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職業半仙 - 第17章
拉棉花糖的兔子
謝靈涯把石像放在客廳的地板上,在它身上貼了兩道符,毫無反應,便確定了,「應該是逃外面去了,我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要是早知道搞鬼的不是客鬼,他肯定不會興高采烈隨隨便便就過來,唉,還是經驗不足啊。現在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繼續才妥當,因為根本認不出這是什麼東西。
當然,想了半天,謝靈涯覺得最不可思議的還是……
「你怎麼會把這個認成古代藝術品?一隻腳多詭異啊!」謝靈涯問程傑。
程傑慚愧地道:「我這不是想到斷臂的維納斯。」
謝靈涯:「…………」
樊芳哽咽出聲。謝靈涯懷疑可能是被老公蠢哭的。
……
現在只好進行場外求助了,謝靈涯把手機拿出來,給施長懸打了個視頻電話。
大約過了半分鐘,施長懸那邊接通了,他估計本來在睡覺的,背景是臥室,屏幕內只出現了頭髮和一點額頭,好似還有點疑惑這麼晚了謝靈涯為什麼給他發視頻,「……嗯?」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施道長,你已經休息了啊,」謝靈涯歉意地道,「我這裡有點急事,想請你幫忙看一下,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
他把攝像頭對準了石像。
過了三四秒,施長懸的臉在屏幕內出現全乎了,清醒地道:「獨腳五通。」
「獨腳五通?這是什麼妖怪嗎?」謝靈涯說道,「我一個學長在山裡撿到的,帶回來後本來丟了,它自己又回來了,而且老作怪,剛剛好像被我嚇跑了。」
施長懸道:「南方一些地區叫五通,一些地區叫木客,還有叫獨腳神的。這就是為什麼丟不了它,因為請神容易送神難。」
程傑夫婦在旁邊吃驚地道:「這是神像?」
「山魈鬼之流,被鄉人供奉的妖神罷了。」施長懸答道,「它們受人祭祀,就給人財運,供奉獨腳五通能使主家一夜暴富。你們只請神回來卻不供奉,所以獨腳五通才會鬧事。」
民間一些精怪因為貪戀香火祭品,也會滿足民眾的願望換來祭祀,但不屬於真神,而是妖神。
程傑聽了有點心動,「所以它只是想要祭品,得到後就不鬧了,還會讓我們發財?」
程傑的妻子卻有些惶恐,這獨腳五通鬧得太兇,讓她供她也不敢了。沒聽根本不是正經神,是妖神麼。
施長懸冷冷道:「如果僅僅這樣,供奉獨腳五通的人也不會越來越少,甚至最後棄之荒野,然後讓你撿到。它除了節時、每月朔日要豬羊之外,每隔三年,要殺一人。」
程傑頓時打了個冷戰,那一點心思全煙消雲散了,連連擺手,「還、還是請它走吧。」他求助的看向謝靈涯。
謝靈涯便問:「施道長,有什麼辦法可以送走它嗎?」
施長懸卻道:「送不走的,獨腳五通心胸狹隘,有仇必報。供奉他的人家稍有不敬之處,也會受到懲罰。而且你傷了它,它恐怕會更加小心了。」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啊,謝靈涯鬱悶地道:「我以為是客鬼作祟就沒防備那麼多,按你的意思,現在只能把它給弄死了啊,我怎麼把它引出來?」
施長懸想了一會兒,才道:「獨腳五通十分貪婪,你們可以假作祭祀把它引出來再除了。」
謝靈涯聽了感覺不是很有把握,他也不懂這禱告祭祀是什麼流程,怕出什麼岔子,索性道:「施道長,那個,你超度忙完了沒,能不能來幫忙啊?」
施長懸一時陷入了沉默,謝靈涯差點以為手機卡住了,心想有那麼難回答嗎?
好半晌,垂着眼的施長懸才道:「……好。」
謝靈涯心裡這才有底了,「要準備些什麼嗎?」
施長懸:「根據古籍記載,需要宰殺豬羊各兩頭,皮毛、血、糞穢不能扔,一併拿來做祭品,於三更時分禱祭。若非必要婦女不要在場,撞了五通懷孕會死胎。祭祀時屋內不得有燈火……祭祀之人也不得穿上衣。」
謝靈涯:「……」
謝靈涯感慨:「獨腳五通真是一個下流的妖神。」
第14章
獨腳五通(下)
晚上程傑夫婦也不敢繼續睡在這兒了,謝靈涯把他們帶到抱陽觀去擠了一晚上,第二天,按照施長懸所說的,到後面市場去買了兩頭豬,兩頭羊。
老闆還覺得奇怪呢,沒見過宰了豬羊後,連皮帶血,甚至糞穢全都要帶走的。
雖然用袋子、桶都裝好了,但是把這些玩意兒裝上車的一剎那,程傑還是一陣暈眩,車上瀰漫着濃濃的羊騷味、肉腥味、血腥味以及糞穢的臭味。
「我想吐……我一定要去洗車。」程傑開車的時候臉都是黑的。樊芳拿了一道謝靈涯給的靈祖護身符,回娘家住去了,她前段時間就開始備孕了,萬萬不能出來當誘餌。
因為謝靈涯鬧過一次,獨腳五通有了防備,程傑得做這個誘餌,不然單是謝靈涯他們倆,估計引不出來。
經過昨天謝靈涯的科普,程傑已經知道了施長懸是什麼人,昨晚施長懸一眼就認出獨腳五通的來歷,也讓他頗為信任,這時忍不住問道:「施道長什麼時候來啊?」
「我已經和他約好了,在你們小區門口見,我打個電話給他看他到哪兒了,他是外地人,可能路不熟。」謝靈涯聯繫了一下施長懸,等他們到了小區沒多久,施長懸也坐出租車來了,照舊穿着一身便裝,背了個包。
程傑和施長懸打過招呼,三人把祭品搬上樓,花了兩趟,路過的鄰居無不側目。
祭品都裝在袋子裡,桶也被蓋上了,謝靈涯坐在地上休息,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七點,距離子時也就是十一點至一點還有好幾個小時。
程傑叫外賣點了些涼菜,還開了一瓶酒,說要喝點酒壯膽。三人一邊吃東西看電視,一邊等待子時的來臨。
那尊獨腳五通的石像就擺在電視柜上,一抬頭就能夠看到它詭異的臉,當然這時候裡頭是什麼也沒有的。
程傑幾杯酒下肚,身上熱了起來,膽氣也有了,對謝靈涯道:「你不是,老嚷着以後考研考博,怎麼最後去做了道士?」
「都和你說過我不是道士了。」謝靈涯嘆氣道,也不好說得太清楚。
程傑道:「我不信,你不是以後也得是了吧。施道長,這個傢伙大學的時候就是一個奇葩,一有女生約他他就說自己要學習,拒絕了好多人,包括他們系花。我靠,結果原來是一心向道啊。」
施長懸:「…………」
「……胡說八道什麼呢,我熱愛學習有錯嗎?我還沒有放棄考研呢,別隨便給我更改願望了。」謝靈涯不滿地道。
大多數時候是程傑和謝靈涯在回憶往昔,程傑說點謝靈涯大學時期的事跡,其中最多的就是花式拒絕追求者,施長懸則在一旁長時間沉默。
程傑雖然聊得火熱,其實一直不時看時間,心裡忐忑不安。
當時間到了十點多時,謝靈涯把筷子放下,他立刻心裡明白了,臉上的笑容也下去了。
雖然謝靈涯再三保證,而且昨天他們也沒受傷,但程傑是害怕啊,那種不科學的畫面太嚇人了,何況今天施長懸說不能開燈,他真怕自己看到什麼詭異的畫面被嚇出心臟病。
……
不管程傑怎麼忐忑,謝靈涯已經開始準備了,他把大門打開,這是為了方便讓獨腳五通進來,然後又抬手把上身穿的T恤給脫了。謝靈涯身上的皮膚色調和臉是統一的,都是冷冷的白,很是好看。
程傑也白着臉把上衣給脫了,剛才喝酒壯的膽臨了好像又泄了。謝靈涯看他這模樣,安慰道:「熬過今晚就沒事了,我給你的護身符呢?」
程傑從褲子口袋裡把那枚靈祖護身符拿了出來,緊緊捏在手心。
「你看,拿好這個就行了,這個符我在祖師爺壇前放過的。」謝靈涯說完,就看施長懸也已經脫了上衣,露出流暢的肌肉。謝靈涯頓時想到上次在車裡還「不小心」摸了一下,看來施長懸平時確實沒少運動啊。
不錯不錯,他舅舅要是有這麼一個弟子,各方面都如此優秀,相信一定會很欣慰。
謝靈涯也滿意地微微勾起嘴角,看了兩眼便對上施長懸的目光,趕緊友好地對他放大笑容。
施長懸:「…………」
「施道長,是不是還要做法鋪一下米,上次我不知道哪裡出錯了,獨腳五通來了那米也沒反應。」謝靈涯問道。
施長懸垂目道:「……那是對家宅客鬼用的,對獨腳五通無效。」
「啊,可是獨腳五通也無形無跡,這我怎麼分辨它。我要是請個靈祖的神目,會被它發現吧?」謝靈涯遲疑地道。
王靈官的神通至剛至勇,但也正因為如此,不是很適合偷襲。
施長懸果然有備而來,說道:「到時我用紙月之術照出妖影,你只要注意地上就行了。」
謝靈涯雖然不知道他那術具體什麼樣,但知道看地上的影子就行了,當即點頭。
此時離十一點已經不久,施長懸把窗簾也都拉上了,打開裝着豬羊肉的袋子,掀開裝着血水糞穢的桶,把石像放上供桌,祭物擺在供桌之前,再關上燈。
一時間室內一片漆黑,只能聞到血肉的腥味,令人作嘔,又聯想萬千。
黑暗令人恐懼,程傑顫聲道:「不能把窗簾拉開嗎?」
謝靈涯:「拉什麼窗簾,你家還是落地窗你心裡沒點數嗎?一拉窗簾外頭火樹銀花不夜天的和開燈有什麼區別?」
程傑:「……」
施長懸就平和多了,說道:「可以開始了。」
程傑慢慢爬到祭品前,咽了口口水,合掌先拜了幾拜。黑暗中只能隱約看到石像的輪廓而已,但腦海中的記憶總讓他想象獨腳五通在黑暗中看着自己,本來就光着的上身更覺得發寒了。
謝靈涯和施長懸就一左一右在程傑身後,也跟着默不作聲地伏拜,桃木劍放在身側。
程傑面對石像誦念禱詞,念出獨腳五通的名號,又許願請它保佑自己暴富,「……如果應許,從今以後每到年節,每月初一,我都給神靈奉上這些祭品。」
念完之後,程傑慢慢往後蹭,不敢轉身,蹭到了謝靈涯旁邊的時候,謝靈涯推了他一把,意思是快點。程傑這才縮到了桌邊,緊閉眼睛不敢睜開。
……
黑暗中時間好像流逝得格外慢,謝靈涯和施長懸也退到一邊,靜靜等待獨腳五通感應到信徒的上祭,前來享用。
明清及以前,獨腳五通信奉者廣,但是隨着時代漸漸變遷,連正神信徒都不多,何況是妖神。
它的廟宇不在,偶像也破損,被丟棄,不知道多少年沒有享用過供奉了,飢餓之極,且獨腳五通生性貪婪。
暗處,妖神在蠢蠢欲動。
大開的門微微響動,仿佛有人輕擦而過。程傑身體簌簌發抖,更不敢睜開眼了。謝靈涯則在黑暗中朝施長懸看了一眼,雖然沒法看到對方的表情,但有種隱隱的默契。
兩人同時豁然起身!
謝靈涯一下將門關上,施長懸則從袋中拿出一張圓形紙片,打開貼在牆上,「紙月賜光!」
他一念完,原本漆黑的室內瞬間有白光自那紙片上發出,照得一室光輝!
紙片宛如一輪遙遠的滿月,看得謝靈涯都驚呆了,要不是這個關頭,他真想問一下施長懸家是不是特別省電費。
當然更重要的其實是地面上頓時出現了四條影子,三條分別是謝靈涯、施長懸和程傑的,剩下那條正在裝着豬血的桶旁,身形佝僂,大約只有常人影子的一半,腿也只有一條。
謝靈涯屏息,暫時沒動。
獨腳五通的鬼影在原地頓了一下,謝靈涯關門和施長懸施術的聲音已經驚擾了它,它轉過身來竟是繞了一個圈,想繞到施長懸背後去。
它是個弱智嗎?謝靈涯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獨腳五通可能不知道他們能看見它的影子了,這光並不是燈光或者自然光。
施長懸不動聲色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看,腳下不動,手卻握緊了桃木劍。
謝靈涯也故作不知,封住獨腳五通的去路。
此時,因為剛才的光明大作,原本不敢睜眼的程傑也小心翼翼把眼睛張開一條縫,看到屋裡像白晝一樣還以為是開了燈,隨即便看到地上那條鬼影。
程傑嚇得尿都快出來了,趕緊一手捂嘴免得喊出聲來。
這時,獨腳五通的影子弓起背,蓄勢待發,往前一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