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 第3章
烽火戲諸侯
她搖頭道:「我不研究這個,只是剛看到,剛想到。」
心中有點感慨的陳二狗撓撓頭,道:「你一定讀本科大學吧?」
她莞爾一笑,仿佛聽到一個挺逗的冷笑話,也沒有解釋,只是點點頭算作認可,她第二次比較認真地打量起這個有些小智慧的「刁民」,難道在他的世界中聰明的定義就是本科大學生?她嘆了口氣,抬頭打量着白樺林頂端風景,自言自語道:「這是最好的時代,這也是最壞的時代。」
陳二狗即使聽到了也理所當然的聽不懂,因為那是最純正的老式英語腔調,他這樣一個英語口語幾乎為零的傢伙如果不是被英語拖累恐怕也不至於考不進3本,雖然3本和專科對他來說意義都一樣,他高中時代那個口語糟糕透頂的英語老師恐怕自己都考不出四級,帶出來學生成績可想而知。
突然她問道:「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你為什麼叫二狗?」
陳二狗自嘲道:「本名不好叫,加上家裡剛好有兩條狗,村里人就起了這個綽號,最開始也不適應,聽着聽着習慣也就無所謂了。」
女人略微愕然,顯然有點無法接受這個與她來說無傷大雅的事實,她突然瞧見陳二狗腳上那雙皮靴,道:「這是不是靰鞡鞋?」
陳二狗真沒想到這位小姐還知道靰鞡鞋,這女人怎麼好像啥都知道一點的意思,女人太聰明了不好,突然眼神一黯,似乎勾起了些回憶,輕輕做了個深呼吸,點頭道:「是靰鞡鞋,是媽親手縫製的,用的是牛屁股和脊骨處的皮,雜糅進靰鞡草後穿起來防寒防潮,舒服堅實,一張大牛皮也就做四五雙的樣子,對我們來說是頂寶貝的東西了。」
她笑道:「是很寶貝。」
陳二狗笑了笑,把她的認可當作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應酬。他笑得有點靦腆而矜持,這是他的老毛病,一面對女孩就緊張,更別說漂亮又有錢的城市大小姐,現在他手心就已經滲出不少汗水,不過好在他的表演天賦還馬馬虎虎,緊張被隱藏得比較好,但他不知道自己緊握微顫的拳頭早就悄悄收入這個女人的縝密視野。
女人微笑問道:「那你另外一隻狗呢?」
陳二狗猶豫了一下,淡然道:「死了。」
她呆滯片刻,輕聲道:「對不起。」
陳二狗盯着她,仿佛瞧見了一頭五六百斤的大野豬,偏偏這野豬還如花似玉,這讓女人破天荒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推了下鏡框。
第四章
猛人
這支窮富階級涇渭分明的狩獵隊伍繼續深入山脈腹地,一路上倒是撞到了幾隻撞到槍口上的野雞,陳二狗對這幫公子哥的箭術實在不敢恭維,見到芝麻綠豆大的獵物後就興奮得跟瞧見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驚一乍外加嘶吼嚎叫,讓陳二狗哭笑不得,就這水平也敢來弓獵600斤的野豬?說實話就算是陳二狗在這條山脈撲騰了十幾年撐死了也只見過一頭500斤出頭的野豬,500斤的野豬是一個怎樣的概念?只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城裡人當然沒個參照物,這樣的野豬完全就跟一輛小型推土機一樣,直衝過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堆人也能給拱翻。600斤的野豬王?陳二狗冷笑,那些充滿現代化氣息的精密弓箭恐怕撐到極限、在射中要害的前提下也未必能當場射死,何況陳二狗還很質疑這群公子哥的臂力。
雖然射術不堪入目,但好歹勝在人多,還算繳獲了幾隻戰利品,其中包括兩隻千瘡百孔一樣血肉模糊的野雞,還有一隻頭顱被洞穿的野兔和一隻運氣不佳的松鼠,這隻出來覓食的松鼠被發現後在枝椏間逃竄了許久,稱得上箭雨中求生存,最後被明顯射歪的一箭歪打正着,得知這些箭矢一根就需要幾十塊錢後陳二狗都替他們心疼。
一路下來,陳二狗也大致了解這支隊伍的組成,領頭的高大青年是黑龍江人本省人,叫楊凱澤,他女朋友被稱作微微,兩個上海人分別叫周靈峰和孫桂堂,一胖一瘦搭配着挺有視覺效果,還有個來自杭州,斯斯文文,清瘦得有點書卷氣,似乎是浙大的高材生,這着實讓陳二狗好生仰慕了一番。
喜歡拍照的女人一直游離於這個圈子之外,話語極少,陳二狗也摸不清她的脾氣,她身後那根木頭一樣的男人更是一路沉默,就打獵來說陳二狗算半個行家,看得出那個膚色古銅色的健碩男人對叢林並不陌生。
傻大個沒有動那張氣勢驚人的牛角巨弓,這也免去那群公子哥的尷尬,陳二狗知道富貴要出手其餘的人就沒那個自尊臉皮繼續玩樂下去了,這不是他特意關照富貴的,富貴本來就不是傻子,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提醒。
「赤丙,你見過600多斤的野豬?」女人顯然不曾嘗試過野外狩獵,雖然不像前面那個漂亮女孩那般叫苦撒嬌不迭,卻也走得艱辛,不過這都僅限於她的步伐,神情依舊平淡如一杯白水。現在的她也沒了照相的閒情逸緻,能跟上眾人腳步就已經不易,她朝時刻陪在她身邊的「木頭」拋出個問題。
「見過。好像是613斤,一個人根本扛不動。」
木頭終於開口,「不過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是在湖北神農架。」
真是不說則已,一說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就尾隨在他們身後的陳二狗大大驚訝了一下,這樣塊頭的野豬王,四五隻普通獵犬衝上去根本就不夠它啃,一頭狗撲上去極有可能就是瞬間被獠牙刺殺的下場,陳二狗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女人嘖嘖稱奇,道:「有這麼個說法,一豬二熊三老虎,最厲害的是野豬,其次是黑瞎子,最後才是老虎,記得爺爺說過松樹林裡的野豬最可怕,因為常在會分泌一種黏稠松油的松樹上蹭癢,在地上打滾沾上泥土後就跟穿了盔甲一樣,槍都可能打不透,我沒說錯吧,赤丙?」
那根木頭點頭道:「沒有。」
陳二狗摸了摸下巴,開始真正好奇這個聰明女人的來頭。
她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這麼一頭野豬王,怎麼殺死的?」
陳二狗眼中木頭一樣的男人平靜吐露出兩個字,「手刃。」
她繼續沉默,有着出乎陳二狗想象的定力。
陳二狗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伸脖子望了眼在前面領路的富貴,琢磨着啥時候那個傻大個也能有這通天一般的大能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誰不想,陳二狗覺得這世上估摸着也就富貴那傻瓜沒這想法,有些時候他覺得別人說富貴傻還真不冤枉他。
突然遠處傳來一連串黑狗的叫聲,渾厚而凝重,中氣十足。
大獵物!
陳二狗和傻大個幾乎是同時臉色微變,既有興奮也有擔憂,沒這群礙事的有錢人,這種掙大錢的機會他一定會掰命也要抓住,但有這批傢伙在場,萬一鬧出個斷胳膊少腿的事故,陳二狗就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啊,野豬什麼的畜生哪管你是富翁的兒子或者是大官的兒子,直接戳死再說,到時候陳二狗就算把整座山脈的野豬崽子都殺光頂屁用。這樣一思量,陳二狗箭步前沖,叢林中矯健穿梭,讓那個女人小小刮目相看了一次。
將近兩米的個子,再勻稱雄健的體魄也難免給人臃腫笨重的感覺,但傻大個富貴哪怕是手持巨弓也像是一頭靈活的豹子,第一時間便竄了出去,偏偏還悄無聲息,宛如一隻行走於黑夜的野貓,他和陳二狗一前一後速度趕往黑狗出聲的地方。
密林中,一豬一狗怒目對峙,那隻跟尋常土狗沒啥兩樣的黑狗身軀微弓,眼神如狼。
這是一頭堪稱巨大的野豬,兩顆獠牙碩大鋒銳,低聲嘶吼,雖然說一隻狗不足以對它造成生命危險,但面對這樣赤裸裸的挑釁,一根筋的它終究不會無視。傻大個貓在一根松樹後面,恰好是逆風向,手中已經握有一根弓箭,松樹林中光線並不通徹,暗黃色的古樸牛角弓格外出彩,能做成這樣的巨弓可想而知那對牛角的稀罕。
陳二狗來到他身後蹲下驚嘆道:「好傢夥,該有450斤吧,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幸運,偏偏在今天碰上。富貴,你有沒有把握,後面可還有一群繡花枕頭,要是沒把握我就讓『黑豺』把這頭畜生引走,沒必要為了五六百塊錢冒大風險。」
傻大個笑了笑,騰出手伸出三根指頭。
陳二狗皺了皺眉頭道:「你確定三根箭就夠了?」
傻大個點點頭,一張笑臉格外憨厚,但眼神卻有種常人不可理解的野性,如果善於捕捉細節的那個女人看到,一定會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傻子能有的眼神。
陳二狗一咬牙道,「那我和『黑豺』做誘餌,你看準機會。」
傻大個搖搖頭,轉頭,看了眼後方,那是那群公子哥、千金小姐的方向。陳二狗懂他的意思,富貴要把那群人做誘餌,嘆口氣,道:「富貴,人家的命比我們的值錢。你既然有把握,就讓我來,再說你要萬一失手,我也不至於沒活命的機會,這不還有黑豺在我身邊嗎?死不了。」
傻大個笑容依舊,也仍然倔強地搖搖頭。
看到那伙估摸着是第一次見到野豬的年輕紈絝已經差不多趕到,陳二狗根本沒想要去說服這頭犟牛的欲望,直接就沖了出去,中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記尖銳口哨,原本與大野豬糾纏的黑狗立即後撤跑向陳二狗,一人一狗狂奔起來,無比默契。
幾乎是同一時間,傻大個也行動起來,曲臂,拉弓,瞄準,一系列動作竟然沒有絲毫凝滯,渾然天成,似乎根本早就預料到了陳二狗的舉動。
此刻這對兄弟之外的所有人剛好能瞧見傻大個的背影,只見一個魁梧身影,粗壯手臂拉開一張巨型角弓,赫然如滿月,肆意張揚着一種也許可以稱之為與生俱來的狂野氣息,光線朦朧間,雄偉如一尊戰爭神祗。
目瞪口呆。
這樣一張巨型牛角弓,要拉成這個恐怖幅度,需要多少恐怖的臂力?遠處在射箭俱樂部薰陶了一段時間的公子哥都極其崇拜那些傳說中能拉開80、90磅複合弓的強人,至於拉開一百幾十磅的存在,對這群業餘玩家來說根本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基本上到了這個級別和境界就可以去單挑北極熊或者北美棕熊了,見到這一幕,別說是他們,就連那個見識過六百多斤野豬的沉默男人都霎時間瞳孔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