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職業半仙 - 第18章
拉棉花糖的兔子
「嘎啊——」一聲有點像小孩,但又悽厲得多的痛叫聲響起,鬼影滾了一下,蜷起來用一個像是四肢着地的模樣往旁邊飛快地爬。
程傑看它衝着自己這邊來,心裡很慌,雖然手裡有符還是下意識迅速往後躲。
謝靈涯就在旁邊,要一劍刺過去。
這是程傑卻一下撞在桌子上,桌面上晚飯時開的酒砸了下來,裡頭半瓶酒液全都傾倒了。他攤開手一看,手心折好的靈祖護身符濕了大半。
謝靈涯瞥見後心裡日了一聲,預感不妙,一劍刺在鬼影上方,但獨腳五通翻滾一下就撲向了程傑。
程傑「啊」的大叫一聲,隨即爬了起來。
站起來後的他竟是彎腰駝背,身形佝僂得如同一隻猴子,腦袋半歪着用眼角看人,還發出「嘻嘻」的古怪笑聲,笑得人頭皮發麻。
……不好,護身符被打濕失效,獨腳五通趁機附到程傑身上去了。謝靈涯倉促間和施長懸對視一眼,看他臉色鎮定心裡也不是特別慌了。
被獨腳五通附身後的程傑合身撲向謝靈涯,謝靈涯怕傷到程傑,沒敢用劍戳人,誰知程傑一下變得力大無窮,沒頭沒臉地往謝靈涯身上撕撓,推都推不開。
謝靈涯也火了,管他是不是被附身,一拳懟過去捶得他左眼烏青!
但是程傑不知疼痛一般,順勢抱住了謝靈涯的手,想要咬他。
別的不說,人的口腔內細菌可多了,咬一口還得去打針,謝靈涯拼死抵住他,只覺得手像在和兩個鐵鉗做鬥爭。他心想怎麼施長懸不見了,勉強側頭一看,發現施長懸在燒符。
「快點啊!」謝靈涯催了一聲。
程傑面孔猙獰,嘴角口水都流了出來,他感覺自己可能隨時都撐不住了。
施長懸燒了符紙,兌成符水,一步上前,從後頭卡住程傑的脖子,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張嘴,然後將靈祖護身符的符水給他灌了進去。
程傑不停扭頭掙扎,但是施長懸卡頭,謝靈涯順勢反卡住他的手,那符水還是悉數進了他的肚子,頓時咳嗆起來,大聲嚎叫,聲音嘶啞乾澀,像是被吞了炭一樣。
謝靈涯趁機從他手底下鑽出來,爬到一旁從施長懸的包里拿出一把纏得緊緊的刀,迅速解開拋出去道:「施道長!」
程傑吃了符水,獨腳五通從他體內出來,一道影子變成兩道,他整個人則暈了。
施長懸一手把程傑提開,另一手抬手準確接過謝靈涯拋來的刀,一秒也不停頓順勢向下一劈!
謝靈涯緊盯着地上,雖然空中什麼也沒有,但從影子來看,刀正劈在獨腳五通的天靈蓋上,深陷下去。
獨腳五通的鬼影腦袋慢慢向兩旁分開,然後從最先接觸到刀的地方,漸漸擴散模糊,最後整條影子都消散了。
這時再去看刀,刀刃上赫然有一抹腥臭濃黑的血跡。
……
謝靈涯鬆口氣,坐在地上往後一靠,只覺得剛才被程傑掐的地方都還生疼,一看身上好幾處青紫,他皮膚白這就更刺眼了,顯得有些悽慘,施長懸都看過來好幾眼。
剛才緊張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完事了痛意就明顯了。
「好險……」謝靈涯喃喃道,他們也沒想到有這麼出意外,把節奏都打亂了,幸好有驚無險。
剛才劈死獨腳五通那把刀是施長懸準備的「撒手鐧」,老桑樹枝削成的,刀身上還畫了符咒。
獨腳五通本是山魈鬼有了修為得到供奉,而山魈最怕的就是桑木刀。
以前靠山住的人把桑刀掛在門前山魈就不敢靠近了,他們怕一開始拿出來獨腳五通不會接近,所以先前特意包好收起來。
施長懸穿好上衣,把剪紙從牆上拿下來,打開了客廳的燈,默默無言地收拾自己的器具。
謝靈涯疼得很,一時沒穿衣服,先把程傑給搖醒了。
「啊……」程傑痛呼着睜開眼,看到謝靈涯,趕緊問道,「我這是怎麼了?那個獨腳五通呢?」
「已經死了,你剛剛讓它附身了。」謝靈涯指着自己身上,「你看給我打的!」
程傑一陣慚愧,臉上剛有表情就感覺到劇痛,捂着眼睛道:「好疼啊。」拿出手機來當鏡子一看,臉上赫然有個青紫的眼圈,「臥槽……」
謝靈涯和程傑對視一眼,彼此呵呵,得,誰也別說誰了!
……
謝靈涯抱着獨腳五通的石像,連同血水等物,都扔進垃圾堆里。
程傑則說道:「施道長真的不要豬肉和羊肉嗎?」
他買了兩頭豬兩頭羊,光憑他和媳婦兒兩口子,即便再加上各自的父母,一時也吃不完。除完獨腳五通後他考慮的問題就特別現實了,這些怎麼處理。
「對啊,施道長你不是火居道士麼,這肉大不了放到飯店,讓他們給你做。」謝靈涯倒是不客氣地拿了一些肉。
施長懸道:「我正在找房,很快就會搬出太和觀了。」
謝靈涯瞭然,那是挺麻煩的,不適合。施長懸不住校也理所當然,他平時如果弄些道術之類的,在宿舍很不方便。
謝靈涯卻是還多想了一層,試探地道:「施道長,你是要上學方便的話,不如直接到我們道觀來掛單吧,我們門口就有地鐵站,不用換乘就能到學校。」
「學校?」程傑呆了,「施道長你還在上學啊?」
「沒告訴你,他還是咱們校友呢,開學後宗教學的研究生。」謝靈涯說道。
程傑頓時更加熱情了,直說以後有什麼事只管找他,「不過你找謝靈涯更方便啦,哈哈。那抱陽觀位置確實方便,你住那兒以後想去哪兒都四通八達的,周圍什麼都有。昨天我在那兒睡了一晚,也就是舊了點,其他還是很不錯的啊,反正還有一間房。」
而且由於最開始考慮到道觀內居士留宿、增加道士等情況,獨立衛生間也是有的。
施長懸卻默不作聲。
謝靈涯心虛地道:「掛單也不用幹什麼的,我就是覺得你住那兒各方面都還方便,休息、修煉、上課啊,當然也確實想便於向你請教一些問題……」
程傑看施長懸沉默,也在旁勸道:「是不是想租新點的房子?不過那個地段新房挺貴的,住得偏呢周圍設施又不怎麼樣!」
謝靈涯忍痛道,「施道長,你要是願意先去看看也行,上次你還贈送給我們道觀一筆錢,我是不會收你費用的!」
……
謝靈涯和程傑把抱陽觀的優點全都挖了出來,最終在他們期待的目光下,施長懸還真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好。」
第15章
中元法會
施長懸果然去抱陽觀看了一下,他考慮的當然不是租金問題。
謝靈涯知道他如果去做法事就能賺不少錢,但是抱陽觀的地理位置的確好,又是個道觀,他在這裡做點什麼也不至於被鄰居舉報了。
施長懸看着也不像特別追求物質的人,上次拿的酬勞他一點也不心疼就轉給謝靈涯了。而且就算謝靈涯那麼說了,他也不可能真一分錢都不給。
最後,施長懸真答應搬到抱陽觀來,謝靈涯當時笑得都停不下來了。
人都進了抱陽觀,離拜師還遠嗎??
謝靈涯非常好心地陪施長懸去太和觀把他的行李都拿來了,施長懸的房間就和謝靈涯挨着。
「我這個房間是之前我舅舅住的,所以稍大一些,因為我對我舅舅比較有感情,就不太捨得把這個房間讓出來。」謝靈涯有點感慨地說。
現在能住多久住多久吧,按說這個房間他以後想給舅舅的徒弟——雖說他內心已經看中施長懸了,不過也不是專指施長懸,畢竟施長懸是火居道士,畢業後大概率不會住在宮觀里。
施長懸眼神中閃過一絲費解,「……不用。」
「呵呵,」謝靈涯根本沒看他,反正看也看不懂,他正在想現在可以給施長懸灌輸一些關於他舅舅的形象了,於是趁機說道,「我小時候也經常來舅舅這裡住,他有時候在這裡練功,劍法、拳腳什麼的,嚇唬我玩,就把我拎起來拋高,可以拋得比房頂還高,然後再接住把力道都卸得一乾二淨。」
施長懸聽了,似乎想象了一下,然後道:「你肯定沒被嚇到。」
「啊對。我又不畏高,反而更加開心了。」謝靈涯心想這個重點有些錯啊,又道,「我舅舅經常無償為人解決一些撞邪之類的事情,小時候我最愛偷偷看他接待那些來求助的人,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人家有什麼事,說出來,他一下就連來龍去脈都分析清楚了,再一會兒,連怎麼解決也有了。我覺得那樣特別帥,還偷偷玩過他的法器。」
施長懸:「……你很有天賦。」
「我舅舅也這麼說,哈哈哈,」謝靈涯說,「那時候我爸有事,他去給我開家長會,人家看到他穿道袍,全部都看着他。他卻給我們數學老師看起了相,還告訴我們老師月底有個小災。我們老師聽他的果然避了過去,說我舅舅算得神准,導致我獲得了免費的小灶。」
施長懸輕聲道:「所以你學了財務?」
「和這可沒關係,我開了小灶數學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主要是不愛學。後來高中的時候,因為我爸再婚才開始努力。」謝靈涯說着說着,發現話題怎麼總是歪啊,趕緊不說了。
施長懸見狀也不說話了,抽空看了他兩眼,欲言又止。
謝靈涯毫無所察,兀自忙自己的去了。
……
因為臨近中元節,抱陽觀也得辦法會,他找了紅紙出來寫告示,通知信眾法會的時間,若是參加,就隨喜給一點功德錢,不拘多少。
農曆七月十五,俗稱鬼節,佛教叫盂蘭盆節,道教則叫中元節。另有上元節和下元節,一個在正月十五,也就是元宵節,一個在十月十五。
三元就是三官大帝的別稱,天官,地官,水官。三元節分別是三位大帝的誕辰,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因此中元地官節就是赦免罪孽的時候。
這一天地官大開地府,考檢亡魂。道觀慶祝地官誕辰外,也會舉行法會,為信眾祖先做法消減罪孽,同時賑濟十方孤魂。
大道觀有大道觀的辦法,小道觀有小道觀的辦法。
大道觀如太和觀,一個中元法會,十幾個法師做法,幾百名信眾參加,搭高台,樂隊伴奏。
而抱陽觀這樣的小道觀呢,攏共只有一個道士,就比較寒酸了,場面必定會比較小。場面小東西卻不能不齊全,像什麼香花水果,食物長明燈供品,招魂幡等等。
因為功德錢都是信眾隨便給,謝靈涯起初有些沒把握。好在最後一統計下來,差不多有四十位信眾報名參加,希望為自己過世的親人祈求冥福,每人至少也捐了一百,多的更不必說,足足夠用了。
信眾提供好了信息,謝靈涯又根據這些提前製作好靈位。其中也有舅舅的,謝靈涯抱着期望,鬼門關大開,要是能再見舅舅一面呢?
另外就是接受街道工作人員的教育工作,他們地處市區,人家讓他們辦法會燒紙錢時要注意防火,謝靈涯也不得不連連點頭,記下注意事項。畢竟抱陽觀也是黨領導下的愛國宗教組織,不能做危害社會的事。
並且他也正好通過街道人員,和旁邊黎明廣場每天跳廣場舞的大媽大爺們協商了,請她們中元節晚上不要在這邊跳舞,否則這邊唱經那邊放舞曲,太不像話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張道霆作為此次主法,需要提前演練好,而他特別忐忑不安,雖說流程已經熟了,但他怕自己修為不夠。
來抱陽觀之前,張道霆都沒有獨立主持過法事,上次祖師爺誕辰他就很忐忑了,那是給祖師爺祭拜倒還好,這次可是超度亡魂。
張道霆前面二十多年,不知道多倒霉,幾乎幹什麼事都沒成功過不說,還帶累身邊的人。來抱陽觀這段時間,他心裡也有點忐忑,眼見抱陽觀沒有倒反而香火越來越旺,心裡也稍微放鬆。
但在這會兒,心又提起來了,太怕失敗了。
可施長懸畢竟還不是抱陽觀的弟子,謝靈涯再怎麼樣不可能現在請他幫忙做法事,只能讓張道霆頂着重壓。
張道霆:「老大,我怕是不行啊!不然你來吧,你穿個道袍假裝一下。」
「我沒出家,連居士證都沒有,以後被戳穿了怎麼辦?」謝靈涯說道,「一次兩次,不能總這樣吧,我是老闆不是觀主啊你清醒一點。」
張道霆哭喪着臉,「雖然您已經鼓勵我很多次了,但是我……」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謝靈涯道,「我告訴你,你去求祖師爺一晚上,讓他老人家保佑你順利完成法事。這可是我們抱陽觀新開始的重要一步,第一次重要法會!」
張道霆戰戰兢兢道:「能、能行嗎?」
謝靈涯道:「你這是在質疑祖師爺的能力嗎?」
「不是……」不過既然謝靈涯這麼說了,張道霆也忍不住嘀咕,「不過祖師不是護法大神麼。」
要不是謝靈涯說,他都聯想不到祖師爺好像不負責那一塊。確實,從這些日子來看,祖師爺在抱陽觀顯靈得比較頻繁,讓張道霆也頗多收益,但是,業務不對口,能保佑得上嗎?