無虛發的神射手般,精準地每一箭射落一名清軍騎兵,看得南岸明軍步兵一片歡呼之聲。

  「是聖上,快,是聖上!」

  王承恩突然尖叫道。

  出來的的確是楊豐,他已經等不及了,反正短時間內守軍還能夠撐住,所以他把指揮權交給陳副將,自己單槍匹馬殺出來催促唐鈺進軍,他這匹馬是伊爾德的那匹,不是清軍普遍騎的矮小蒙古馬,應該是中亞一帶的哈薩克馬,而且得算是體型特別高大的,肩高都快奔一米五了,哪怕披了皮製馬甲,再馱着兩層鎖子甲一層棉甲的他和一對狼牙棒仍舊能夠跑起來。

  狂奔中的他以極快速度重複着抽箭拉弓射出的動作,輕便的牛角弓在他手中就像玩具般,高精度的瞄準讓他對面同樣在馳射的清軍一刻不停墜落。

  但這並沒什麼用。

  他還得面對寧遠河橋頭的清軍。

  迎擊的清軍以最快速度收起弓端起了長矛,在狂奔的馬背上一手持盾肋下夾矛,數十騎並排着以中間軍官為中心逐漸形成雁翅,帶着馬蹄踐踏地面的沉悶響聲全速撞擊,楊豐同樣收起了他的弓,從他馬鞍兩旁摘下了他的狼牙棒,這對一米半長上百斤重前粗後細,釘滿了鋒利三棱釘的霸道武器就如同他的雙翼般在兩側張開。

  下一刻,撞擊開始!

  兩支長矛瞬間到了他胸前。

  楊豐在馬背上詭異地一擰身子,就在兩支長矛幾乎緊貼着他前胸和後背過去的瞬間,一支狼牙棒砸在一名清軍腦袋上,三棱釘如同穿透紙片一樣砸穿頭盔並砸進了他的顱骨,把他的沉重身軀直接甩了起來撞在另一名清軍騎兵的身上,而楊豐驟然轉回身子夾住了後者的長矛,就在他往回奪的瞬間,兩隻狼牙棒同時拍了過去,後者連人帶馬被砸得一下子撲在他馬前。

  楊豐一夾戰馬,黑色的駿馬立刻縱身躍起,躍過了阻攔在前方的馬頭。

  但也就是在這時候原本雁翅形的清軍騎兵隊,同時以最快速度調轉馬頭,數十支長矛就像閉合的鱷魚口中利齒般,向着中間的楊豐擠壓過去,最近的四支長矛瞬間就到了他跟前,明晃晃的矛刃上下分開兩兩一組分別對準了他的胸口和腦袋,而第五名騎兵眼看就到,那長矛對準了的卻是他胯下戰馬。

  楊豐的機會是時間差。

  他在馬背上仿佛舞蹈般不斷扭動自己的身體,依靠着精確計算的結果,在間不容髮中躲過了一支支長矛,就如同神跡般完好無損地衝出來,在那些清軍士兵愕然的目光中突然出現在第五名騎兵面前。

  後者愣了一下。

  驟然間兩支狼牙棒掛着風聲同時砸落,巨大的力量讓他整個腦袋幾乎沒了,胯下那匹戰馬悲鳴一聲前蹄跪倒,下一刻楊豐的黑色戰馬如風一般從他旁邊急速掠過,因為楊豐的攻擊速度實在太快了,兩旁正在擠壓的騎兵還沒有趕到,他的前方居然出現了一條寶貴的通道,就像還沒徹底閉合的鱷魚嘴前一點陽光般。

  但這還是沒什麼用。

  因為他的前方更多的清軍騎兵正在趕來。

  「朕在此,爾等還在等什麼?」

  他突然間停住了,一勒韁繩那戰馬嘶鳴着立起,與此同時他的吼聲也響起。

  「朕在此,爾等還在等什麼?」

  他的聲音仿佛雷鳴般在戰場上迴蕩着。

第015章

戰神崛起

  「進!」

  「進!」

  ……

  明軍的陣型內,軍官的吼聲接連不斷響起。

  盾,矛,銃,弓四層的步兵在鼓聲中邁開腳步,前排刀牌手持大型盾牌,後面多排長矛手持長矛,再後面多排鳥銃手,再後面多排步兵弓箭手拋射,其間一個個將領和旗手維持着秩序,傳遞着命令,陣型最中間車載戰鼓前,鼓手拼命揮動着鼓槌,中軍的帥旗代表着最高指揮權,一個龐大的戰陣在空曠的平原上緩慢推進,很快前鋒開始進入寧遠河。

  而就在同時,對面清軍騎兵開始拋射,行進中的明軍步兵中不斷有人中箭倒下。

  但對面還有正在血戰中的皇帝。

  所有明軍步兵看着就像傳說中那些絕世猛將般,帶着身上多支插進甲冑的箭杆,掄着狼牙棒不斷將清軍砸得血肉橫飛的皇帝,原本的恐懼也都逐漸消失,皇帝尚且如此當兵的又何懼之有?更何況拋射的箭並不是致命的,他們的頭盔和棉甲對這東西都能阻擋,而最具威脅的直射則被前方盾牌阻擋,所以儘管不斷有人倒下,明軍的陣型卻沒有亂,所有人都在保持着秩序向前。

  很快前鋒踏入河水。

  而這時候,寧遠河橋上激烈的戰鬥已經開始。

  「殺!」

  那個被王承恩臭罵的將領吼道。

  而現在他旁邊就是王承恩。

  他們前方是全部重甲的刀牌手,密密麻麻就仿佛糖塊上的螞蟻般擁擠在狹窄的橋面,以盾牌護身,手中雁翎刀瘋狂地劈砍着清軍騎兵的馬腿,而後者手中長矛和柳葉刀也不斷刺穿或砍入明軍步兵的身體,死屍不斷從橋面跌落河水,但在後面密集的士兵擁擠下,前面依然向前,而在他們戰死的同時,清軍的戰馬也在悲鳴着不斷掉下橋,這裡是真正的血戰,橋面完全變成了血肉堆積。

  「拿老子的兵器來!」

  那將領看了看老王吼道。

  此時的老王和大批鳥銃手正站在橋頭兩側,不斷向對面清軍開火,同樣對面清軍射出的箭也不斷落下,穿了棉甲的老王身上甚至還扎了一支,不過他仍然在舉着他那支轉輪打火的鳥銃向對面射擊。

  「瑪的,太監也上陣!」

  那將領啐了口唾沫說道。

  緊接着他接過了親兵遞過來的一把板斧,吼叫着擠進了橋上的士兵中。

  此時第一批明軍已經趟過了並不太深的河水,開始踏上右岸鬆軟的泥灘,岸邊清軍騎兵依然沒有發起衝擊,那泥灘對戰馬的威脅太大,這也是他們始終沒敢主動渡河進攻的原因,一旦馬蹄陷入淤泥他們就成靶子了。而且此時明軍上岸的數量還不多,他們還在等待,等待明軍火銃手進入那齊胸深的河中心時候,那時候抵肩射擊會打濕火繩的。實際上對他們威脅最大的就是鳥銃,箭只要不是要害挨幾支沒多大事情,盔甲對這東西有很好的防護,但被那鳥銃的子彈近距離擊中可是要命的。

  很快越來越多的明軍上岸。

  這時候因為渡河的影響,陣型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混亂。

  北岸負責指揮的清軍將領舉起了手,他兩旁所有清軍騎兵全部端起了長矛,控制着躁動的戰馬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還在匆忙整隊的明軍,而就在這同時,明軍陣型里的鳥銃手們終於進入了河水最深處,他們不得不雙手高舉起點燃了火繩的鳥銃,那清軍將領露出一絲笑容,他那舉起手向下一揮。

  「嗖!」得一聲。

  驟然間一支利箭沒入了他的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